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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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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杀了我么?”嫣儿还是艰难的开了口,一瞬时她只觉得着声音竟然如此嘶哑,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出来。她抬头去望,只见那人眸中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全是漠然的神色,她脸上忽然所有的血色都褪了去,蓦的心底一片冰凉。

“从你投下甘遂之毒时,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了。”张居正幽深的眸子黯然了一瞬,那剑却并不放下。

“甘遂之毒确实是我下的,”她幽幽说道,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蕴了无限的深情,只是声音却陡然尖利起来,听着很是诡异森人,“这药寻常的紧,就算是成年人吃了也无所谓,只是下到婴孩的饮食中却有剧毒。但甘遂不至于死地,天上红的毒性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至于这毒究竟是谁人所下,我起初也想了许久……”

“够了!”张居正果断的截断了她的话,眸中瞬时充了血,提着长剑的手亦是微微有些颤抖,看上去很是骇人。

“死在你手上,我没有什么遗憾,”嫣儿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她轻轻的抿住了双唇,一双晶亮凤眸里忽然生出了熠熠光辉,水晶一般剔透晶莹,直叫人不敢直视。

长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感觉到那锋利的剑锋散发出的迫人寒气,刺得每一根汗毛都直立起来。她心中微微发冷,忽而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情景。彼时年少,她爱慕过那青衫的神姿,亦曾心心念念想看的悬翦的剑锋,想不到最后却成了饮自己颈上鲜血的利刃。

静。只有风声低啸,轻灵的仿佛不再这世间。

这是最后一次听到这样清冷的风声了么?

若不能得到伊人的心,却能死在他的剑下,人生一世,都是虚幻浮云罢了,又有何遗憾呢?

她微微合上了眼,心中忽然再无半分惧意。这大抵都是命吧……

“住手。”一只白皙的手忽然覆在剑锋上,一声冷清的呼声亦打破了这骇人的平静。张居正抬起头,却见是安媛站在面前,她一身素白的丧裙曳在地上,却平添了几分幽深伤感之意,“我有几句话要与嫣儿说说。”

张居正默默地撇下了悬翦剑,侧身让到了一旁。却不想嫣儿面上闪过一丝极为厌恶的神色,扭过头去,并不看安媛一眼。

“嫣儿,我想问问你。铃儿如此年幼,连话都不会说,你怎么能对他下得了手?”安媛的声音有些打飘,看得出她是在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嫣儿哧的一声却笑了,神情很是妖冶诡异,“有何下不了手的。那孩子不是你和朱载*的生的么?生下来就是个孽种……”

张居正面上沉了沉,便欲开言。却不想安媛摇手拦住了他,她深深地望着嫣儿满不在乎甚至是有些得意的神色,忽然问道,“嫣儿,究竟是谁告诉你,这孩子是我生的?”

福华委顿在地上的身形忽然一抖,头垂得更加深了。

安媛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一般,“嫣儿,我若告诉你,那孩子是你姐姐的亲子,你会怎么样。。。。。。”

“怎么可能?”嫣儿瞬时惊呼起来,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她面上迅速滑过怀疑、错愕、震惊等等诸般神情,她仿佛要寻个究竟一样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安媛,希望从她眼眸中看出一点欺骗。然而她终究失望,那眸中澄亮清澈,还包着隐隐的伤痛。。。。。。

嫣儿蓦地回过头去,死死地盯住委顿在地上的福华,尖声道,“贱人!你敢骗我。”

“不是她生的又怎样,反正也不是王爷的孩子,死了也不冤枉!”福华乍然抬起头,一张清秀的面孔却显得有些妖冶狰狞,只见她忽而轻轻笑了起来,“反正死了,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只有我肚子里的宝宝,才是未来大明名正言顺的皇太孙。。。。。。”

嫣儿面上瞬时褪去全部的血色,白的恕2坏人低辏鋈凰硇挝⒍咐撞患把诙频囊话讯峁啪诱种械男褰#词呛莺莸牟迦肓烁;母怪校

“你。。。你。。。”福华瞬时委顿在地上,她冗自不敢相信一般睁大了眼,惊恐道,“你怎么敢对我动手,你怎么能对我动手。我腹中可有大明未来的天资!”她蓦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溅得一身素裙上都是斑斑血迹。

“嫣儿,你做什么!”安媛看到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顿时惊得呆了,她快步冲了过去,挡在了福华面前。谁知嫣儿轻蔑的笑了笑,一撤手拔出了长剑,闲闲的掷在地上,退开了几步,抱着双臂只是在旁冷笑的看着。

安媛俯下身来,替福华查看伤势,只见那剑刺入腹中并不深,然而伤口的血一直往外涌,很快就染红了她的素裙。安媛急的撕下了半曳素裙,为她裹着伤口,可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回头冲着张居正急切的叫道,“叔大,你快来看看,这血怎么止不住了。”张居正的眸中墨色一沉,正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福华猛然惊醒一般,伸手把安媛推了开,费力道,“滚开,不要你假惺惺的示好。”安媛不提防被她推得跌了个跟头,一时间跌坐在地上,半天怕不起来。

“她又不领情,你倒是何苦?”嫣儿在旁冷冷的开了腔,“她做的孽债,由她只见去还。这么些年了,你总是这般滥好心。”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有些低哑,神色亦黯然许多,不知是讽刺还是愧疚。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没有你的时候,王爷待我好极了,什么都会依着我,他让我叫他三哥。每每看到我的时候也都是笑着的,”福华仿佛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她轻轻闭上了眼,唇边浮起一丝微笑。隔了好一会儿,她仿佛才从梦中醒来,只是恨恨的盯着安媛说道,“就是后来在严阁老府上,他第一次见了你,就像魂魄丢了一样,从此对我再也不理不睬,你这可恶的狐媚子。。。。。。”

“其实严阁老府上,我与你并不是初见,”安媛仔细的望了她一瞬,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眸中跳动着莫名的光焰,忽然幽幽的开了口,“你却不记得那年元宵,在水晶桥下的事了。”

一瞬间福华如遭雷击,过去了这般久的时间,她竟然还清晰的记得那晚的情景,她怔怔的喃语道,“你。。。你就是那个水晶桥下穿素白衣裳的女子。。。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那一夜,她提着玉兰花灯,携手着一身挚爱的男子姗姗额笑语而行。身处闹市里,亦如在一场甜蜜沉醉的美梦中,那大抵是她这一世人生幸福的顶点吧,却不想就是那夜,一切幸福都注定是梦幻泡影,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颤抖道,“三哥从前那般疼我爱我,都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我该过的多么幸福。”

不提防忽然有一个声音在旁冷冷的说道,“你若不是因为长得像她,又怎会真的取代我姐姐,成为裕王正妃。你本身就是个替代品罢了,要是我说,你还得谢谢她才是。”这话说得刻薄而又毒辣,嫣儿正是攀着石壁,一边喘着气,一边解恨的说话。

“住嘴!”福华大喝一声,面色苍白。其实她心中早已知道这话也许都是真的,只是从来不愿意去相信。此时她只觉得自己腹中泊泊的血在往外涌,她心知这腹中的孩子必然是没了。一时间诸般绝望、苦痛涌上心来,那必是爱恨滋味纠结,她挣扎了一下,竟然猛的站了起来,去捡起了那本悬翦剑向安媛扑了过去。安媛哪里有防备,向后踉跄几步却逃不开,一旁的嫣儿站的最近,见状猛然推了安媛一把,让她避了开去。

福华眼见刺不到安媛,剑锋忽然一转,又向嫣儿猛然刺去。

悬翦剑气最凛冽,眼见剑要及人,嫣儿只觉得一阵寒气铺面而来,她这一下却无路可退了。福华这一下是用尽了力气贯出的,她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她心下一凉,闭目只待受死。

“嫣儿。。。。。。”耳边是安媛带着哭腔的吼声。嫣儿心中忽然略有完满,至少前一瞬,她并不后悔。

一只手堪堪拦在了嫣儿面前。

那剑果然是宝剑,刺入骨肉竟然一点声响也无,就已然贯掌而过。嫣儿睁开眼时,只见张居正面色苍白的站在面前,正是他伸出掌来拦住了长剑,竟是用一只肉掌生生受去了这一剑之力。

福华贯出了长剑,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又一次摔倒在地,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只是回头恨恨的望着安媛,用尽残力道,“我生来必是与你相克,我好恨,我好恨。。。。。。”她转过头去,亦是恨恨的望向嫣儿,神色凄厉道,“还有你,我也恨。若不是认识了你,我这半生大抵也不会如此度过。。。。。。”

她喃喃的低语了几句,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忽然她用尽全身力气,坐直了身子,头一偏向一旁的石壁上撞去。只听猛然一声惨烈的声音,已是血溅石壁,香消玉陨。

过了许久,嫣儿方才从震惊中转醒过来,她回过头去,直望着张居正,忽而说道,“张先生,谢谢你救我。”眸中光影朦胧,点点跃金。

“适才你推开了她,说明你尚还存一点良知,”他捡起了地上染血的悬翦剑,缓缓插还鞘中,他因手上受了伤,只能用左手握剑,那右手就闲闲的垂在袍下,殷红的血迹刺得嫣儿目中灼痛,“值此之后,我们师徒之间的恩怨,就都是两清了。”

嫣儿心中一痛,如梦初醒,她缓缓地扫了一眼眼前的人,眼中蓄着泪,却竭力不能落下,只是含着笑道,“好,好。。。。。。”

她默了一瞬,又是良久,涩然问道,“先生,以后将去哪里?”

“去哪里,我便陪她去哪里。”他低头望了望怀里的女子,沉吟了片刻,柔声问道,“你说去哪里?”

“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安媛仿佛刚从这血腥中回过神来,望着地上福华全成一团的尸首,身子依然有些颤抖,“嫣儿,你随我们一起走吧。”

嫣儿望着他们,却摇了摇头,目光中有几分复杂,“我不走。。。。。。我还有着皇妃的身份,好歹也会无事的。堂堂一位王妃死在这里,也还有许多事需要料理。。。。。。再说,再说天下之大,我还有哪里可以安家呢?”

说道后来,她的声音愈来愈小,仿佛是在自问,又仿佛是在伤感。

。。。。。。

一青一素,两个身影,转眼绕过一个山口,已是去得远了。

嫣儿依旧呆呆的伫立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喉头一甜,嘴角溢出几缕血丝。

从皇陵一路下山,山路甚是崎岖难行,不过转过了几个山弯,便连先前巍峨磅礴的宫室也看不到了。才走过一个山口,却瞧见有一个锦衣卫装扮的侍卫站在路旁,隔得远了看不起面目,只瞧见身后还有几匹马。张居正募然全身戒备起来,右手便按上了腰间的悬翦剑。谁知身旁的安媛忽然止住了脚步,怔一怔神,猛然向前奔了几步,却搂住了那个小侍卫,唤道,“如松,你怎么会再这里?”

张居正这才注意到,那侍卫身材矮小,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不正是镇守辽东的挚友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如松如今脱去了稚气,穿上了锦衣卫的服饰,却也显得很是精神,只见他本神色紧张的张皇四顾,此刻见到了安媛,却喜形于色,叫道,“姑姑,可算等到你了。”他又看了一眼安媛身旁的张居正,略一愣神,赶紧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唤道,“恩师。”

张居正轻轻点了点头,却道,“恩,起来吧。”

安媛又惊又喜,拉着如松问道,“你何时拜他为师了?”

如松脸上露出一点羞涩的神情,说道,“半个月前,在爹爹的营帐中恰好看到张先生挥剑克敌的情形,心中很是敬仰,便拜先生为师学习剑法。爹爹也是极力支持呢。”

“你爹爹···”安媛听了听如松的话有些意外,回头看了一眼张居正,轻声问道,“你和李成梁将军见过面了?”

张居正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神色里有些不自然,“见过一次,在军营里。”他亦是沉思了一瞬,却皱眉向如松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等安姑娘?”

如松有些迷茫的抬起头,奇道,“恩师,不是你给如松留的字条,要如松备好三匹良马,就守在这里等待姑姑的么?”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精美笺纸,上面隐约有两行小字:

“如松吾途,申时备良马三匹,侯于京郊十八道岭西路山口,以待为师。切切务误。

师启”

安媛凑过去瞅了一眼   ,只见纸笺上的字都是一般大小,笔记圆滑娴熟,正是张居正的一笔端正的小楷,她也不免“咦” 了一声。

张居正轻轻瞥了一眼,却道,“学的甚像,只是我从来不用十竹斋的笺纸。”

如松呆呆的看着手里握着的笺纸,只见上面浮着淡淡的山水墨迹,纸质匀薄而华美,笺纸底端更有饾版浅青竹画,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果然不是素喜简朴的老师所用的,他嗫嚅道,“恩师,恩师···”却半天接不出后文。

安媛见如松神色沮丧,不免对着张居正一笑解围道,“我瞧这寄信的人也没存什么坏心,让如松在这里等我们,还送了几匹马来,更加节省脚力。至于学你的字迹···约莫是相熟的人写的。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如松,你挑的这匹马倒是很精神。”

如松果然闻言轻松了许多,赶紧牵了马来让安媛看。安媛见他选的马匹都是高头大马,模样漂亮,看起来就甚是精神,更不免刻意称赞了几句。如松一讲起马来就来劲,说道这匹全身白色不含一根杂毛的叫做夜光白。这匹浑身乌云墨黑,唯有四蹄雪白,乃是相马谱上赫赫有名的乌云盖雪;另有一匹通体都是血红色泽的正是相传自大宛来的“血汗马”‘这匹匹都是名驹,乃是如松专门从大内御马监里精心挑出来的。

如松把“血汗马”牵给了安媛,说道,“红儿性子最温顺了,适合姑姑坐骑。”又把“乌云盖雪”恭恭敬敬的牵给了张居正,低声道,“师父,请您试骑。”

张居正仔细瞧了瞧那匹马,脸色却沉了下来,眉目中隐隐有不悦之色,“远途奔走,短小精瘦的马屁方有长力。这些马匹虽然生的高大,模样漂亮,兴许从前会有名驹的血统。但却是从小生活在御马监中,吃着最上等的饲料,从未出过远门。我们走的是山路,这些马匹难免会踩到石子,崴伤了马蹄,骑乘最是危险的。这便如同出身优越的高门子弟,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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