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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羊与狮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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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忽然很想看这冰箱被丢到水里去的场景。

“咦……”蒋柏烈翻着书,喃喃地说,“书上说,双鱼和巨蟹是很相配的星座呢……”

“!”那么……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和谁了?

他抬起头,对她眨了眨眼睛:“所以俗语说得好,千万不要得罪心理医生……”

子默看着蒋柏烈,忍不住笑起来,他是个很妙的人,只不过……

她哭笑不得地想:真的有这样一句俗语吗?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项屿有一种错觉,好像“狮子”会忽然穿着夹脚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来,露出木讷的笑容,僵硬地说:“啊……你回来了……”

他很喜欢看这样的她,好像不管经过多少时间,她仍然是那个羞涩的十七岁少女,总是用着迷的目光看他,让他觉得安心。

“哦,你回来了……”

他应声望去,看到的却是项峰。

“你怎么会在这里?”项屿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这样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别。

项峰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是一把长长的刀,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刚从菜市场回来,可是项屿知道,他只是在切西瓜罢了。

“子默叫我把钥匙还你,我想就顺便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项屿把行李箱放在餐桌旁,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她叫你什么?”

“把钥匙还你,”说完,项峰指了指冰箱上那把系着塑胶狮子的银色钥匙。

项屿憋着一股气,打开门走出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子默的那一把,打开她的公寓门。

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放着,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她的卧室,拉开衣柜,不禁错愕地皱起眉头——是空的!她去了哪里?!

“放心,”项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围裙放下西瓜刀,双手抱胸倚在门口,“她还在上海,只是暂时搬走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他抓了抓头发,不想在项峰面前表现得很烦躁,就关上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项峰问。

“随便。”项屿开始脱衣服,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然后重重地关上门,把那烦人的声音——以及一切的一切,都关在门外。

他双手撑在墙上,热水冲击在他的背脊上,有一种忘乎所以的快感。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说,试图让自己冷静。他想起子默说分手的那个夜晚,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

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她会想要离开他,因为她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爱。

也许他们应该分开,那么谁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他把浴巾裹在腰上,头发湿漉漉地走出去,项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碗面,热气腾腾地放在餐桌上。

“快来吃吧。”项峰说。

他应了一声,回房间穿了一条运动裤,就折了回来。

“这次没有放你不吃的菠菜。”

他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面条上面还有几根青菜、一块炸猪排、两块素鸡以及若干炒土豆丝,他不禁笑起来,笑得很好看。

“?”项峰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他摆摆手,“只是觉得跟你侦探小说家的形象不太相符,你最近越来越有朝更年期妇女发展的趋势。”

项峰不紧不慢地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撩起面条吃了起来。

兄弟俩就沉默地吃着面条,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像是在比谁吃得快。

忽然项峰笑起来,项屿也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项峰学弟弟摆了摆手,“只是忽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事?”

“就是,你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路上一定要我给你买冰淇淋,还吵着说,如果不给你买,你就——”

“——请说重点。”他没耐心地提醒。

项峰笑容可掬地点头:“重点就是,你边吃着冰淇淋,跟问我说,‘哥哥,你说是很乖很文静的女孩好呢,还是调皮又坏坏的女孩好?’……”

“我哪有用这么恶心的口气跟你说话!”项屿忍不住也笑起来。

“我就说,”项峰不以为意,继续道,“很乖、很文静的女孩比较好掌握,但是很坏很调皮的女孩比较有趣,要看你更喜欢哪一种了。你猜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

“你舔着冰淇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跟我说,‘哥,我觉得,很乖很文静但是又带着一点点坏的女孩,才是好得不得了呢!’……”

“瞎说……”项屿大笑着否认,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点孩子般的调皮。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很震惊,原来你在那么小的年级就对女人了解得这么透彻!”

“……你这是在表扬我还是损我?”他哭笑不得。

“都不是,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而已,觉得你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我为什么看到了嫉妒的眼神?”他故意说。

“好吧,”项峰耸肩,“你爱怎么说都行,我想说的是……”

“?”

项峰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你必须要做一个抉择。”

“……”

“如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乖巧文静又带着一点点坏的女孩,那么你就必须要舍弃一方,不可以两样都要。”

项屿收起笑脸,放下筷子,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他不想回答,于是沉默着。他明白项峰是关心他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可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冰箱上的钥匙还静静地躺着,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子默以一种果断的方式离开他,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认真、这么坚持地做一件事——除了,爱他之外。

她毅然地爱了他十二年,现在,又再毅然地离开他。

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地手掌,好像那上面还有残留了她的温度,也许那就是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屿,”项峰忽然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你该不会是把菠菜的事当真了吧?”

六(下)

“什么意思……”项屿的脸上是惯有的、女人看了都会发疯的笑容。

“你说过,八岁生日的时候,发过誓不吃菠菜,是为了让妈妈回来,但最后还是吃了,于是妈妈没有回来。”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所以,”项峰盯着他的眼睛,“十九岁生日那天,你又发了什么誓?”

“……”他移开视线,直直地盯着桌边的行李箱。

“也就是,子默出事的那一天。”

整个房间很安静,安静得出奇,仿佛这里一下子变成真空的,什么也进不来,什么也出不去。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项屿起身要走,被项峰一把拉住。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没你想得那么愚蠢!”他大吼。

项峰还是没有放手,平静地说:“很可惜,我们的天才少年有时候就是这么愚蠢。”

“……”

“你知道吗,我常常觉得,这都是我造成的——”

“——跟你无关!”项屿别过脸去。

“怎么会跟我无关,你是我弟弟,唯一的亲弟弟,可是我却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对你伸出手……”项峰眼里是自责与内疚。

“……”

“我知道,妈妈离家出走,对你的打击很大,她生下你之后得了抑郁症,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很不开心,觉得是自己逼走了她。”

“……”

“还有那个可笑的关于菠菜的誓言——如果你真的以为是因为你食言吃了菠菜才没有挽回这个家庭的话,我也不会觉得难以奇怪——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屿……你常常笑着说子默总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但你又何尝不是呢?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拒绝所有让你不安的人和因素,然而人越是觉得不安就越想占有,要占有很多很多,然后确定自己即使失去也不会觉得可惜。”

项屿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并不是你的错!”

“怎么可能……”他喃喃地说,“妈妈是因为我……”

“——不,不是因为你!”项峰第一次吼叫起来,“你只是个孩子,那根本不是你的错,是父母自己的错!是爸爸没有关心我们也好,是妈妈不够坚强也好,是我作为哥哥自欺欺人地逃避现实也好,但那都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责怪你,你也不应该责怪你自己!”

项屿怔怔地看着项峰,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屿,忘记那个关于菠菜的可笑的誓言吧,这个家并不是因为你吃了几颗菠菜而破碎的——从来都不是!所以……如果你发过别的誓,也不必害怕食言,你的固执和倔强伤害了很多人,也包括你爱的人,你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不是吗?”

项屿颓然坐在椅子上,那张自信而英俊的脸庞写满疑惑。在别人面前他是高傲的绵羊,表面温顺,内心狂热;可是在子默面前,他只是一头自卑的狮子,掠夺他想要的,然后转身离开,留给她的永远是模糊的背影。

他忽然发现,他对别人很仁慈,对她却那么残忍——尽管,他愿意为她做很多事,任何事……

“她……真的要离开我了。”经过了许久的沉默之后,项屿终于说。

“?”

“她不要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很痛,但脸上却是温柔的微笑,就好像,那并不是他的事,是另一个人的,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好过一点。

“尽管我要说——那是你活该!”项峰顿了顿,宽厚的手掌暖暖地按在他的头顶,“但是,去把她追回来。你已经晚了,但是,还不算太晚。”

项屿抬起眼睛看着哥哥,嘴角是无奈的苦笑,项峰常常捉弄他,但却又比谁都在乎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项屿瞪着项峰。

“嗯?”

“那个所谓的八卦新闻,是你搞出来的吧。”

“……”项峰讶然地摸了摸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

“伟大的侦探小说家,你好好看看那些照片,”他从鼻腔发出“哼”的声音,“每一张你都在找镜头,好像唯恐别人看不到你的脸……”

“啊……”项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颇有一些马失前蹄的意味。

“你这个人,心机真的很重……”

“喂,”项峰无奈地苦笑,“我也不是故意安排人去拍的啊,正好那天在酒吧洗手间遇到了认识的记者,他说在跟拍明星,我才叫他顺便帮我拍的。”

“还叫他来找我,假装采访?”

“……关于这一点,我个人觉得,他的演技应该还不错。”

“够了吧你,”项屿翻了个白眼,“我再愚蠢也知道你跟子默根本就不可能。”

“为什么?”项峰一脸兴致勃勃。

“你如果要爱她,早就爱了,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就是我就是趁人之危……”

“不可能……”项屿肯定地说。

通常这句话的下半句是“你不是这种人”,并且,连项峰也以为他要这么说,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然而,他却没有,因为他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项屿——

“因为你还没愚蠢到找死的地步。”

项峰挑了挑眉,忽然深刻地明白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这天晚上,项屿试着给子默打电话,可是她却已经把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他不喜欢对着一台机器讲话,所以就略带失望地挂了。

他知道她没什么地方可去,无非就是回父母家,去找子生或是袁世纭。他认为去子生那里的可能性大一点,因为不用看老妈的脸色,也不必应付轰炸般的提问。他忽又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毕竟他们相伴度过了很多年,她不会就这样放弃他,他还有很多机会。

于是他又给子生打电话,一向说话直接的子生竟然有些支支吾吾,于是他越发肯定了她的行踪。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终于安稳地落在地上。

很久都没有这样一种感觉,仿佛忐忑中带着一点兴奋,世界突然为之改变的兴奋。他只是在脑海里重复着项峰说的那句话:“……你已经晚了,但是,还不算太晚。”

第二天下午去电视台录完节目,项屿就直奔子生的桌球室,他到的时候还很早,客人并不多,子生在自己专用的那张桌子上打球,手法娴熟,表情认真。

项屿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根球杆,用巧可粉擦拭皮头,然后抱着球杆站在旁边。

子生没有看他,仍然专心地打球,直到最后那颗“黑8”也入袋,才站直身子,努了努嘴,示意服务生摆球。

等球都摆好了,他却不急着上去,而是对项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抱着球杆靠在墙上。项屿当仁不让地开了球,可惜没有一个进袋,于是又轮到子生上场。

“你们都以为我很闲是不是?”子生弯下腰,用一种极其标准的姿势抽动球杆,一只全色球应声入网。

项屿听到他这样说,只是摸了摸鼻子,站着没动。

子生在球台边走动起来,眼睛专注地盯着那些球,最后选中一颗,母球轻轻一推,又进了。他起身用巧可粉擦皮头,擦的时候手势有点特别,好像只选了一个很小的点,那个点被他钻得很深,项屿甚至怀疑整个块状的巧可粉就要断裂了——可是他又换了一个点,继续钻。

“我说,”子生开口,“拜托你去找她吧,别来烦我,我不高兴理你们这些事……”

“你能帮我给她带句话吗?”项屿看着他,不卑不亢。

子生大力发杆,目标球在岸边弹了一下,滚进底袋:“我没兴趣做红娘——但是我警告你!”

他忽然站直了身子抬着下巴:“你要是欺负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的!”

项屿苦笑:“你帮我告诉她,这几天我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些问题,尽管还没有全部想通,但是我想跟她谈谈,好好谈谈。”

“……”子生面无表情,像在等他把话说完。

“我不会再强迫她——”

“——你强迫她?!”子生一把拎起项屿,眼神很可怕。

“我是说,”项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不会再强迫她听我的话,或是硬要她理解我。”

子生挑了挑眉,放开他。

“我会试着用一种她喜欢的方式,让她理解我,原谅我。也会试着改变自己——当然我现在还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改变些什么——但是我尽力!我希望她可以听听我说什么,然后再……做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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