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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 香烟可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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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杨立功今天晚上异常的执拗,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强硬,连拖带拽地把张仲文押解进了宿舍里的公共浴室。张仲文一进去见里面似乎没有别人,一颗心掉下来一半,可是还是磨磨蹭蹭六神无主地不肯脱衣服。杨立功见他那一脸要上刑场的哭丧相,心里暗笑,可是脸上还是很严肃,他脱掉外衣后讥讽道:“是不是你身上泥太多,长了一层黑皮,都不敢脱下来给人看了?” 
张仲文有苦难言,殃殃不乐地说:“哥,我怕冷,我在这里呆一会儿,你先进去吧!” 
“哼,我会上当吗?我一进去你就跑了。”杨立功一边脱衣服,一边也毫无让步;他三下两下就赤膊上阵,来扒他弟弟的外套。张仲文厌恶地一挥手,“你别动我,我自己来!” 
“你快点啊!我等你。”杨立功监工一样光着膀子站在他旁边,身上只有一条内裤。更衣室里不暖和,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冻得发抖。张仲文于心不忍,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说:“哥,你先进去吧……我肯定洗澡,我保证进去!” 
杨立功狐疑看了张仲文一会儿,点点头,终于脱掉内裤,全裸站在他弟弟面前,很威风地说:“你要是敢跑!我回去就打得你起不来床。”说罢拿起洗澡用的东西一掀门帘走进了浴室。张仲文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咬咬牙,深呼吸,喃喃自语道:“天要亡我!” 
外院宿舍里的公共浴室只有淋浴,杨立功打开了两个喷头,因为他知道刚出来的水会很凉。两个喷头的水一会儿就让不大的房间里充满了热气和水雾,他站在水中让水流从头到脚灌溉他的全身。他的脸上涌现出古怪的笑容,因为他的计划达成了一半。他不知道的他的计划到底有什么用意,只是在他心里深处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指使他,在操纵他,让他觉得这么做是他的权力,他的义务,甚至是他的快乐。 
张仲文赤裸裸地进来了,东张西望见里面除了他哥再没别人。低头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哥给他开好的水流下面,背对着杨立功,拘谨而又神经质地擦洗起来。杨立功见他一进来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正常,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打趣道:“小文,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长大了!” 
“我觉得很冷,不想和你闹。”张仲文语气松软,完全不象他平时嚣张拔扈的样子。 
“你好好的洗啊,一会儿你要给我擦背。”杨立功见他低调,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于是两个人保持着距离,沉默地各自洗起来。张仲文不敢大口喘气,不敢看他哥一眼,也不敢说话,尽量在心中想着这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啊!天空是多么晴朗,空气是多么新鲜,海洋是那么广阔,大地是那么一望无垠!我们社会主义伟大祖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又翻了两翻,香港明年就要回归祖国的怀抱,三角型两边之和一定大于第三边…… 
“张仲文,你不要糟踏香皂了!有你那么洗澡的吗?过来,我给你搓背!” 
张仲文好象听见审判长宣布他的死刑,还是立即执行。他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差一点儿倒在地上。 
“听见没有!要你过来呢!”杨立功喊着。 
声声催命,句句惊魂。 
那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得道千年幻化人形,佛道双修法力高强,鬼神不屌荤素全收,还受过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熏陶,加入过共产主义青年团正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天蛇大仙张仲文,一甩他头上的海飞丝泡沫,大义凛然临危不惧地转头对杨立功说:“哥,你叫我?” 
杨立功抹了抹脸上的水,一睁眼,天啊?这是他记忆中的张仲文吗? 
记忆里是一片青山绿水,比他矮半个头的小白胖子在水中扬起晶莹的水花,一张狡黠的笑脸乐得嘴都合不上,一个劲地对着他叫着喊着。而现在……时间真是一个厉害的魔术师,不知不觉中眼前的人已经是一个高出自己,青春洋溢,好象夏天里的小树一样有着旺盛生命力的少年。他的头发黑得让人羡慕,皮肤闪耀着水磨大理石的光彩,张仲文不是一个很抢眼的人,他身上最大的特点在于无论何时,都散发着一种智慧的和隐喻的神色,让人不注意就被他蛊惑,被他征服。 
“你看什么?不是说要给我擦背吗?”张仲文走近他,眯着眼说。 
“好……”杨立功心慌意乱地点头,“你趴在暖气上。” 
张仲文顺从地在他面前弯下腰,把裸露的脊梁留给他。杨立功定了顶神,操起毛巾用力地在那上面一蹭,一道红色的淤血立刻出现在张仲文的后背上,他疼得叫了一声,可是很轻。杨立功一边擦一边问:“今天晚上的糖葫芦好吃吗?” 
“好吃。嗯?你看见我了?”张仲文忍着疼回答道。 
“那个女孩是谁啊?你们班的吗?”杨立功拎起张仲文的胳膊,从手臂开始一点点仔细地擦,好象手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厨房用具。他也不是在洗澡,而是在清扫家居卫生。 
“嗯。”张仲文很老实。 
“你们两个人逛得很高兴是吧?” 
“还行。” 
“是不是觉得那糖葫芦特别甜啊?” 
“哥你轻点,你使那么大劲干嘛?”张仲文觉得他哥用力越来越大,擦得他全身火辣辣的。 
“我不使劲你身上那么脏能洗干净吗?谁叫你总不洗澡?现在知道疼了吧!活该!”杨立功得意洋洋地说。 
“那就不能轻点啊!”张仲文恳求道。可是杨立功的注意力似乎不在他弟弟是否痛苦,还在追问:“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啊?你轻点!”张仲文觉察出他哥不是给他擦背,而是在拷问。 
“她对你挺好的是吧?”杨立功下手越来越狠。 
“呀——我不用你擦了!你松手。” 
“不行,还没擦干净呢!”杨立功怒吼一声。 
张仲文不说话了,他头低的死死的,任凭杨立功怎么问也不回答了。最后张仲文的身上,胳膊上,一片猩红,杨立功对他的沉默很不满,擦完之后说:“自己冲干净去!” 
张仲文没有动地方。杨立功隐约听见他鼻子抽动的声音,看见他肩膀也在抖。他问:“你怎么了?” 
张仲文还是没有回答,杨立功弯腰看他的脸,见他眼睛周围都是水珠,撅着嘴,胸口一颤一颤的。“你哭了?”他慌忙问。 
“你下死手啊?”张仲文终于叫了出来。 
杨立功慌了,他刚才的确是无意识的。他看小文那委屈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搂住了张仲文的脖子,把他放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对不起啊,我和你开玩笑的。” 
可是张仲文慌忙从他哥的怀里挣脱开来,回避着杨立功的目光。很僵硬地对他说:“没事,没事的……” 
杨立功在手里拿上香皂,拦住张仲文的腰,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揉一揉就不疼了。”没等张仲文拒绝,就把一双手千般仔细万般谨慎地扣住香皂,在张仲文的身上背上涂抹起来。 
张仲文咬碎银牙,秉住呼吸。他哥的肌肤近在咫尺,时不时地与自己身体交擦,一双手又粘满了滑溜溜的香皂沫,在他身上蛮横无理却又柔顺体贴地任意侵略扩张,张仲文一动也不敢动,什么也不敢想,心里的兔子跳得嘣嘣直响。他运起两千三百年道行,竭尽全力地抵挡着那从耳朵里,鼻孔里,汗腺里钻进他身体的邪魔外道,七情六欲,无奈他毕竟遇见的是他的天敌克星,再加上年青气盛,眼看黄龙府里潮水涌,春宫阵内旌旗飘;生死关头杨立功突然停手,只说了一句:“小文,我洗完了,先回去了,你冲干净就快回去睡觉吧!”还没等张仲文回过头,杨立功已经从浴室里跑了出去,只剩下那湿淋淋的毛巾,颓唐地扔在暖气片上。 
“哥……”张仲文喊了一声。可是声音小得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虽然这次张仲文浑身都被擦得生疼,可是打这以后,杨立功再也没主动提起过要和张仲文一起洗澡。对张仲文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19 
那一年的新生圣诞节文艺表演并没有因为张仲文的缺席而有任何影像。张仲文死活就是不演,结果曲娟也和赵宝琳摊牌说她也不感兴趣了。最后这个节目干脆取消,换了一个罗飞鸿小提琴独奏。结果后来赵宝琳发现这个临时更换的节目其意义影响之深远,简直可以和娱乐圈内任何一场造星运动媲美。罗飞鸿那天穿了一套咖啡色的毛衣,里面的白衬衫恰到好处地烘托了他优美的下颚;在灯光熄灭的时候罗飞鸿拎着一把借来的小提琴款款走上舞台,只那么轻轻点了一下头就驾轻就熟地拉了起来,《梁祝》真是一首永远都不会过时,永远都会打动人心的让听者陶醉演奏者自我陶醉的曲子。那次演出结束后,在外语学院的男生人气排行榜上罗飞鸿以天皇巨星的姿态蝉联冠军几个月,在女生宿舍里他作为焦点访谈的核心话题不知道把多少女送进了梦中。 
可是女生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她们或许很愿意讨论你,评价你,甚至暗恋你。可是实际行动起来就不见得那么如舆论导向那么热情。罗飞鸿在情场上并没有因为他会拉《梁祝》而取得太大的优势。他对年级里的一个叫叫庄薇薇的可爱小女孩大献殷勤,可是庄薇薇作为副省长的女儿好象从小到大受过太多的保护,对男孩总是报以若即若离的态度,对玫瑰和巧克力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不善于打持久战的罗飞鸿在第二学期就被千娇百媚的蔡丽艳没费多大功夫就笼络到手里了。其实要不是蔡丽艳在北京的男朋友在五一假期来看她,罗飞鸿和她还真的会有一段精彩的校园爱情故事搬上回忆的荧幕;他们俩最后虽然和平分手,可是罗飞鸿缺消沉了大半个学期,他不倒是为了蔡丽艳的一心二用,而是因为他打算作为后备力量的徐婷几乎在他和蔡丽艳拆伙的同时被李自杰搞了去。他心理上没有准备,一下子感受到人情冷暖,他只好暂时忘却儿女情长,一心扑到学生会的工作和政治发展上来。大一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成了学生会宣传部的副部长。 
至于大仙张仲文,一年来基本上生活在围剿与反围剿的战斗里。他和杨立功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献身电子游戏事业,杨立功充当恶势力围追堵截,总得来说互有成败。张仲文不学习或基本不学习,考试的时候他也不临时抱佛脚,可是每每都能六十分七十分地招摇过市。杨立功那一年被保送读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因为平时努力学习成绩也比他好得多的同寝老大点灯熬油地也没有考上,毕业前挥泪去了南方。所以张仲文理直气壮对他讲四人帮时期的学习无用论,他也不好反驳。不过他隐隐约约地知道是张仲文的爸爸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可是这种事无论是真是假,谁又会挂在嘴上说呢? 
张仲文来到大学里之后,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那么神通广大。有些事不是你道行高,天资聪明就可以搞得清楚的。举一个最为简单的例子来说,就是他身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象昨天晚上大家还在议论女生A和男生B如何亲热,可是到了今天晚上男生B和女生C就已经海誓山盟了。结果女生A为了男生D去和女生E吵架,却发现女生E有男生F出来保护……总之大家就象英语里的二十六个字母,不停地排练组合出一个又一个单词来,看起来毫无道理,实际上却有着神奇的规律。谭群使用什么牌子的避孕套,江忠的干姐姐喜欢吃酸梅还是薯片,日语系的系花穿了和服和老师出去吃饭一夜未归,这些问题与话题他每天都从他的左耳穿进右耳穿出,有的时候他发现虽然他不了解事实真相,但和大家讨论起来自己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不仅是他,几乎宿舍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领,张家长李家短,缺腿的蛤蟆三只眼……有意无意都能说上半天,说完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郭锐很忙,他忙着学习,忙着打工,忙着照顾跟腚虫姚乐宇,什么时候成了习惯他也不知道。 
孟涛也很忙,他忙着考试,计算机演讲学还有交际舞,他参加了多少个俱乐部多少个才艺班他也不知道。 
杨立功也很忙,他忙着答辩,收拾新分的宿舍找兼职吃毕业饭,他有的时候忙的连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大家都很忙,忙打牌,忙脱福,忙赚钱,忙流产,忙传销,忙入党,忙睡觉,忙吃饭,忙上厕所…… 
总之都很忙! 
“我不忙!”张仲文喝着娃哈哈果奶,穿着拖鞋,耳朵里插着随身听,手里永远是一本《电子游戏软件》,浪荡在已经是绿草青青的校园里。 
“可是,是不是也到了我该到动手的时候了?”张仲文看着土壤里茁壮生长的小草对自己说。 
20 
天黑得越来越晚了,快要七点钟太阳才完全沉没在城市的楼群彼岸。春天的夜晚悄悄地降临在校园里,就象一个神秘而又妩媚的女子,淡淡月光扑在脸上,身披暗黑的暮色,行色匆匆地穿梭在树木与楼宇之间,偶尔在晚风中留下声声细语,不时在空气中吹送阵阵花香。 
这种惬意的时节应该是月上柳稍头,人约黄昏后,这大学校园里的青春男女们,哪一个是辜负大好光阴,不解风情之辈?那娥眉月刚刚浮上星空,教室图书馆和宿舍里的男男女女就坐不住了,双双对对,蠢蠢而出。 
可是罗飞鸿百年难得地坐在教室里看着稿件,因为他明天要代表全系去参加演讲比赛。张仲文忙着给他哥抄毕业论文,忙得一头汗,教室里还是那几个人在啃书本。良宵虽美,无奈各有个的心思,却也无人说话。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张仲文长出一口气,终于把杨立功的论文抄完了,火烧燎地收拾东西要去找她哥邀功请赏。路过罗飞鸿身边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小罗,还不走?” 
罗飞鸿眯着眼苦笑了一下,疲倦地伸伸腰对张仲文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一会儿。” 
张仲文本来也没打算理他,点个头径自掩门而出。就在张仲文刚把教室的门关上的一刹那,那对面二楼阳台上的玻璃窗就被一股清风吹开了,班级里的几个人几乎同时闻到了一股恬淡的花香味,幽幽暗暗中大家都抬头寻找香气的来处,这时候门恰好开了一个缝,罗飞鸿无意间就见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慌慌张张地朝里面一望就不见了,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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