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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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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得犹如一个前世,连聂熙自己都不记得。。。。。。想不到,聂暻一直留着这具难看的旧琴,盘桓琴阁。
他抚弄旧琴的时候,心里想着甚么呢。。。。。。
聂熙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琴身,觉得上面木纹十分光润,显然有人一直爱惜擦拭。大概是经常弹奏的缘故,有几处轻微的凹痕,想是手指摩擦,久而久之留下痕迹。
他怔了一会,情不自禁就着那锦团坐下,正身放好木琴,信手一拨,〃仙翁〃、〃仙翁〃几声,原来松了一根弦,便弹不出太难的调子了。
聂熙有些惆怅,低声说:〃音不太准呢。〃
曹欣然叹道:〃这琴做得不太好,琴弦很容易松脱或者断掉,之前还好有陛下爱惜着,常常在崇光殿调弄丝弦,都能弹准音的。只是这些日子他病得狠了,委实起不来,这调弄琴弦的事情便放下了。〃说着,有意无意看了聂熙一眼,隐约有些责备的意思。
聂熙不做声,点点头,就着那具琴继续弹奏,只是手指有些痉挛。
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曹欣然轻责之意,想着聂暻,心里倒如翻江倒海一般。
一声裂帛,原来用力稍重,几乎挑断脆弱的丝弦,指头也破了皮。
他忽然就弹不下去了,用手支着头,颤声说:〃曹公公,你带这琴先回去给陛下复命罢。。。。。。我想静一会。。。。。。你请陛下早些安歇。。。。。。〃
聂暻身子虚弱不耐久坐,用过一碗药,略等一阵,就有些昏昏沉沉,靠在床头睡了一会,侍侯的小太监见状,蹑手蹑脚上来为他加上被子。
〃熙?〃聂暻一惊而醒,连忙坐正。
小太监记连忙跪下:〃万岁爷,是我,小旋子。〃聂暻一怔,示意他自己下去歇着。他记着聂熙说取琴去了,怕他扫兴,不敢睡着,于是靠着床,就着炭火闭目养神,心里默默盘算西北军务的应对之策。
大概也没有等多久,只是心里总记挂着,便觉得十分漫长和痛苦。
夜越来越深,聂熙还没回来,倒是外面北风一过,云层遮去月光,天候越发冷了些。不知何时,又开始飘着细碎的雪花。
聂暻站到窗前,看殿前阶下慢慢洒上一层碎玉,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聂熙大概不会来了。他心里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对自己自嘲一笑。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有细碎急促的脚步声。聂暻一惊,凝神倾听,觉着这是曹欣然的脚步,不觉又是淡淡一笑。明知道他和聂熙是一起去的,现在只得一人回来,聂熙。。。。。。果然只疯一天,不会疯一辈子的。
曹欣然满脸陪笑地走进来,顺手抹去眉毛上粘着的雪花,躬身小心翼翼道:〃陛下。吴王还在崇光殿琴阁,他要你早些安歇。。。。。。〃于是献上琴,把聂熙的吩咐说了。
聂暻一怔,没猜出聂熙这是甚么意思,实在心力交瘁,又国事繁杂,也无心多猜了。于是要曹欣然退下。他随手抚了抚那具旧琴,只是无人倾听,十分寥落。于是叹了口气,放过一边,默默倒回床上,不知如何,四肢百骸都有些酸软,不大提得起力气。
早就惯了,没甚么。。。。。。真的没甚么。。。。。。心里十分平静,居然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梦里还是不知不觉地微皱眉心。
一夜落雪无声。
夜来神思缭乱,聂暻一早在深深的迷梦中醒来,忽然闻到极清冷幽怨的白梅香气。似乎还带着冰雪的味道。他觉得鼻端有点痒痒,随手摸了摸,触手冰冷柔软,迷迷糊糊一看,居然真的摸下一瓣梅花,花尖雪意盈盈,半融为水珠,看来才从枝头摘下不久。原来他枕边不知如何多了一枝雪色灿烂。
聂暻一怔,那花枝居然也随着他的眼珠转动,略微晃了晃。一张笑吟吟的脸从花枝后面现了出来,却是聂熙。他双目有些发红,眼睫下面有着明显的阴影,似乎一夜没睡,精神却很好,目光如水,尽是温存流转。
聂暻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一时有些痴了,轻轻叹口气:〃这。。。。。。又是闹甚么花样?〃
聂熙一笑,和衣赖倒床上,硬是挤到聂暻身边,低声说:〃甚么花样也不闹,我只是想讨你欢喜啊,皇兄。〃
〃嗯?〃聂暻有些惘然。被他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撩进脖子里,心里十分混乱,忍不住叹了口气。
聂熙紧紧搂住他,说:〃这是白梅书院的梅花,我看到下雪了,寻思雪后梅花有特别的香气,皇兄一定喜欢。。。。。。所以去摘了一枝过来。〃
聂暻一时说不出话来,白梅书院离皇宫甚远,聂熙为一枝梅花不怕麻烦,冒雪来回,这心思可用得不浅。
聂熙见他似乎不解,低声解释:〃皇兄,那一次在白梅书院的老梅树下,我说梅花不如聂大郎,心里觉得你真好看啊。。。。。。那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梅树,所以我想,那树下的花,和别处不一样的。。。。。。或者你看到会欢喜。。。。。。〃
聂暻听着,全身又冷又热,出了一身的汗,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侧开头,不想让聂熙看到自己的神情。沉默一会,轻轻说:〃这是。。。。。。何苦呢。你昨夜不肯回来〃
聂熙被他问得难以开口,半天才说:〃我在崇光殿。。。。。。看到你的琴,才明白你以前待我之心。。。。。。十分难过,就在那里发呆了一夜。。。。。。〃他忽然一用力,越发把聂暻紧紧勒入怀中,不住地说:〃皇兄,皇兄。。。。。。我。。。。。。〃声音微微哽咽,显然心里波澜动荡,难以克制。
聂暻脸上一烫,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屈辱,他一直小心保留的秘密被聂熙发现了。这样一直钟情,其实对一个皇帝来说,十分可耻。聂熙是不是也觉得他可怜可笑?
聂熙觉得他身子不住地战栗,呼吸急促破碎,似乎整个人都要四分五裂了,心里十分不忍,又柔声下气地说:〃皇兄。。。。。。皇兄。。。。。。〃就想转过他的脸,看看他到底怎样了。
聂暻不肯,颤抖着低声道:〃不,别看别让我恨你。〃
聂熙不答,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就这么辗转着一路亲吻下去。聂熙贴得太紧密,聂暻觉得脖子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汗水,还是。。。。。。聂熙脸上的水气。
就这么默默相依,忍不住密密缠绵,一任醉生梦死。
混乱中,聂暻看到聂熙眼里璀璨的光,像星光,也像水光,亮得温柔,温柔得接近心碎。
这天,聂熙就留在宫中,在龙榻下安了个小小蒲团厮守着聂暻。聂暻几次催他不走,也无可奈何了。
聂熙到底顾及手足之情,并未提及聂炫暗中入京之事,只是缠住聂暻不放。他又怕聂暻劳神,虽朝中事务凶险,并不说甚么,暗中却吩咐手下好生留意聂炫和梅世勋的动向,有急事随时来报。只是西北兵法道方向并没传来新的消息,不知道那探子是否有用。
聂熙便与聂暻商量,若明日还等不来消息,只好先出兵了再说。分别在即,聂熙越发热情如火。
两人夹磨一日,聂暻始终有些淡淡的,聂熙知道他乍惊乍喜,也不着急逼他,只是加意温存。手下有事来报,便只好直接把折子送入宫中。聂熙左右早就没甚么名声节操了,脸皮一老,也不怕被人骂佞幸,死赖着就是不走,把手下送的东西大体批示过去,便又巴巴地守着聂暻,熬汤端药的十分自得其乐。有时聂暻嫌药苦不大爱喝,他便自己喝一大口,硬要嘴对嘴灌聂暻喝下,花样闹了十足。
聂暻十分无奈,叹道:〃二弟,我真的没甚么,你回去罢。〃
聂熙笑眯眯摇头说:〃那可不成,我看着你,就心里喜欢,所以不走啦。〃说着惩罚似地咬了他一下,耍赖似的说:〃是你自己惹上我的,现在想撇开,那可不成。〃
他本来是十分端严温和的谦谦君子,忽然变成这样又粘又甜,聂暻一时还真有些吃不消,只觉眼前一切犹如一个甜得过头的梦,一不留神,就会破碎了。
聂熙见他出神,目光有些虚渺,赶紧摇了摇他的身子:〃别想,你一胡思乱想,我就知道一定不对。〃见他尚自出神,索性轻轻啃他耳朵,又咬又舔。
聂暻脸一热,身上也有些起火了,赶紧推开他,说:〃病着呢,现在折腾不起,别招我。〃说到后来,声音忍不住有些软绵绵的。
聂熙长长嗯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样子,见他病损得厉害,也不敢认真胡闹,只好趴在聂暻身上叹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咳,两人赶紧坐正。
聂暻听出是曹欣然,没好气地说:〃进来罢。〃心里有数,这老家伙一定以为两人在里面胡天胡地,故意这样扭扭捏捏地咳嗽示意。
曹欣然是一直跟他的老太监,仗着天子宠信,原不拘这个礼,这样子倒是故意开玩笑的多。曹欣然以前是十分谦恭的,倒是他和聂熙厮混之后,这老家伙也变得神神叨叨的,十分欢喜的样子。聂暻也不好责他,只得心里悻然。
曹欣然自然不敢惹聂暻更生气,低头说:〃陛下,昨夜梅府走火,梅世勋梅御史被烧死在书房,连累着烧死了几个家奴。梅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梅家今日上了哀表。〃聂暻听了,叹惋几声,吩咐赐下抚恤。曹欣然领旨下去了。
聂暻便回头问:〃二弟,是你派人私下设法做掉梅世勋罢?〃
聂熙不料他如此敏锐,一时不便推脱,索性点头认了。
聂暻叹口气:〃二弟是仁厚之人,不比我凶毒惯了。你忽然下这毒手,必有缘故。〃
聂熙眉心微皱,刻意的混赖气味顿时没了影子,嘴角微微一扯,苦笑道:〃我兄弟二人都是父皇教出来的,大抵不过真小人与伪君子之分,并不差甚么。〃
这话倒是不错,聂暻沉吟一会,忽然叹道:〃你杀梅世勋,是不是担心你出征之后,我又病着,对付不了怀有野心的一些藩王,便先断他爪牙,绝了他的妄念?〃
聂熙听出意思,顿时冷汗微生,原来聂暻已经知道聂炫秘密入京之事。他一直忍着不说,是不是在等自己亲口说出来呢?怪不得聂暻一直不肯信他,莫非以为他和聂炫勾结,所谓忽然回心转意,只是维护聂炫这个兄长的手段!
一思及此,面色微白。这事十分难解释。聂熙固然没有帮着聂炫的打算,的确也不想聂炫被逼得和聂暻拼个鱼死网破。暗中做的安排,不过是竭力两全的意思。他倒不怕聂暻以为他心怀不轨,只怕聂暻胡思乱想,自己伤心。聂熙自从见过那崇光殿的琴阁,已经深深知道聂暻的心,便再不肯伤他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中,聂熙只觉心中意下都是聂暻,一颦一笑都牵动心事,巴不得每天生出一个花样讨好他,让他怎么开颜一笑才是,怎忍令他辗转不安?
正自为难,忽然身上一紧,却是聂暻一伸手,紧紧抱住了他,颤声说:〃二弟不用解释,我信你〃
聂熙只觉耳边嗡嗡地响,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聂暻终于肯相信他了!
不用搞花样,不用费心思,其实只是一句话,就心意沟通。。。。。。
这轻轻一句话,对他却犹如仙乐纶音,刹那间,全身都轻飘飘的不知所以。他迟疑了一会,反手静静拥住聂暻,深深叹息一声。
良久,聂熙轻轻问:〃皇兄,你甚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
聂暻柔声说:〃你喝退聂炫的事,昨日有探子来说了。二弟,你为我险些和亲生大哥翻脸,我。。。。。。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只要聂炫肯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做他的藩王,我也不穷追猛打。〃
聂熙叹口气:〃皇兄英睿如此,他要不肯老实,只怕大吃苦头。大哥是聪明人,不会强行逆天行事的。。。。。。〃
他没能说完,聂暻温柔缠绵的亲吻堵住了后面的话。
这一次,没有刻意的甜蜜痴狂,也没有耍赖装愣,只是静静靠在一起,聂熙心里却暖洋洋的,一片温柔平静。
到了下午,探马的消息总算来了,原来都海汗国果然生出变故。
说起这都海汗国,另有一番掌故。老国王膝下只得一女,弓马精熟,美貌机敏,善使一柄黄金弯月刀,唤做金刀公主。这姑娘平生喜欢的是英雄豪杰,立志非好汉不嫁,后来慧眼识英雄,竟在战奴中挑了杀人最多的一个悍奴下嫁,一时间举国哗然。此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威震西域的一代枭雄海失兰驸马。
海失兰本是胡汉混血,出身一西域小国,虽武功堪为万人敌,毕竟国力衰微,一直郁郁不得志,险些作为战奴,牧马放牛终老一生。招亲入籍之后,感激知遇之恩,拼死以报,横扫西域诸国,功勋显赫。海失兰之名,一时间狂飚般席卷了大漠东西、天山南北的广袤土地。他与身在中原的聂熙交相辉映,同为神话一般的绝代将领,万千军人的追赶目标。
老国王过世之后,本该由金刀公主继位,只是都海汗国向来没有女子继位的规矩,但诸宗室亲王摄于驸马之威,也不敢造次称王。于是诸王公大臣议定,待金刀公主生下儿子,就是新一任大汗。若十年之内无子,由皇室其他近亲继位。所以海失兰夫妇摄政至今,虽然权倾朝野,名义上还是公主和驸马。
这对夫妇权位上虽然登峰造极,毕竟有一桩不如意事,至今没有孩子。大汗之位长期虚悬,诸王对公主驸马的地位一直虎视眈眈。金刀公主为求身孕,不惜求助于巫婆神汉,反而把身子弄垮了,今年越发缠绵病榻,国内人心浮动。近来金刀公主病危,王城中各方势力顿时都蠢蠢欲动。海失兰的权位都来自公主,在此时节为稳定人心,昔日雄心勃勃的东征计划不得不撂下。
最近,诸亲王怕公主死后海失兰夺国,于是联名上书,要求公主退位,由老国王的远房侄儿正式登基。金刀公主悲愤之下宾天,遗诏由驸马海失兰正式继位为都海大汗。这遗诏的真假,谁也不知道,群臣为之大哗,海失兰一夜之间杀尽反对他的诸亲王。一时间群臣震动恐惧,无人敢再说一句不是。海失兰平定国内局势之后,决定东征中原,横扫天下。
聂熙看过战报,顿时恍然大悟,叹道:〃本来海失兰想十月发兵,却拖到现在,大概是金刀公主的病情出了意外,他国内局势不稳,只得赶紧稳住国内再说。〃
聂暻点头称是:〃这海失兰能狠能忍,实在是个人物。不过,他为登上帝位,杀戮太重,屠戮公主的远房伯父、堂兄,未免显得忘恩负义。〃
聂熙倒有点不以为然:〃海失兰要称帝,金刀公主在世的时候,他就可以夺国的。拖到现在,只怕也是迫于无奈。只因海失兰知道,公主死后新任大汗决计不容自己活命,不造反,他就只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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