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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足夫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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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只因这一双美足,居然真的让乔家老爷痛苦涕零,之后,就决定接我回府。”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这乔家老爷真不知是寡情至极,还是恋足至极,怎能如此决定一对母子的命运……
“我要开始了。”他忽然转了话题,让她愕然回神。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到他手劲一收,几只脚趾“啪”的一下,被硬生生折了下来,尹素问不由得惊叫出声,正想挣扎,却见他已拿了缠足布条奇﹕书﹕网,将那折弯的脚趾紧紧裹住。
“不……”她只觉得一股椎心刺骨的疼痛由趾而生,眼泪因受刺激流出,身子扭曲着,节节后退,“不要……”
乔子业仿佛没听到她的呼救,眉不抬,眼不眨,手中依旧不停,扳过她另一只脚,依照方才的模样,重施酷刑。
“啊……”她的头向后仰去,不停啜泣喘息,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几乎要攥出一个坑洞。
一时间,她感到天旋地转,耳边嗡鸣,整双脚似乎已经被砍去,不再属于自己的了……
“素问,”乔子业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际,“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要……不要……”她听见自己痛哭,“你把我的脚趾弄断了……”
“我说过,这会很疼的。”他回答,“不过,从今以后,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会羡慕你。”
她需要这样的羡慕吗?如此痛苦的代价,值得吗?
“素问,”乔子业轻轻拥住她,“不哭,不哭……”
已经多久,没听到他这样亲昵的话语了?自从入了乔府,他对她不是虐心,就是冷战,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温存了。
或许因为痛苦让她意志薄弱,她居然看见自己伸出双手,拥住他的肩,仿佛在寻求安慰。
他顺势抱住她,自然而然,仿佛两人从未分离,或者,他一直在等着这重拾旧好的一天。
“素问……”他低喃,“别怕,很快就会过去,很快……”
话说之中,他的唇凑近她的脸庞,吮去颗颗而落的泪珠。
这瞬间,她感到颊边一阵酥痒,心底也有一种奇怪的颤栗在蔓延,身子顿时变得滚烫,忘却了疼痛。
她甚至觉得,有一种极致的快乐,在身体撕裂的边缘,带着她坠入悬崖,又飞上云端,迷惑而眩晕。
第五章
乔家已经很久没这般热闹了,凡族中成员,无论叔伯兄弟,姑婶嫂娘,皆齐聚一堂,偌大的正厅也放不下这诸多位子,只好将四扇大门敞开,桌椅一直摆至前院,绵延如长龙。
丫头婆子、家丁仆从,亦夹道观望,熙熙攘攘,将乔家前院挤得水泄不通,就算元宵观灯也不似这般热闹。
今日这番景象,不为别的,只为乔家已经停办了几代的赛足会。
说起这赛足会,虽然祖志上有记载,但谁也不曾亲眼目睹,只听闻当年的绮丽奇事,越发让人心中难耐,拼命一观。
因此,乔夫人要重办赛足会的消息一经传出,请帖尚未发出,族中长幼皆争相前来,人群如潮,蔚为壮观。
晌午过后,日上三竿,乔夫人终于露面,在大少爷的搀扶下,缓缓踏入正堂。
“各位亲朋,”乔子业朗声道,“今日请大家拨冗前来,只为乔府选内当家一事。按理,内当家应由长媳担任,可惜在下尚未娶妻,迫于无奈,只好从其余诸房中,选一贤媳统管乔府。”
“敢问可是赛足以定人选?”族人接话问。
“没错。关于这赛足会,祖志上早有记载,家母曾在二十年前,亲眼目睹。”乔子业微笑解说。
“二十年前,便是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族人迷惑,“我等不曾听闻办过此赛啊?”
“当时老太爷的几个姨娘亦为了内当家一职争得头破血流,老太爷无奈之中,便拟了赛足试炼,打算依照祖志,从中选出一人。不料,赛事初开,老太爷便心绞病发西去。之后内当家一职由我二娘继任,所以关于当年之事,族中鲜少人知。”
“既然如此,今日赛足之题目,便依当年老太爷所拟即可。”族人纷纷提议。
“没错,正是此意。”乔子业点头,“这样既尊重先灵,又省了不少事。”
“但不知当年赛题到底是什么?”族人不由得好奇。
他这回却莞尔不语,只吩咐仆婢道,“去请几位少奶奶过来吧。”
“回大少爷……”四少奶奶第一春的贴身丫环小颖挤入人群,急得泪流满面,“咱们家少奶奶,怕是参与不了了……”
“怎么?”乔子业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四少奶奶前日挑鸡眼,不料把脚挑肿了,今日连床都下不来,哪里还能参加这赛足盛会呢?”小颖满脸懊恼。
“这……”乔夫人叹了一声,“也算天意吧!叫你家少奶奶别心急,先把病养好,这当家之位,其实不坐有不坐的好处,免得烦心。”
小颖无语,低头退到一旁,不少旁观者亦为第一春扼腕。
不一会儿,管事嬷嬷领着刘佩兰、董家莹及尹素问,雁字而来,三人皆盛装打扮,但裙摆遮地,小心迈步,任凭族人眼珠子都快瞪到地上,硬是不让美足丝毫外露。
三人站定,在乔夫人面前并肩排开,同时行礼。
“赛足会的规矩,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乔夫人和蔼道,“当着这族中亲朋的面,愿赛服输,无论今日结果如何,都不得有任何异议。”
“儿媳明白。”三人点头答。
“子业,你来主持赛事吧。”乔夫人依旧把大权交给身旁的俊雅男子。
他上前一步,语气沉着,举手投足,皆让人有肃然起敬的感觉。
“今日的题目其实很简单,”乔子业淡淡说明,“这里有琉璃鞋一双,谁能穿上行走自如,谁便获胜。”
衣袖一扬,立刻,便有丫环捧上玉匣,置于厅堂中央。
众人一看,无不怔愣。如果说,之前的“凤仪天下”,“盛世金莲”,都是稀世罕见的鞋子,这双则更为古怪。
此鞋以西洋蓝色琉璃制成,通透晶莹,其中形状一览无遗,然而却坚硬无比,不似一般绣鞋柔软舒适,说白了,倘若足趾长一截,歪一点儿,恐怕也难以塞入其中。
这道考题的意喻所在,诸人当下立刻明了——其实,是测足形之完美。
“这双鞋有个名字,叫‘天地乾坤’。”
呵,名字果然贴切,通透到底,其中乾坤,万般可见。
“这鞋不大不小,正好三寸!”乔子业道,“三弟妹,你的脚素来有活足尺之称,不如,先来试试吧。”
“这有何难?”董家莹得意洋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各位妯娌,我便斗胆抢先了。”
然而,就在她足尖滑入鞋口的一刹那,满面笑容顿时凝固。
“这鞋真是三寸?”董家莹忍不住叫道。
“不大不小,正好三寸。”乔子业重复。
“不可能!”她急得暴跳如雷,“为何我却卡在鞋口?这……绝对没有三寸,至多两寸五!”
“你且脱下来仔细瞧瞧。”他不疾不徐地回答。
董家莹揽鞋于掌,瞪大双眼,不由得僵立原地。
阳光之下,通透之中,鞋底模样清楚分明,并非如常平整,却像虾一般弓着。难怪这鞋名曰三寸,从外观上开,却只有两寸五——足底一弓,长度立短。
“这……这让人怎么穿?”她气得直想将鞋摔在地上。
“三弟妹,你不合适,不代表别人也不合适。”二少奶奶笑道,“不如,让我来试试。”
众所周知,刘佩兰的双足只两寸多,穿进这鞋,绰绰有余。此刻,只见她将董家莹往边上一推,夺过鞋来,伸脚便试。
然而,与董家莹一样,她的笑容亦立刻化为冰霜。
鞋,是穿进去了,然而,刚迈一步,身子便左右摇晃,难以自支,险些摔倒在地。
“二嫂,你怎么了?”董家莹看好戏似的瞧着她,“可合适吗?”
“这鞋底……怎么这样滑?不稳似的。”刘佩兰怨道。
“当然不稳啦,这是弓底鞋!你的脚虽然只有两寸,却无法弓立,不摔倒才怪呢!”她轻哼了声。
没错,其实试到现在,乔家的媳妇之所以失败,只有一个原因——无法弓立。
任何足形再完美,适应不了这古怪的鞋底,一切也是枉然。
“大哥,”刘佩兰提出建议,“这鞋着实稀奇,依我看,府里无人能穿上它行走自如。今日的考题,不如换一个吧?”
“无人?”乔子业挑眉一笑,“别忘了,还有你五弟妹。”
“笑话!”董家莹轻蔑道,“五弟妹的脚比我还大,她能塞得进去?”
“总要让人试试吧?”他向尹素问示意,“换你了。”
她站在僻静处,方才,一直听见耳边吵吵嚷嚷,目睹这似乎与己无关的赛事。此刻,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看看乔子业的眼睛。
那双眸子此刻与她四目相视,浅浅的笑意道尽了一切默契。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他要重新替她缠足,那些夜晚所有椎心刺骨的疼痛没有白受,如今,她已是乔府上下唯一可以弓立的人。
曾经,憎恨他的狠心,怪他不再怜爱自己,为何下手如此之重,几乎要让她双足残废……现在,她终于懂得,他做的一切,只为了这一刻。
当她赢得所有羡慕惊奇的目光,夺得万人景仰的地位时,她终于懂得感激他的冷血。
她的脚的确不只三寸,然而,轻轻一弓,婀娜而立,看上去只有两寸五,俨然天下第一美足。
尹素问坐在这方黑檀木雕成的榻椅上,感觉简直不似自己。那个自幼在贫寒中长大的女子,竟然真有一天,能如此居高临下,富贵凌人,仿佛作梦一般。
她心里不由得忐忑,双拳紧紧握住,害怕紧张流露。
没错,如今,她已是乔府的内当家,不仅奴婢仆从,就连兄嫂在内,亦得听她发号施令,就像一个小小士卒忽然成为统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几位嬷嬷,方才我的提议,你们以为如何……”
“禀报当家,”她话未说完,阶下一群婆子便你一言、我一语抢白道:“这守夜的例钱不能免!几个嬷嬷年纪大了,打更熬夜,总得有所补偿才是。否则,传扬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乔府待人不厚道。”
“如今各房轮流派人值夜,比如我身边的小盈每月亦有两夜当值,她却没有拿半分例钱。”尹素问轻声开口,“几位嬷嬷既然年纪大了,就该好好休养才是,把这苦差事分摊给年轻人,岂不甚好?”
“年轻人哪里守得住?要么喝酒赌钱,要么风流快活,这漫漫长夜,让他们来值守,岂不危险?”众婆子斩钉截铁反驳道。
她抿唇不语,忽然看见小盈在门外悄悄向她招手,终于舒一口气,“几位嬷嬷先喝茶,我有事,去去就来。”
说着,匆匆自偏门出,绕过回廊,来到池边。
正值风和日丽的下午,池边一簇杨柳轻拂摇摆,交映一池碧水,给人春意融融的感觉。
尹素问看到一名绿衣男子,站在碧水池畔,亮色的缎绸衬得他俊颜焕然,满目生辉。
从前,她就觉得他是一个漂亮的男子,却从没像今日这般玉树英挺,让人见而倾心。
“内当家何事唤我?”乔子业听到她的脚步声,侧眉笑问。
“你和娘联手把我推上这当家之位,却不顾我后继死活!”尹素问叹道,“你们真以为,我坐上了那黑檀木榻,便能操控大局了?”
“看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语意平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那群婆子根本不听我的,我说东,她们说西。纠缠了一下午,累死我了。”她有些手足无措。
“任何府里都有这样的人,就算是宫里,还有皇帝奈何不了的太监呢,何况咱们?”他依旧莞尔。
“你说,该怎么办?别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看着他那愉快的神情,就让她火冒三丈。
“对不起了,当家的,这回我可帮不了你。”他却如此回应。
“你说什么?”尹素问一怔,杏眼圆瞪,“你……你就不管我了?”
所以,他千方百计把她捧上这如坐针毡的位置,就是为了整她吗?报复她背弃他吗?
“我能管一次,还能管十次、百次?”乔子业摇头,“这个家,归根究底,还是得由你来当。素问,你得学会自主。”
“可我不会……”她努着嘴,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她的愿望,何其简单,无非是同心爱之人在一起,平静度日……为何,眼前的一切与少时梦想天差地别,卷入纷争与痛苦,身不由己?
“你会的。”他却忽然凝视着她,一脸确信的表情,“你只是害怕而已。”
她容颜一僵,仿佛被他道穿了心思。
的确,眼前所碰到的,不过算账管事、与人相处,比起从前因为饥饿日夜受苦的日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一想她遭遇野狼的那个夜晚,一切,都不算什么……唯有活着,才最重要。
“我只能告诉你,”乔子业继续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什么意思?”她懵懂地摇头。
“那群婆子里边,谁的话最少?”
“好像……是许嬷嬷。”她寻思。
“她从前是二娘的陪嫁丫环,二娘当家的时候,她是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她却最为沉默,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他示意一笑。
“啊……”她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指使的!”
“没错,那群难缠婆子都听她的。”
“我明白了,”她终于绽放欢颜,“也知道该这么做了。”
乔子业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只亮晃晃的东西,在她的眸前闪烁。
“这是什么?”她因亮光眯起眼退开一步。
“送你的,金步摇。”他不怕府中耳目众多,亲手将金钗插入她的发间,“贺喜当家任职。”
金步摇?她从小到大,还没戴过这种饰品,只觉得佩戴上立显贵气妩媚,似宫中宠妃的打扮。那些垂坠着的珠玉,足足长达三寸,一步三摇,妖娆中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干嘛送我这个?”她抚了抚鬓间,不好意思起来。
“当家的都戴这个。从前二娘气质也算温婉,可戴上这个,说起话来却感觉完全不同,换了个人似的。她坐在堂上,没人敢违逆。”
呵,她懂了,眼下的她的确需要这样的礼物,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支柱,让她气势变强,无论何事,均能从容驾驭。
“那我就先回去了,嬷嬷们的茶,也该喝得差不多了。”她转身,纵使依依不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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