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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拍档(靳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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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她的朋友。”
他这才想起自己尚未通知贺小春的老板。除了餐厅同事之外,他不清楚她还有哪些朋友,只知道她早没了家人。
“那我就把她的可能状况告诉你好了,”夏组琦的神情变得严肃,“郭先生,我希望你能作好心理准备,即使她能脱离险境,很可能也醒不过来。”
他霍地抬头,“你说什么?!醒不过来?你是说她可能成为——”
“植物人。”她替他说出口,“也许她需要一个奇迹。”
“完全没有希望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希望不大,所以我才要你有心理准备。”
他注视床上那沉静却未必安详的容貌,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郭先生,你看起来很疲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状况医院会立刻通知你。”
他点点头。
两星期过去,郭力恒在住处、医院和各大西餐厅之间来回奔波。
在阿潘的协助下,他终于找到一份工作,刚巧补上一个电吉他手的缺,开始有了收入。
热气腾腾的夏季里,他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除了得多跑医院这一处之外,其余的倒也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但他渐渐发现自己如今少了轻狂不羁,多了谦让沉稳。
经过那段只能透过冰冷铁墙苦苦仰望蓝天的日子,他深深体会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自由自在地走,是一种幸福。
这世上不能犯第二次的东西,叫错误。
“小郭!”阿潘也出了西餐厅,在他身后追着。
他驻足回头。
“你要去医院吗?”
“嗯。”
“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贺小春。”
“她昏迷不醒,你去了她也不知道。”
“她是你的朋友,我应该去看看的。”阿潘拍拍他的肩膀,没说安慰的话。
“走吧。”
两人骑上各自的机车,朝医院奔驰而去。
由于有阿潘同行,郭力恒决定不在病房里久待,把贺小春的情况稍微解释了”下,便要同阿潘离开。
两人出了病房,郭力恒立刻发现不远的转角处,夏组琦正靠在询问台前,像是在问值班护士一些问题。
隔着一段不算长的距离,他头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位年轻的女医师,只觉她整个人的气质很不平凡。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职业,才给了自己这种感觉。他望着她的背影,想着曾经面对过的温暖笑容——
她的微笑很具安抚人心的作用。
“夏医师,你今晚值班呀?”快接近她时,他打了声招呼,很随意地。
“哦,是你呀,又来看贺小春啦?”
他判断她刚才一定在问护士很重要的事,所以对他的招呼才会有这种被吓到的反应。
“嗯,我们要回去了。”他去按了电梯下楼键,回头朝她说了一句,顺便向她介绍身旁的阿潘:“我朋友。”
“再见。”她礼貌地对两人摇了摇手。
电梯门合上之前,他看见她又跟护士说话了。
“她是贺小春的主治医师?”阿潘在电梯里问。
“嗯,叫夏组琦。”
“夏组琦?!”
阿潘对人没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对这个名字却有如雷贯耳的反应。
郭力恒笑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好朋友也叫夏组琦吧。”
“不是不是,”阿潘急摇着头,努力地在记忆中翻找。电梯到一楼时,他右手的中指与拇指擦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郭力恒等着他说出答案。
“我当兵的时候,有个队友的女朋友,名字也叫夏组琦。”
“你那个队友叫什么名字?”他希望阿潘答不出来,以便接受自己的嘲笑。
“叫——叫什么来着?”阿潘头疼,“前两年才听说他得了尿毒症,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呢?”
“尿毒症!那不是要靠洗肾才能活?”他直觉地反应,“你说你那个队友是夏组琦的男朋友?”
“那时候是,谁晓得现在还是不是?说不定早就兵变了,再不然,得了尿毒症之后,女朋友也很难保住了。”
阿潘终于想起队友的名字了,“张人杰,我队友叫张人杰。你都不晓得,那时候他给女朋友写情书写得有多勤,我们好多人都帮他寄过信,所以都知道他女朋友叫夏组琦。”
“原来是这样,我说哪有人把别人的女朋友名字记那么清楚的。”他笑了声,又问:“那你见过她吗?我是说夏组琦,是刚才你看见的女医师吗?”
“张人杰给我们看过他女朋友的照片,我不记得是什么长相了,不过还满漂亮的就是了。”
“你刚才看见夏医师时一点印象也没,可见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那也不一定。女孩子很会变的,别说我记不清楚,就算我记得她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也不一定跟现在一模一样。”
“不过夏组琦这个名字,同名同姓的机会应该不大。”
“是不大。”阿潘附和,接着就发现自己无聊,“别伤脑筋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说得也是。”
不再瞎扯,阿潘正色问道:“如果贺小春一直昏迷不醒,你怎么办?”
“有空就来看她吧,”他又垂头丧气,“要不还能怎么办?”
第二章
“小琦呀,你下个星期哪一天可以休假?”
夏组琦的寡母吕珠云刚从外面返家,一进门就直奔厨房,问着正在打果汁的女儿。
“没有突发状况的话,应该还是休星期三。”
果汁刚打好,她立刻倒了杯给老妈,“果菜汁,美容养颜,你喝正好。”
“我现在喝还来得及吗?”
吕珠云是个开朗、幽默感十足的女人,知道女儿是在取笑她近来觅得第二春的喜事。
“加减喝有效啦。”她自己也喝,“妈,你问我休哪一天要干么?有什么事要女儿替你出马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啦,是你黄伯伯说要请我们母女俩吃顿饭、看场电影什么的,问你哪天有空。”嫌果菜汁不够冰,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冰块,在自己和女儿的杯子里各加了几块。
“喔,那就下星期三吧。”她摇着杯子,好让冰块溶得快一点。“妈,你跟黄伯伯是不是要向我宣布什么重要的消息呀?”
女儿的眼神和口气充满暗示,昌珠云也不便装蒜,只好咳了两声,“你黄伯伯有意思要向我求婚,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有必要问我吗?他喜欢、你喜欢就好了嘛,我没意见。”夏组琦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她很满意妈妈目前交往的对象,“不过,黄伯伯要请我吃饭、看电影我也没意见。”
妈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实在很好打发,这样你黄伯伯会不会觉得事情太容易了?”
“你怕这个呀!”她懂妈妈强烈的暗示,“那简单,我就先替你吊吊他的胃口,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个几趟,你看好不好?”
“好!”
母女相互击掌叫好。
“对了,小琦,你最近去看过张人杰吗?”
“最近一直没空去。”顿了顿,她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他刚接受换肾手术,情况不晓得稳住了没?我好像该去看他一趟。”
她紧跟着的”声叹息牵动了昌珠云最敏感的神经。
“小琦,你终于等到了!如果经过这次换肾手术他能完全康复的话,你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吕珠云的言下之意是不再反对女儿和张人杰交往。身为母亲,她难掩私心,当初张人杰被医师告知得了尿毒症,她虽未立刻要求女儿跟人家断绝来往,但已摆明不愿女儿守候一个不知有没有未来的男友。她曾经对女儿的厚道行径十分气恼,因为人家早早就把话说绝了,要女儿不要再去见他,无奈女儿一点也不计较,即使人家每次见了面就赶她走,她依然一有空就去探望人家。
“妈,我不可能跟他重新开始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一直在等他。你不是说如果他运气好,也许能等到一个健康的肾,现在真的让他等到了,你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很早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了,现在也只是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他。”
她一时无法对妈妈清楚地解释,自己这两年来面对张人杰的心境转换。
张人杰依赖洗肾机的这段期间里,她弄清楚了许多事、许多感觉。
“是吗?”吕珠云不免有些怀疑,“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妈,我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再说,恋爱也不是非谈不可的;与其把两个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不如一个人活得轻松自在。我没多少本钱尝试错误,还是别害人害己吧。”
“你这是什么论调!”吕珠云一听便害怕。女儿这德性比起之前死守张人杰的那种行径更令她害怕。“你已经三十岁了,时间过得可是很快,你不要让我死了以后对你爸没有个交代。”
“如果来不及让你给爸交代,我就自己向爸交代好了。”
“你——”
“妈,生气是美容大忌。”
郭力恒所属的乐团在许多西餐厅和PUB都有表演的机会。经常跟他们同台演出的一位女歌手雪莉对他虎视耽耽,尤其在见到他日渐壮硕的体格时,仰慕之情更是一览无遗。
然而郭力恒已没了往日的兴致,最多是跟一群人一起吃消夜、跳跳舞。
雪莉作风十分洋派,邀他共舞时,动作热情大胆,贴面摸臀的,任何生理正常的男人都会有点反应。郭力恒的腰被她搂得好紧,心里一丝久违的念头漫了上来。
他在舞池里吻了她。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翘睫毛像两把刷子,他看得出那不是假的。她发育完整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轻扭动,教他感到一阵燠热,不由后悔自己制造了如此暧昧的机会。
“为什么吻了我又对我皱眉?”她眨着两排真材实料的刷子,爱娇的声音里是对自己终于有所突破的满足。
“我想起我妈。”他努力恢复往日的痞子口吻。刚才他确实也想起了死去的妈。
“哎,你什么意思啊!”她重戳了下他的肩窝,“我有那么老吗?”
“你的奶味很重,有妈妈的味道。”还是痞子口吻,他双眼紧盯她伟大的双峰,坏坏地恭维着。
她不再追究。
“你今晚唱的唯一一首中文歌曲,我很喜欢。”
“你说“当爱已成往事”?”
“嗯。”
她听说了他女朋友车祸受伤的事,于是试探地问:“这首歌反应了你的心情?”
“还好。”他耸了下肩。
“对哪几句歌词最有感觉?”
“我对词不熟,你唱过我就全忘了。”
她突然松开他,没等一曲结束就拉他出了舞厅。
“为什么突然拉我出来?”他莫名其妙,“你有这种习惯吗?舞跳到一半就把舞伴带出场?”
她没回答,继续拉他上了她的小轿车。
“我猜一猜好不好?”她这才回答他一脸纳闷,顺手打开空调。
“猜什么?”
她低柔的嗓音开始唱着——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猜你对这一段有感觉。”她问,“这几句是不是很能反应你对女朋友的感觉?”
他有这么伟大吗?
“我如果这么多情,不是有点可耻?”他还是不正经的口吻。
“不会啦,只不过你女朋友对你的多情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安慰着,还很快地接了下去:“如果她有感觉,应该会喜欢这一段,我唱给你听。”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怎么样?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他猜她是想劝他忘了躺在医院里的小春,把她当新女友。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我替你问问她吧。”他一脚已跨出车门。
“你要去哪里?”她问得急。
他整个人都离开车厢了,回头对她眨眨眼。
“回家睡觉,我对自己的疲惫无能为力。”
阳光从百叶窗透入,在郭力恒的身上投下阶梯般的光影。他低头凝视,同情与怜悯代替了悲痛。
几次亲眼目睹贺小春所受的周全护理,她完全无行为能力的事实更显明确。护士正准备推她到检验室,进行一连串的例行检查。
他在检验室外的长廊等候,并未特别留意时间过去多久。
检查结果仍然不变,没有医学上所谓的复原希望,夏组琦能告诉他的只是:贺小春还活着。
“郭先生,别放弃;只要有生命,就有希望。”
“谢谢你,夏医师。”他望着她那可以安抚人心、温煦如冬阳的笑容。
“我觉得你这一阵子胖了一点,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你知不知道你以前看起来也像个病人?”
“你果然是“医者父母心”,观察入微,连来探病的人都在意到了。”
他的恭维很真诚。大部分的医护人员对于生老病死必然都已麻木,她却没有。
“我觉得你更难得,对贺小春这么有心。”她犹豫片刻,决定问了,“郭先生,你和贺小春是很好的朋友吧?”
“很多年的朋友。她没有亲人,我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她若有知觉,一定很庆幸自已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发觉她今天话多了些。
“夏医师,你是不是很多愁善感?”
她被问得有点难为情,“对不起,我管得太多了。”
他没那个意思,只觉她刚才说话的神情少了一贯的自信和冷静,与她一向给他的印象有出入。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突然发现你也有感性的一面。”解释的同时,他注意到她将一头乌光水滑的长发,用大发夹随意夹成一束,垂在脑后。因她个子高就,故而看上去没有丝毫累赘之感。
她浅笑,“你以为我也跟手术刀一样冰冷?”
他只是陪她一笑。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有机会再聊。”她拿着贺小春的病历离开。
郭力恒把贺小春的租屋退了,收拾一番后,回自己家住。
“要回家来住啦?”郭父见他持了件大行李进门,有些讶异。
“嗯。”
他二话不说,径自回自己久违了的房间。搬回家住,一则是为了省下房钱,二来是想尽尽孝道。
再出房门时,他拿了两万块钱给父亲。
“怎么有钱给我了?”犹豫须臾,郭父收下了钱。
“我现在有工作了。”他轻描淡写,“华北跟华南呢?还住我们家吗?”他问甥儿的去向。
郭父点点头,“放学就回来。”彷佛要解释什么,他又说:“你姐姐现在在做业务,没时间照顾孩子。”
语罢,郭父就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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