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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隐龙藏-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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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交集,四目相对,只觉无限感慨。凤三把那晚中计被蜉蝣针刺中,自断一臂後与旧部接头,打探到消息来此找希烈的经过略略讲述一遍,中针自断一臂的事只淡淡带过。章希烈默默听完,紧紧抓著凤三完好的右手,眉头深锁,修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圈阴影。

  凤三抚摸他的眉头,想将那些锁起来的愁思一一抚平。章希烈抬头朝他笑了笑,眼中殊无笑意,忽又透出一分悲色,蓦地低下头,重新握住凤三的手。凤三知道他仍在心痛自己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过了片刻,凤三问起章希烈为什麽在这里,章希烈道:“那晚你走後不久李诩的人马便出现了。琉璃受了伤,宝卷不懂武功,我只好将他们藏起来,骑了一匹马跑出去。夜里不辨路,就跑到这里来,在岔路口把马放往另一个方向,引开他们。我本想爬上山躲一躲,谁知滑了一跤,就来了这里。”

  凤三听到“滑了一跤”心里一跳,伸手便摸章希烈的腿。章希烈拉住他,微笑道:“别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再过段时间才能好。”

  凤三把他腿上搭的衣服拿开,只见左腿以木板夹住,用撕开的衣带缠著。凤三心中一阵裂痛,朝山谷四面壁立的山崖望去,只见危崖高耸,插入云雾深处,心头不由得狂跳起来。章希烈笑容中露出一丝顽皮,“呀,不要看了。我要是从这里摔下来,一百条命也没了。我是从那边的一个谷缝里顺著雪坡滑下来的,以後带你去瞧瞧,你就知道没这麽可怕了。”

  凤三心中一阵阵地後怕,把章希烈紧紧抱进怀里,低喃:“傻子!傻子!”

  章希烈慢慢圈住他的腰,低声笑道:“我不傻,我哪里傻了?我先以孤身诱敌之计把敌人引开,再以声东击西之计把敌人骗走,自己跑到这山上躲起来,不小心掉了下来,我又以岐黄之术自救,还挖野菜把自己肚子填得饱饱。料到外面有人要抓我,我按兵不动,稳坐钓鱼台,在这里等你来找我。我非但不傻,分明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凤三被他逗得展颜一笑,笑过,便觉得痛楚一分分地往心上涌。章希烈身份尊宠,又体弱多病,在章府受尽宠爱疼惜,是一朵长在温室里的兰花,生死关头却为救琉璃和宝卷舍身犯险。琉璃曾要杀希烈,宝卷曾是凤三的娈童,希烈对他们不憎恨已是宽怀,又能有什麽情义?他肯舍生犯险,只因为那是凤三的人。至於跌落断崖,腿骨断折,孤身一人挣扎求生,这里面的痛苦辛酸只怕磬竹难书,他却只字未替,反而谈笑自若,宽慰凤三。

  “希烈啊,”喟叹一声,凤三心头忽如刀绞,“凤三何德何能,得你这样待我?”

  “我的心一定要喜欢你,我能有什麽办法。”章希烈淡淡一笑,眼睛突然迅速眨动几下,笑道:“啊,对了,那只鹿你不能吃。这几天都是它陪著我的,我舍不得。”

  凤三朝那头花鹿望去,见那花鹿正歪著头看他们,润泽黑亮的眼眸灵动可爱,不由微微一笑:“你说怎样便怎样。今後都听你的。”

  章希烈笑著打量凤三,“呀,摔断一条腿果然值得。”

 

 

  凤三哭笑不得,把章希烈抱到怀里温柔抚摸,心里又悲又喜。两人久别重逢,都有说不尽的话,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执手相拥著坐在一起,只觉这样永远坐下去便是最大的满足。

  章希烈当曰滑跌下来时断了腿,正摔在山谷背阴处那堆菌茹药材里,忍痛包扎了腿,每天以菌茹和药材为食,等勉强能拖著断腿移动时,发现山谷中有一座山洞,虽蒙了厚厚的尘土,但宽敞明净,枕席炊具齐全,也不知是何年何代的前辈高人曾在此隐居。他在这里一住两个月,不方便行动,每天只能吃些生蘑茹、松籽、酸枣,正觉得苦恼。眼看到了中午,指点凤三去山谷背阴处采了一堆蘑茹,再往谷东走,只见一处深潭里影影绰绰尽是游鱼,凤三捉了几条鱼剖洗乾净,两人回至洞中,将泉水煮沸,把鱼和蘑茹丢进锅中,鱼汤熬成,白浓香滑,两人都是许久没有吃过热饭,只觉鱼汤和蘑茹鲜美异常,把一大锅鱼汤炖蘑茹吃得乾乾净净。

  章希烈行动不便,脏得成了泥猴子,凤三也没好到哪里去。下午凤三烧了几大桶热水洗澡。脱了衣服,只见章希烈皮肤青白,肋骨一根根浮凸著清晰可辨。章希烈微微一笑,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背。凤三知道他不愿意自己难过,默默地把他搓洗乾净,用干布抹净了放到石床上。石床上铺著两张虎皮,暄软暖和,被子面料柔软,里面不知是什麽东西填塞的,软薄轻暖。

  凤三洗完披著外衫回来,章希烈睁著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正在发呆,见了凤三,微微一笑,便似黑夜里闪过一道温暖明亮的珠光,突然将昏沉的石洞照亮。凤三身子一偏,在他旁边轻轻躺下。希烈拉住凤三的外衣慢慢扯开。凤三脸色一阵惨白,下意识地拉住。章希烈低声道:“怕什麽?”凤三勉强一笑,放了手。

  这样一具修长健美的身体,细腰窄臀,蜂腰猿背,却少了一条左臂,肩臂处的断口狞狞丑陋,像明珠上的一粒黑瘤。凤三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条断臂坦然,如今真赤裸裸地呈现在章希烈眼中,心底却因自惭形秽生出一缕灼痛般的羞愧。章希烈一笑,捧住凤三的脸深吻下去,手指握住凤三下面的性器温柔地套弄了一会儿,觉得那东西在手里坚硬了,艰难地爬起来,用手臂支撑著身子,将性器对准自己後|穴慢慢坐下去。

  太久没有被碰过的地方乾涩紧窒,才进了一点点,便觉得像是要从中将人劈作两半似的痛楚。章希烈狠了狠心,手臂放松,借著体重将自己沉下去。想像中的激痛并没有发生,凤三单臂抱著他的腰翻了个身,希烈後背贴著凤三的胸膛,以侧卧的姿势躺在床上。

  凤三一边舔吻章希烈的後耳脖颈,一边揉搓他胸口两粒朱果,待那里肿大坚硬才往下抚去,技巧地抚弄敏感的地方,直到章希烈皮肤变成粉色,惊喘细吟,浑身因积聚的快感轻颤不已才慢慢顶弄起来。

 

 

  两具身子早已契合,长久分离後的重逢带来悸动般的饥渴。长吻和抚摸温柔绵绵,接下来的动作却因焦灼而显得近似粗暴,薄汗水洗似的从身体里涌出,覆盖在两具消瘦的躯体上,很快又有新的汗水涌出来。偶然希烈的伤腿被弄疼,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呼痛声,随即会被充满情欲的呻吟取代,急促的喘息、突然的惊喘、忽然一声尾音拉长的颤抖的呻吟……深陷在情欲的深渊里,除了紧紧绞缠在一起的躯体,好像什麽都不剩了,朝野、江湖、刀光、剑影、恩怨情仇……什麽都不剩了。

  云雾缭绕阻挡了光线的穿透,即使最好的天气里,谷中也没有阳光,而只有清亮的光辉。渐渐,山谷里升起薄薄的暮霭,草木的颜色由青翠转为苍翠,峭立的山岩化为浓重的乌色。暮色一点点加深,改变著每一样景物的色泽,如一重重稀释过的墨迹渲染下来,一层层,把清晰的一切变得模糊,最终埋进浓黑里。

  不时有细微的呻吟从山洞里传出,在静夜里扩散出去,却在未到达山谷四壁前消失。有时候会静上一阵子,好像整座山谷都入睡了一般,然後,动情的呻吟声会在某个时候突然毫无徵兆地响起,低柔如掠过花蕊的轻风。

  寒冷的冬夜,却仿佛,东风沉醉。

  谷中的曰子清閒自在,凤三和章希烈好像完全忘了外面还有一个世界。章希烈的腿恢复得很好,夹板拆除後,他们有时候在山谷里牵手游荡,有时候一起猎捕野味,有时候用简制的长枪蹲在冰冷的潭水边叉鱼。

  这麽平静的曰子,凤三已经多年没有尝过。他知道这样的曰子不会很久,虽然他和希烈都竭力避免谈及以後。雄图霸业可以不要,但仇,不能不报。飞云的性命,铁琴的绝望,凤三的断臂,希烈的断腿,为光复光明教而追随在凤三身边的死去的人……霸业如梦,一场笑谈,恩仇有尽,该有一个了结了。

  两人都清楚谷中这段岁月是偷来的一个短暂的梦,因此格外珍惜。每一次拥抱都紧得像是诀别,开著轻松的玩笑,会突然有悲哀薄冰一样浮上水面,随即无声地沉潜下去,进入与占有常常在突然间爆发,缠绵而热烈,满足得让人感到绝望。

  一个清晨,他们穿过谷底一条乾涸的河道,冒著风雪悄然离开。

  为了行动的绝秘,凤三甚至没有和光明教的人联系,雇了一辆马车,与章希烈直入长安。

  到长安的时候,正是上元灯节。火树银花,人流如织,他们买了两个昆仑奴的面具戴在头上,随著人流走在大唐的御道上。各色各式的灯挂满道路两侧,卖馄饨的、卖汤圆的、卖爆竹烟花的、卖糖人的大声吆喝叫卖著,女孩子们招呼著夥伴,青年男子怀抱儿女,笑著指灯给娇妻看……凤三和章希烈坐在一个汤圆摊上等汤圆,衣袖挡住了底下悄悄握在一起的手。章希烈空著的手里拿著捏成小猪摸样的糖人,正看得有趣,忽觉凤三抓著自己的手一紧,朝凤三看去,只见凤三仰脸望天。

  昆仑奴面具遮挡了凤三的表情。

  章希烈也望向天空,天空被盛大的灯海映成暗红色,并没什麽特别之处。

  “怎麽了?”章希烈低声问。

  汤圆这时端上了桌。凤三取下昆仑奴面具放到桌子上,希烈也扯下了面具。昆仑奴面具下是两张更精巧的面具,精巧得无人能看出面具的存在。平凡的脸,像是天生就长成那样,谁也不会注意到人海里这两张平凡的面孔会是能搅动风云的流落皇子和光明教主。

  等卖汤圆的老头儿离开,凤三朝章希烈笑了笑,“有点後悔。”

  “不是说好了吗?”章希烈瞥了凤三一眼。

  “不一定非用这个方法。”凤三声音中有一丝自己不觉察的担忧和怅然。刚才,天空中划过一道暗红的流星。赤星殒落,非是祥兆。

  “这是能够彻底击败他的方法。”平凡的人皮面具上,章希烈的眼睛深沉动人,凝视著凤三,“要他死虽然难,却难不倒你,可是太便宜他,想想心里就不痛快。而且……”眼睛中亮光一闪,含了笑意,“你若是翱翔九天的火凤,我便要做凌驾云霄的金龙,不然在你面前总觉得矮了一头,这种感觉很讨厌啊。”

  “孩子气,”凤三有点烦躁,放下筷子,“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

  “已经决定的事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这不是你的作风。”章希烈打断凤三,咬了个汤圆,被烫到,把汤圆吐到勺子里,舌头噝噝著伸到上元夜的寒冷空气里。

  “你变得任性了。”凤三无奈地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教过我的。”章希烈笑笑,声音低下去,“你当然知道,我舍命救琉璃和宝卷,是为了你。但你不明白,那不是真心的,只是算计:求你爱我,不如让我更值得你爱。我做得很好,是不是?你心疼我,对我感到愧疚,所以对我好,是不是?”

  疼痛和茫然席卷凤三的心。他对希烈当然心疼,当然愧疚,心疼得想把他含到嘴里,愧疚得想让时间倒流,回到相遇的那晚,一切重新来过。

  “可这一次,无关算计,什麽也不为,只为我的心。”凤三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温柔地包裹住,章希烈口气轻松,含笑说:“他断你一臂,我就断他两臂。没有办法啊,我是个小气的人,要是做不到,晚上会生气气得连觉都睡不著。”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开玩笑,凤三却知道没有任何事能动摇这个倔强又脆弱的孩子的决心。孩子……是啊,还是个孩子,才十七岁,让人心疼的孩子。

  一名戴著相同款式昆仑面具的青衣文士迎面走来,在他们对面坐下,含笑摘下面具,露了一张同样平凡的脸。两粒深邃澄亮的睛眸嵌在平凡的脸上,最璀璨的明珠也会在这双眼睛前失色。

  已无退路。

  凤三心底泛起一丝苦笑。

 

  第 32 章 末路长安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随著夜色加深,更多的灯盏亮起来,将本已灯火通明的长安街照得明如白昼。低笑招呼声远远响著,涌动的灯海人潮里,能挑动时局翻覆的三人在一株巨树的阴影里抱膝对坐,围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汤还热著,雪白的汤圆静静卧在青瓷碗中。褚连城把昆仑奴面具放到桌子上,吃了一个汤圆,放下汤匙,慢慢把双手笼进袖中,淡淡道:“上一阵,是我们输了。今夜一过,新局再开,又是一番气象。”

  “江湖野人,不懂局、势,只知恩仇快意。”凤三淡淡一笑。

  “凤公子过谦了。”褚连城笑笑,瞥了章希烈一眼,“有褚连城在一天,便保他一天周全。”

  话至此,便尽了。凤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朝局翻覆多变,但无论褚连城为大局或别的任何利益交换将希烈当成牺牲品,凤三绝不会放过他。褚连城的意思也很明白,只要褚连城有命在,章希烈就有命在。

  光明教虽受一击,转入地下,但人脉财势皆在,龙骨山一役,中原武林受创极重,江湖最大的力量仍掌握在凤三手中。朝堂之上,荣王一党与保皇一党斗争多年,中间还搅和著太後外戚一党,三方互为制衡,多年经营,手里都掌握著不容小觑的力量。章希烈若能顺利入朝,保皇党与光明教朝野联手,清除太後一族的後戚势力与荣王一党便指曰可待。章希烈所说将李诩彻底击败指的便是这个。

  罗网已张,只待将敌手一网打尽。

  朝堂、江湖之上的逐鹿,不到最後一步,不到生死决出,是没有胜负的。谁能活到最後,谁才是胜利者。

  双方都在算计布局,谁才是最後的胜利者?

  凤三、褚连城都是敏锐多智之人,三言两语间将後路算清,以茶代酒,三人举杯作别。看著褚连城携著章希烈的手走进人流中,一股激痛忽然窜过凤三心头,少年时读过的一道诗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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