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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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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何事?”长皇子睁大了眼问他。
他却在一瞬间又泄了气,将那只蝴蛛握进更深的心里去。“殿下可否告诉臣,为何每每皇后来时,殿下就要故意答错一半的考题?”
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在一个孩子面前尽享成年人虚伪的特权。
长皇子却垂眉黯淡了神色。“因为这样母后就会常来看我呀。母后来看我,我才会开心。母后在这里时,也比在宫里时爱笑。这样,有什么不好么?”那七八岁的孩子忽然露出这般寂 寞的表情,澄请的双眼宛若一对水润琉璃,映在人心坎上,疼痛一下便扎了进去,生了根一般蔓延。(非凡论坛一朵猫亲情奉献)
第五七章 胡劫起(1)
凤阳王新到凉州次日就称病府中,有来探视一概称说水土不服,闭门不见。先后两日,神都圣谕却到,就地委任凤阳王白弈凉州军政节度使,凉州军左营大将军蔺姜人凉州兵马使。新走马的节度使领了圣旨却出不得门,大小事宜均有兵马使代为处之。一时间,凉州诸员面面相觑,莫知其玄,尚未离境的众西突厥使臣却笑破了肚子,只道是中土人怠于安逸嬴弱无能。
白弈称病倒是非虚。蔺姜与姬显一番合谋给他足足一顿好鞭子,当真伤可见骨,背脊一片火辣辣得钻心,便是柔软轻丝穿在身上也似粗麻磨搓般难耐。但说不出门却是假的。
闭门不见,是避开那西突厥王子斛射罗。
这群胡人,来到凉州必定不会安分离去,若是接口修整与滞留期间在凉州城内密谋打探,再与关外西突厥里应外合,那便是大麻烦。
他身为护送胡使的钦差都护,斛射罗想要做什么自然要寻他借便宜。他要避谢,凉州诸员可不买这胡儿的帐,如此,算是一枚软钉子。
然而,真叫他索性趁次空当好生将息,他也不能够。
初任重镇,多方待查,内忧外患,一时半刻张弛,都是战机,又如何能懈怠?
于是正门高悬谢字牌,偏门一扇开合,略乔装一二,便是私访。
官面上事可先暂交蔺姜,唯独二件紧要事,势必亲往:其一是马,其二是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来兵争,明争戈矛枪戟,暗争粮草国力。但打西突厥却又有些许不同。以国力论,草原游牧之族,自不能于泱泱中国相比,然突厥人久居游猎,精于马上刀箭,每每横冲直撞而来,大肆厮杀抢掠一番,席卷粮财便走,几乎从不与人持久鏖战,正是扬长避短的战术。要与马军争高下,步兵势弱,甲阵嫌钝,还需兵马来担当重责。故此,要打这西突厥十姓部,马匹所占地位绝不必粮草低下半分。
凉州马军有军马,但尚不足够,还有一个地方必须牢牢掌握……马市。
马匹关乎兵事,不可私贩,凡有买卖,需在明市,均有官家备案。
凉州地处西北要道,邻接草原、西域,各种大宛、回鹘名马汇聚,马市兴荣自不必说。繁盛之下必有利润,既然有利可图,那便是打不尽的八方算盘。如若不察,必生祸乱。
白弈初到马市,小心走看须臾,立即瞧出些不寻常。这凉州马市与其说是竞价之市,倒不如说是什么行会帮派来得贴切,商贩之间看似争利互无牵连,但行事准则却十分统一,仿佛自有领导。市正东处是最大的商家所在,一望聚气,其势与旁人大不相同。若有商会连纵,自当先拜会其盟。白弈思定,便上前问礼。
未曾想,尚不待他出声,已有人先发了话。“阁下站上门来,考得是识人的眼力,还是识马的眼力?”话时,一名身着回鹘装戴着翠羽花帽的貌美女子已从彪悍健马群中钻了出来,翻领窄袖,修腰曳摆,体态颇见婀娜,但那浓眉大眼白肤高鼻的面相,趁着栗色微卷的长发,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回鹘姑娘。只见她两三步上到白弈面前,将他上下一打量,笑道:“阁下不是来买马的。”
“何以见得?”白弈莞尔一问。
那回鹘女子并不答话,反而转了个弯,问道:“阁下若是马商,请先自报家门。从西到东十三州的生意我都做,唯独不做生客买卖。”
“那在下倒想讨教,贵商的第一单买卖可是‘自来熟’的?”白弈愈发笑问。
“话不能这么说呀,”回鹘女子挑眉,“贩马与其它货物不同,鄙商第一单买卖是官家交易。”
“原来是官商。”白弈微笑,将圈中马匹细细打量,高眶悬铃明目,长颈脊拔,踺突蹄厚,俱是百里挑一的回鹘良马。回鹘马源自匈奴,堪称一绝,选做战马,自是上品。白弈见之暗许,又问:“既是官商,贵商的良驹,都是官府先经手么?”
那回鹘女子闻之一笑。“这个阁下不如自去找官家问罢。”她话音未落,一阵蹄声急促,扬尘里已有飞骑马、来,寻声一望,竟是蔺姜。
好家伙,这边厢巧言拖延,那边厢已有信报,来得却灵通神迅。
蔺姜驱马而来,至跟前打了两转,也不下马来,就着马鞭故意在白弈肩头敲了两下,笑道:“这是哪儿来的黑道贩子?文碟何在?”
“你好样的。盯得这么牢实,看来当真不用我再多费心了。”白弈挥手拍掉那鞭子,不由笑叹。
“那当然!”蔺姜这才大笑飞身下马,熟门熟路地将马在桩上拴了,“打仗就靠它们了,我睡觉都得睁只眼盯着!”他说着伸手在一匹高头马颈上抚捏了一把,颇有亲昵之意。
“大将军事必躬亲,当真辛苦。”白弈含笑。
“别埋汰我。”蔺姜忙道,“我听信报就觉得是你,所以才亲自来看看。”
他话才出口,那回鹘姑娘却先插了话,“原来是你的相识,却不早告诉我一声,害我险些得罪错人。”她说着冲白弈一揖谦道,“小妹英吉沙,未知兄台贵姓高名,请恕不知之罪。”
白弈忙还礼道:“免贵。在下姓白。”
“你姓白?”不料英吉沙闻之双眼一亮,“原来你是……”
眼见她话就要出口,蔺姜忙一把将她拦下。两人拉在一旁说了些什么,英吉沙回来再向白弈施了一礼便先自离去了。白弈从旁看着,不禁忍笑。
“笑什么,笑成这样?”蔺姜好尴尬上前瞪了他一眼,“你别想歪了,她是高昌回鹘阿萨兰汗的女儿。”
“怎么有个高昌王女在我天朝境内做起了马商呢?”白弈笑道。
“她是……逃过来的。”蔺姜竭力辩解,“你也知道高昌受十姓部欺压久了,抢了她去进献给戈桑烈,她逃出来就到了凉州。”
“那她也可以经西州回她的大漠高昌去嘛,怎么就贩上马了?”白弈闻之愈发笑意不掩。
“回去很快就会被找着,岂不是又要给父兄添麻烦。”蔺姜叹一声,忽然跳起来,“我说从前没觉得你这么……欠揍啊!你管那么多,总之现在军马供给不愁,有行内人相助,好事一桩不就结了。”
“嗯,的确好事。”白弈点头。
蔺姜瞧他半响,道:“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不说正经的么。”白弈已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说正经的就一句话,”蔺姜一摆手,“先汉有名将言:‘胡虏不破,何以家为。’我等后辈,不敢有悖。”他神色赫然肃穆起来,拧眉时显出威严意来,意味深长又看了白弈一眼,缓道,“你来跟我叨这个,未免有点——”
“好好好,反正自有蔺公做主,我不管你的私事。”白弈连忙截口将之打断,也晨了眸光,“我只最后多说一句你大概不爱听的。高昌虽然臣服纳贡,不过是依仗天朝以拒十姓铁蹄和土谷浑侵扰,毕竟还是外族,当用则用,但不可大意,除非你拿得定十足。”
蔺姜神色微一震,便即应承道:“不劳大王叮嘱这个,大是大非,蔺某一向分得清。”
白弈点头沉默片刻,只将周遭马匹来回打量,忽然拍了蔺姜一把将之拉近来。“上回教你去办的事呢?妥了?”他似正相马,却压低嗓音如是一问。
“妥了。”蔺姜应道。
“好,那咱们下午去州仓瞧瞧。”白弈点头。
“还去州仓?”蔺姜略一疑,旋即道,“好。下午去州仓。这会儿呢?”
“这会儿?”白弈看蔺姜一眼,笑道,“吃饭去呀。将军不闻,民以食为天?”他这话说得声渐高了,不在沉敛,仿佛蔺姜问得十分古怪。
蔺姜只瞧了白弈一瞬,立时扬眉展了笑意。“吃饭去你就得跟我来了。”他也不牵来时马,勾搭了白弈肩背便走。
片时尔后,蔺大将军以一碗辣子油浸得火红的牛肉拉面杀得吃惯了秦菜婉炖的凤阳王泪下大败,算是报了一番诚心调侃之仇。【symbol33 手打】
第五七章 胡劫起(2)
凉州仓屯的是官粮,天朝虽并未正式与西突厥宣战,但战备已然在暗下紧锣密鼓,粮草储备正是一道紧要关隘。眼看秋收,征纳之粮入库,恐怕要成为第一声战鼓后的首道壁垒。
白弈换了军士打扮,跟着蔺姜到了州仓。仓廒高阔,抬头匾额上的大字漆黑肃穆,气势庄严。东廒南侧供着列为廒神,正中又有狴犴神像,以示天下大公律历森严。
白弈与蔺姜一次先拜了廒神,再拜狴犴,顶礼立誓,诸般仪式齐备,才由府库曹丞亲自开门引入。大费周章一番,蔺姜不免感慨,私下立拽了白弈疑道:“你至于这么麻烦——”
白弈一笑,从前仓门前缓步踱开去:“你习惯了大国底气,所以觉得无论如何,比粮饷,咱们绝不能气短。就好像突厥人自恃天性,认为他们的马军绝无可能输给咱们一样。咱们最紧张的是马,但胡人紧张的却是粮。你若是个西突厥将军,想在凉州城内生事,打击优势,挫敌锐气,是会从马匹下手,还是从粮草下手?”
愈是优势,愈是标靶,稍有疏忽,便可能成为纰漏。
蔺姜眸光一敛,显出沉思神色,“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他忽然压低嗓音如是问。
白弈笑看他一眼,不答,只将一块麻布和一只装满的水囊丢给他,嘱道:“那好了,以防万一。”
蔺姜正待要问,忽然,却听身后一阵急促步子,转身时,曹丞已奔至面前。“将军,”拿曹丞一躬到地,也顾不得将蔺姜让至一旁无人处,已急道,“使君差人来报,那胡儿王子从马市上抓了个挥鹘女子,说是西突厥逃奴,但不知怎么与军中几位闹上,如今已到了州府,正可不开交。使君来请问将军一声,这……如何处置?”
蔺姜起先拧眉略怔了一怔,仿佛还未反应过来,片刻,眉间怒气已升腾。“什么东西!就胆敢在我天朝王土上随意抓人?”他骂着已大步向门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白弈。
“去罢。去罢。”白弈摆手笑道,“这儿有我。”
蔺姜笑着,反身往外时高声道:“兄长宽心,少不了连你那份一起教训回来。”说着,已牵马扬鞭转瞬去得远了。
他一路加鞭,到得州府大门前,尚未入得门去,已听见喧闹声。他步如流星赶上堂中,望去却是一片混乱。只见几名卫军与几个突厥人已扭打成团,州府押衙门估摸着上上去拉扯的,也给卷入其中,一旁为两名突厥人看押的回鹘姑娘正是英吉沙。凉州长史王徽干瞪着眼已没了办法,但看蔺姜来了,忙像抱住根救命稻草一般连连招呼。
“都撒开!当你们还在菜园子滚泥坑呢!胡闹!”蔺姜皱眉断喝一声,顺手抄起杀威棒,抖手向阵中打去,迅疾精狠,转瞬趴倒一片,唯独一个少年,看衣着似名将军,左躲右闪十分灵巧,死揪住那西突厥王子斛射罗不放,仔细看下,竟是姬显。
“姬显退下!”蔺姜又斥一声。
不料姬显竟置若罔闻,反双手一扎,死死钳在斛射罗肩头。蔺姜见状,摆棍一挥,毫不留情正中当空劈下,眼看就要砸在姬显手臂。姬显一惊,不得已撒开手来。蔺姜一棍劈下,棒打两边,先扫飞了斛射罗,回棒一抡,当胸一个闷击将姬显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扰乱公堂,蔑视法律,我看你们是都活转过去了!”见两路人彻底分开来,蔺姜这才收了棒,转身向长史王徽行了一礼,道:“使君受惊。末将疏于管教,才叫这几个顽劣小子胡作非为,该当如何,但凭使君处置。”
“岂敢。岂敢。”王徽忙下座还礼,和声道:“军中子弟,将军自领还去督导便是了。”言下之意,是买这个人情面。
不料蔺姜却拒道:“国有国法,不容徇私。”他说着看了一眼姬显,当即厉声令道:“中朗将姬显,公然搅闹府堂,妨害公务,最不容赦,把这个首犯拖出去脊杖一百!”
话音未落,众位皆惊。
姬显本还只是愤愤坐在地上,但闻此言,气得一蹦三尺。“大哥!分明是这胡儿——”他忍不住嚷叫。
“还多嘴!”蔺姜截口将之打断,又起一棍正敲在姬显后膝,当即打得姬显跪下地去。
两旁押衙上来拖了人出去,扒衣服上架就打。姬显一肚子委屈憋火,倔得咬牙,半声也不哼。
那斛射罗给蔺姜一棍扫飞,摔在堂角,这才给人扶回来,本想发难,见姬显已被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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