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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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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平地一声雷,武嵩踹开门跳进来,揪住西门磬背心往地下一掼,照着背上身上乱踢。莲生又怕弄出人命,慌忙解开绑缚,过去拦住道, “你打坏了他,也不是事,只索罢了。”武嵩气恨恨地,不肯收手。西门磬抱头捱了一回,乱嚷道,“你不让我碰莲哥哥,我迟早是死,平白活着做甚么!随你打死了罢,我老娘必定不找你要人。”趁武嵩拳脚稍疏,骨碌碌滚到莲生脚边,抱着哭道,“好哥哥,直恁地心狠!”也不知何处挤出几滴急泪,一面嚎,一面把脸蹭莲生大腿。莲生又可怜见他,只道,“休哭,起来说话。”武嵩气得没做道理处,跳着脚道,“罢了,罢了,是哪一世的冤孽来,见一个招一个!”莲生道,“是我行差了,你打我罢,打死他你姑娘面上好看?”武嵩就把他压在墙上逼问,“你实说,跟小厮几时勾搭上的,干过几次?”莲生赤犟面皮,只道,“你说几次便几次,问甚么!” 

  武嵩就绿了眼,道,“你当真看上这小厮?”莲生道,“你特特蹲在这里守着,不为拿双为甚么!既是拿着了,凭你怎处。”武嵩一拳打在墙上,砸出碗深个坑,白灰簌簌地掉。莲生闭着眼只情冷笑。武嵩两把将他裤子撕作片片,抬起一条腿照直便插。压着干一阵,又抱起来,分开他两腿缠在腰间,手托着莲生臀瓣,在屋里一面走、一面抽送。莲生仰脖子喘息,却瞥见西门磬鼻青眼肿坐在门口,两眼直勾勾钉看,心中叹息不已。武嵩见莲生不肯出声,托起他手一撒,莲生身不由己跌坐下去,里面那话噗地直送到根,猛打几个寒战,便软瘫在武嵩怀里。武嵩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如纸,嘴皮咬得出血,慌急抱住叫道,“我那人,你怎生不好?”西门磬也赶上前,帮着掐人中,摩心口,半晌方救转来。莲生咳了几声,睁开眼看见他两个,复又合眼道,“你消气了不曾?” 武嵩便自扇嘴巴,道,“好兄弟,是我该死,你打我几下罢。”拿着他手教打。莲生撇头道,“都出去。”武嵩没法,与他盖了被子,提心吊胆蹲在屋外,时不时偷往里头张。 

  武岱夜间回来,见家中桌翻灶倒、横七竖八,免不了问起。西门磬便跪着赔罪,赤膊请他打。武岱道,“论理,打死你实不为过。却犯着姑娘年高,只你这点尿胞种,故此先寄下你小狗头。把衣裳穿起,跪到院子里去,没我话不准起来。”又发作武嵩,“你便是不晓事的。明知他性气刚,怎敢恁地?今日你这等,把往日好情都打没了。他若是有个跷蹊,你自插地洞去,休想我管你了。”武嵩嗫嚅道,“便是一时急了,不知重轻。”武岱道,“你又不是头回,还要我手把手儿教?他手指头也禁不得,那次不是舔够半顿饭时才好入?便是你猴急,床头药儿少了?就挺着瞎鸡芭干Cao!”武嵩把头缩到胯裆里,一声不敢答言。武岱便命他去搬饭食,自走进房瞧莲生,见屋里漆黑,把蜡烛点起,坐在炕边,轻轻扳过莲生身子,笼在怀里呵弄了半晌。觉莲生身上软和,方贴在耳边柔声道,“乖,起来吃两口汤水,空心睡着上火。”莲生一声儿不言语。武岱便道,“你知书达理的人,莫同夯货计较,出去我教他跟你磕头。你本不坚实,若饿伤了,带起别的病怎了?万般不看,且看哥分上。”莲生道,“大哥,你自去吃,我睡得久了,吃不下。”武岱道,“有炖的葱白鲤鱼汤,正是消食的。”说罢,拿件鹅黄绫子夹袄同他披上,抱出外间坐。武嵩低眉顺眼,端茶倒水,百般讨好儿不提。 

  莲生坐在武岱膝上吃了半盏汤,把眼四下一觑,不见西门磬,便道,“西门小郎家去了不曾?”武岱道,“没,我叫他外面跪着哩。”莲生道,“孩童家,同他计较则甚,叫进来吃饭罢。”武岱便命武嵩去叫,武嵩扭着不肯,被武岱踢了一脚,方才去了。当晚武岱赶出武嵩同西门磬,只准他两个睡外炕,自家细细地窝盘莲生,枕上温存了一夜。外间两个巴在隔子上,将糊的碧纱尽撕下了,瞪得眼珠也凸出眶子,饿似六月蚂蟥。武嵩正自撸,觉腿上浸凉一片,闻时腥臊扑鼻,就晓得是那小厮的货。不由得大怒,揪定西门磬骂道,“我把你个倒路贼囚,撇尿不看地方!”西门磬靠墙喘气儿,道,“你自家一般竖旗杆子,有脸嘲我?罢,说不得这等苦,叫我怎生捱到天亮也!”武嵩恨道,“若不是你小忘八,我也不到得受这活罪。”西门磬道,“阿也,干净会撇清。你没曾霸王硬上弓,怎睡凉炕?”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埋怨不提。 

  却说柳端端手里两个大丫头,荔枝儿并龙眼儿,看看年纪到了,须张罗挂牌子接客。柳端端邀武大商议,下了几个请字儿,那头只说没空。柳氏不免害疑,跟潘金莲说,“可知男子汉没始终,得新忘旧。我跟他当初怎样相交,而今又不要他出钱,只教捧个场,便恁般推三阻四!”潘金莲道,“姐,倒别疑错了,你这问蝶听风楼兜不住的人,试问还有那里兜得住?”柳端端道,“小郡君,是你会说话。咱在这行里,讲不得甚恩情。只当他个旧相识看待,谁知人瞧不上。”潘金莲站起来道,“不讲恩情也讲个义气。我瞅瞅去,若没事,敲他个双席面!”说话间,拉着黑马潘安一道烟走了。 

  寻到武家,叫半晌没人。潘金莲不甘心,走到大理寺,撞着哑仆,就揪定了审。那哑仆急得咿咿啊啊,手乱比划,潘金莲头上拔个钗儿他,哑仆拿着,在土里画了好大一个佛。潘金莲看了半日,瞧出是大相国寺的弥勒像,奇道,“这厮酒色财气,平白跑去参禅则甚?”说不得回头去寻,进得寺里,大踏步投知客寮去。两边和尚慌得乱躲,知客僧出来打了问讯,道,“潘郡君,甚风吹得到此?老太君冥寿的经卷已印就了,正要请问郡君几时做法事。”潘金莲道, “早哩,十月却办。和尚,大理寺武少卿怕曾来过?我寻他跑马。”知客道,“他陪亲戚过来听经,赁着西廊下房儿住。既是郡君有事,待小僧领路。”金莲摇手道,“罢了,你忙你的,改日请你吃茶。”知客合十作礼,笑嘻嘻去了。 

  原来那大相国寺乃天下第一处有名伽蓝,四时香客不绝,至于甚么佛诞节、浴佛节,越发热闹,便寺门外卖吃食杂耍的摊子也排满十几里,参拜的人数以万计。寺内常备着干净禅房、床帐家伙,预备远道客人住宿。潘金莲走到游廊下,见最里面坐着条黄烘烘肥狗,就晓得是了。他又刁钻,偏不叫门,却绕到后面听壁脚。 

   

  22 

  却听得小厮声口道,“哥,我当真没曾弄。汗巾子是元宝儿叼来的,你晓得,那狗子专一好乱叼。”又是武岱道,“他不是你教出来的?叼便叼了,你莲哥腰里那条是谁的?”小厮就在地上碰头,道,“哥,小弟该死,教狗衔去换的。”武嵩骂道,“贼小奴才的贼畜生,拴去杀了吃!”言犹未了,只听物件着肉之声,武嵩叫声“阿也”,压着喉咙又道,“我说说罢了,不当真。”西门磬就跪着说誓,道,“皇天在上,我若再行强,鸟上生碗大毒疮,从头烂到脚,从脚烂回头,烂做一滩臭水,烂得亲爹娘也不认。今后情愿做个小厮服侍莲哥哥,以将功补过。” 武嵩骂道,“混沌猪狗,哪有这般便宜把你?速速夹着Bi嘴滚起去,一万年不许上门!再被我撞着,定把你肠子揪出来喂狗!”西门磬响头磕得梆梆的,道,“二哥请听我分说一句。若不在理时,任凭你打。”武嵩道,“谁听你放屁?” 

  但见这小厮竖起两个指头,说出一席言语。有分教:风月场中,王侯将相没成算;狱神庙里,贫贱富贵总一般。 

  西门磬道,“你同大哥都是做公的,衙门内早晚有事,不得常在家。那屋子虽僻静,终究在城里,不甚稳便。比如若不是小弟撞去,换做别的甚么生人,见了莲哥面上文印,定然失惊打怪,甚或去报官,岂不是大祸一场?虽有哑巴在,他毕竟不会说话,来客怎地酬答?故此须得有个应门的。弟横竖清闲无事,正可勉效微劳。此其一。其二,没个小厮使女,莲哥哥独自一人,多有所不便。弟虽说无用,扫地烧茶、送信跑腿,都应付得过。你们出去公干,也好放心。其三,小弟不才,却也晓得尊卑长上及先来后到的理,怎敢同哥哥争风,只求莲哥哥休嫌小弟愚蠢,许我贴身伏侍,于愿足矣。”武嵩骂道,“饿杀行货,可知你贴身伏侍得着哩!”西门磬慌忙又磕头,道,“小弟相思若渴,一时昏乱了,哥哥每休见怪。日后这事一次也得、两次也得,有也得、没也得,但凭莲哥哥分付。若再行强,死无葬身之地。” 

  潘金莲暗暗啧嘴,道,“我说怎不见他两个人影,原来在这厢闹家务哩!”武岱在里面咳嗽一声,道,“甚么要紧事,回去再说。老二,你不吃斋,这就去罢,省得耽误公事。小郎在此伺候你莲哥,休放不相干人进来,知道不曾?”西门磬满口答应。武岱把臂拖出武嵩,两个走出去了。 

  两武才离寺门,武嵩攀住武岱叫起撞天屈。武岱道,“你晓得甚么。左右遭那小厮看破了,不把些甜糖吮,怎封他嘴,未必你敢挖两把粪草埋了他?莲儿偏吃软不吃硬,着两句好话一哄,十九走不脱,你有眼睛天天守着?索性过了明路,不怕他筋斗翻到天上。他黄毛团儿一只,鸟不过筷子粗,怎奉承得人欢喜?莲儿又是我调教惯的。不是我说,你学得小厮一半心计,我也省许多事。”武嵩跳起八尺,道,“未必就由那小厮睡?我是舍不得,随你怎说!”武岱扯住他喝道,“大街上你叫唤个甚!我已同姑娘商量,破两个钱,与他在国子监捐个位子,过三五日诳他出去,一辆车子送走。再把屋后院墙砌高两丈,另买几条狗,永绝后患。”武嵩这才罢了。 

  那西门小厮就装矮人,不拿强拿,不动强动。莲生总不理会。他自己没意思,就蹲地上同元宝儿说话,道,“我的儿,你怎这般讨莲哥哥欢喜,又与你吃肉、又与你洗澡、又与你梳头、又让你捂脚。我同你换个过子罢。”潘金莲听了暗笑,走到廊上,故意踩得一路响,扬声高叫,“武大哥,在里头么?” 

  西门磬慌忙跳出来,一片声道,“俺大哥不在,衙门寻罢。”潘金莲道,“小狗原来在这里钻篱笆,看我薅了你毛,送去做和尚!”西门磬道,“我出家何妨,怕没人伏侍姐姐。”潘金莲笑着凿他脑门,道,“贼眉鼠眼,倒是变个狗还中看些。”西门磬就吐舌,不敢搭腔。潘金莲打起帘子进屋,道, “秀才,没甚灾病?多日没见着你,心里甚是想。”莲生本盘膝坐在禅床上,忙站起来道,“怎敢劳动小娘子。”潘金莲拿眼上下一觑,惊道,“看着秋凉,你怎把头发都剪了?”原来莲生一头青丝本在腰下,而今只得齐肩,嘴里兀自道,“因洗头费事,所以剪些。”金莲机灵,已猜着七八分,便道,“正好,柳姐儿家做盒子会,教我请你去坐坐。”西门磬忙拦阻道,“姐,俺莲哥哥这两日参禅养静,出去不的。”潘金莲拧他耳朵乱骂,“小狗攘的,我跟你哥说话,你来岔甚么?”莲生道,“去了也添乱,又没备礼。”潘金莲道,“你不知道,行院做会最欢喜读书人去,席面上有光辉。”莲生笑道,“我也不算甚么读书人。”潘金莲拖着他,只道,“柳姐儿说了,平日吃你东西,没得还礼,特地下请字儿请你。你不去,倒显得我没面皮,好歹走遭。”西门磬见他拉莲生手儿,就恨得牙关痒痒,背地毒骂不提。金莲回头笑道,“小狗,你怕我拐了你莲哥去,跟来孝顺不是?那赵四提起你多少回,说承情得很,改日待请你吃板刀面。”西门磬道,“姐,你就是我个活姑奶奶,求你老人家嘴头超生罢。我替你叫车儿去,还不成?” 

   

  23 

  一行人坐车往柳家去,潘金莲令西门磬牵着潘安,自钻在车里同莲生坐。就巴住他盘问,莲生不肯说,金莲道,“怕你不说,我算得出”,当下掐起指头道,“小鸠儿要占喜鹊窝,打翻了两瓶子醋,是也不是?”莲生就低头。潘金莲拍手道,“可见我猜得着哩。你汉子家,怎比女儿还害羞?那狗子没脸,只管压他便是,谁怕谁?”又道,“你不是当真出家罢?莫唬我。”莲生道,“家里吵闹,出来住两天。”金莲道,“蜂蛰入怀解衣赶,躲躲得掉?可惜你恁般好头发,怎不长我头上。我接老娘的,黄还打卷,万般弄不服贴。你当真疼那小厮,收他做个小罢了。两个三个,也是一般。”莲生摇头道,“使不得!休说他双亲在堂,便没时,也不得这般无廉耻。”金莲点点头儿,复又问,“那两个得罪你来?”莲生道,“并无大事,只这世已是休了,修修来世也好。”金莲道,“你又不曾蹬脚,说甚么休不休,恁地短智!老天爷没发话,要休也不能。剪毛是功德?那关外人家养的羊子个个月剪,敢情都成佛去了?不是我亵渎三宝,你道这寺里是多干净去处?交官吏敛钱财,比外头一些儿不少。那俗人信着罢了,你聪明伶俐的,理他怎么!” 

  莲生沉吟无言,半晌方笑道,“枉我身为须眉,却不如你。”金莲甩手儿道,“非也。伦理道德多是冬烘先生定的,只为瞒住别人,他自家却落好名。你自小读书,便吃这帮人哄了。俺每女流,虽不能做官经世,却也免读些酸文臭字,坏了心术。须知道学都是装谎,白日讲礼义廉耻,换得几文俸禄,晚上却搂表子睡。倒不如真表子内外如一。你欢喜兀谁,便去相好,不欢喜便大嘴巴扇。身子是你自家的,又不曾卖断与人,管他怎么!”莲生忙道,“世人都如此,天下岂不乱了?”金莲道,“你道天下便是官家脚下?便我娘老家,同中原风俗差着几万里地,全不奉这头正朔。又如今契丹党项天竺大秦,与咱书不同文、车不同轨,不学那孔孟经书,也没见着乱。天地自养众生,那里不是活人处!” 

  闲言少叙,一行人迤逦来到柳家,丫头接进去,就点香喷喷木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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