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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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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榴就笑了,“我吃什么醋呀,您这话说的,我只盼着妞妞儿比我强得再多些。日后啊,我跟着沾光!”

母女俩不免相视一笑,王氏又抚慰了善榴几句,这才起身出了屋子,想了想,见善桐屋内灯火果然未熄,便又放轻脚步,悄悄地进了西厢。

虽说善桐号称要静一静,但六州同六丑两个丫鬟又哪里敢忤逆王氏,悄无声息就开了内间的门。王氏缓步进门时,只见同东厢一色一样的一张竹床上,善桐面冲里躺着,连外出衣服都没换下。听到有人进来,也是一动不动的,只是哑着嗓子道,“我一会儿就起来洗漱!”

声音又哑,鼻音又重,分明是哭过!王氏心头一紧,忙几步到竹床边上坐下,将善桐翻到灯下看时。果然见得那秀丽的桃花眼,已经肿成了红润可爱的小桃子,小姑娘白皙的面颊上不但被压出了竹条纹路,更是沾满了泪痕。

善桐从来倔强,即使是被自己打了一巴掌那一次,也不过掉了几滴泪就完事了。何曾哭得这么凶过!王氏心里顿时酸痛难当,一把将女儿拥进怀中,心痛道,“怎么就哭成这样子了!”

善桐先不说话,只是一抽一抽,不出声地流泪,王氏百般哄问,她才抽噎着道,“我就是心里难受!”

话匣子打开了,倒不用母亲再问,小姑娘自己就断断续续地招认了。“我、我们家也算是名门世家,和桂家比,差、差不得多少!就是爹的官衔没他们高,又、又犯得着那样势利眼吗!她以为她是皇后娘娘,还是贵妃娘娘!我、我又不是走街窜巷的货郎担子,专要卖给他们家……染了我的裙子,一句不是不肯赔。那是她儿子,还是东宫太子?就是平国公的世子爷,也没有那样做派……我们靠她给吃还是给喝呀,要受这样的气!”

一边说,一边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偏偏我们又想着……又想着……”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伏在母亲怀里,仿若一头受伤的小兽,断断续续的呜咽了起来。

64、酸甜

王氏心头,一时真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无数的话语堵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要往外冒,反而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由得善桐呜咽了一刻,她才捏住女儿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和声道,“三妞,你坐起来。”

善桐一阵纳闷,半坐起身子,还当母亲又要以大道理来说教,心中不期然就起了一丝烦躁。

其实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世上这千般折磨,要是知道道理就能毫无挂碍——那反而好了!道理人人都是懂得的,只是懂得道理,也不代表心底不会难过。

“娘,我……”她就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其实我——”

王氏没有搭理女儿的话茬,她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像是你姐姐,从小就养在身边,看着娘起起伏伏的,自然而然就懂事多了。从前的事,你知道得也不大清楚。”

“你父亲是元德年间中榜的,当时他也就是二十啷当岁的年纪,尚且没有说亲,你外祖父在京中做个国子监司业的闲职,同他的座师也是同年好友。一来二去,看上了他的人品,便写信回家,牵成了这门亲事。我从福建发嫁到宝鸡,全礼不过三天,就跟着你父亲回京城居住。”

王氏的声音里就带上了一丝怅惘,一眨眼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叹了口气,慈爱地望着女儿,见善桐已经止住了泪水,眨巴着红彤彤兔子一样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便又续道。

“当时你大伯已经得中,他是二甲进士,未能考中庶吉士,外放到浙江一带为官。你自小在北京打转,并不知道,王家在南边也是有数的名门大族。历代以来,三品、四品的高官是从不曾断绝的,哪怕是一品、二品,也不是没有出过。虽说家里人多数在福建居住,但浙江省是我们祖籍,也不是没有亲朋好友。你大伯在浙江能把事情办得那样顺,和我们王家是脱不开关系的。”

这个一脸和气的中年妇人,面上不免也现出了丝丝缕缕的迷离。“虽说家中也不是没有姨娘,但你外祖母把得好,你外祖父膝下无非就是你二舅舅一个庶子,余下兄弟三四人都是嫡出,我又是唯一的女儿。王家门第高,你堂舅年少有为,当时不过三十岁出头,已经有坐上福建布政使这位置的意思。那是同祖父的亲堂哥,你可想而知,我们这一门在族内的风光是有多盛了。你娘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听到一个不字,虽然也学了千般的管家本领,但当时年轻气盛,将世情看得很轻,满心里只以为这一生就只是这样顺顺当当地,不可能有任何波折。”

“的确也似乎是如此,过门没有多久,我就有了身孕。如今天下,就算是一般商人户,这大妇有身子,也要相机提拔一两个通房,免得家婆给人,反而和自己更不贴心。更别说杨家也是数得上号的人家,当时小四房大爷还在京里做官,没有外放到江苏去呢,他身边就有了两三个姨娘……我想来想去,与其等婆婆从宝鸡送人过来,倒不如自己先做得大方些。这就给大姨娘开了脸……这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常事。没有多久,我有了善榴,又过一两年得了善榆,因……”王氏看了女儿一眼,又顿了一顿,才低声道,“生善榆时伤了身子,也就给大姨娘断了避子汤。没有多久,大姨娘有了身孕,你爹呢眼光又高,我索性就更大方些,见他看着巷口那户屠户人家的闺女好,也就给他聘了进来。无非是取个开枝散叶的意思,免得我们家男丁太少了,将来是要吃亏的。”

“官宦人家,纳妾纳宠也是常事,在京中那些年,除了四时八节按时打发人回去请安送礼,也很少同你祖母打交道。因我们家规矩,长子都要养在祖母前头,这也是为了各房公平。虽说我心里极是不舍,但有你大伯母先例,过了周岁,我就亲自把榆哥送回宝鸡去……这是我婚后头一次回婆家。你婆婆问我读过了《杨家规范》没有,我说我读了。她也没有二话,彼此和和气气地,住了几天,我也就回来了。后来楠哥、梧哥相继出生,我们写信回家报喜。你祖母不声不响的,也没有一句话,我还觉得古怪,我心想,老太太年纪大了,恐怕是想把人安插进二房,可两个庶子出生,又没了话柄,因此有些暗自纳闷。”

往事进展到这里,其实除了同榆哥分离之外,王氏一生也都还说得上顺遂,善桐听母亲叹了口气,心头蓦地一紧,知道紧接着就是自己出生,大哥发烧……她一时竟有些不想往下听了。

王氏却并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只是叹了口气,又续道,“再往宝鸡去的时候,是我们到河北去了,你水土不服,又吐又拉的。找了良医来看,经他指点,这是你不适应河北的气候。当时你舅舅虽然在京里,但舅母不在身边,没个大人照顾我也不放心的。只好把你送回宝鸡去,没想到这一次回去就、就坏了……”

她的声音有了一线颤抖,即使是多年之后,依然听得出那股深深的恨意盘旋不去。善桐心头不由得一紧,她反射性地揪住了母亲的衣襟,听母亲续道。“我的榆哥,本来是最伶俐的,望江次次回去看他,都说他聪明得都有些怕人,不到三岁就认得字,背得出几百字的家训……天呀!可我这一次回去看他,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问老太太,老太太还不肯说!硬着脖子说榆哥没有事,就是出了痘子,烧后恢复得慢了一点。王嬷嬷背着人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了,当了我请罪,说是自己没有看顾好。我一点都不肯信!她是老爷的养娘,怎么能不把榆哥当个眼珠子一样看待,私底下查了又查我才知道,两个孩子高烧,从宝鸡请的良医足足有三四位,檀哥烧得更重些,老太太就慌了,亲自在檀哥床前看顾。”

她咬牙切齿地道,“她做成这样,底下人又哪里不知道轻重!良医们先看了檀哥再来看榆哥,我派人上门问了药理,说起檀哥,头头是道,说起榆哥,一问三不知!”

自从两婆媳在祖屋上演了一出将相和,这半年来,王氏待老太太不但恭敬,而且处处妥帖,老太太待王氏也是客气中带了推心置腹,善桐私底下常想,也许这一层心结也会慢慢随着时间淡化。直到今日听了母亲的叙述,才知道虽然面上不提,但王氏竟丝毫没有忘记当年往事,只是将它埋藏得更深了些。

她想要说些什么,也许是为祖母分辨,也许是宽慰母亲,可话到了口边,又觉得什么言语都是那样地苍白无力。只得怯怯地牵住了王氏的手,听王氏续道,“吵,吵了,闹,闹了。我连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王嬷嬷同望江死命拦着,我能把杨家村闹得个天翻地覆!我怕杨家么?杨家也就是个小四房大爷在江苏做布政使,那又怎么样,我们王家也有布政使,也不比杨家差多少!笑话,自己大儿子还要靠我娘家帮衬,她也配和我摆婆婆的款!我豁出名声不要了,把她打个稀烂又如何——”

话说到这里,王氏忽然猛地收住了,她闭上眼,剧烈地喘息了起来,过了一会又开口时,声音中那露骨的怨毒,已经被克制后的冷静取代。她的叙述几乎没了一点感情色彩,似乎只是以一种旁观的姿态,复述着当年的往事。

“可毕竟,我还是软了……你不知道,我们小五房未发迹之前,最落魄的时候,祖传的田产几乎都被卖光了,老太太是拿田地的本去做生意,换了钱来供儿子们上学读书,赴京赶考。这些田地其实本可以不用卖,但当时族里你祖父的亲兄弟自己贪财来挤,仗着家里有官,一点点地几乎都挤光了。后来你大伯你爹当起官来,你大伯为官又清廉得很。做的几任官也的确穷,倒不如我们进项更丰富些。你爹又是个孝子,我的嫁妆钱他自然没动,可任上的结余,几乎都被他带回老家赊买这些祖传的产业。这也是应该的,我没有二话,可我当时毕竟年轻,我没想到,这赊买回来的产业,都握在老太太手里……”

“手里钱不够多,说话就不能大声。我的嫁妆不少,可也不比这祖传的产业赢利多。”王氏苦笑起来,轻声道,“你看老太太多聪明,不动声色,命脉就被握在手上了。榆哥科举已经绝望,要再被我牵累,将来分家时二房吃了亏,以后他拿什么营生?难道专靠舅舅过活?我是他娘,我不能不考虑……这一口气,思前想后,我忍了!”

“没想到我忍了这口气,老太太还要反过来数落我,说我故作贤惠,明明杨氏规范说得清清楚楚,除非四十无子才能纳一妾。我非得给你爹纳妾,说我行事自作主张,眼里没有她这个婆婆——当时又吵得快翻了天了。你两个婶婶看热闹都快笑死,我记得清清楚楚,墙倒众人推,你三婶还好一点,面上帮着劝劝架,回了家再幸灾乐祸。你四婶是恨不得再把事情闹得大些,架秧子两边拨火……恨不得我们二房就和老太太闹掰了那才好呢。这些事,你也要记在心里,除了亲亲的一家人,世上再没有谁是能信的。没事的时候,个顶个的和气,有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碍着了他的路,别看面上笑着,其实心底巴不得你出丑呢!”

她自言自语地又重复了一遍,“要碍着了他的路,别看面上笑着,其实心底巴不得你出丑呢!”这才续道,“虽说当时闹得难堪,但后来总算,不想让外人看笑话。还是把场面圆过来了,我认了错,老太太明知道我心里恨着她,面子上也和我做起戏来。本想把榆哥带走,可也不知道任上情形如何,王嬷嬷说,刚烧好的孩子,也不敢随意搬动,恐怕去了生地,更容易吓傻了。再过上一年半载,没准就慢慢地好起来了。我明知道这话多半是在宽慰我,可我,可我……正好你回了老家,也天天见好。我就把你们都留在老家,自己去了河北,三年后人满回京,我就派人把你们接过来了。我想,我人生中最落魄最低沉的三年也就过去了。等你们到了京城,我好好给你大姐说一门亲,为榆哥物色两个医生,治得好也好,治不好,我的嫁妆多生发一些,将来就靠祖产,也能够他过一世了。有姐妹兄弟们照看着,不会读书又如何,保他一世富贵平安,我还是有底气的。”

“没想到,你们才刚到京城安顿下来。转过年就得了噩耗,你们堂舅牵扯进上层争斗做了弃子,整个王家都跟着倒霉……上头的贵人们就只顾了你堂舅,保了他一个太中大夫的虚衔回家养老。底下也是为他勤恳办事的人,就顾不得理会了。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你舅舅……唉,官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他平时很得皇上看重,难免得罪了些人,落井下石之余,竟有被免职永不叙用的危险。我们千辛万苦,塞了五万两银子给东宫身边最说的上话的连太监,东宫这才抬了抬手,把他平调出来做个通判……”王氏越说越是凄楚,“这一下是快把我们的家底给掏空了——没有做过亲民官,手里的钱就是不多。大部分又补贴了家里,现如今是不指望分家,都要指望分家了。”

善桐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也有会犯错的时候,甚至于也有落魄、凄惶的时候,似乎不管两房处境多差,不管她多么憔悴、疲惫而伤心,却总是智珠在握,行事大有章法。可听母亲说起了往事,虽说她对当时自己的心情并无一语着墨,但只听语气,她又如何不明白母亲当时的煎熬?一时间,她只觉得眼前的母亲似乎矮小了不少,又似乎苍老了不少。却不再是从前那几乎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她吞了吞口水,又无声地松开了手,让王氏调整了一下姿势。

“那年春天,我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就在我以为人生中最落魄也不过如此的时候。进了四月,楠哥、梧哥进学读书,梧哥连连受到褒奖,先生们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有知道我们家底细的,还拿梧哥和小四房大爷相比……”王氏苦笑了起来了。“二姨娘本来一向是很听话的,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这时候,她就有些轻狂了,对我也不如以前那样毕恭毕敬。她心里清楚着呢,梧哥和她也亲,以后有了出息,忘不了她这个生母……那一天我偶然经过她房门口,就听见她同大椿说话,筹谋着要老爷给她请个诰命,封个七品抬了二房,也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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