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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卫水申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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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我这儿就是,我去替你安排,明儿一早就走!”慕容泠正色道,“飞景中的甚麽毒,可要紧?如要甚麽,只管开口!”
我摇摇头:“这毒凝骢运功替我制住,暂不妨事儿。”
慕容泠含笑冲韩焉道:“以后有劳凝骢多多照应。”
韩焉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又絮叨几句,我推说头痛渴睡,慕容泠也就去了。
韩焉不放心,亲为把脉,又替我输入内力,折腾一阵,两人皆额上冒汗,这才取水梳洗。不时,也就熄灯睡下。
“主子…”
“说。”
“九王子能明白主子的意思麽?”
“说得这麽浅,要还不明白,我也无可奈何。”
“可是挑了九王子与申王不和,并无益处。”
“呵呵,韩焉啊,所谓绵延千里,苦心一片。”
“莫非…”
“呵呵,韩焉,我累了,你精神倒好。”
“主子有差遣吧…直说无妨。”
“若你不累,就去慕容澈那儿吹吹风,你晓得该说甚麽。”黑暗中虽不曾睁眼,亦觉两点星芒刺来。
“是,主子!”却又一犹豫,“可是留主子一人在此,我…”
“不妨事,你速去速回!”
再不言语,只轻启窗棂,翻身而出。
少时,我懒懒道:“走了麽?走了就出来吧。”
“爷!”
“郭俊那儿抓的是甚麽人?”
“申国人,与东虢有关,但据奴才探得的消息,这些人并不是东虢的手下。”
“嗯…豳国那边儿怎麽说?”
“林爷与豳国官员都是打着哈哈,尚未开始正式商谈,林爷有意无意提及拜会康宁公主之事,豳国官员只是打着官腔儿。”
“子敬如何?”
“一直守在林爷身侧,倒是打发了几批杀手,全身而退。”
“好。”我暗自点头,“文思呢?”
“深居简出,随行之人也只晓得他是林爷的随侍罢了。”一顿方道,“他倒是帮了林爷很多。”
不觉嘴角一扬,文思与连之,呵呵。
“遇上几批杀手了?”我缓缓睁开眼睛,薄有微光,并不十分暗,“除了刘钿之外,还有哪儿的势力插手?”
“申国,以及…东虢。”
猛地一皱眉,重重合上双目。这就是你的目的麽,韩焉?
“东虢出手,怎可能毫发无伤?”我强自言道。
“奴才也没想通,但从刺客武功套路、所用兵器以及旁的蛛丝马迹上看,确是东虢无疑。”
心头不觉一动。
若是东虢所为,则韩焉在我身侧,无非是想探出连之深浅,好从中得益,故而杀连之一行,不是目的所在。但东虢向来行事谨慎,且不说行动失败,就连武功套路都露出破绽,反而怪异。
若解为栽赃又如何?
完美无缺本就是最大疑点,说是架祸亦不为过。只是,为何架祸,何人架祸,韩焉可知此事?前二者太泛,只说后者,韩焉定是晓得的,却不动声色。试探于我,还是他亦不知,尚在查探中。
不觉莞尔,想这些太过伤神,线索太少…
由是笑道:“连之他们倒是过得精彩。”
“主子之举,奴才终是觉得冒险。”
“至之死地而后生。”我咳嗽一声方道,“毋需挂心。”
“琥珀霜太过霸道,主子的身子…”
“有韩焉在,他尚且舍不得我那麽早死。”
“韩焉亦不可全信。”
“这是自然…不过,檀儿,你的话…太多了。”
“主子赎罪。”
“罢了,你去吧。泱儿已经到了我府上,叫飒儿回来,你先去德县,探探深浅。”
“是!奴才告退。”
“嗯。”
又过得好一阵,韩焉方回。轻唤我数声,假作熟睡,不曾应他。他自立在床侧,额尔俯身轻叹一声,于一侧软榻上安寝。
各怀心思,两人均是难眠。折腾到二更,我方浅浅欲睡,突闻他起身出门之声,又猛地清醒过来,再难合眼。只得定定望着沙帐,熬到拂晓,韩焉方回,忙又合眼翻身向内,假作被他惊醒。
他只云外出看护,我亦不深究。
少时,慕容泠差人来唤,也就起身梳洗。用过早饭,与他同乘一车。路上只叮嘱我保重身体,我亦要他小心行事。待到南门,果是封城查验,只说是昨夜禁宫走水,疑是暴民生事,故而盘查来往人等。慕容泠一掀车帘,只说是封地管家,例行春季帐目汇总,入京来报。守备连连称是,顺利放行。慕容泠见得平安,方解下车侧一马,折返上朝。
韩焉先往北行,及一农庄,扶我下车,叫车夫自行将马车赶回。待他行远,方欲买新车。我意思是马车目标过大,不若马匹轻省。他却怕我伤重,不愿为之。我好言相劝,他亦坚持。又恐追兵后至,方一人退得一步。买了二马,一马担着包袱补给,我与他合乘一骑。也不多言,折身南下,往德县行进。
第三十二章 难得快活
九日后,申国德县,小镇,小民。
我与韩焉共乘一骑,缓缓入城。眼目所及,吹打弹唱,买卖往来,人头篡动,浑是热闹。我留神细看,来往之人皆手提药包,小贩沿街一字排开,也多是药材之类。
韩焉下得马来,找个路人躬身道:“这位大哥,今日镇上有何事麽?”
那人忙的回礼道:“小哥儿不是本地人吧,今儿是药王诞,自是要赶药王庙会了。”
韩焉行了一礼,回过身来,持起缰绳,缓步向前。
我居马上,稳稳当当行得一阵,突道:“凝骢,看看去。”
韩焉一顿回身:“主子,小心有诈。”
我呵呵一笑:“神农尝百草,于是日中毒身亡,由是今日祀药王。我当亲拜才是。”
韩焉扭头道:“一路上虽说小心谨慎,还是遇上几批追兵,万幸没有损伤,主子怎能再以身犯险?”
我仰首轻道:“今儿个儿药王节,指不定能遇上甚麽神医,解了我的毒呢。”
韩焉一怔,垂首半晌。
我自一笑:“说笑耳,凝骢莫慌。”
韩焉凝神望我道:“主子安康,定能长命百岁。”
我拍拍他肩膀,并不答话。他翻身上马,先找间客栈落脚,与小二打听一阵,方才出门。
难得偷闲,也就放下心来慢慢赏玩。虽说久病自成医,终不及幼时随胡太医学的那回子。可叹那时年岁太小,玩心颇重。宫中药柜自有专人打理,金镶玉砌的,又熏着浓浓麝香,一点儿药草味儿也无。还不如这边城小镇,清新爽利。太医们自也有苦衷。若是作药,又怕苦着小主子,又怕腻着大主子,加些杂七杂八的药草进去,十之八九都是甘香滋补,为着项上人头,哪个敢下重药?有病都是“偶感风寒”,用药都是“温润宁和”,忌口倒多,由是颇厌那些个白胡子老头儿。倒除了胡太医,因着幼时看病,独他一人不势力,有权无权,都一样对待。也曾问过他,他倒有趣,只说对药直比对人有趣些,自有乾坤。可惜我十一岁时,突地发了疫症,没两日就去了。
如此一想,倒觉得颇无趣味,脸上也懒懒的,韩焉在侧轻道:“主子可是累了?”
猛地一醒:“只是想到从前之事。无妨无妨。”
韩焉瞅我一眼:“方才奴才往前头探过,有个药王神庙,里头有些把戏,主子可有兴趣?”
“看看去。”我微一颔首,二人缓步前行。
说是药王神庙,也不过是个小庙罢了。入了大殿,上过三香,也就转到后殿去看。眼前景致,倒叫人一喜。弄得颇有些元宵灯节的意思,挂些谜语候着人猜;也有放着药材征谜面的;人人兴致颇高。我立在一旁,看了一阵,面上带笑。
韩焉轻道:“主子怎麽了?”
我摇首笑道:“只是没想到…这般热闹。”
韩焉斜我一眼,不曾言语。
我也懒得多言,索性也去看看。
“恋绨袍,嗯,陈皮…觅封侯?自是远志了…这个好!醉渊明,醉渊明舍甘菊其谁?”连着猜出几个,韩焉替我取了赏,却是一包陈皮干儿,两袋菊花茶。不由觉得大乐,接着看题。韩焉跟在后头,也凑趣儿一起答。
“猜谜的人太多,不如去看看对子。”
“随主子喜欢。”
也就绕过一丛人,转到对子那边儿。
第一个就是“玉叶红花一条根”,韩焉轻笑道:“莫如‘冬虫夏草九陈皮’。”
我点头一笑,周围人也都啧啧称赞。
韩焉望我一眼,也就一笑,被他挑起些许斗志来,也好,久不游戏,偶尔为之,倒也无妨。
再看后一条,“白头翁牵牛犁熟地”。我含笑道:“红娘子相思配使君。”
韩焉一颔首,又看后一条:“蒲叶桃叶葡萄叶,草本木本。嗯…”
“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我抢在他前,念出口来。周围人喝彩阵阵,我只一笑,望他一眼。
韩焉却不言语,只是笑笑。又转过一侧,却是命题部。
头一题:从一而终,猜十三种药。
我方点头,韩焉已道:“一柱香、二叶舞鹤草、三分三、四块瓦、五风朝阳草、六股筋、七星剑、八楞木、九龙吐珠、十姐妹、百舌鸟、千层塔、万丈深。”
点头而笑,又看后一题,却是作药词。
韩焉冲我一笑,庙里看院送上笔来,他自接了,只管瞅我。由是一笑,朗声吟了一阙词。
三径慵锄田边,半夏已过。兵变黄袍苦相思,秋海棠、春不见。
频频搔首向天,怎能独活。倦倚薰笼炷篆烟,酸水草、半支莲。
“三径慵锄田边是生地,半夏,兵变黄袍是牡丹皮,苦相思为黄边,秋海棠、春不见,频频搔首向天指连翘,独活,倦倚薰笼炷篆烟安息香,酸水草,半支莲。”韩焉边书边言,“妙哉,妙哉。”
再看最后一题,却是为文一篇,二百字内,至少含三十味药,且需言之有物,文理清明。或以四季为题,各组诗一篇。
已有人写过一些,我与韩焉看看,皆是面上一笑。
韩焉道:“既是两题,主子先选。”☆油 炸☆冰 激凌☆整 理☆
我道:“既是先选,那就作文,你来赋诗吧。”
韩焉一笑颔首,各自提笔。
不知何时,身侧竟被围个水泄不通,人人睁大双眼,紧紧盯着,我回首望眼韩焉,他一耸肩,也就笑过一回子。
旁的人却不耐烦,口里嚷嚷:“快写啊——”
由是一笑,提笔而书——
少时,一气呵成,搁下笔来。回首望时,韩焉也将将停笔。我自侧目而观,已有观者念出口来:“春: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问泽兰。”
“夏:端阳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乐半年;庭前娇女红娘子,笑与槟榔同采莲。”
“秋:秋菊开花遍地黄,一日雨露一回香;牧童去取国公酒,醉到天南星大光。”
“冬:冬来无处可防风,白芷糊窗一层层;待到雪消阳起时,门外户悬白头翁。”
“好好——”周围人群连连喝彩,韩焉亦点头含笑,拱手为礼。
“主子写的甚麽?”
还未开头,亦有好事者念道:“何首乌,仙茅人,厚朴有远志,年三七,与友白英、石韦、陈皮、秦艽乘地龙遨游天南星。时当半夏,星上遍布红花、紫草、玉竹、艾叶,千里光闻藿香。五人合欢归于萝芙木下读百部,骓黄古今,言谈如玉屑,时久果然益智不浅。又尝穿山甲行猎,舞大戟,发赤箭,斩杀蜈蚣,射死水蛭,活捉蕲蛇,满载鹿茸、犀角、虎骨、熊胆。唯夏天无冰凉花、冰片,难以久留。一日,忽思当归熟地,乃敷轻粉,涂铅丹,骑穿山龙而归。乡人见之皆不相识,原来五人已成白头翁矣。”
言一句,众人笑一句,待得最后,笑得面目红润,前仰后合。韩焉撑不住,笑了一回子方道:“偏主子有这心思。”
我挑挑眉毛:“偶尔为之,未尝不可。”
韩焉颔首忍笑道:“确是有趣。”
正要开口,却是个小童上前,冲我一躬,脆声道:“两位公子好文采,好药理,我家主人甚是佩服,想请二位公子移步,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韩焉望我一眼道:“奴才一切听主子的。”
我正踌躇间,周围有人道:“那不是古大夫家的药童麽?”
小童再冲我一拜:“两位不是本地人,不认得我家主人,不过这儿的乡亲都晓得,我家主人姓古,是个大夫,今儿这药王祭,还是他帮着办的。”
“这麽说来,倒确是该去拜候拜候。”我冲韩焉一颔首,“不知贵主在何处,某这就谢过。”
韩焉眉头一皱,也没言语。
小童却转身拍手,少时一牛车分开众人,停在跟前。
我望眼小童,他自轻道:“方才公子大显身手,我家主子嘱咐我一定要请到公子,就先行归家准备,还望公子莫疑。”
韩焉笑道:“这位小哥儿,我家主子身子不太好,今儿是才到贵地,长途跋涉的还未梳洗,只怕唐突了贵主。”
我亦道:“的确,说着都有些眼晕了…”
小童也不多言,只自怀中取出一锦盒,双手奉上:“那请公子收好。”
我并不接过,只道:“甚麽?”
小童垂首道:“主人并未叫小的看,故而小的也不晓得。”
韩焉暗地冲我摇首,我定睛一想,方道:“多谢你家主人美意,但无功不受禄。”
小童猛地跪下道:“求公子莫要为难小的,主人只是仰慕公子,故而薄礼相赠,万望公子莫辞。”
韩焉忙的扶他,他却坚持不起,韩焉亦不好勉强。未闻周遭细碎之语,不由暗自叹气,口里道:“既然如此,我就厚颜收下了,多谢你家主人!”
小童这才起身,将锦盒交予韩焉,又道:“我家主子居城北,公子若得空,不妨屈尊。若是找不到,只管问古大夫家,门前有颗歪脖子树的,就是了。”
我微一点头,他有行个礼,方去了。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散了。我与韩焉自回了客栈。
梳洗罢了,换过衫子,立于窗前,把玩这方锦盒。
韩焉送进茶来,口里道:“主子今儿真快活麽?”
“怎麽,莫非我很不快活?”
“笑是笑,可那心里,还是想着甚麽吧。”
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何以见得?”
“三径慵锄田边,半夏已过。兵变黄袍苦相思,秋海棠、春不见。频频搔首向天,怎能独活。倦倚薰笼炷篆烟,酸水草、半支莲。”韩焉叹口气,“这般口吻,哪儿是快活人说得出口的。”
“戏作之词。”我耸耸肩。
韩焉又道:“乡人见之皆不相识,原来五人已成白头翁矣。分明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乡音无改鬓毛衰’。”
我垂首一笑:“实话罢了。”
韩焉叹口气:“主子…”
我一扬眉,另起一题:“那个甚麽古大夫的,甚麽来头?”
韩焉愣了一阵,方道:“方才问过店小二,他说是这儿最出名的大夫,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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