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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卫水申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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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圣挥手斥退众人,崇明长公主嘴唇一动,武圣使个眼色,她虽不情愿,却也只得行礼退下,轻掩舍门。
武圣负手踱了几步,低声道:“谁下的毒?”
“儿臣…不知。”我斟酌着。
“何时中的毒?”武圣立住,回身望我。
“于申…汐阑时。”
他行至榻侧:“多久前的事儿?”
“月余。”
“为何不告知孤?”
“也不是甚麽大事儿,何苦…”
“啪!”武圣手一扬,结结实实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冷冷一笑,仰面直视,毫不忌惮嘴角留下浊湿。
武圣叹口气,抚我唇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能,怎能毫不用心?”
“父王言重了。”我淡淡回了一句,扭头让开。
武圣伸手触空,面上有些讪讪的:“又使甚麽性子?”
倒觉好笑:“使性子?不知父王与我,谁更多些小孩子气?”
武圣大怒,一拍床板:“放肆!苏清是这麽教你规矩的?!”
我摇头叹道:“父王,若出尔反尔也是宫里的规矩,那我宁可不学。”
“你意思着孤出尔反尔了?”武圣眯起眼来,“说明白了,免得你心里不痛快!”
事以至此,我反倒无所顾忌了:“父王亲口允了儿子,放了连之一行,为何反悔?”
“孤不曾食言。”武圣瞅我一眼,满满威仪,“若非放松看守,他们能轻易逃脱?”
“那为何又派兵来救,作个截击假相,好痛下杀手麽?”
“孤不曾派人来救,只叫他们自行逃脱罢了。”
我一皱眉:“那为何…”
武圣咳嗽一声:“来人是谁,手下人怎麽晓得?又怕是对头,怎能放心?”
我猛的一抖,心头浮过一念,忙的翻身下床,给他跪下叩首:“儿子知错,父王莫怪!”
武圣本伸手欲扶,闻得此言,又顿住:“你以为甚麽?”
我咬牙切齿道:“真论起来,还是儿子的不是,不过,不会叫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先起来。”武圣略一沉吟,“你以为是韩焉?”
我倒不十分惊异:“父王以为如何?”
“孤不好说甚麽,只是来人蹊跷,不能不慎。”武圣瞅我一眼,“韩焉有甚麽不对麽?”
我摇摇头:“父王,儿子眼下说不好。”
武圣坐于榻侧,轻叹道:“死者已矣,莫念为上,免得,免得误了那孩子身前身后。”
我垂首不语,武圣踌躇一阵,方讪讪道:“那孩子,叫文思是麽…”我瞅他一眼,他别过头去,“孤,孤看走眼了。”
我冷笑一声,挣扎起身,行了两步,又立住道:“不枉父子一场,你我皆看走眼了。”
一片静寂。
我自出门而去,不再言语。
转出宫门,就见着连之。负手踱步,顾盼连连。见着我,忙的奔过来。赤红双目,牢牢握吾手,一叠声儿的唤道:“怎麽起来了,太医怎麽说?”
我摇摇头,他急道:“莫非又和武圣口角了?你身子不好,何苦惹恼他?”
我轻道:“回府吧,累了。”
连之叹口气,压下满腹话儿,只道:“也是。”
正欲上马,一个小太监牵匹马赶来,口里唤道:“三王爷留步,留步——”
皱眉停步,他忙跪下道:“皇上口谕…”
闻言不乐,却也只得下马,正欲跪下,小太监忙的拦了:“三王爷请起,皇上说了,王爷今儿不大好,规矩就免了。”
我望他一眼:“那就有劳公公了。”
他忙的打个躬:“王爷言重了。皇上说,王爷忠心为国,不宜操劳,特赐马代步。”折身牵马过来,双手捧了缰绳奉上。
我面上一笑接过:“悬光骢?好马,好马!”
小太监陪笑道:“皇上还说,今儿王爷早些回府歇着,莫要饮酒,莫要…”我一瞪眼,小太监身子一抖,不敢再言。
连之忙拉他过去,塞块银子,口里笑道:“有劳公公了,下官自会将王爷送回府上,请皇上放心。”
小太监笑笑,也就告退了。
连之待他走远了,才回身轻道:“板着个脸,吓得死人。”
我理理马儿鬃毛,不咸不淡道:“连之,我想先去个地方。”
“我晓得你要去何处。”连之叹口气,“我不放心。”
“那你与我同往也无不可。”
连之浅浅一笑:“你先去,我身上只带着银子,没有带酒。”
也就一笑,各自翻身上马不提。
中元节,鸣禽枝头消魂。可叹一片清歌,都付与流水。欲共莲花低诉,恐芙蕖清寡,不解情思。念几番沉浮,哀情别绪,谁与温存?
空樽夜泣,青山不语,白日悬空。翠玉山前,惟是有,一树无花,摇荡薄云。天长梦短,问何时,重见芳绽?叹方罢,忧无处寻个利刀,直断心上缠愁。
一山梅树。不到花季,不闻香,空余叹息。
缓步上山,寻得那棵梅树,轻抚枝干,不知言何,不知何言。
解下月华剑,撅地数尺,自怀中取了瓷瓶,将里头素灰尽数撒下。闭目一叹,又盖上新土,举目望时,心内暗道,今年雪后,这一枝,该着更洁了。
镱哥,你冷清多年,今儿有人来陪,也可略解。
再等几年,我亦来会,莫要闭户不启才是。
我日思夜想,你却终不来会,原道是你不愿再来这俗世。今儿一想,倒也是,这儿污浊一片,莫要污了你的衣角。
你不来,我自会去。
早刻进骨来,溶进血里,那一分一寸,何处不晓得想你。口里说的,无非是你哄我,我哄你,心里想的,也不过是你骗我,我骗你。
我只求你晓得一点,一呼一吸间,必是念你一声。这天地空荡,若没了你,叫我如何自处。
我早不是立在四角天际下,只会眼光追逐你的刘锶了。
但若还能有点真的,也是对着你的时候儿。
今儿埋这儿的孩子,是我欠了的。他太老实,命也不好,身前折辱他的,我必讨回。亦怕他身后还被欺负,劳烦镱哥一阵子…至于我,此生还了你,来生亦只随你,只盼得空能还。
待这头儿罢了,我愿长埋翠羽山,生生世世不再离开。
身后一阵脚步,也就立起身来:“这麽久,花雕很难买麽?”
“我带来的并非花雕,可你也会有兴趣的。”
这声儿…我摇头道:“在这儿,别说那些腌雑的。”
身后人轻笑:“你没把我赶下山去,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算很脏。”
我扭头一笑:“有我在,哪儿轮得到你说脏?韩焉,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晓得到何处找我。”
“若不是有急事儿,我也不敢来这儿。”韩焉着件浅紫的衫子,衣襟带风,飘然自得,笑得淡然。
“甚麽事儿回了府再说吧。”我摇摇头,回身道,“这回子,不乐意想那些。”
韩焉行至我身后:“这儿是你的禁地,我原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何必说这些。”
韩焉沉默一阵,突地冲那梅树跪下,叩首三记,口里道:“不才韩某,给二王子磕头了。”
我抿唇望着,并不言语。
韩焉跪着不起,双手合十:“二王子莫要生气,今儿韩某冒昧来了,就是想请王子作个见证,于二王子面前,韩某必不说假话!”
我还是立着,根本不搭理他。
韩焉轻道:“刚三王爷埋的那个孩子,叫文思,姓欧阳,是豳国人,家世青白,其父曾任豳国礼部尚书。书香门第,满门才情,其人耿诚聪慧,长得极是讨喜,行事稳妥,二王子可放心。”一顿又道,“他是我一手送至三王爷身边儿的,三王爷喜欢他,叫武圣不乐,好容易得着机会,抓了起来。三王爷不好动手,我就擅自作主,想救他出来,不想阴差阳错,反害了他的性命。”说着又扣个头,“韩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现下心里愧死了,不知怎麽和三王爷说,求二王子示下!”竟伏在地上,不再起身。
我负手冷笑一声,回身行远。
行到山脚,见着连之,不由皱眉:“来了多久,怎地不上山来?”
连之踌躇一阵:“我来时,见着韩焉…”
我叹口气,拉他手道:“这儿还是静些好,今儿来了好些人,打扰镱哥多时了,这就回吧。”
连之瞅眼山顶:“韩焉走了?”
“他?”鼻中一哼,“他有话和镱哥说,我不想听。”抬腿就走。
连之忙的拉住:“你留他一个在山上?”
“他武艺不差,也不缺银子。这山上除了雀鸟,只有梅树,你还怕出个猛兽吃了他不成?”我冷冷一笑,“要说,我倒还怕他一把火烧了这山头呢。”
连之眉头轻颦:“韩焉说你必不理会他,叫我带句话给你。”
我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他叫你带话?”
“是。”连之硬着头皮道,“他说武圣当年的四大密侍查到了。”
“哦?”我左眉一挑,“他如何查到的?”
“这个…他没说,我亦不好问。”连之摇首道,“他说,四大密侍,沈莛秦莘是你见过的,另外两个,一个是胡大夫,也就是那个甚麽古大夫,另一个,就是…”
“高公公。”我叹口气闭目。
“你,你晓得了?”连之语带诧异。
“我只是奇怪,韩焉怎麽晓得的。”摇头举步,“看来,我看走眼了许多人。”
连之追上来:“你就这麽放着韩焉不管了?”
“他?他不是我能管的,亦不是我该管的。”我勉强一笑,“眼下有别的事儿,比这要紧十分。”
连之摇摇头,与我回府不提。
第五十五章 密侍密事
回府稍事歇息,吃了药,用过饭,连之没说走,亦不说留,不过有一搭没一搭与我闲话。我耐着性子陪他说了一阵,也就相对无话。
隔回子,连之突地笑出声来,又猛地顿住,瞅我一眼道:“莫非有事还要避开我不成?”
我微微一愣,才答道:“也不是了不得的事儿,只是你晓得的少些,也多几分平安罢了。”
连之笑笑道:“我不是怕事儿的人,你体己些,我自是感激,可也太外道了。”
我颇有些踌躇,讪讪不语。
连之抿唇一笑:“你忙着吧,我不走,你也不好安心做事儿。至于韩焉那儿…你就别挂心了。”
我颔首道:“如此,有劳你了。”☆油 炸☆冰 激凌☆整 理☆
连之又瞅我一眼:“真是心里有事儿,说话奇奇怪怪的。”
也就笑笑罢了。
待他出门,方招子敬过来,来不及问他豳国之事,只得先派他尾随连之去见韩焉。韩焉心眼儿不少,终是怕连之吃亏。
又坐了一回子,方折身入书房密室。
含笑推门低声道:“胡大夫,别来无恙。亦或是,该称呼你为古大夫?”
那人本坐着看书,见有人进来,面上一愣。见是我,不由一惊,忙的起身恭立:“三王爷…还是叫奴才本名吧。”
我摆手叫他坐下:“不用这般拘谨,好容易把你请回来了,刘锶怎敢怠慢?”
胡大夫微微侧身立着:“三王爷救了奴才一命,甘为三王爷效犬马之劳。”
我眯起眼来:“为我效劳?这可怎麽敢当,好歹也是父王的贴身近侍,刘锶害怕得罪了呢。”
胡大夫面色一白,没有回话。
我呵呵一笑:“怎麽?莫非刘锶说错了,那倒要请教胡大夫了。”
胡大夫面上颜色几变,终是叹口气,跪下冲我叩首:“三王爷非池中物,奴才不敢欺瞒,不知三王爷要问奴才甚麽,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左眉一挑:“既如此,先说说你们四大密侍的事儿吧。”
胡大夫叹口气:“奴才不敢胡说,还望三王爷明示。”
我理理衣襟:“就接着上回说你诈死之事儿吧。”
胡大夫身子一抖:“这…奴才要说了出来,就是死罪啊。”
我冷道:“死罪?你岂非早是个‘死人’,莫非在乎再死一回?”
胡大夫面如死灰,又扣个头方道:“不是奴才不说,而是,而是,此事滋事体大,奴才不敢啊。”
我横他一眼:“不敢?你胆子何时变小了。”
胡大夫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容奴才放肆,求三王爷先赦了奴才死罪,奴才方敢…”
“掌着生杀大权的那是皇上,我是甚麽人?”我一摆手,俯身轻道,“可刘锶倒敢说,留你一条小命,也非难事。”
胡大夫这才抬头望我一眼,又忙的垂下头来:“回三王爷,这事儿盘根错节,奴才只怕要罗嗦放肆了。”
我微颔首,着他起来回话。他坚持跪在地上,也就懒得多说。
替有势力的王子密置侍卫,是卫国的特例,亦是王储的特权,却也是王储作乱的根源。
父王少有才名,文滔武略,名震诸子之间,王爷爷自是青眼有加。若非出了一事,他们父子也不会兵戎相见。
扭转乾坤的一点,即是大名鼎鼎的崇明长公主,刘之淙。
卫国第一美人,刘之淙。
这我早已知晓,我却万万没想到,她与父王岂只是兄妹儒慕之思,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男女大妨,与她二人似乎并不存。
胡大夫颇多忌讳,言辞闪烁。我却已然明了几分,王室丑闻,几家没有?可细枝末节,往往要紧!
胡大夫吞吞吐吐,提到长公主远嫁郑国之事。
我微颔首,卫国虽早有霸相,但称雄诸国,还是父王为政之事。王爷爷时,还是颇多计较,笼络郑国,不过是权宜之计。时长公主亦不过是二八之龄,父王方十四,曾力谏不允,奈何形势所迫,终是王姐远嫁。父王由此心生怨对。却忍气吞声,暗中扩充势力。十五时立为太子,十七时立太子妃越国孙氏惠妃。
此时距长公主嫁入郑国已第三个年头了。策立太子妃礼上,长公主以郑国贺使身份回国祝贺。
言于此,胡大夫面上颇为尴尬,我登时心如明净,叹息道:“是否珠胎暗结?”
胡大夫面色一白,冲我一叩头:“…确是如此。”
也就摇头一叹:“十月怀胎,能瞒得住?”
胡大夫低声道:“长公主行前,武圣令奴才暗中随同,不久长公主觉察不对,奴才告知武圣,武圣的意思,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我不由皱眉,父王几时行事这般不慎?
胡大夫察我不悦,忙道:“奴才与长公主亦求武圣三思,奈何武圣…”
我摆摆手:“父王就这脾气,罢了。想来你亦有法子骗过郑王,我只想晓得后来如何?”
胡大夫轻道:“武圣一片苦心,派了沈莛秦莘秘至郑国,待长公主生产后,就将小王子带回了卫国抚养。”
左眉一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强自压下,又问:“五年后,父王以二十二之龄弑父登基,是否与这个孩子有关?”
胡大夫叹道:“先皇亦不是糊涂人。武圣与长公主之事他自是晓得,眼瞅着拦不住,这才想法子把长公主远嫁,又立了武圣为王储,指望着两地相隔,政事繁杂,能叫武圣死了这条心。可武圣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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