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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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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时后悔,心想不该这么肯定地说我清清楚楚地知道秘密。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汝阳王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怀疑之色越来越浓。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想起来两句皇兄经常吟的诗:观音枝长青,百忧不得解。有一次念这诗的时候,他还问过某个管库房的太监,那尊像到哪里去了。这个塑像,难道就是观音像吗?极有可能。
我顺嘴将那两句诗念出来,汝阳王的眼睛果然瞪大了。火光下,他神情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果然见过那个观音像!”
我不说话,依然看着他,然后悠悠地说:“那个秘密,太过重大,皇叔和皇兄难辨其真假,因此不敢吐露出来。没想到还没有加以利用,皇兄就突然驾崩,你们的大军也已经一路南下。皇叔只怕说出秘密来,会引来更多杀戮,因此不敢多言。”
汝阳王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妈的,张瑜远这个老匹夫还说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现在看起来,不是路人皆知么?”
张瑜远是谁?我茫然不知,却又不敢多问,只等着他骂了个够,才说:“王爷您也太心急了,您如何知道那消息是真是假呢?”
汝阳王圆睁一双怪眼,骂道:“老子还不知道么?他娘的,老子早就说过,后宫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皇后难道又是什么贞节烈妇?她为了坐上皇后的位子,什么做不出来?者黄家,早就不知道混进了多少杂种!”
我猛地想到九王爷,偷眼看了看他,他倒还是一副镇静的样子。
汝阳王声音太哑,骂了一会儿,就自己停了下来,咳嗽了半天,才说:“你看,他哪里有半分像是黄家的人?”
他是谁?九王爷吗?我听得茫然不知所措,不敢说话。
地道里,汝阳王声音悲凉,如同塞外的寒风,带着刚烈而悲壮的气息,在整个狭窄的地道中回响。只见他昂首对着铁笼顶,大声喊:“黄上!你皇爷爷弥留之际,曾经拉着我的手说,皇弟啊,这北朝江山,就要托赖你好好照料了。我虽然鲁钝,虽然不通笔墨,可是我总是牢牢记着他的话。我不敢对不住我的大哥,这江山,是他和他的将士用血和肉打下来的,如今……如今眼看着就要四分五裂,我怎么阻止!怎么阻止……”
说到后来,竟然已经近似呜咽声,我哪里还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汝阳王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好汉。
可惜,在政治上,在朝堂中,这样的耿耿忠心根本没有用。除了被人算计,还能怎样?
第五十一回 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上)
时值半夜,黑暗而阴深的地道中已经泛起阵阵寒气。
我打了个哆嗦,耳边听着汝阳王凄惨的呼叫声,背心一点点地凉上来。
汝阳王止住了笑,忽然说:“那白玉观音像,你不应该问我。你身边有更清楚它去向的人,问他去罢。”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他是谁?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自然现出疑惑的神色。汝阳王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二哥齐清河,就是珊瑚宫首领的得力手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心腹。那尊观音像落到珊瑚宫手中,他怎么会不知道下落?”
二哥果然是珊瑚宫里的人。
我立刻想起,皇叔让孙将军护送我出益州的那天晚上,我曾经在客栈的房间中偷听到两名守卫的谈话,他们说,二皇子和李妃获罪的真实原因正是因为珊瑚党,二皇子的舅父与珊瑚党有关。
果然如此!
在这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之前一段时间和眼下发生的事情,虽然杂乱,却都是围绕着某个轴心,尽管现在还无法索解,但是那个真相已经在抽丝剥茧中一层一层地靠近了。
如今看来,那个曾经假扮过二哥的人只是个小角色,那次事件,说不定就是二哥策划的。最起码,他应该不会不知道。
汝阳王冷冷地对着不远处的九王爷和兰叶先生说:“我已经和盘托出了,你们还想拿我怎么样?一发说了,不要吞吞吐吐地没个厌足。”
九王爷缓缓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我和他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焦急:我们还没有打听到那个观音像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可是,应该问什么问题才能引得出汝阳王说实话呢。
我看到兰叶,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汝阳王,拓跋雁怎样了?”
我问对了问题。因为灯光中,汝阳王的脸色立即变得异乎寻常地冷酷,他忽然张开嘴说:“叱忽儿努,跋里速!”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又不肯示弱,死死地盯住他。
汝阳王疑惑道:“你不懂得这两句暗语?咦,那么你从谁那里听来了拓跋雁的事情的?”
从兰叶那里。
我很想这么说,却生生压住。
汝阳王冷笑道:“不说算了。反正我命在顷刻,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呢。”他昂了昂头,低声说:“哼,拓跋氏一族都是些脓包!为了老婆女儿的命,竟然舍得拿大事来开玩笑。我劫走他的女儿,不过是想惩戒惩戒拓跋雄。”
拓跋雄?拓跋一族的首领?这么说来,那个拓跋雁当真已经发生不测?兰叶提起她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个女子至关重要。可是我现在心里首先打下的问号是:兰叶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暗道中,我能够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动。
“你到底把拓跋雁藏到了哪里?”我低声问他,嗓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冥冥中,我知道,这个女子跟整件事情有着莫大的联系。
汝阳王嘿嘿冷笑,大声说:“她如今已经在最危险的地方,哼,皇上迟早要对拓跋部下毒手,拓跋雄不反不行。”
事关重大,九王爷实在忍不住了,快步走上前来,厉声问道:“拓跋雁究竟在何处?”
汝阳王冷笑道:“就算告诉你,你也救不出她来。哼,过了今夜,她就是何府何公子的小妾了。”
“什么?”我和九王爷同声惊叫。
“你明知道拓跋雄很爱惜自己的大女儿——”我着急地说。
“一个英雄好汉,战马上抢天下的人,怎么能够这样儿女情长?”汝阳王大剌剌地说,“已经晚了。我的人已经伪装成了何府的家丁,将她抢到了何公子府中。拓跋雄不会不反。哼,何家那个小子,整日的花天酒地,看见那样的一个美人,还不动心么?”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两眼,又说:“公主,听说他是您的未婚夫婿,嘿嘿,这个拓跋族的女子,虽然是蛮夷人,可是比您美得多了,你就不怕抢了您的宠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说:“王爷您自称是英雄好汉,可是您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送到虎狼之地,这难道就是英雄所为么?”
他冷笑了一声说:“你懂什么,为了大事,不得不从权行事。”
暗道中,他的两眼,放射出灼灼光芒,激动而喜悦,仿佛是超越了我们三人,看向极远的远方。
九王爷突然问:“除了鲜卑拓跋部之外,你的同党还有谁?”
汝阳王高傲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是不愿意说的。看来他的同党另有其人,这场叛乱,不但是胜负未分,而且连敌人是谁都不明了。
九王爷恶狠狠地喊道:“来人!”
地道上方,忽然跳下许多身穿精甲的兵士。他们鸦雀无声地站立在地牢附近,围成一圈,手中慢慢举起粗壮的雕弓。
九王爷冷笑着说:“既然叔爷爷您不愿意说,那么我就执行皇上的圣旨了。”
汝阳王怒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黄家的一条狗!你的母亲不用说了,就连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卑贱的……”
这两句话,辱及他的母亲和妻子,我竟然听见了九王爷牙齿紧咬的声音。转头一看,他的眼中射出极其凶残的光芒,如同一头狼,只是这头狼看中的不是肉,而是血。
兰叶和我一样吃惊,不过他反应机敏,立刻就上去拉九王爷道:“王爷,不可!”
迟了。兰叶的动作,哪里快得过九王爷。
他已经夺下旁边一个兵士手中的箭,拉满了弓,三箭齐发。一箭眉心,一箭心口,一箭小腹,汝阳王登时毙命。
地道中没有一个人说话。
血腥味,浓重地蔓延开来。汝阳王那双眼睛在微弱的火光下,仍旧怒目圆睁,保持着死时的样子。
九王爷尤未解恨,对着周围的人喝道:“拖出去喂狗!”
那帮兵士立刻将汝阳王的尸体拖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敢说话,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他。
兰叶忽然在一旁说:“王爷,我们必须马上将拓跋雁救出,否则天下大乱,由此开始。”
第五十二回 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中)
九王爷的车夫似乎也知道了整个情况,一路上赶车比来时快得多,有些时候几乎有些冒险,我看着那个车夫的后背,越看越觉得这帮人有些古怪,九王爷的这个离园更加是处处透着异族气息,不知道他们与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去何府。
未来的人生,要有许多许多的时间在那里度过吧。某一瞬间,我有些好奇,到底那是怎样的一个宅第。
马车奔驰了许久,直到最后,我看得到马儿身上的汗在寒夜中散发出腾腾的热气。
路过的地方越来越宽敞,我看得出,我们已经进城了。
何府,就在不远处渐渐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栋中规中矩,既不刻意简朴,也不奢华的府邸,府门紧闭,不远处有打更的人一声一声地敲着鼓——折腾了一夜,已经快要天亮了。
那个被兰叶称做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我想到何公子那两个左拥右抱的小妾,有些惊慌地抓紧了马车里的坐垫。
他会怎样对待那个女子,可想而知。
汝阳王安心要将拓跋雄的怒火引向北朝皇室,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拓跋雄迟早是要找上门来的。如何才能避免这一场灾祸?就算有了计策,在这样的深夜里,又怎么闯进何府?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非常棘手。兰叶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对九王爷说:“王爷,您带了拜贴么?”
九王爷苦笑一声,并不答话。他身上还穿着来接我们时的一身短装,怎么可能还带了拜贴。
兰叶镇静自如地说:“不妨,只要是王爷身上的东西就行,越不拘礼节,越显得今天事情紧急。”
九王爷闻言,取出一把短剑,我和兰叶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剑上用玉镶着个“辽”字。兰叶点了点头,说:“可以。”他转过头来对我说:“郡主就在这里等着吧。”
九王爷看了看兰叶,说:“只怕何阁老和何公子认得先生,到时候牵扯到郡主不太好,这样罢,委屈先生和我的马车夫一样装扮,如何?”
兰叶笑道:“王爷细心。就是这样。”
那马车夫听了,背转身去,将自己头脸上裹的黑布取下来,撕成两半,先将自己的裹好,才转过身来,替兰叶依样扎上,然后又从马车里取出一件黑斗篷,给兰叶披上,这才低声对九王爷说:“你看,这样可以了么?”
他的口气,竟然如同一个比九王爷身份还高的人一样,对他并不特别尊敬,说话也很随意。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
九王爷点点头,示意兰叶一起跃下马车,对我说:“郡主,请就在车上等待。”
我心情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只对他说:“千万小心。”
九王爷没有表情,只是略略颔首,就快步走了过去。我看见兰叶和车夫一起拍打府门,过了好久,门才轻轻张开了一条缝,他们将九王爷的短剑递了进去,那人想必是吃了一惊,连忙走出门来,对着九王爷躬身行礼。
一直到他们三人走进府邸,我才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满手心里都是汗,熬了一夜,身体微微有些酸软,于是轻轻掀开车帘,只觉得外面的空气寒冷而凛冽,让人精神一振。不远处有家酒肆,里面的人多半已经起身了吧,传来阵阵蒸馒头包子的香味。我忙了一夜,早已饿了,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那家酒肆忽然打开门,有一个人被重重地踹了出来。这人似乎是喝醉了,立刻倒在大街上,起不了身。那酒肆里的人骂道:“你以为我不认识何公子?就你这副德性,还敢来冒充他老人家!”
此时夜深人静,又是在何府附近,他倒也不敢多骂,骂了两句,就锁了门,单单留下门口那个人,倒在地上呻吟。
我心里略略有些怜悯,看街上没有人,便跳下车去,想看看他到底摔伤了没有。
那人伏在地上,只能看得见他穿着淡蓝色的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耳朵和脖子都是通红,浑身散发出一股酒气。
我轻轻将他翻转身来,却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何公子。不知那酒肆里的人为何没有认出他,将他赶了出来。
我心里大喜,料定那个叫拓跋雁的姑娘应该是平安的,顿时放下心来。只可惜不能立即通知九王爷他们,于是决定先将何公子拖上马车去,在那里一同等待九王爷,等他们出来,再作计较。
他看起来着实瘦弱,却很沉重,我实在没有力气,只好从车上拿了九王爷的披风,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同时坐在他身边,远远地望着何府大门。
云彩东移,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睡容恬淡而温顺,我几乎也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他是否也是真的是那个浮华呆笨的何公子?
裹了披风,想必他睡梦中也觉得温暖了一些,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话,我好奇地凑过去,只听见他嘴里反复说:“你饶了你自己,别这样。我们一起走吧。”
要饶了谁?要同谁一起走?皇上吗?
我微微一笑,心里惆怅地想到以后的生活,以及长沙王曾经说过的话:“他一个宠臣,也配来娶你!”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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