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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未央-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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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他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我很奇怪，昏倒之前明明和“他”在奶奶的灵堂啊！
“未央，我们下楼聊吧。我有事要告诉你。”今天的苏慕晨怪怪的，连带着气氛也怪怪的。
走出房门，我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这房门竟是无比眼熟的粉红色！
刚下楼，我的脚步就挪不开了。他就站在沙发边，看到我出来，好似松了口气。
我愤怒地瞪了苏慕晨一眼。可是他无视我的眼神，径自说下去，“未央，他是你的——爸爸。”
爸爸！！！
苏慕晨的语气近乎平淡，却在我的脑海瞬间炸开了锅。这么久了，终于还是有人替我说出了这个接近陌生称呼。空气好像被凝结了，“爸爸”两个字还在重重叩击我的灵魂。
半响，我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苏慕晨，你搞错了吧。我没有爸爸。从来就没有过。”我的神色带着凛然的决绝。
“未央。。。”男子带着颤音喊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太多太多我不想去探究清楚的感情。
我陡然一震，但随即狠狠地甩开他欲伸过来的手，加快脚步想走出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苏慕晨一把抓住我，“叶未央，面对现实吧。他真的是你爸爸！”
“够了，苏慕晨！你干嘛关我的事啊！我说过，我没有爸爸，我没有！”我朝着他怒吼到，剧烈膨胀的怒火无法控制地随处发泄。
“未央，”身后的男子开口了，“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闭嘴！你没资格叫我！”我转过身对他怒目而视，声音接近歇斯底里，“别装的很熟似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未央，别闹了。”苏慕晨的脸上带着无法说明的复杂情绪，语气里有些隐忍的怒气。
“苏慕晨，你滚开！我讨厌你！”我一把推开他，全身的怒火已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可是无论我怎么拳打脚踢，他依旧紧紧抓着我不肯放手。
男子看着我发狂的行为，脸上的哀伤浓的无法化开。他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银色挂链。
我全身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蓦然静止下来。挂链的银色光芒因为年代的关系已经黯淡了很多，可是我的双眼还是被折射得好疼好疼。
“你的——还在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爸，爸爸，这个银色挂链好漂亮哦。”我拉着爸爸的手，好奇地注视着小摊位上那对闪烁着耀眼银光的挂链。
商贩立刻凑上来热情地介绍着：“小妹妹好眼光哦！这可是最近很流行的复古挂链，看它的造型是怀表式的，打开盖子还能放照片呢！”
“爸爸，我好喜欢哦。买一个给央央好吗？”我撒娇地来回荡着爸爸的手。
爸爸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好，央央喜欢就行。”
我的唇角立刻裂成一朵大菊花，灿烂地对爸爸露着两颗小虎牙。
“先生，要买就买一对吧，好事成双嘛。您和您女儿一人一个，多好啊！”
“好啊好啊！央央和爸爸一人一个。我放爸爸的照片，爸爸放我的照片。以后爸爸想央央的时候，就可以看里面的照片啦。”我兴奋地直拍手，为这个“天才”的想法而自豪。
“小丫头，知道啦。那就买一对吧。以后央央想爸爸了也要记得看里面的照片哦。”
“嗯。”我使劲点点头，脸上带着幸福和满足的微笑。
脑海里的微笑越来越远去，曾经那么幸福的小女孩现在脸上是无止境的怒气。我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
挂在脖子上的银色挂链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刻意提醒着我什么。
他打开挂链的盖子，脸上流露出略带苦涩的温情，“当年的你，真的好可爱。我还记得我最爱用胡渣蹭你的脸了，每次都把你的小脸蹭得红通通的。吓得你看见我就往你妈妈怀里逃。。。。。。”
“够了，不要再说了！再可爱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抛下我走了。没有一句嘱咐，没说一声再见，就那么走了。现在，你却回来假惺惺地跟我缅怀过去。想弥补你当年犯的错？不必了。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你们一个个抛弃我，以为我会哭着求你们回来吗？笑话！在你们抛弃我的的同时，我也放弃你们了。所以你不必一副内疚不已的样子，回来尽你所谓的义务。没有你的世界，我会活得更好！”
我吼完这些话，已支持不住地气喘吁吁。不是早就麻木了吗？为什么发泄出来，伤口好像复苏了，再次疼了起来；不是早就没有眼泪了吗？为什么喉头发紧，眼眶发热，就快到爆发的前一刻？！
“未央，再给爸爸一次就会好吗？奶奶和妈妈都不在了。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愧疚。
“奶奶。。。妈妈。。。”我轻喃出声。眼前仿佛再次看到妈妈悬在半空中苍白无神的脸，和奶奶躺在床上安详平静的表情。两张脸交替着在脑海中快速旋转。
我的气息粗重起来，头开始剧烈发疼。我好像被这种感觉带进了一个不停转动的漩涡，所有景象都扭曲了。
突然，我疯了似的冲向他，一把咬住他的左臂，用尽所有的力气咬了下去。
他没有推开我，更是用眼神阻止了本想上前的苏慕晨。咬着牙，任凭我发泄。
我不知道咬了多久，直到唇边尝到一丝血腥，意识才恢复过来。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光，我松口了！
他的左臂已被我咬出个深深的牙印，血迹斑斑。我紧皱的眉头许久才松开，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你已经还了。”我的神色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愈加沉重。心头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连心底最坚硬的部分都无法遏制地抽搐着疼。
转身离开的瞬间，身上的银色挂链却突然从身上掉了下来，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悲哀地看了它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出了大门的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大街上，依旧是熟悉的喧闹。未央只是机械地穿过人群，穿过车流。。。十字路口的红灯阻止了她的脚步，下一站，该往哪走？？？
第十章 车祸
未央，真心守护你的心，是不可能被设计和安排的。谁都会犯错，最后有人被原谅，有人被憎恨。而我们，只是在努力让一颗被憎恨的心得到原谅。——慕晨
老天爷还真是照顾我的心情啊！灰蒙蒙的天空，和我的心一样阴暗。
“未央，你站住！”苏慕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追我的，只是这时候，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接触。
他还是冲到了我面前，一把拽住我的手。“理智点好吗？你现在要去哪？”他的神色带着焦急，还有一丝心疼，是吧，我应该没看错，是心疼。
对啊，我该去去哪？回去那个真正冰冷，空无一人的家？叶未央，你这个大傻瓜，你还能去哪？！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呵。。。”我的嘴角牵起对自己的自嘲，好苦涩。。。
“未央，跟我回去吧。爸爸在等你！”苏慕晨抓着我的手加重了力道。
“他不是我爸爸！你要我说几次啊！！！”我的火气又开始冒上来，拼命挣脱他的钳制。
“够了！如果那么恨他，为什么还要留着它的银链？！”苏慕晨像个残忍的刽子手，轻而易举地揭露我最致命的弱点。他的手里，躺着我遗弃了的银链，锐利的眼神甚至盖过了银链的光芒。
我的脸色顿时惨白，紧咬着双唇克制自己的战栗。
苏慕晨看出我脸色的剧变，放缓了语气，“明明就一直记得，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忘记呢？”
“不，我恨他！留着它，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是这个人造成了所有不幸！是他，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我的双手挡住了我急于掩饰的表情，一遍一遍警告自己不许心软。
“好。既然它是罪恶的证明，那留着还有什么用！”苏慕晨的神色陡然严峻起来，手一扬，将银链往护城河扔去。
“苏慕晨，你干嘛！”我的眼睛骤然放大，立刻冲到护栏边，妄图还能看到银链的影子！
“小丫头，知道啦。那就买一对吧。以后央央想爸爸了也要记得看里面的照片哦。”
他的声音，亦如当年那般温柔，在我耳边响起。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刷刷落下。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不是很恨他吗？叶未央，你干嘛哭啊！！！
“傻瓜，”苏慕晨扳过我的身体，将我的哭脸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明明在乎他的，为什么要伪装起来？”他伸出手擦去我脸上的泪，我也不反抗了，只是泪，却越擦越多。
“对！我在乎他！十年了，我留着他的项链，一边恨他，一边却期盼他能回来，告诉我那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真的好傻，根本没有人会把我的意愿当一回事。不会再有人拍着我的头对我说，乖，央央，爸爸在啊！不会再有人了。。。。。。”泪潮汹涌，防备的心，却从某个角落开始慢慢坍塌。
苏慕晨看我眼泪没有停歇的样子，从口袋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我。我接过时，恍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这个温暖如晨光的男孩，带着我还无法适应的光明，猝不及防的闯进我的黑暗世界。慕曦说我的名字是黑夜没有尽头的意思，或许吧。我那个永无止境的黑暗世界里，因为他的到来，因为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暖，而让我一步步开始接近光明。是我自己下意识的排斥，是我怕承担不起，宁可不曾珍惜。
是我太懦弱了。。。。。。
“未央，爸爸当年的背叛，是他不对。可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忏悔啊！他用尽一切方式寻找你们。可惜，最后只剩下了你。他想要弥补，为什么你不肯给他机会呢？”苏慕晨说完摊开手，银链好好地呆在他的手心。
我知道，它，还有苏慕晨，都在等我的决定。
此刻的画面，有些电影里刻意的煽情，我缓缓抬起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不决。
“苏慕晨，你为什么这么帮他啊？你们什么关系啊？”我有些不解地问，手开始伸向银链。
他的神色更深沉了，眼帘微微下垂，不再直视我的眼睛，“因为。。。他是——我的爸爸。”
苏慕晨的声音不大，却如一道惊雷瞬间将我炸得体无完肤。我的手僵硬地停留在碰到银链的前一秒。
他，他刚刚说什么？？？！！！
我以万分惊讶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脸上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脑海里瞬间浮上无数片段和画面，都是关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那些凌乱散落的桥段突然顺理成章的被串联在一起。原来，一切，彻头彻尾都是别人编导好的一出话剧！而我，演的依旧是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小丑！
“哦。。。”我意味深长地长叹一声，“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次你在天台上会说‘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不需要偿还’。这就是你，和那个男人欠我的！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苏慕晨低下头，没有说话。
“你默认了！哈。。。。。真是讽刺，原来你帮我，关心我，只是在尽义务，或是在完成任务？一定是他安排的吧，是他叫你来偿还的。对了，还有慕曦，我还奇怪她那天怎么会刚好就出现在我家门口？现在倒是说得清了。你们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近我，还真是为难你们了。我还天真的以为，真的会有人无条件的关心我，和我一见如故。结果不过是被动地接受你们用如此方式施舍的补偿。真是够了。。。。。。”
“不，未央，不是。。。”苏慕晨突然抬起头，急欲解释什么的表情和“他”还真是如出一辙。哼！也是，人家是父子嘛！我冷笑一声，却透着无比的凄凉。
“啪。。。”，我使劲甩了个巴掌给他！
时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事物都停滞了一般，我的视线里，只有他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他的眼里是难以言喻的震惊，还有我自己呆愣在那的傻样。
“哗——”，大雨准时倾泻而下，洗刷着这个无比肮脏的世界。苏慕晨的脸在雨中逐渐变模糊，我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同样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竭力地吼了一句“混蛋”，转身冲进雨帘中。
叶未央，这个世界对你可真是够狠的。让你这么悲惨的过了十年，以为派了个天使来拯救自己，结果人家只是被逼来尽义务的。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那个拿着手帕为我擦拭脸庞的男生；“从此以后，不会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那个总能让我感到温暖如晨光的男生；“够了，叶未央！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了。”在我最害怕的时候，那个每次轻而易举击溃我心理防线的男生。那个，叫苏慕晨的男生，闯进我的心里，引起我对最不屑的爱情的期待后，竟然告诉我他和我有同一个——爸爸！
回忆一幕幕浮现，他的微笑，他的怀抱，无一不例外的成为最伤自己的利刃，伤的我体无完肤。而那刚刚萌芽就不幸将夭折的爱情，在我给了他一巴掌后，仅剩心口浅浅的一道伤疤，作为自己自作多情的代价。浅浅的，不算深的伤疤。。。。。。
雨，放肆呼吼着，庞大的雨声，像野兽受伤后的咆哮。老天，你也在为我伤心吗？
我在雨中越跑越快，只想在速度中将一切抛到脑后。即使视线一片花白，我依旧加快脚步。
突然，刺眼的车灯光透过白色水雾直射过来。感觉有什么向自己急速逼近，我反而停下脚步，唇边扬起释然的笑意。
但是下一秒，我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猛然朝旁边推去。我顺着力道在地上滚了几圈，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巨大的撞击声沸腾了单调的雨声。
我使劲抹开挡在眼前的雨水，接下来的画面让我彻底崩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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