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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高 (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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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相信你。”随手折了路边垂柳的一条枝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人说,“这回跟陈宝应交战,我调了那么多人前去,可说是倾半朝之力。章昭达却仍是束手无策!”冷哼一声,那人道,“你去了后,只要你看着可行的,就自己拿主意好了,不必顾虑章昭达太多。”
“那可不行。章昭达虽说欠谋虑了些,但他却是此次出征你指定的统率诸军的总帅,我若自行拿主意,那必会造成政令不合,属下们不知该执行谁的命令好的混乱局面,久了,定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不合,所以,无论做什么,怎也要和章昭达好好协商一番才下决定。”
“的确,”他颔首道,“若是上面的人政令不合,确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不合……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到了那边,你自己好生拿捏吧——但如果他真不堪担此大任,就直接把他杀了,由你作主——到那时,应如何安抚人心,自是用不着我再赘言吧?”
“嗯。”他所说的倒的确是我所想。如果我和章昭达一直一致,那自是皆大欢喜,但若他的想法他的谋略会误了大军战事,到那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妨碍到我。
“不会下不了手?”
“不会。”我坦然答道,“我与他交情不浅不假,但沙场之争,我身上系着的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又岂会顾念私情?须知当断不断,只会受损更重。——所以,如果他的存在会不利于我军获胜,我定不饶他。”——真到了那时,即使我心里不愿,但仍是得下手。
“嗯……我知道,你会自己好生判断,再作决定的。”
“不过,”我却笑了,“我会尽力不走到那一步的。”
“是,我知道。”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凝视着我,微微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啊,总是在维护他。”
“啊?”我不解,“我什么时候维护过他了?”
那人冷哼一声,“那年奉上沈利嘉,就不知,是不是其实是章昭达自己执意妄为。在沈氏自毁、惹下大祸后,怕我责怪,某人就替他全揽了下来?!”
呃,这个……
我摸摸鼻子,不敢再发言。
幽黑的眸子闪了闪,他问,“蛮,那一年,你为什么要用沈利嘉来试我?”沉吟片刻,他又问,“你难道不知道,考验和比较,都是最伤人心的吗?――世人,有几个能经得起考验?”
我叹道,“那时节,我哪里顾得了这凭多?那时只想知道自己在你心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不顾一切的,就做了。”至今想起,有时仍会后怕:怕他万一经不起考验,怕他万一真收了沈利嘉……
深邃的眼中似闪过一丝情绪,是什么?只是太快了,快得让我来不及思索它的含义。温润的唇不带一丝情欲的吻过我的面颊,然后,叹息一声,他没再说话……
夜里,那人熟睡了,我轻轻挪开他缠在我腰际的手,下床起身走至桌前。桌上铺着此次征讨陈、周二人的战事图。自我军与之开战来,我就一直在研究着双方的优劣。那人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由得我去了。
站在沙盘前,我细细审视着敌我双方的位置:陈宝应占据着建安、晋安,其主力就在建安湖畔,章昭达则驻军在他对岸与他僵持……东兴郡,至今仍是周迪囊中物……
程灵洗征讨周迪,周迪大势早去,只是仍负隅顽抗……
嗯,周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暂时,可以不必理会。眼下的关键,是陈宝应。
……陈宝应啊……
他的主力及他本人就在建安湖畔,利用着晋安、建安二郡的地理优势,直接以水陆二路为屏障抗拒我军,而且,他更在建安湖畔修筑栅栏。章昭达每有所行动时,总会因地理之势而输给陈宝应……
……陈宝应水陆二路皆备,进可攻退可守,是大大的占了地理优势啊……
如果,我能让他尽失其优势的话……
啊,有了!!
一双温暖的手扣住我的腰际,那人轻轻一用力,将我带入怀中,头搁在我肩窝,那人轻轻责道,“这么夜了,不好生休息,还在想着战事。天冷,你又是怕冷的人,还在下面干什么?快去睡了。”
“茜!”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自身后扯了出来,指着沙盘,我兴奋的说道,“我想到破陈宝应的法子了!”
“哦?”那人眼睛一亮,忘了斥责,急急追问,“快说!”
指着战事图,我兴奋的给他讲解着,“你看,这里是陈宝应,这里是章昭达,这里是余孝顷他们。这些日子来,陈宝应在建安湖畔修栅栏以抗我军,他进可攻退可守,章昭达自然焦头烂额,无计可施。――咱们,就叫余孝顷他们不要过来了,让他们由陆路直取晋安。而章昭达则从水路上攻向建安。同时,令其它将士一律在晋安、建安二郡附近纠集待命,――时机一到,我军就四面合围,来个关门打狗――看他陈宝应还怎么嚣张?”
那人沉思片刻,双手击掌赞叹道,“好一个关门打狗!”一把将我抱起,胡乱亲着我的脸,那人大笑道,“你啊!总是有想不完的法子!”
次日,天嘉帝下诏:
令明威将军程之季、成州剌史甘他、云旗将军谭瑱、宣猛将军陈思定、前军将军徐皆远等诸将,由信威将军、益州剌史余孝顷总督,直取晋安。
令广州剌史欧阳纥等,率衡、广之师,会我六军。
令新州剌史区白兽、明州剌史戴晃、壮武将军修行师等,由护军将军章昭达总督,仍顿军建安。
再令临川太守骆牙、寻阳太守莫景隆等人,随机镇遏,络驿在路。
二日后。
站在阅兵台上,看着肃静的校场,我朗声说道,“如今我大陈兵精粮足,上天定会保佑我军凯旋而归,弟兄们,大丈夫立身于世,建功立业就在此时,愿与诸君共勉。”
三军将士领命。
然后,领着各路兵马,我往建安出发了。
对于我的到来,章昭达是大喜过望,握住我的手无限欣喜的说道,“子高,你我二人联手,何愁陈宝应不平?”
我捶他一拳,笑道,“章兄又在取笑我了,小弟那些小聪明,哪里及得上章兄……”
话还没说完,已被章昭达打断,他一脸的受不了,拱拳告饶道,“子高,求求你莫要再捧我了!你我二人再这样互相吹捧下去,几时才停得下来?得了得了!你我二人皆是俊杰之士,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你说是吧?”昭达为人爽朗热情,早年征战中,我和他并肩作战,惺惺相惜,情分颇为深厚,他和我说起话来,自然是百无禁忌。
我微笑应道,“那是自然。不过,小弟比起章兄来,还是自愧不如啊。”
昭达颇是有些无奈的说道,“子高,你啊……唉,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嘿,不和你说这个了,咱们现在时间紧,就直奔主题吧:走,到书房中去,咱们得好好商议一下!”
我摇头,佯作生气,“章兄真是小气,连饭也不给兄弟吃一口,就要奴役小的了,大将军好没道理。”
“嘿,我总是说不过你!”一把拉住我的手,章昭达是一脸的恶笑,“韩大人,走吧,想不出法子,你就别想有饭吃!”
大笑声中,昭达挽着我走到书房中,指着那悬挂在空中的地图对我说道,“来,一起想破敌方法吧!”
坐在椅中,接过昭达递过来的香茗喝了一口润润嗓后,按着来路上就已想好的思路,我开口说道,“章兄,我以为,现在我军最好是拨营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子高何出此言?”章昭达面色一凛,庄容道,“在这里与陈宝应对峙有何不好?这里是最接近逆贼的地方,他们稍有异动,我军即刻便可知道,――这里,应该就是最有利的位置了!”
“章兄,再在这里跟陈宝应僵持下去,我们讨不了任何便宜的。”我正色说道,“他得地利,我们无论如何也奈他不得。就算我们在水师上略胜他一筹,他却可以直接从晋安那边以陆路逃遁。那时,就算是打了胜仗,但花了朝廷这么多银子,却仍逃脱了首恶,我们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天下交待?――所以,兄弟认为:我们只能以退为进,另行布置。”
“只是子高,如今圣意是要我等关门打狗,我们若是一迁移,那合围之势岂不成了泡影?以愚兄看来,皇上这个法子是再正确不过,”章昭达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咀嚼着我的话,“子高,我们只有长扎此地,整个合围之势方能成阵……”
我打断他的话,指着地图详细给他分析,“章兄你看,陈宝应既敢以水路为屏障,咱们就让他吃吃水的亏!在建安湖畔与他对峙,咱们讨不了便宜,那就上迁,迁到建安湖上游。”顿一顿,看到章昭达听到我的分析后缓缓点着头,就又继续说下去,“你看,陈宝应就在建安湖畔修栅栏以抗我军,而这建安湖的水统统来自建安江(注1),所以,咱们就到建安江上游等着。待湖水上涨之际,咱们就趁水势放重物随波而下。重物顺急流而下,遇阻碍时对阻碍物的破坏力当然会更大。――自然,陈宝应他们那牢固的防守可被击毁。”
章昭达仔细看着地图,双眉紧锁,口中喃喃出声,显然是在凝神思索。良久后,蓦地,他击掌赞道,“好计!好计!就依子高!就依子高!” 想了想,又补充道,“那重物,不如就定为木筏吧,这地方到处都是参天树木,木筏容易制造,而且木制品本身又极重,顺水而下其冲击力是绝不可小觑……”
“嗯……对啊!”我兴奋的说道,“就把那重物定为木筏!――章兄,如果,咱们在木筏上再加上拍舰,在放木筏后……不,我们可以把木筏分二次来放。开始时,就只放空木筏于水中去冲撞陈逆他们的栅栏,随后,咱们可以在木筏上加上拍舰,由士兵来操纵着木筏与拍舰,投出巨木、巨石这些东西来毁了他们的栅栏!”
我的话音刚落,昭达就流利的接着说道,“同时咱们令四方联军合攻――嘿,如此这般,我就不信还能走了这个陈宝应!”
次日,我军即刻拨营转据建安江上游。在那里,我军挖深沟筑高垒,任他陈宝应军万般辱骂挑衅,我军只是气定神闲按兵不动。同时,主帅章昭达令众兵士大量伐木。我军在砍下树木后,并不去其枝叶,反而用粗绳将这些带有枝叶的树木捆成结实的大木筏,再在木筏上置好拍舰。
数月间,我军做了无数大木筏,将它们依次放在河两岸,静待时机。
考虑到久驻于此人心易动,怕将士们寂寞思乡以致士气低沉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我和章昭达招来军中幕僚,编写了不少俚曲让各军传唱,以鼓舞士气,免去将士们闲时思乡之苦。
朝廷所编写的军歌多是曲风古朴,词意难懂。而军中大部分将士都是不识字的,那些军歌,他们听都听不懂,更别提有什么唱的兴趣了,就算唱,也不过就是应个命走走过场罢了。
异于朝廷所颁之军歌,这些用乡间俚语粗话编成的小曲通俗易懂,调子简单,既有号召将士们诛杀豺狼虎豹保家卫国的,也有鼓励将士们建功立业,铲奸除恶后抱得心上人归的。因为这些歌曲谁都听得懂,加上唱的又都是大家心里最想的事情,所以就在军中流行起来,人人皆是唱得朗朗上口。
八月十五中秋节,我们特地设下军宴,召来军中歌伎(注2)以歌舞助兴,与众兵士同乐。为防备陈宝应偷袭,我特地将所有军士分为三拨人,轮流娱乐、休息、巡逻。
……
如此这般苦心安排后,将士们因久困于此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统统被引到正途上发泄出来,自然,我军军容肃穆,军心稳定。
喜得章昭达直拍着我的肩夸奖道,“子高,有你的!既懂军事,又知人心,真真难得!”
自进入十月,天助我军,开始下起了连续不断的豪雨。
江水大涨!
――时机已至!
“呜……”
号角声响彻四方,三军将士佩刀带剑结队向校场聚齐,一个个皆是装束整齐衣甲鲜亮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偌大的校场一片肃静,迈着沉稳的步伐,我与章昭达登上了将台,一左一右站在将台上。
看着严肃的军容,感受着那高昂的士气,我不禁豪情满胸。
只见主帅章昭达举起手,向三军致意后,大手一挥,道,“宣军令!”
我朗声道,“临阵畏敌者,斩!”
“贻误军机者,斩!”
“不遵号令者,斩!”
……
宣完军令后,章昭达朗声说道,“将士们!陈宝应狼子野心,在归顺我大陈后却长年与北人暗中勾结,并收容谋反作乱的周迪、留异,扰我百姓生计,坏我华夏一统。将士们,这样的逆贼,怎能纵容?!――不灭此贼,我等誓不还朝!”
三军将士齐声应道,“不灭此贼,誓不还朝!”
“有进无退!”
从将士齐声回道,“有进无退!”
昭达大喝一声,“三军出发!”
于是战旗飘荡,鼓乐高奏,我与章昭达下了将台,按预定计划发动了攻击……
我军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筏推入江中,潮水澎湃,奔腾呼啸着,木筏顺流而下。
我们首先放出的是空木筏,空木筏直接朝陈宝应营中护营的栅栏冲撞而去。就只凭这些空木筏,那坚固的栅栏就已被毁去不少。接着安置了拍舰的木筏,由士兵们操纵着也出发了。不断的有石块击向陈宝应军营中……
猛烈的浪潮再加上木筏自身的重量及拍舰上发出来的巨石,很快的,陈宝应那些号称“铜墙铁壁”的栅栏大部分都被我军击破了。
我军的战舰,尾随在木筏队之后。
见栅栏已破,陈宝应的战舰也只得迎了上来……
战斗空前惨烈,双方皆施了火箭,不少战船中了火,在水面上熊熊燃烧着,起火的船只挤在一起,你冲我撞,不断有船只沉没……
鲜血,染红了江面……
见双方的水军都有些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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