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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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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二炳子好像不是个识时务的俊杰,依然撇个嘴哭不停。使得我父亲大恼,上前踩住他的一条腿,使劲往脚踝上面跺。嘭嘭的,一连跺了十来下,每一下看起来都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上冒着大汗。疼得二炳子身躯像豆虫一样来回地扭动着,嚎得简直没个人声了。
可我父亲动作未停,依然狠狠地跺着,而且老是跺那同一个地方,每抬一下腿时,俩胳膊甩起来,整得身子跟快要飞起来了似的。当他停下来后,再一看二炳子的脚踝,肿得老粗,都撵上小腿肚子了,冒起了两个馒头一样的肉疙瘩。
“还哭不啦?”我父亲再次用棒槌指住他,拭擦着头上的汗,咬牙切齿地问道。
“三叔,我。。。。。。我不哭了!”二炳子剧烈地抽着噎仔,嘴巴一张一张地说道,泪水照旧溢得凶猛。
“你先歇会儿,让你哥哥先喝,给你做个榜样,让你看看啥叫不挑食的好孩子!”说罢,父亲将棒槌一拐,指着了我,眼珠子猛地往外一凸,大声吼叫:“小逼崽子,你喝不喝?”给我吓得俩腿发抖起来,犹犹豫豫的,磨磨蹭蹭地端起那盆子绿油油的绿鳝汤,嘴巴抿到盆口边缘上,就像喝烈酒一样,憋住气尝了一小口。
不晓得有人喝过那种橘红色的锈水没有。就是一个铁桶里的水放了老长时间,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橘红色的锈沫子。绿鳝汤的味道就跟它差不多。就是比较咸,还比较酸,想必没少放盐和醋,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子浓郁的腥臭味道。
我将那一口绿鳝汤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胃里一阵阵恶心翻涌,但不敢吐出来,怕再招上棒槌,憋得腮帮子鼓梆梆的,眼泪直往外流。
“快点儿给我咽喽!”父亲用棒槌轻轻击敲着我的天灵盖,发出哐哐的闷响。
没办法,我只好攥紧拳头,眼睛一挤,猛然一使劲,咕咚一家伙,把那口绿鳝汤给咽到肚子里面了,然后张开嘴哈了一口气,扭过头,指着口腔让父亲看。
只见他慢慢裂嘴开笑了,点了点头,眼睛竟变得有些湿润了,喃喃地说好孩子,总算没有辜负当爹的一番瞎忙。我努力扯动着脸上的肌肉,也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支棱个歪嘴,发出呃呃的声音,模样应该跟哭着差不多。
父亲出去了,离开之前,突然又拎起棒槌,照二炳子的头上猛敲了一下子。也不晓得是脑袋太硬,还是父亲不够用力。当一棒槌落下去之后,发出很响的声音,却不见血迸出来,光听见二炳子干嚎了。很快,他的脑门上慢慢地冒出了一个青紫色的疙瘩,圆滚滚的,像饱满的果实一样挂着,快撵上一只鹅蛋了。
过得一会儿,父亲回来了。一手上掂了两只硕大的死老鼠,另一条胳膊兜着一筐子先馏好的馍。他将死老鼠和馍筐子并排放在桌子上。再把二炳子从地上掂起来,往凳子上一撂,喝令他坐好。
要说二炳子这个孩子光知道瞎犟,没听我父亲的话,身子歪歪斜斜地又滑下去了,恼得我父亲将牙咬得咯嘣咯嘣作响,伸手攥住他脑门上的那个大疙瘩,用力一拽,嗤啦一下子,将肉皮撕开了,一股子血柱喷出来。把二炳子给疼得在地上扑棱扑棱地打滚。等他歇了,我父亲又过去把他给拖起来,让他在凳子上坐好。
这下,二炳子才算是老实了。坐得笔笔直直的。
然后,父亲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对我们说:“两条选择,要么啃死老鼠,要么给我用绿鳝汤泡馍吃!”
见那死老鼠,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四肢直挺挺地翘着,肚皮膨胀得滚圆,快要炸开了似的,嘴巴大张开,露出细小的牙齿,眼珠子已经发烂了。散发出特有的那种腐臭味儿。我父亲拣起其中一只,用力一捏它的肚子,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给捏爆了,一团肠子迸出来,依然跟肚子粘连着,往下耷拉得老长。然后我父亲又将它给扔回桌子上,往衣服上擦了擦手,说吃吧,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唉!我自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就是宿命,恐怕逃不过去。父亲的手里现在没有拿棒槌了,而是换了一把细长的尖锥子,虎视眈眈地瞅着我们,弄不好就要扎谁的嘴了。再让你的嘴刁。
我拿起来一个馒头掰碎,一块块地往绿鳝汤里投着。吃这个,总比吃死老鼠强。
可二炳子却慢慢伸出手,抓起了那只肚子已经爆掉了的死老鼠。
☆、第四十六章:接客
但见二炳子掂住死老鼠往高处提,歪扭个脖子,头往一侧下栽,嘴巴大张着朝上,接住了鼠尸上粘连着的那一疙瘩肠子。话说这一疙瘩肠子是黑紫色的,像极了一大团攒起来的葡萄籽。让二炳子给吞进口腔里去了,连嚼都不嚼,脖子往前一伸,眼珠子往外一瞪,那么大一疙瘩的东西硬是给生生咽下去了。
然后他又掰开死老鼠的肚子,撅个嘴巴朝前凑,紧紧地抿上去。发出一阵啧啧咂咂的声音。将里面所剩的污血和其它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尽数吮吸到嘴巴里去了。随着喉咙部位凸鼓起上下蠕动不止,又给咕咚咕咚地咽掉了。之后,将剩下的鼠尸皮囊展开给我父亲看,说三叔,光剩下一些骨头和肉了,我没有牙,咬不动,咋弄啊。
我父亲拎起另一只老鼠递给他,说你光吃老鼠肚子里面的东西就行了,看这肚子鼓鼓的,装着不少东西哩,剩下的空身子先搁桌子上吧,扔了浪费,明天给你炖炖。二炳子说声好吧。便将手中的鼠尸皮囊丢下,又抓起另一只死老鼠。
这回是一双手攥住死老鼠的四肢,往两边扳开,让它的大肚子尽量裸露出来。二炳子的嘴巴凑上去,嗅动鼻子闻了闻。张开嘴猛地一口咬了上去,然后使劲往里吞了一番,勉强将鼠肚子上最凸起的一部分给吸到口腔里了。再用牙龈夹住,慢慢用力阖上颌骨。看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照顾不好,鼠肚子便会从牙龈上打滑。
反复地蠕动着牙龈,来回地磨合磨合,将鼠肚子上挤压出凹痕。终于能咬结实了。握紧拳头,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突然嘴巴上猛地用力一合。听得嘣一声。就跟捏爆一个马泡瓜似的。饱满的鼠肚子被二炳子用牙龈给铰崩了。一股子脏东西似箭一般射过来,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伸手往脸上一抹,黏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只见手掌中粘着一片浓稠的黄浆糊,还夹杂着一根黑色的细肠子。再一看二炳子,又在凸瞪着个眼珠子,梗着脖子,脸上憋得潮红,将嘴里的东西使劲往下咽。咕咚一家伙,那么一疙瘩老鼠的内脏又让他给咽下去了。然后又是把死老鼠摁在脸上,啧啧咂咂的一阵吮吸。直到把鼠肚子里面的东西给吃得干干净净的。
将两只死老鼠给吃了后,二炳子饱了。这回是真的饱了。自打来到我家以后,头一次吃饱。显得有些兴奋,对我父亲说:“三叔,这死老鼠挺好吃的,可以让我当饭吃啊!”父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喷出一道浓浓的烟雾,嗤一声嗤一声地冷笑不已,说你这个讨债伢子,你以为这些老鼠好抓着么,这是我打死人坟里掏出来的,这些鼠王八都是吃死人肉长起来的。
人家二炳子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接下来该我吃绿鳝汤泡馍了。我才刚把脸给糊涂起来,还没张口央求呢。这父亲就眼疾手快,冷不丁地将尖锥子往我嘴巴上戳了一下子。给扎流血了,疼得我抽动个歪嘴叫唤不止。
“你要不把这盆子绿鳝汤给我喝完,看我不废了你!”说着,父亲将尖锥子抵在了我的脑门上,使劲一攮,再猛地一缩的。给扎破了一层肉皮,有血珠子渗出来了。吓得我浑身冒汗不止,慌不迭地说我喝我喝。
端起盆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实在有些恶心得慌,嘴巴不由得一张,险些吐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将返流到口腔里的秽物给强行咽下去了。
“瞅你这没出息的屌样儿吧,看人家二炳子,死老鼠都吃了,你连这鱼汤都喝不下去,要你用啥使啊!”父亲用锥子的把柄一下一下地攮着我的头,使得我的头朝下一栽一栽的。
虽然二炳子吃死老鼠对我的心灵造成了强烈的抨击。也让我心里有了些平衡感。可绿鳝汤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喝了。
记得在以前某个高温的夏天里,我在厨房里找到一桶稀饭,以为是母亲给我留下的剩饭,就盛了一碗,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又酸又馊,恶心得我一下子吐出来了。问了母亲才知道,那是她攒了一个月的饭根,忘了倒掉了。
而和眼下这绿鳝汤比起来,那一桶在夏日高温下存放了一个月的饭根,端的属于美味佳肴了。
突然,脑子里灵光迸现了。我抬起头问父亲:“好爹嘞,我能在绿鳝汤里掺点儿其它的佐料吗?”父亲皱着眉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说:“好吧,谁让你是我的儿子呢!”我不由大喜过望,说谢谢老爹网开一面。
“网开啥网开,你又不是个王八,兜住你了?说个话都不能好好说,光知道卖弄你那俩破字,真让人恶心得慌!”父亲又吵吵起来。
我到厨房里把酱油醋掂过来,正要往盆子里倒的时候,却被父亲给阻拦了,并厉声喝斥我:“你这个败家子,还过日子不啦?给我放下!”说着,照我头上掴了一巴掌。
再三思索之后,我操起一把铁锨,从院子里挖了一大块泥土,黑黝黝的,上面满是细窟窿。我将它掰开揉碎,把里面的蚯蚓给挑出来。一捧一捧地将零碎的泥土洒进盆子里,用筷子搅着。慢慢地,就给搅成了一盆浓稠的泥糊涂,呈绿褐色。
父亲站在一旁,面情冷峻地瞧着我的一举一动,说这都是你弄的,你必须得给我吃掉。我十分凄惨地笑了一下,说爹,你放心,这是我造出来的,我会把它吃完。他有些不解地问道:“给你那么多馍,你为啥不把馍给泡进去,非要往里面扔泥巴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强忍住盈眶的泪水,指着那盆子泥糊涂,咬着牙,哽咽地说:“爹,这是我故意弄成这样的,我就是想看看,这绿鳝汤都成一盆子泥糊涂了,你还舍得让我吃不!”
“好你个小机灵头子,你他妈耍我呢?”父亲气得暴吼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我亲爹不,为啥要这样对待你的孩子?”我积攒多天的愤恨终于爆发了,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道。
父亲冲过来,捉住我的头发,一锥子横扫过来,扎在了我的脸上。将我的左脸颊给刺穿了。我发出哦的一声,一动不敢动,抖着歪嘴吐字不清地说,爹,快点儿拔出来,我错了,我不闹啦。
“妈的,小逼崽子,还治不了你了!”父亲胳膊将往外一挥,使锥子从我的脸上拔了出来。我紧摁住脸上的伤口,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子,痛哭流涕地大喊道:“爹,你到底要我咋的啊?!”
哐!父亲端起那盆褐绿色的泥糊涂,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搁。抓住我的胳膊给扯过去,让我坐凳子上。命令道,把泥糊涂给老子吃掉。我抬起头,睁着朦胧的泪眼,说我不要不吃呢。
“你到底吃不吃?”父亲又举起了手中的锥子,嘴唇抿成一层薄皮,一排牙齿往外龇露着,“信不信我把你这只能看得见的眼珠子给扎瞎!”
这句话无疑是个晴天雷劈,使得我心里猛烈地一震。大小便失禁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父亲已接近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我相信,如果我不吃掉这盆子泥糊涂,他一定会把我的眼睛给扎瞎的。
如果我全瞎了,那这人生还有什么过头儿。
低头瞧着这盆子浓稠的泥糊涂,里面还掺杂着几条死去的蚯蚓,我不禁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往绿鳝汤里泡馍呢。没事儿瞎逞能干啥,还打出一张感情牌。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没办法。事已至此,吃了它吧。我只得端起了盆子。
泥巴其实上没那么难吃。只是从小我们被灌输了一种概念,这玩意儿不能吃。就跟往嘴里放一块铁疙瘩,其实味道并不如何。但固有的观念会警告我们,这玩意儿不能往肚子里咽。因为它不能被消化。
同样,泥巴充填到胃里也不能被消化,弄不好还会引起败血症。再说,吃泥巴的时候,那种膈应劲,没法说。得亲自去尝尝,才能体验到那种滋味。
我吃上几口,咽到肚子里,胃里起了一阵痉挛,将泥巴给呕出来,滑到口腔里,撑得我腮帮子鼓鼓的,绷圆的嘴巴禁不住发出噗噗之声。我实在不够胆子将它给从嘴里吐出来,因为父亲的锥子正在我眼前晃悠着。只好慢慢地嚼碎了,梗着脖子给咽了回去。
一盆子泥巴给吃完后,时间已到了深更半夜里。我的肚子被撑得浑圆,站都站不起来了。父亲让我坐着消化下。他领着二炳子上床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一直坐着不是个办法。就小心翼翼地腆着大肚子,用手顶住后腰,跟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似的,一步一步地挪到厕所,颤颤巍巍地站到茅坑的砖垛上,解开裤子,慢慢蹲下来,使劲屙粑。可能是泥巴将肠子给堵严实了,我哼哼呀呀地屙了半天,连个屁都没屙出来。
蹲得我腿麻腰酸的,就站了起来,裤子还没提。
由于我家茅厕的墙头低矮,一般大人站着会露出头。反正解大手的时候都是蹲下来的,没必要把墙头垒那么高,浪费砖呢,只要能盖过胸就行了,就是男人站着小解的时候,别人打外面也看不到。
虽然我年龄小,个子没大人高,但我此时是站在约三十公分厚的砖垛上的。所以隔着厕所的墙,我能看到院子里。
哐当一声。我家的大门开了。只见有一顶黑轿子由两个人抬着,颠颠晃晃地进了我家的院子。到屋门口便停住了。两个轿夫将轿柄从肩膀上脱下来。其中一个去上前拍门子,另一个站在院子中央,东张西望的,像是在负责把风。
只见那轿夫长得脸色煞白,跟往上面刮了一层腻子似的,腮上涂抹着胭脂,嘴巴圆嘟嘟的,头上带着一顶红帽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白字:王听话。
☆、第四十七章:疤痕
也不晓得是墙头上的杂草给我造成了一种掩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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