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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集催命符 作者:程小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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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国英旁听了一会,这时有些不耐缄默,就发表他的结论 
他道:“从时间上推算,汀荪大概是在八点和九点之间死的。汪探长,你想对不对?” 
汪银林沉吟了一下,答道:“正是,八点钟时,他既然还在梳发洗脸;九点过后,这位杨先生上楼去时,便发现他已吊死。他死的时候,的确在这一个钟头里面。”他说着,回头瞧瞧杨春波,又瞧瞧霍桑。 
杨春波沉倒了头,两只手插在西装袋里,好似有些发窘。霍桑的眼光却凝视着壁上的几条山水屏条,似乎他的思想在别的方面,并不注意到汪银林的暗示。 
他突然问道:“还有那个张阿三呢?我们再听听他怎样说法。” 
这建议得到了汪银林的接受,那老主人便吩咐莫大姐退去,叫厨子张阿三进来。几分钟后,那身材高大的张阿.三,已走进客堂里来、他的高度似乎比霍桑还高一寸,宽阔的肩膊,苍黑的方脸,两条浓眉罩着一双黑眼,都显示他富于体力。他穿一身玄色假羽绸的夹袄裤,对胸钮子,里面衬着雪白的短衫,左胸口表袋里,露出一根白银的粗表练。他的声浪很粗壮,答语也比那两个女仆简单得多。 
他说道:“我今天起身很迟,吃过了粥,就到菜市场去。这回事我完全不知道。’” 
霍桑凝视着他问道:“你在什么地方吃粥的?” 
“在后门里的披屋里。” 
“那时在什么时候?” 
“我不仔细,大约在八点过后,因为我吃粥完毕的时候,那位姓高的客人方才出去。” 
“那时候可有别的人在后门里出进7” 
“没有” 
“你和吴妈莫大姐一块儿吃粥的吗?” 
“不,她们在灶间里吃的。我吃好了粥,把粥碟拿到灶间里去时,她们正盛好了粥,还没有吃。我就提了篮到菜市上去了。” 
霍桑想了一想,又问道:“你今天可曾瞧见过大少爷?” 
那厨子很坚决地摇摇头。“没有。” 
“你今天不曾上楼去过吗?” 
“没有。我吃完了粥就出去了。 
霍桑忽换了一个问题。“你平日吸什么牌子的纸烟?” 
“我——不吸纸烟。 
霍桑突然立起身来,表现一种意外的举动。他奔到那阿三面前,握住了他的两手,反复地瞧了一瞧。严肃道:“你为什么骗我?你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还有黄色的烟痕! 
那厨子似非常惊恐,想赶紧缩手,却挣扎不脱。他断续地答道:“我——我从前本来是吸烟的,不过——不过近来却戒烟了。” 
霍桑放了他的手,婉和道:“原来如此。你几时开始戒纸烟的?” 
阿三吞吐着答道:“我——我戒了三天,故而烟痕还没洗掉。 
霍桑点点头,说道:“好,你到后面去罢。 
汪银林似已领悟到霍桑最后的问话有什么用意,等到那厨子退出了客堂,他便回头向甘东坪问话。 
“甘先生,你可知道他当真是新近戒烟吗?” 
那老人疑迟了一下,答道:“这个我不很仔细,你可问问小女。……但你们为什么查问得这样仔细?莫非汀荪的死——” 
汪银林接嘴道:“他是自己吊死的,但我们相信今天早晨有人到他卧室中去过,并且他的抽屉也有人翻动过,故而我们不能不查一个明白。 
甘东坪连连点头道:“唉,什么人上去过呢?为什么翻动他的抽屉?这的确应当查查明白。”他提高了声调喊道:“丽云,你走出来! 
不多一会,那丽云便从东厢房中出现。伊走进了客堂,鞠了一个躬,在靠近长窗的一只圆凳上斜侧着身子坐下来。伊手中执着一块白巾,低着头,等候我们询问。 
甘东评道:“丽云,今天早晨可有什么人到你哥哥房里去?” 
伊摇头道:“没有人,只有这一位杨先生——”伊顿住了,抬头向杨春波瞧瞧。 
霍桑接嘴道:“是的,他是发现令兄吊死的人,我们已知道了。除他以外,你想有没有别的人进去过?” 
伊答道:“没有了。刚才我听见吴妈、莫大姐和阿三的话,完全是合乎事实的。” 
汪银林插口道:“你想你的舅舅可曾到你哥哥房里去过?” 
“不会的,他洗好了脸就下楼来吃粥,吃完粥就动身。” 
“当他下楼以前,你哥哥正在洗脸,你怎知道他不会走进去瞧瞧你哥哥呢?” 
“我想不会的,因为他们是不招呼的。” 
“唉,舅甥间竟不招呼?为什么呢?” 
甘东坪忽然代替答道:“唉,这回事我来解说。这孩子近来越发荒荡,每夜里总要半夜时分回来。前天晚上,骏卿训斥了他几句,汀荪不服气,彼此曾口角过几句,因此大家便不招呼了。” 
汪银林点点头,向霍桑瞧瞧,霍桑仍毫无表示。 
汪银林又问道:“你舅舅在什么时候动身的?” 
丽云答道:“他出门时约在八点一刻。他说他还要去买些东西,准备乘十点钟的特别快车回无锡去。” 
“那么,你舅舅动身以后,吴妈和莫大姐都在灶间里吃粥,吃罢了粥,他们又到后院里去洗东西。那时候阿三也到外面去买菜了。在这个当儿,可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完全没有。” 
“那时候假使有人从后门里进来,吴妈和莫大姐当然不会注意。那人走进来后,也许直接上楼。你想可全有这样的事?” 
那女子沉吟了一下,又摇头道:“不会的,如果有人上楼了,楼梯上总有声音,我一定听得到。” 
汪银林又问道:“你在东厢房里,隔着这样一个客堂,那人或许故意放轻脚步,你想你也可以听得出上楼声音吗?” 
伊低头想了一想,又用白巾抹一抹嘴唇。一会,伊答道:“今天早晨我在这次间里裁一件衬衫。如果楼梯上有什么声音,我一定听得。 
“那么,你始终不曾听到楼上有什么声音吗?” 
“完全没有。 
霍桑静听了好久,这时又解困似地插话。 
他道:“这一点大概没有疑问了。现在还有一句话,莫大姐说,刚才令兄在厢房楼窗上喊洗脸水。你可也听见吗?” 
伊点头道:“听见的。 
“他喊什么人送脸水上去?” 
伊将那块接着嘴唇的白巾放在盖覆亡色素绸旗袍的股头上,迟疑着道:“他只喊洗脸水,不曾喊什么人。 
“还有一句。那阿三可是新近戒纸烟的吗?” 
“这几天我的确不见他吸纸烟了。 
霍桑点点头,便立起身来,像要告辞的样子。那老人也立起来准备送客。 
汪银杯忽从衣袋中摸出了那条丝带,给东坪和丽云瞧视。 
他问道:“这条带是什么人的?” 
甘东坪接过了瞧了一瞧。“这带我没有见过。丽云,你知道吗?” 
那女子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可以问问吴妈。”伊说着拿了丝带走到白漆屏门后去。 
霍桑利用着这个左右无人的机会,走到老人的身旁,放低了声音问道:“甘先生,据你推想,令郎为了什么原因意会自寻短见?” 
老人顿了一顿,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在去年年底,曾给他料理了一千一百元债务。现在我每月给他五十块钱年用,他似乎还不够用。这一回事,他或许就为着这经济问题,但他也不至于这样子。这孩子性情很爽直,我倒很疼爱他。他欠了钱,我总给他料理。我想他似乎不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那么,你想他可还有别的原因?” 
“我委实想不出。” 
霍桑忽从衣袋中摸出那封怪信,抽出了里面的信纸,用手指执着纸角展开来。 
“甘先生,这一张符,你可曾见过? 
老人露着惊骇的眼光,连连摇着头。“奇怪,奇怪!我没有见过。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三日死’三个字,是一种诅咒性的怪符,我们刚才在令郎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老人又向霍桑手中的信封面上瞧了一瞧,寻思道:“唉,这信是邮局里来的。奇怪,奇怪!他放在枕头底下吗?……他是很迷信的,莫非他——” 
霍桑催问道:“甘先生,你有什么意见?” 
老人又顿了一顿,反问道:“你想他不会因为这咒语的恐吓,便干出这没主见的举动来吗?” 
“他既然迷信,这理解也可能的。但这封信你想是什么人寄给他的?” 
“我完全没有头绪。这信封上的笔迹,我也不曾见过。 
“那么,这封信应当昨天送到,你可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接到的? 
甘东坪又摇头道:“我不知道。吴妈和莫大姐时常代替他收信,你可以问一问。 
这时他的女儿已领着那老婆子进来。 
丽云说道:“吴妈认得出这一条是哥哥的裤带。 
汪银林问老妇道:“你怎样知道的? 
吴妈答道:“我给他洗过一次。他穿西装时用皮带,穿中装时就要用这条丝带。 
霍桑又把信封给老妇瞧瞧,问道:“这封信昨天可是你给他收下的?” 
老妇摇头道:“不是,昨天没有信来。但我记得在一个礼拜以前,我曾给他收接过这样一封信。 
霍桑点点头,顺手将信封放进衣袋里去。 
汪银林回头向姚国英道:“好,国英兄,你赶紧准备正式呈报,请求检验官就来检验。 
姚国英答应了,向老人道:“甘先生,我想在法院里来检验以前,楼上的东西不要让任何人移动。 
甘东评点头道:“好,我一定不让任何人上楼。 
我们五个人挨次退出,姚国英走在前面,霍桑殿后。他走到灶间面前的小天井中,忽又站住了向灶间里的莫大姐和阿三招手,问他们昨天曾否给死者接收过信,这一男一女都回答没有。 
甘东坪又说道:“那么,大概是他自己接收的了。 
霍桑道:“他昨天什么时候出去? 
老人转问那年轻的女仆道:“莫大姐,你可知道? 
那女仆道:“他大约在九点半光景出去,但在午后五六点钟,他曾回来过一次,上楼去拿什么东西,后来又重新出去的。 
霍桑似很满意,便不再问话,跟着其余的人从后门里出来。甘东坪送到后门口,就拱手送客。 
这条后门外的小弄,只有四五丈深浅,除了甘家的后门,还有两家小户人家,一家的门关着,另一家的门里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婆子正在粘火柴匣子。当我们走过的时候,这老妇似乎因为骤然间看见一群人走过,引动了伊的好奇心,便推起了那副铜边眼镜,停了手向我们呆瞧。 
我们走到弄回,姚国英声言要回署里去准备报告,就和我们作别。杨春波在这件事上,分明感到十二分难受,死了一个朋友,又受了汪银林怀疑的问询,当然非常没趣。他起先似乎认为甘汀荪的死,出于阴谋被害,故而很起劲地来报告我们,但自从被汪银林带着怀疑的口气询问以后,他便不再发表什么意见。他分明感觉到他如果再有什么建议,说不定会招揽到自己身上去。这时候他真像一只樊笼里的小鸟,急于盼望着自由。他向霍桑声明,他要回家去料理些事情,霍桑并不挽留。他就踏上了他自己跟来的汽车和我们分手。霍桑说道:“银林兄,我要借用你的汽车送我们回去,我还有几句话和你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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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意外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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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上了汪银林的汽车,汪银林已领会到霍桑在上车前的一句话有着重要意味。他一等汽车开动,便向霍桑问话。 
他说道:“霍先生,你有什么话说。” 
霍桑在他脸上瞧了一瞧,静悄悄地说道:“我想你总也知道了吧?甘汀荪是被人谋杀的!” 
这句话不但出于汪银林的意外,连我也呆了一呆。因为刚才姚国英和汪银林所指示的吊死的证据,在我眼中也不得不认为事实,霍桑虽没有肯定的表示,但也不曾反对过。此刻他怎么凭空翻案? 
汪银林顿了一顿,诧异道:“唉,谋杀的?当真吗?我老实说,我倒不知道。但我们明明瞧见他身上并无伤痕。” 
霍桑点头道:“正是,没有伤痕。” 
“他头颈里的八字不交的缢痕,不是也很清楚吗?” 
“的确,很清楚。不过不是他自己吊上去的! 
汪银林沉吟了一下,似有所领悟:“莫非他被人毒死以后,再给人吊上去的?” 
霍桑摇头道:“不,死后上吊,头颈里不会有这样有血阴的缢痕。他的确是吊死的,不过不是自动,却是被动。” 
汪银林紧皱着双眉,说道:“奇怪!我真不懂了!难道他会被人强迫着上吊?” 
霍桑微笑道:“也不是,像他这样的性格,谁也没有强迫他的能力。我刚才不是叫你在脸盆边上的面巾上嗅过一嗅吗?你说有些甜味,认为是生发膏的气味。我现在不妨公开纠正你。你是错误的。那是‘以太’的气味,甜味中还有些辣味呢。” 
汪银林呆住了不答,只目灼灼瞧着霍桑。我也有些惊异。 
我插口道:“不是医生们在施行割症时所用的‘以太’吗?” 
霍桑点头道:“正是。‘以太’是一种最易见效的闷药。从前医士用克罗仿漠,但往往易引起严重的心脏反应。以太却比较可靠,不过气味很浓烈。如果有一盎司的重量,给一个病人在鼻子里吸收以后,在六个钟头,或八个钟头以内,还有余臭。但像这种状态,那臭味一定可以延长到十个钟头以上。刚才我因着死者的舌子并不露出,我又嗅着了浓烈的以太气味,便知道他是被人用以太蒙倒了以后,又吸收了好一会,再被吊上去的。后来我觉得那面盆边上的面巾,同样地略略还有些以太臭味。可见那凶手曾用过那面巾,而且事后又曾在这面水里洗过手和洗过浸以太的东西,故而那折叠的面巾上所染的以太,还没有发挥完尽。” 
汪银林又静默了一会,似在咀嚼这霍桑的解释。他对于霍桑的见解,本是绝对信任的,但这番解释,已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以外,他在接受以前,不能不取郑重态度。 
他又问道:“霍先生,我并不是怀疑你。这个推断,你想不会有错误吗? 
霍桑道:“我相信不会错误。此外我还有一种相合的证据。凡人吸收了以太,眼珠会收小,舌头也向内紧缩,因此,他上吊以后,他的舌头不但不曾露出,而且也并不抵着牙齿。等一会你可先向检验官接洽一声,最好带一位专门医士去,这一点就可以明白了。 
汪银林点点头,似才表示完全信服。 
他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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