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彀中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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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说,你便是有一千个理由,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在那郑家的老三来了装完船之前,我就住在这里了。我看你到时候能耍什么花招。”
“爹,我耍花招干什么?这事又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我想瞒着您,我还特意告诉您干什么?”
“哼,你忘了你以往做的那些事了?还不耍花招,鬼才信呢。”
“的了,爹,我不和您说着什么花招的事了,我还是说这出海的事吧。您也不用着急反对,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如何。”
“哼,你能有什么理由!小小年纪,便要出去,这家里还搁不下你了。”
“爹,现下我这工厂已经走上了正轨,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平日里出了在我那学堂教书外便是在这厂子里走走看看罢了。也没什么大事。那日禄叔也和我说了,其实便是那郑家的老三也和我说了这出海做生意的事情。您也知道,那是十足赚钱的买卖。咱家不也是要弄船自己出去的吗?”
“咱家弄船出去是不假,但已经安排好人了,却不需要你亲自出去。”
“爹,我知道你怕我出去出事。可你想一想,也就是现下咱家条件好一些罢了,若我是那周家的周迅,遇上这样的机会,难道就眼睁睁的放过。便是禄叔他们家的阿翔,若是能用,恐怕您也会让他跟着出去。一般人家的孩子到了我这个岁数,怎么的也跟着大人学着干活或是打理生意了。咱们家在松江城里的铺子不也是有一些学徒的伙计吗,不也都是我这岁数吗?怎么单单我就不行。”
“学徒那是在陆地上,你知道这海上会有什么事?”
“爹,你想一想若我现在是一个渔家子弟,不也要出海打渔吗,难道能闲在家里吃闲饭。所谓关心则乱,您现下就是这个心思,难道因为有困难,便不敢迎头而上了。若是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那花房里的花了吗。这风风雨雨的,我总要经历。早经历总比晚经历好吧。咱家迟早要做开这海上生意的,这生意如何做,怎么打通这商路,和那些外洋人怎么交往,这都是学问。难道别人做的,偏偏以为我是一个少爷,便做不得。您现下年纪也大了,难道我能一辈子靠着您?您这些日子也在和我说咱家这生意,这就说明您也知道早晚我要接手您这担子的。难道等我接了这担子,两眼一抹黑?那我不就成了败家子儿了吗!”
“嘿,你小子说的倒是句句在理,可你知道你那日出了事后我有多担心吗。你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怎么去见你那娘亲。”
“你看,说来说去您还是不放心我。告诉您吧,这些事情我早就想过,我总不至于不为自己想吧。我也会水,再说我还带着我做的那利器,便是有个什么变故,寻常三五人也近不得我身边。再说您不是也要派人去吗,难道那些人是吃闲饭的。”
“哎,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如不是阿禄有事,这次我便派他出去了。我也知道那出海的生意赚的比其他的生意多得多,但毕竟这事咱们家是第一次啊,若是以后熟悉了,你再跟着出去不行吗,怎么非得跟着这第一次。”
“爹,早晚都的出去,还管这第一次和第二次干什么。这老天都把个人的气运给安排好了,该井里死的绝不会在河里死。您看我上次不就是没事吧。放心吧爹,那老神仙都说了,我这命长着呢。您就让我去吧,啊!”陈政忽悠了半天,看到自己老爹话口有些松吗,便又祭起这老神仙的大旗,他知道他老爹这几次三番的事情下来,还真有些信了这说法。
“哦,真的,那老神仙可曾说过你这一辈子都是什么运道?”
“咳,您看您,爹,这就是那么一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那老神仙只是说了我这运道好,但没说具体的怎么回事啊。您就放心吧,我还能骗您不成,若是想骗您,我还费劲的和您说这么半天干什么。”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便由着你,记住你自己刚才说的。”老陈无耐的说道,他知道自家这小子现下是真的长大了。雏鹰总要高飞,多年以前他便是在刀口上混日子的,这样的道理是早就明白的,只不过到了自家孩子身上便想不开了。一旦被说通了,他也便同意了。他不似那些读书人,从他这些日子对陈政不遗余力的培养就能看出。一旦决定,那便不再回头,就如同那日他拿着自家孩子做诱饵一样,这刀口上混日子的人,该有的狠辣还是有的,不然老陈便白混了这一辈子了。
第五十五章 朝堂之上
就在老陈让手下把纺好的棉布送往北边的时候,他的恩主,朝里头的陈大人,却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六月十八那天,因为崇祯皇帝提名杨嗣昌与程国祥、蔡国用、薛国观、方逢年、范复粹一起入阁,儿引发了清流们的反对,而且反对达到了最高潮。
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连上三疏,抨击崇祯皇帝的用人策略。其中之一便是抨陈新甲夺情起复为宣大总督,这让陈新甲立刻被置于风口浪尖。
有明一朝,这清流们都是这朝政中一股很大的力量,若是谁得罪了他们,那便是倒了大霉。于是这陈新甲便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府中,暂作那缩头乌龟。其实他知道,这黄道周主要弹劾的不是他,这夺情一说只不过是个由头,主要的目标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因这杨嗣昌也是夺情起复的,和他自己一样,这样才把他挂带进来。
崇祯皇帝自从坐上这位子,便无时不刻的在和自己这些臣下打嘴仗。他要做点什么事,到时候总是有人在后边掣肘。清流们便是那些掣肘之人的代言人。没办法,为了让所有人都同意他的提议,他特意在七月初五这天在平台召开了御前会议。
新内阁的成员只差那杨嗣昌了,其他的都到齐了。崇祯皇帝刚坐好,那黄道周便出来启奏:“臣注籍未见朝,蒙宣召,不敢不进。”
崇祯皇帝心说这次开会便是为了你那三份弹痕,你还在那里装上了。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这六部的官员说说自己分内的事。
大家伙都是按部就班的说自己那一摊子事,谁也不多说。都知道,说多了便得罪人。
说完之后,便要看皇帝本人表演了。崇祯皇帝也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今天其实主要的便是想把这黄道周给驳倒,省的他在下边惹乱子。看着跪在下边的黄道周,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朕幼而失学,长而无闻,是从经筳启沃中略知一二。凡圣贤千言万语,不过天理人欲两端耳。无所为而为之,谓之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之人欲。多一份人欲,便损一份天理,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你三疏不先不后,却在不点用之时,可谓无所为乎?”
崇祯知道这黄道周学的是程朱理学,所以便用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法。意思是说你上这三道疏是因为你自己没捞着被点用入内阁,看着别人升官,心里不平衡,这出发点便不端正。
可是黄道周对于这样的辩论技巧又如何不知道呢,他哪会着了皇帝的道呢。这清流做起来也是要有本事的,最起码的在这朝堂之上互相攻击谩骂,甚至和皇上顶嘴,那都是要有一定功底的。可不是像大街上两个泼妇在一起骂架那么直白,而是要拐着弯的,什么历史典故,前朝旧历的都要用上,总之一条根本的规则是要把对方说成是小人,自己是君子。即便对方是皇上,自己也要先占了大意这一项。到时候就算把皇上惹毛了,要杀他们的时候,也要让刀笔吏说成是皇上昏聩,自己博得个清正的口碑。至于真正的道理,对不起,只要我认为我是对的,那我说的便是真理了。
不过这黄道周倒是直接,说什么自己这弹劾的初衷可不是为了自己升官,而是因为这杨嗣昌在这朝堂之上提起和那满清议和的事情。他一说这些,立刻满朝的文武都闭上了嘴,大家伙眼观鼻,鼻观心,再往下便是瞅着自己的脚前尖了。谁都知道,这事谁跟着参合,谁倒霉。站在一边上的陈新甲自然也是如此。最后只剩下皇帝自己和这黄道周说开来了。
皇上是肯定说不过这黄道周的,就连后来才来的杨嗣昌本人也是说不过他的,于是结果可想而知,崇祯皇帝最后龙颜不悦,竟被这黄道周逼得当庭怒喝他是佞口。这已是很严厉的批评了,哪知那黄道周竟还没有警醒,还要引经据典的说什么何为忠,何为佞。连边上站的锦衣卫都暗骂他不知进退,且都以为这老小子这一下可是倒了霉了,皇帝说不定再往下便要把他拖出去廷杖了。哪知道这崇祯皇帝此时竟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然后吩咐内侍们给站了半天的大臣们上水果,这倒是让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吃完了水果,崇祯皇帝自己又开始做总结了,还为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做了检讨。说什么自己不才、不智、不武。这让站在一边上的大臣们心里面又开始犯嘀咕了,这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开始说自己的不是了,按照这位的性子,下边该不是又要说什么事了吧。果然,还没细想呢,皇帝便把话头一拐,说起了这朝堂里的党争,假公济私。意思是自己才一想用人,后边便有百般的诋毁。处处和自己作对,实际上就是暗指类似黄道周这样的闲臣。最后感叹道:“江湖之贼寇易治,朝堂之衣冠之盗甚是难除。”
下边站的这些人对于他说的可是听的一听二楚,而且都在揣摩皇帝这话的意思。倒不是后边骂党争的,而是前边为什么不杀这惹他生气的黄道周。特别是等皇上对这黄道周做了最后的处理后,大家伙这心里的心思便更重了。原因便是这黄道周只被降了六级。这样的处置便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下了朝,陈新甲嘛流的独自坐着轿子回了家。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有接触,这为官之道便在于一个中庸二字。
回到府中,进了书房,下人刚把茶送上,他便吩咐把自家的师爷给招来。不大一会儿,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便进了他的书房。……
“德清,今儿个这朝堂之上演的这出你也停了,你说说这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按说应该宰了那黄道周的,现下却变成降级。这里面定是有事情的。”
“哈哈,大人也是嫉恨这黄道周吗?”
“这倒不是,你道我不知道,我这事便是被挂带进去了。哼,他们复社那帮人现下主要的目标是那杨嗣昌。哎,这杨嗣昌也是,前边温阁老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了,他自己明明知道什么结果,却还要走这条路。难道不知道这是挡了大家伙的财路了吗?这倒好,温阁老只提了个征商税便让这帮人给赶下了,他倒是没提这征商税,但你还提什么加饷干什么,这不是给人家找借口赶你走吗。这不提议和倒好,这一提议和便又是一个借口了。打成祖皇帝开始便是要这天子守国门的,每年这九边实打实的银子砸进去可是让大家伙都发了财的。若是议和,这便是断了人家的财路,那帮子人能同意吗。真真是昏了头了。”
“大人,若是我看这议和倒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他不好意思说,这杨嗣昌替他说出来罢了。那黄道周还是机警,便是看出皇上的意思,知道他若反对,皇上也不好说什么。故此才有今天这朝堂之上的争辩。”
“嗯,德清,还别说,你说的在理。若是别的事,恐怕这老小子今天便是一个廷杖的结局。偏偏是这议和,若是皇上仗毙了他,反而要被人说道了。难怪皇上能忍住。哈哈,这皇上也不好当啊。既要做事,还要顾着这清明,哎,还是咱自在。”
“大人,既然如此,卑职以为现下这宣大总督一职便是个烫手的山芋了。”
“哦,这如何说起?”
“大人您上次不是说了那高起潜他们说的事了吗,鞑子那边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声明了吗!”
“对啊,建奴那边是说了若是不议和的话便要对咱们大明用兵的,哦,这样看来,我这夺情一事却还是个祸事了。”
“大人,若是卑职看也不一定。所谓福兮,祸之所寄;祸兮,福之所存。这中间只看怎么应对了。卑职以为大人不若以静制动。既然皇上现下着急用杨大人,那便有这样的大人物在前边顶着,到时候便是天塌下来也是先砸到高个的。大人可以先以这弹劾为由,暂不去那宣大,待拖上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嗯,德清说的对。便是如此了,哦,这中间又少不得银钱了。”
第五十六章 帷幕之后
七月初十这天,京师去往通州的大路边上,一群人围在一起,远远的看上去好像是为了某个人送行的架势。
那被送行的赫然便是前些日子被崇祯皇帝当庭呵斥为佞口的原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围着他的则是一大群当朝的官老爷。
跟着黄道周倒霉的大概都在这里了,这也不奇怪,朝廷之上自从有了党派后,大家伙便是这样一群的聚在一起,无论是平日的聚会还是送人。凡是有应酬的,一党的人可都是要到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有抱在一起,才能在这朝堂之上好好的站下去,不然的话,那便是人人不待见的傻孩子了。
原工科都给事中何楷手中拿着一杯酒,敬给那即将出京的黄道周,然后用略带羞涩的口气说道:“石斋兄,何某惭愧,竟不能与兄同进退,竟让兄台一人赴这祸事。兄台放心,此去之地,多有故人,某已经让人带话过去了,兄台去了之后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那黄道周接过这杯酒后一饮而尽,然后大笑道:“哎,此言差矣。想黄某一介书生,若是上不能匡扶社稷,让那小人做了这议和之计,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至于这降职戍边之事,不过区区小事而已。在场诸公难道不也是跟着黄某被降了职吗。想想天启朝的杨左诸公,我等那日所为,不过耳耳。那日黄某便是被今上当庭仗毙,也要冒死直言的,何况只是区区降职。若不如此,我等读书人的风骨又将何存,地下先死诸公又会如何看待你我,这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我等。”
他一说到这里,围在一边上的这些人马上纷纷附和,有的年轻士子已经有些义愤填膺的样子了,连说读书人的风骨不可丢如何如何。
这黄道周听到众人附和,便又开始大放豪言:“诸位,我走之后,这朝堂之上,便要靠诸位了。所谓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诸位千万要防着那些奸佞小人。我若料想不错,那杨某人定会再提加饷一事,诸位一定要坚决制止。此乃祸国殃民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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