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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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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荷安抚一番,同她一起让人放好过年要用的东西,才回房。
柳定义今日也出去了,比她早一步回房。见她进来,就说道,“过来看看,孩子可会喜欢这些。”
李墨荷步子稍快走过去,往他示意的地方看去,也没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二爷让妾身看什么?”
桌上除了茶杯茶壶,还有一碟……桃核?她蹙眉凑近了看,这才恍然。这五颗桃核上,都精雕细琢了花纹。非常精巧,颗颗雕的都不同,有船有山有水,甚至还有人的。这样精致,这得费了多少心思。
她惊叹道,“这工匠手真巧。”
柳定义笑笑,“那铺子里摆了数十颗,我挑了五颗最好的。”
李墨荷想了想,二房不过四个孩子,一会才想起,定是算上齐褚阳了,他倒是有心,“定会喜欢的,这样好看。”
柳定义这才安心,他承认自己是个粗人,尤其是在儿女私情上,总是少些察觉。上回知晓李墨荷和女儿因孩子的事而做的约定,更觉自己太粗心。对李墨荷是少了几分考虑,没有想过自己亲自让大夫来配药会有怎样的谣言;对女儿是始终将她当做个不懂事的孩子,怎么想都是自己做错了。正巧见着有精雕的桃核,就买了回来。
“我拿了褚阳的,你看看这四颗雁雁会喜欢哪个。”
李墨荷坐下身仔细挑看,个个都好,毫无瑕疵,这工匠的手和眼未免太好,令人惊叹。再三思量,最后她拿了个雕着河边垂柳的,“这个。”
柳定义说道,“那就给她收好吧。”
李墨荷好奇道,“您信妾身挑的她会喜欢?”
柳定义被她逗笑,“我若不信,还问你做什么?”
李墨荷想想也是,不由笑笑。将那桃核用帕子卷好,准备放好。未起身,柳定义又叫住她。拿了另一个锦盒出来,放桌上推了过去,“这是你的。”
这是他第一回送东西给她,让李墨荷好不意外。只是他一心记着五个孩子,还记着自己的份,不得不让她心中感动。打开盒子,里面不是桃核,也不是什么木雕,而是一颗颗白玉似的,又非白玉的珠子串成的手链。珠子上头还有纹路,将手链翻看一圈,才认出这是每颗珠子上雕了东西,串连一起就是幅完整的画。
“这是做的?”李墨荷对这些知之甚少,让雁雁看或许她一眼就能认出了。
“是象牙。”柳定义说道,“前两日进宫时太后赏赐的。”
前两日?那为何今日才送?李墨荷并不笨,这一想也明白了,独自送的话,他也觉尴尬吧,那样显得太柔情。所以今日和孩子们的一块送,就不突兀了。如此看来,他于自己也不全是冷心肠。
“二爷费心了,妾身很喜欢。”她确实是喜欢的,打心底的喜欢。
柳定义并不看她,只是喝着茶应了一声,“喜欢就好。”
男女之间就是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同床共枕,有过床笫之欢,但穿上衣裳再面对面,却比在床上更觉尴尬。许是因为空闲下来,无事可做,便只能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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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今日不授课,柳雁自然也是自由的,几个月前被绑的恐惧已经忘在脑后,这一空下来就往外跑。
傍晚踏着日落余晖回来,在前院就瞧见自家四叔蹲在树下,拨弄着地上的雪,让她看着也觉得冷,跑过去喊他,“四叔。”
柳定泽恹恹回头,脸已经冻得有些红。柳雁恼了,对站在那的下人说道,“你们又不好好伺候我四叔!”
上回发现四叔房里的下人欺负她,她就将他们全换了过来,将自己房里的派去几个,人都是她仔细挑的,照理说不该这样疏忽呀。
那几人当即说道,“是四爷不让我们插手,也不听劝,老太太也念叨不动,说四爷爱玩就让他玩吧,所以奴婢们才……”
柳雁这才饶了她们,要去拉柳定泽进去,“四叔快回房,要冷死啦。”
“雁侄女。”柳定泽很是郁闷地问道,“四叔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呀?”
柳雁哼声,“谁敢讨厌我四叔,我替你讨厌回去。”
柳定泽就知道雁侄女对自己最好了,虽然有时候挺任性的,别人也说雁侄女不是好姑娘,但他就是欢喜这个侄女,“那方先生为什么讨厌四叔呀?”
“方先生?”柳雁眨眨眼,一会才反应过来,“四叔是说教雁雁的女先生么?”
“嗯嗯。”
确定是她,柳雁诧异,“先生竟然会露出讨厌人的神色?不可能。”
印象中她就是个不苟言笑,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模样,柳雁可不信她会明明白白地露出讨厌,反驳道,“定是四叔会错意了。”
柳定泽固执道,“四叔没看错。”
“看错啦。”柳雁站在冰天雪地里久了,也觉得冷,哆嗦着拉他进去,“四叔我们去烤火。”
“哦……”柳定泽随她进去时还在想那个女先生的事,她定是讨厌自己的,否则为什么总觉得目光对上,她的眼睛就红了,想哭的模样。自己又不曾欺负她,那肯定是因为讨厌自己。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没有给她买糖人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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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昨天的好光景今日又被飞雪侵占,方青打伞踏着积雪走到柳家,鞋已经有些湿了,冻得脚趾疼。只想快些进了书屋,烤火暖暖身子。
殷氏还要外出,在门口见了她,笑道,“真是辛苦先生了,您呀,也是自己要吃这苦,老太太说了让马车每日去接你的,你偏不乐意。”
方青微微欠身,“每日走走,对身体好。”
殷氏笑笑,没有多劝,若能劝动,也不会到如今她还是走路,明明腿脚不好。
方青将伞合上,抖去伞面上的积雪,才同她告辞,进屋去了。
殷氏等下人打了伞,要入伞下,这一弯身,却见地上有个钱袋分外眼熟。让人捡起给她瞧,好生奇怪,这不是她给柳定康绣的钱袋么,怎会跑这来了。她拧眉翻看,忽然想起来,这钱袋掉落的地方,可不就是方青方才站的地儿。
拿着钱袋的手猛地一抖,为什么自己丈夫的钱袋会在这女先生身上?!
☆、第39章 风云(三)
第三十九章风云(三)
殷氏满腹疑惑,愈想愈觉得自己又被柳定康那混蛋骗了,敢情他外头养了个狐狸精不止,还在家里勾搭了一个!她也没想到方青看着是个老实人,却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仗着年轻好看么,瘸子也想爬床了。
正巧方青没走十多步就察觉到钱袋不见了,往地上看了看没瞧见,进门时分明还查看了的。莫不是方才抖伞上的雪时,将钱袋抖掉了?她皱了皱眉,回头去找,于是就和殷氏撞了个正面。
“三太太。”
方青性子淡然,同东家也少寒暄,素日里都是这模样,可今日在殷氏眼里,却分外刺眼,屏了屏气问道,“方先生这是在找东西么?”
方青顿了顿,“三太太可见到一个青色钱袋?”
殷氏冷笑,“何止是见着了,还捡到了。”说罢,将手中藏着的钱袋拿了出来,扔在她脚下,沉了脸道,“可是这个?”
此时正是用过早饭府里各自忙碌的时辰,殷氏这声音一大,立即引来往来下人注目。李墨荷和常姨娘正好出来和殷氏汇合一同出去,在廊道那听见殷氏斥责的语调,常姨娘还说道,“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得罪了三太太。”
李墨荷也觉如此,可出去后却瞧见被责骂的是方青,忙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青心中莫名,俯身拾起钱袋,将上面沾染的尘土轻轻掸去。这一爱怜举动几乎让殷氏恨上心头,气得都哆嗦了,“真是不要脸。”
方青终于抬眼看她,“三夫人方才一直有所指,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且说就是。”
殷氏硬了声,“那我就直说了。”
李墨荷见她咄咄逼人,真要说什么大事,忙拦住她,“进屋说,下人都瞧着,柳家三太太跟家里的先生吵也是不像话的。”
殷氏无论哪方面都比李墨荷好,可论资排辈,自己是小辈,她再拧,因出身大世家,礼数是足的,下意识就听了话,也不冲了,“听二嫂的。”
李墨荷当即拉了她,又请方青进大厅,让宁嬷嬷将门关上,只留了近身伺候的嬷嬷,其他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见人清的差不多了,殷氏才道,“方先生,我向来敬重你,也以为你是个矜持知礼的人,可没想到你竟做出这样的事,实在叫人寒心。”
方青仍是想不通,“三太太何出此言?”
殷氏见她不认,又无半点心虚的模样,倒有些怀疑自己可是想岔了,指不定这荷包是方青无意中捡到的呢?她软了软话,说道,“我问你,这钱袋是谁的?”
方青稍有迟疑,可眼见要生了误会,怕更让人猜疑,才道,“四爷的。”
话落,殷氏便禁不住冷笑,真是四弟的爽快答就好,这样吞吞吐吐是怎么回事,“先生为何说谎?”
方青看着她说道,“什么说谎?”
殷氏说道,“这钱袋,分明是我丈夫的!”
这话一出,方青脸上的淡漠已化为惊讶,“三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钱袋是四爷的,我说这种谎话做什么?”
“那也只有你自个清楚了。”
听着声音阴阳怪气,方青也动了气,“您可以质疑我的学识,但不能质疑我的品行,三太太这话,是说这钱袋是我偷的么?”
她只知这钱袋是柳定泽的,全然没想到在殷氏眼里,她已经被怀疑成不耻之人。
李墨荷也觉殷氏这话重了,而且方青是雁雁的先生,也算是半个二房的人,心有偏袒,“方先生可不是这种人,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摊开了说好,别闹了大动静,传到老太太那。”
“还有什么可说的,机会我已经给了。”殷氏冷声,“我本以为这钱袋是先生捡的,可如今看来不是,还扯谎是四弟的,已不可忍。嫂子,这钱袋是我给三爷做的,上头的字也是我亲手绣的,可却出现在方先生身上!分明是两人有染,否则怎会给她拾得?”
方青愕然,“三爷的?不可能,这是四爷的。”
李墨荷也觉不应当是如此,方青的平行可不是这样不堪的,“方先生这钱袋是从何而来?”
方青顿了顿,殷氏见状,笑中带着满满嘲讽,“迟疑了。”一面笑着,一面心如死灰,“三爷养个外室不止,还要将家里的女先生要了去。”
本想着要如何解释,可听见这话,方青却觉心凉,更觉失望。自从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后,她和母亲就没少受冷眼。更因她的脚而受尽讥讽,可这些她都忍了。可现在,他们却怀疑自己竟……一瞬已是不想跟他们解释,解释又有何用?一身的傲骨,不愿被人这样践踏在地。
她定定起身,声音死死压抑着由心底蔓延而上的颤抖,“这事你们问三爷去吧。妄下结论,已非君子所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殷氏没想到她竟还反咬自己一口,这摆明了说她走的路坦荡荡,自己走的是阴险小道,要继续和她理论。李墨荷已听出话里的决绝,快殷氏一步把她拦下,见她还要去拉方青不许她走,不由瞪了她一眼。殷氏这才收敛,可等李墨荷转身要去问个明白,方青已经开门出去。
巨大的耻辱涌上心头,方青只觉一世都不会再遭受这样的侮辱。
柳定泽今日还要去找柳翰玩,人刚出来,就见那女先生拖着步子往外走,却走得极快。可巧他手上拿了一包蜜饯要去给柳翰的,想了想追了上去,到了一旁就将蜜饯递给她,“女先生,你买糖人吃了没?蜜饯吃吗?”
方青本听不见旁人声音,可柳定泽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抬头看去,只是看见那脸,一直强忍的泪就如决堤涌出,泪珠滚落,满眼的委屈看得柳定泽愣神。不过片刻,方青又埋头藏起了脸,不让他瞧。
柳定泽手足无措跟着她,还想拿甜腻腻的东西让她开心起来,“不要哭呀,哭花了脸不好看的。吃果子吧,甜得很。雁侄女不高兴的时候最爱吃了。”
方青再忍不住,大声道,“走开!走开!”
这柳家的人,都是坏心肠的。她当初不该听见柳家找女先生就过来的,她想着柳定泽不来找她了,那她就来柳家。这个想法她从不曾和母亲还有别人说过,让别人知道,定会说她不知廉耻。
连她也很吃惊,这么做确实很失礼,辱没妇德,可她想着,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每日睁眼便告诉自己,她是柳家请的先生,只是个先生。
如今她后悔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来柳家。
柳定泽见她很是委屈,哪里肯走,小心问道,“你要糖人么?”
方青心痛得已没办法出声,每一步都在发抖。李墨荷已追了出来,握了她的手腕将她定住,急声,“阿喜她心眼并不坏,只是个醋娘子,醋坛子一翻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先生不要和她计较。这件事我相信定是有什么内情,还请先生消气,入我房中喝口茶,我定会仔细听。”
这话方青听着舒服,可是这柳家,她真的不愿再待,“二太太,我无能无德,不能再胜任先生一职,还请您另请高明。”
“即便我答应,雁雁也不会答应的,您先别动气,这事且放放,等午后我登门拜访,再细说这事。”
方青知道不点头她不会放手,她一心要从这里出去,不愿被柳定泽这样看着,便答应了。李墨荷这才放心,让管家去找车送她回去。见四弟要跟了去,叫住了他。
柳定泽趁方青走前将蜜饯全塞给了她,“不要哭,吃糖。”
方青百感交集,没有多言,也忘了道谢,逃也似的走了。
李墨荷叹息一声,转身回去劝殷氏。柳定泽站了好一会,这才想起雁侄女约莫还在书房等着,忙跑过去找她。
柳雁此时不在书房,等了许久没等到先生,以为她难得晚到,就往外跑,才不待那。她跑到小练武场那,坐在一旁看齐褚阳射箭。
齐褚阳没有做世子侍读,只是陪练。因此唯有世子有空,他才要过去,也是自在的。见柳雁坐在石椅上托腮往这看,他倒觉奇怪,“不用上堂?”
“先生没来,先生还不曾晚到过,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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