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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3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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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小司官们喋喋不休,无非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有一个清流出身,不是童贯王黼一党,更不是蔡京那一系的小司官冷笑一声:“燕京城中,还有耿道希和宇文叔通他们也是天使身份,宇文叔通智计百出,也还是天使身份,未必就扳不回这一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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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沟河南岸扰攘之际。燕京城中天使衙署内,宇文虚中正一书一茶,在书房中安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前些日子,他不断去求见姚古不得,又写了几封极长的书信之后,就一副撂开手的模样。在府中安居燕坐。外面复辽军将燕京城围了数重,就连西军上下也都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却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也似,在府中闭门不出。
此刻他也绝不是装镇静的模样,读书的时候,还不断在书页天头地尾密密圈注,显然是完全看进去了。
正在看得入神之际,就听见门外脚步声响,还没等门外下人通传,耿南仲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宇文叔通入神模样,扶住门扉摇头大声道:“叔通兄,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某听你话语,这些日子在燕京城中安坐静观,现下却是坐不住了现在燕京城中西军上下都有些扰攘议论,正是你我居间行事的大好时机,你如何还在这里不动?难道真的就放弃了不成?”
宇文虚中啊了一声,抬头看着耿南仲,笑道:“道希兄,某正在书中饕餮,却被你惊动吾辈士子,扰人读书,可是大罪过。”
耿南仲哼了一声,走近宇文虚中和他对坐下来,伸手就将他手中书卷抢过来,重重拍在几案上头。看来这个方正闻名的老夫子真是动了气了,居然做出这般举动。抢下书之后,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宇文叔通,而宇文虚中只是淡笑。
耿南仲和他对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叔通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计策是你定的,现在无所事事的又是你这帮武臣如此跋扈,行此等要挟朝廷之事,吾辈中人,如何能看得下去?你我二人奉诸君子之望而来,若是不成,你我二人名声事小,这乾坤倒置却是事大”
耿南仲虽然号称迂腐方正,可不过就是见事慢了一些,遇变要想上好大一阵功夫才能理清楚头绪,没有机变的本事。可是自从那日西军演戏一般的闹饷之后,现在也有十几日快二十日的功夫了,他脑子转得再慢,这个时候此间局势还有随之而引起的汴梁朝局变动,也都相得清清楚楚了。耿南仲毕竟也在大宋官场沉浮了快二十年
看宇文虚中不说话,耿南仲就自己说下去:“…………叔通,西军如此举动,已经恶了童贯王黼之辈,再难转圜。朝局当中,他们就指望老公相一党了,更不用说北伐之前,老种和老公相早有勾连我辈本想借此机会出头,一举能跻身中枢,众正盈朝之后,再行革故鼎新之举。现今如此,还谈得上什么众正盈朝?老公相何等人?必然要借这机会出手,官家性子,又是早已深以北伐战事延绵不绝为苦,有老公相出手,正好化解此间僵局,也就是老公相复位的张本叔通兄啊叔通兄,要是老公相再度秉持朝政,大宋朝局,将不知伊于胡底难道你就不为这个痛心疾首么?”
耿南仲说得颔下三缕墨髯颤动,他一向气度雍容,被时人许为风度绝佳。此刻却激动得都坐不住了。仿佛对大宋朝局一番赤胆忠心,恨不得就在此刻披肝沥胆而出
宇文虚中笑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耿南仲能想明白其间虚实也是理所当然的。能在大宋官场沉浮不倒,自然不是笨伯。耿南仲一副急切若此的模样,宇文虚中也了然得很。他耿南仲除了是清流人物,还代表太子。太子深恶老公相,而老公相秉政之时,对太子也有诸多手段。老公相复位,对清流说不定还没什么,了不起不让他们跻身中枢,继续压制下去,他耿南仲却很有可能被当成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事关自己身家权位,也难怪耿南仲如此不淡定了。
看自己再矜持下去,耿南仲只怕要脑充血了。宇文虚中只有笑笑开口:“道希兄,燕京城中,诸军扰攘起否?”
耿南仲平了平气,回答道:“岂能没有议论?孤军被围燕京城中,粮草积储日日消耗。就算早有预备,也不能让人始终安心。城中驻军,连日都有行军法事,处置扰攘军中之人。越是这般,越是表明军心不甚稳了…………可是老种亲自坐镇,以他威望,又有什么压不下来的?这般拖下去,燕京城中粮草积储至少还可支三月,汴梁来人,此刻却只怕已经在途中矣”
宇文虚中仍然一笑:“你我无拳无勇,身边只有王禀的三千环庆军残兵。若是没有西军配合,能扫平乱事么?”
耿南仲摸不清宇文虚中心思,沉住气道:“这是什么话王禀是绝不肯出战的,你我两人书生也,岂能平乱?”
宇文虚中一拍手:“着啊既然若此,没有西军重将配合,你我再如何活动,又能济什么事情?其间要害,我能对西军除老种外诸将,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只有等他们找上门来,不然只能仰屋。与其焦躁,不如读书,道希兄,你说是也不是?”
耿南仲一下站起,甩袖子怒道:“老种坐镇,西军诸将如何肯找上门来配合行事?叔通兄,你这是坐而待毙”
宇文虚中笑着延耿南仲再度坐下,淡淡道:“西军如此行事,朝廷如何不忌惮?就是西军上下,自己心里都是虚的…………老公相就算借此出手扳倒王相公和童宣帅复位,也必然对官家有所承诺,对西军将来有一个处断法子。依某思之,无非就是借萧言如刘延庆一般牵制西军上下,萧言无根无底,比起西军盘根错节来,更好操纵一些。老公相自信驾驭得来…………西军诸将,岂是无知之辈?此间道理,这些天来他们自然也相得明白的。加上清虚,城中军心已经有些不稳,岂能不有所动作?道希兄,以我观之,就在这三两天里头与其让萧言得了这大便宜,不如自己来,到时候只要说动西军诸将中有力之人,燕云乱事,可立致太平”
耿南仲听得惊疑不定,想找宇文虚中话语里头漏洞,却又没那个急才一下找出来。其实此时此刻,他不相信宇文虚中,还能相信谁去?他垂首沉吟一下,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我却想不明白,老种为什么就死死勾连住萧言,不肯放手?”
宇文虚中苦笑一声:“这个我也实在想不明白,老种是有自己主意人,轻易难得打动,好在我也没有指望他…………”
耿南仲长叹之声不绝,最后又问了一句:“这三两天就会来人…………来人又会是谁?”
宇文虚中目中精光一闪,斩钉截铁就说了五个字:“姚古姚希晏”
第二卷汴梁误第四十六章说动(二)
姚古衙署内院里头,这些日子,都是一片安静。人人都知道这位相公,随着燕京被围日久,越来越是气性不好。留用的那些前辽高门贵户的下人,已经有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被打得起不了床,一摊烂泥也似的丢出了府门。府中下人,都不是姚家久用的有根脚之人,一个个的都加倍的噤若寒蝉起来,谁都是小心翼翼到了极处,生怕招惹到这位相公。
原来姚古每日还要到老种相公处去转一圈,看看老种有什么吩咐。这几天都托疾不去,偶尔却上城墙转上一圈,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奉天倡义复辽军旗号在远处闪动,脸色又加倍的难看起来。
此时虽然还是白天,可是内院里头,就如灵堂一般死寂。下人偶尔有所奔走,都一个个踮起脚尖,生怕发出一点多余声响。
姚古虽然是军将,却不是无文之辈。其实此刻西军将门,也多有书香门第。这些将门传承至少都是几十年了,培养出来的下一代,怎么可能还是粗鲁武夫。
此处虽然不过是临时暂居的衙署,却也陈设了好大一个书房。书架上都是从燕京城高门大户中搜检出来的珍本,不少还是当年辽人皇帝阿保机从汴梁掳去的。可是姚古这个时候,却没有半点翻看的心思,只是穿着一身圆领紫袍,戴着交脚软璞头,坐在一张胡床上面若有所思。
书案之上,摆着几封书简,用青玉镇纸压着。书简角都已经翻卷,不知道已经为姚古翻了多少次。
外面突然传来响动,姚古眉毛一挑,正要发作,那在门口值守的下人已经微微颤抖着忙不迭的回禀:“侄公子到了,求见相公。”
姚古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来人进来。就听见靴声响亮,一个三十出头的红面汉子走了进来,来到姚古书案之前,深深行礼下去:“末将参见相公。”
姚古坐直身子,淡淡道:“平仲,且叙家礼罢,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军务,无非都是坐困城中,等着看萧言平乱罢了。”
来的这个红面年轻汉子,八尺昂藏,高大粗壮,微微留了些须髯,顾盼之间,凛然有威。脸上风霜之色颇重,却是长年在与西夏作战的第一线风餐露宿留下的痕迹。他正是姚古的亲侄姚平仲。自幼母亲去世,父亲又在与西夏战事当中牺牲。姚古怜惜,将他放在身边当儿子养。姚平仲胆大如斗,剽悍敢战,将姚古的亲生儿子几人都比下去了。有时姚古私下与人谈起,都说自己这一番事业将来是要交给自己侄子的。
此次北伐战事,西军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打酱油的时候居多,姚平仲也没显露什么本事。只是跟在伯父身边帮着管军。此时姚古懒去营中,都是姚平仲在军营里坐镇。每日都来回报一番。姚古自从不去老种那里之后,也不和其他将领交接。不过这个侄子,却还是要见的。
看着姚古摆摆手,姚平仲找个胡凳也就坐下了,双手垂在膝上,仰着脸等姚古问话。
姚古沉吟了一下,问道:“军中如何?”
姚平仲摇摇头:“还能如何?就算外头都是些土鸡瓦犬,可将燕京城围之三匝,这十几二十天下来,军心也就自然不稳了。大军孤悬在外,怕的就是被围。虽然上面诸位相公自有心思,可是底下军将士卒如何知道?都闹着要赶紧出战打通退路粮道…………俺虽然和诸将竭力弹压,却越来越有些压不住了。”
他容色严肃,看看姚古脸色,没有什么作色之态,继续就说了下去:“…………北伐以来,俺们西军其实没打什么露脸的战事,白沟河那里倒是伤损了几万人马,更不用说环庆军了,士气本来就不甚高。对几位相公的牢骚就很不少。现在老种相公严令诸军坐困城中,底下军卒都私下议论,难道老种相公当真要将西军葬送了?就算和朝廷闹上一闹,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迁延下去,只怕俺们自己反倒是要不妙…………”
姚古猛的一击眼前书案,那青玉镇纸一下就跳得老高,再重重落下:“什么反倒是要不妙老种相公有什么安排,大家谨守遵行就是了,还说什么话?再有扰乱军心,不遵守军令者,难道军法都是虚设么?”
姚平仲一下就听出了姚古话语中的怨气,顿时就觉得有了进言的余地。他本来就是心热之人,并不以姚家现在在西军地位为满足。
在真实历史上,姚平仲也可谓是一个奇人。攻灭方腊之役,姚平仲所向有功,童贯问他想要什么赏赐超转,姚平仲却说只要面见官家。童贯一看他热衷若此,反倒没有安排。女真南下包围汴梁,姚平仲又献奇计,要带领禁军这等毫无战斗力的人马去夜袭女真营盘,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败仗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候肯与女真死战已经是不容易了。出奇的是这位姚平仲却没回汴梁,一口气向西逃出了七百五十里,到了华山才停下脚步。犹自觉得不安全,干脆一口气又奔到了四川,隐居下来,八十多岁之后才出山。
此人性格,胆大包天,愿意行险以立奇功,获不次超迁地位,在生平行事当中表现得再淋漓尽致不过。
此时此刻,在他看来,也许就是姚家取代种家在西军地位的时候
姚平仲定定的看着姚古,突然大声道:“伯父,侄男说一句话,您可不要见怪。”
姚古胸中气息犹自未平,皱眉冷冷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在某面前,你还藏着掖着什么?”
姚平仲吸口气,起身道:“凭什么就俺们坐困燕京,等着萧言来立下这等平乱大功?为什么就不让俺们西军得这个功劳?直娘贼,俺却看他不过只要伯父一声令下,侄男就点兵出发,十日之内,就扫平那个鸟耶律大石”
姚古却没有发火,罕见的只是叹了一口气,懒懒摆手:“这等话不必再说,某已经向老种相公进言过了,却是无用,现在就安坐城中罢。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
姚平仲却不罢休,直着脖子抗声道:“老种相公老得糊涂了,在白沟河就葬送了几万儿郎。现在却还为什么要听他的?这场大功,种家不肯要,俺们姚家要秦凤军也有两万健儿,包打耶律大石足够天使就在城中,口口声声就要俺们出兵平乱,俺们听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一场战事打下来,只怕节制西军四路的位置,挂使相衔的人,就是伯父您了”
姚古霍然站起,容色如铁,狠狠盯着姚平仲,怒声道:“你说的什么浑话要不是你是某家侄儿,说不得就要行了军法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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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中另一处,老种衙署里面。一个白面英俊青年武官,正为旗牌官引进来。这看起来颇有点汴梁风流浪子模样的青年军官,正是萧言派驻在燕京城联络的自家貂帽都亲卫指挥使张显。
他在燕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每日里除了到老种衙署前听候差遣指示之外,就是在燕京城中各处走动。住就住在萧言原来在燕京的衙署那里,萧言原来衙署里面的下人还有留下的部分财物,全部由张显调派使用。每夜张显还要在衙署内陈设筵宴,招待西军中的军将。
张显虽然是泥腿子出身,可是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又不怯场,交游本事近乎天生。这些天下来倒也过得还算是热闹,在西军里头拉了不少朋友。不过两天,随着燕京被围日久,就有些不对了。邀约的军将来衙署内筵宴,多推托不去。原来西军城中营盘,张显通报一声就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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