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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5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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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未奉枢密号令,谁敢擅自调兵?这等军伍鼓噪之事,军将们向来也是有多远躲多远。等到闹完了再出来收拾残局。谁不开眼自家搅合进去呢。
至于底下士卒。能不跟着参与闹事就算谨守本份。其他的根本就不必指望。
在这个夜里,已然步入末世而不自知的大宋。就在一场突如起来的乱事当中,显出了这个统治体系的全部弱点,迟钝,散漫,无人负责,也无法负责,基本上是无法正常运转起来。人心也不见得如何归附了。
这样的统治体系,怎么能不在真实历史上短短几年后的浩劫当中。几乎是毫无还手能力的就为胡骑一击便倒,后让一个文明沉沦在空前血海当中?
不经惊雷闪电,怎么能将这在末世当中昏昏欲睡的文明惊醒?
霹雳一声,就将在今夜炸响。
而卷起这霹雳的人,就是一个有着二十一世纪的人生经历。却为千年前的风霜杀戮将心肠磨砺成枭雄模样的一个年轻人。
整个汴梁城,此刻都在随着他苦心积虑安排好的剧本,即将狂乱的舞动起来。
大团大团火炬组成的队伍,呼啸直抵南薰门外的时侯。此刻城墙内外,还乱作一团。没理出个头绪来呢。
原因无他,几十年来在汴梁城都未曾见过这般场面了。上一次汴梁城如此混乱,还是辽人大军深入河北,朝中战和未定,真宗计议南巡以避,城中百姓纷纷逃难,而四下又关闭城门,激起好大一场骚乱,动用禁军弹压平复下来。
现在禁军远不如真宗时侯的军将士卒,而花朝之节,城内城外再怎么也没想到突然有这么一个场面,手足无措,造成这般没人能有所举动的局面。
城墙上头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多少都是附近闲汉,探着头看城下热闹。
而城下队伍乱纷纷的秩序也未尝好到哪里去,大家嗡成一团,看到城门闭锁,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就是沿途一直高呼的口号之声,不知不觉的都低落了下去。
一时间城墙上下,只听得见火把噼噼啪啪烧燃之声。
城上一个门军,也许还是个十将押衙之类的小使臣,一边终于想起赶紧遣人去通禀相关军将,一边壮着胆朝城下呼喝:“兀那来的何人?趁夜进迫城门,可是想作乱不成?早些散去也还罢了,等到大军开出来,大家后悔可就晚矣!”
陈五婆一直在队伍前头,不过这个时侯他已经无法有所动作了。基本上就是萧言导演的这场大戏当中的一个招牌兼观众。他身边的那些号称东宫宿卫班直的汉已然越众而出。
他们自然就是萧言精选出来的扈卫了,这些扈卫当中,有西军出身的,也有燕地出身的。共同特点就是不管出身为何,与这个以萧言为首而形成的兴团体已然紧密不可分,对萧言忠心耿耿。萧言一声号令之下,当真什么事情都敢做。朝廷对他们这般赶尽杀绝,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为大宋拼死血战朝廷就当是虚屁。大家都是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的,真正见过血,死里逃生数次,桀骜凶悍的军汉,还有什么事情豁不出来?
说起来这就是晚唐军镇军阀的雏形了,在大宋法度渐渐崩颓的年月,坐拥强兵实在是很容易形成军阀或者近似军阀的将门世家格局。北宋如果不灭亡。西军会后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局面,实在难说得很。就是后世南宋,南渡之初各将自行其事,朝中只能安抚自不必说。后来统治渐渐稳固,南宋朝廷令行禁止之处。无非就是现今江浙闽粤一带。湖广四川。江淮屏障,都是镇将威风超过朝廷权威。镇将接任也类似与晚唐时侯的留后制度,尤其以四川一带为甚。要不是始终有强敌在北,镇将还要依托朝廷控制的江南富庶之地源源接济。会不会闹出藩镇割据也难说得很。
中枢因为党争威权消弱,对武臣压制渐渐维系不下去。出现武臣辈反弹的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萧言,看似就走在这条道路上。而他手里使出来的这些军汉,对他也是忠心跟随。唯一的区别就是。萧言是想做一个宋末军阀以自固,还是想获得大威权,重整这个河山,挽救其末世危亡的命运!
一名扈卫越众而出,这名亲卫是胜捷军出身的,天生惯打各处乡谈。汴梁土音也说得惟妙惟肖。当下就吐气扬声朝着城头大呼:“俺们是东宫班直宿卫!奉太号令去拿下祸国乱政的南来萧言,现今这南来已然遁入汴梁,准备挟持圣人嘉王,以乱朝纲。奉太号令。领军入城勤王!城上人还不开城门,难道也是与那南来一党么?”
城上城下,都发出轰然惊呼之声。
城下那些猬集着想入城报信之人,此刻知道今夜这池水有多深。连宫变的戏码都出来了!说萧言这南来有这么大能量,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可是又牵扯到嘉王。这事情就麻烦得很了,谁知道这政争已然闹到了哪一步?
这些对大宋难得还有些忠勤之心,漏夜准备飞奔入城报信的人等,未免也有点灰心。这朝中党争。越来越没有下限了,现在连这种武力手段都用上。自家还奔忙个什么劲?
城上看热闹的闲汉却想不到那么深。听到这么鲜**的八卦,简直都有点兴高采烈了,手舞足蹈的跟着起哄。
“挟持圣人,挟持嘉王!太发兵!这是勤王救驾啊!”
“萧显谟,不能罢?那是平燕功臣!”
“什么平燕功臣,那是南来之人!不是俺们大宋出身的,说不得还是辽狗,谁知道他投俺们大宋,是什么心肠?”
“圣人现在如何?太现在如何?三大王现在又如何?城里面怎的也没什么动静?”
“还要什么大动静,圣人就在马前街,凭着皇城司那些人物,再加只会不当值三街六市耍的班直。在扑社召集几十个扑手就收拾干净了,还不连圣人和娇滴滴的李女史都拿下了?这下不好,圣人头顶帽,只怕颜色不妙!”
汴梁闲汉,出名的就是讲究生不惧赵官家,死不惧阎罗王。越是口头上如此,越是显得是街市中奢遮人物。至于实际是不是在开封府底层的手面前也卑躬屈膝,屁滚尿流,那是另当别论。
反正此刻在城头,荤的素得,什么都来了。闹得越发的热闹不堪。到了后来,竟然起哄也似的大喊:“开城门!开城门!勤王救驾去!”
此刻在城头值守的寥寥几十名军汉,人人都变了脸色,站在远处的还很有几个撇了手里的家伙,扭头便走。就是上军,这个时侯一月领一贯钞,还折七折八的。领米都是陈粮。坐粜钱钞将主没了好处,该给他们的也停了,就算是在将主麾下做些其他营生,有些收入,也是累死累活。日算是过得,却也犯不着这般卖命。擎天保驾的事情,让那些世受国恩的将主去罢!
其他未走军汉,也都两股战战的看着那个领头小军将。只要他也撑持不住,大家发声喊,走了便是。
那小军将咽口吐沫,还没说什么。底下人潮当中又挤出几个披头散发的人物,一开口就是没了蛋蛋的公公特有腔调,说什么也不会听错。
几位公公在城下拍手打掌的跳脚,有如怨妇:“俺们就是隐相手里的人,给那天杀的南来囚起来了!俺们听得分明,这南来要入汴梁城勾当,行挟制圣人之事!幸得太遣人前来搭救。现在召集义士,入城救驾,你们还不开门,难道等着这南来在汴梁城杀个人头滚滚么?”
有公公们的有力佐证,城头喧嚣之声响了。那些猬集的多少闲汉。摩拳擦掌。就想自家动手去开城门。
那小军将终究是想明白了,今日事情太奇。听上官的号令总没错处。这城门上官让开便开,上官不下号令,死也不能开了。谁知道能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责任还不是推到他这等微末人物头上。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当下刷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火光之下,长刀反射着寒光,耀人眼目。
这是真正的军械,和市井当中械斗所用刀具不同。刀身长。刀背重,一刀下去凭着刀自身重量,都能砍断骨头。不会使的人挥舞几下就能挫了自家手腕。
这家伙一抽出来,城头闲汉们也不是真正有如什么没毛大虫牛二一般的泼辣人物。喊一声:“拔了刀了!”就纷纷退开一些。
那小军将大声下令:“看住城门,谁要敢动,杀伤勿论!”
然后又对着城下:“诸位,俺职责在身,城门实在不敢轻开!俺已经遣人去寻将主,只等他的号令。要是他下令开城,俺要是慢了半步,俺一辈给诸位驮碑!现在退开些,等号令就是,何苦为难俺这么个穷军汉?”
城下几千人本来气势又被撩拨起来。看着城头那么热闹也是兴高采烈。真以为自家做的就是勤王事业了。恨不得城门马上打开,冲进去救了圣人,顺便瞥一眼那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李师师。后拿下那南来。天明论赏,左手接过的几百贯。右手接过官袍。这些年来因为倒霉被挑为拱卫禁军的怨气,也可以好好发泄一下。那些和南来做一处的禁军军将。一个个都要他们好看。
城上起哄,城下口号之声也喊得响亮。接地连天的响成一团,火把乱舞。气势真个如虹。
那小军将咬死了不肯开门,还拔出军械。城下的呼喊声就是一滞。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家队伍当中,既有太心腹,又有禁中内使。还有陈五婆这等奢遮英雄人物率领,连个鸟城门都进不去?难道不知道现在圣人和太都危殆了么?
汴梁城墙本来就极高峻,南薰门这一带城墙还是后来扩建的。正逢大宋国力鼎盛之时。城高两丈,夯土城墙可供四人并行。城基为坚实条石。城外护城壕沟,养马墙,马面一应俱全。还有巨大的瓮城。
虽然现在护城壕沟已然给填出一条路来。几千人散布在护城壕沟内外,在这高峻城墙之下,真的显不出什么来。对着这巨大坚实的汴梁城,当真是无可奈何。
这又怎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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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注定,今夜必定不会平安渡过了。萧言默默隐忍,暗地布置那么久,又岂能让一堵城墙阻挡他的大计?
大宋这个已然陷入机理失调的迟钝巨人,自以为还是歌舞升平。其实这个体系处处皆是漏洞,处处皆是一触即溃的弱点。身在局中,谁也发现不了大宋其实虚弱若此。此刻大宋,何其不幸,遇上了这个已然是合格枭雄的萧言!
大宋又何其有幸,在这个末世,遇上了愿意为这个文明延续下去赌上一切的萧言!不过这一点,又要在几年后,为此刻人物慢慢发现的了…………
城头上突然又传来呼喝之声,就看见十几条矫捷汉的身影窜上城墙。当先几人一下就逼近了那个撑持局面的小军将。那小军将转身只喝问了一句:“谁人如此大胆?”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为人当头一棍敲在头上。这一棍好重,那小军将哼也不哼一声,晃晃身,仰天便倒。
城上多少人这个时侯同声发出巨大的惊呼声音,小军将身边的军汉,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突然出现的汉中一个抢过火把,探头出来挥舞几下:“五哥!俺们在这里等候久矣!太怕有奸贼与南来一党,把住城门不许城外义士入内,就让俺们缓急之际给诸位开路!城门此刻便开。大家赶紧入城,救驾锄奸!”
陈五婆呆呆的看着城头,此刻的他对萧言的本事手段,处处做下的安排已然佩服到无话可说了。现在他就一个决心,萧言让他做什么。就便做什么。倾尽心力。将这场戏唱好。只要这等人物能成事,自家在他手里,还怕不富贵?
他凝神对着城头一望,讶然道:“潘趣。是你?”
这叫潘趣的人物,自然也曾经是拱卫禁军一员。也是义气出名。在城中靠着揽正店泔水发卖过活。手底下也有几十个和他一般操持这等贱业的弟兄。陈五婆知道他这个人,这个人也知道陈五婆。不过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东水关处,没什么交情。
今日潘趣却在城头冒出。抢了城门,还这般亲热的招呼。除了是萧言事先安排之外,还能有谁?
萧言手中,当真不是只他陈五婆一人使用而已。自家想后得彩,还得多卖一把气力!
潘趣在城头笑道:“五哥,如何不是俺?都为太效力,为国锄奸。为拱卫禁军诉冤。寒暄话不必说了,早早入城,立这场大功去!“
欢呼声猛的又响起来。几千人扯着喉咙用呛出血来的气力大呼。狂热之处,比刚何止超过十倍?这呼喊声中,坚厚的汴梁城墙仿佛都能被摧倒!
城上闲汉也被这狂热所带动,人人大呼。还有些军汉也不敢有所动作。老实一些的就丢了手中军刃溜掉。喜事一些的就干脆跟着大呼,想跟着博一场富贵。不知道有多少人涌下城。七手八脚的去用滑车拉起奇重无比的门闸,将两扇外间的厚重城门缓缓推开。
呼喊声中,人潮猛的就在火光照耀下,涌入了汴梁城!
城上城下。每个人都声嘶力竭的在呼喊。
“扶保太,诛除奸邪!”
“擎天救驾。天大的富贵!”
“俺们是拱卫禁军!是吃了多少年冤屈的拱卫禁军!”
“民主之后杀你全家!五毛全部挂路灯!”———似乎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陈五婆率先被人潮涌到城中,此时此刻,他手足发抖,恍若梦中。火把如龙,在他身后起伏涌动。而汴梁城就在漫然无备当中,迎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潘趣和一干人等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潘趣只笑不说话,看他灯火下煞白的脸色,犹自微微颤抖的手脚,就知道这汉现在也是心里也是还在忐忑后怕当中,可兴奋意味,也再掩藏不住了。
他将身后人让开,几名汉上来,其中一个微微驼背,姜黄的一张脸,还满脸的须髯。朝着陈五婆微微一笑,陈五婆一下就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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