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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成雪 将君计-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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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能力。这些,太匪夷所思,碧乔,太令人心疼。
将这信连同着那致命的画布藏入衣襟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来槐郡的疲惫、怀中的画、昨夜的寒凉、寻画的劳累、以及碧乔的死亡、花梨的命悬,每一种种,都熨烫着她的胸口,拉扯着她的心。
她从未如此艰难呼吸过。
就连被踩在了马蹄下,也未如此。
尽管身心皆累,双目也沉如磐石,秦海楼却还是怕自己一觉睡得太长。
她爬起来,摸到客栈后院的方井边,打上一些水,掬一把扑在脸上,暂时清醒了,手却生生地渗出疼来。
是起水泡了吧,还是已经被缰绳勒破了?
秦海楼将头浸入水中,水下令人窒息却又温柔的波动,无法抹平她的心恸。
花梨,你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刑?有没有吃苦?她已经如此努力了,能不能赶得及?
与秦海楼相比,段花梨实在舒服太多。
坐在牢中,既没有铁链,也没有木枷,只是与外隔绝了般。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饭,只是饭食凉了又换,换了又凉。
段花梨坐在石床上,一动不动。
今天——第三天了!这三天来,除了傅公公来过一回,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就走了外,没有其他的人来。
海楼没有来,三个妹妹没有来。
她以为自己会受些苦,那个瞪着她恨着她的锦媛一定想杀了她,可是,为什么没有?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个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如寒夜里的一道火光,划亮了段花梨的双目。
“花梨!”
段花梨抬头,牢门外站着的,正是令她既心酸又思念的秦海楼。
“海楼——”
段花梨慢慢坐石床上滑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的秦海楼,什么时候都是淡然从容的,她喜欢穿浅白的衣裳,喜欢一尘不染的洁净,怎么会是眼前这般狼狈不堪?
“你的手,海楼——”段花梨扑过来,秦海楼的双手缠满了布,布上血迹斑斑。
“没事,我没事!”秦海楼与她一样,贪婪地检视着段花梨,发觉她只是很憔悴外,并没有受什么刑后,转身对后面的人道,“请将她放出来。”
段花梨偏头看去,那个高高在上的锦媛正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后站着傅公公。
锦媛此刻面无表情,她扬了扬手,傅公公从身后走到前面。
“画呢。”
秦海楼从怀中掏出画布,“请先将她放出来。”
在得到锦媛的点头之后,傅公公提着钥匙打开了牢门。
“海楼,这画——”段花梨当然认得她手上的东西,她惊讶地看着秦海楼,难道她这一身狼狈就是为了这画?而自己,被当做了交换的人质?
傅公公从秦海楼的手里拿走了画,微微打开看了下,立即合上。
“你们可以走了!”
锦媛终于开口,冷如冰霜。
“娘娘,”秦海楼拉住段花梨,以眼神睹住她所有的疑惑,“我与花梨今日便会离开京城,并且发誓,永远不踏足这块土地。”
“发誓?”锦媛轻呢,目光落到傅公公的手上,一时充满柔情,“我也发过誓的,花梨,可是她死了。”
“我们不会再回来,求您了。”段花梨挣开秦海楼的手,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她已经懊悔至极,若不是她听到碧乔的死讯一时暴怒,便不会被她抓住把柄还借以威胁海楼。如今,她已无所求,无所怨,只希望可以离开京城,和海楼一起,绝不再伤害海楼。
“你不恨我?”锦媛奇问,“花梨,你之前不是还很生气么?”
“恨?”段花梨摇头,“碧乔死在你的手里,也许会是她的愿。”
“罢罢,”锦媛掩面,“你们走吧,就如你们所说,永远不踏足这块土地,若是有违誓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谢娘娘恩典!”段花梨与秦海楼双双拜谢过,相搀扶着离开大牢。
大牢外三个妹妹正团团转。看到大姐出来一起围了上来。
“大姐,有没有怎么样?”绿桃哭腔满满。
“你们知道我关在这?”段花梨眯起眼望了望天,即便已经暗了,却仍然比牢中更明亮。
“知道,只是不敢轻举妄动。”红苹舒了口气,看了秦海楼一眼。
“我们已经答应锦贵妃立即离开京城。”
“我们知道,”柳萝指了指身后,一匹马车正在不远处。“姐夫已经安排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出城。”
“海楼。”段花梨心一悸,转头去看秦海楼,她也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仿佛一眨眼自己便会消失了一般。
于是段花梨心中纵有千个问题也全部化为了乌有。
段花梨停下步子,秦海楼跟着也停下来,段花梨双臂一张,抱住了秦海楼。
“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
一切尽在不言中。
带着一身的疲惫与心灵上相互依扶的满足……
远离……
这边秦海楼与段花梨已经走了,牢狱中,锦媛却挪不动脚。
“娘娘!”傅公公道,“不能饶过她们。”
“你还要让我做失言之人么,傅公公?”锦媛侧目看他。
傅公公?
傅公公脸一白,连忙闭嘴。
这边不能动手,他却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一想到那个人,傅公公放下心来。
“将画给我!”锦媛却朝他伸手,微微颤抖。
傅公公看着她,没有作声,然后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条鞭子。
“您抽老奴一顿吧,抽到您消气为止。”
“即使将你抽死吗?”锦媛没有拿到画,握了握空空的手,然后夺过他手上的鞭子。
“是,即使将老奴抽死,老奴已经为娘娘培养了一批人,老奴死后,娘娘也不必担心您在皇宫里的位置。”
“为什么?”锦媛的鞭子举起,又放下。
她突然很不明白眼前的奴才,他明明知道杀了碧乔会如此下场,又为什么要这样去做?
“老傅,为什么你对我如此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为我背叛皇后?”
“老奴六岁便净了身进宫,从来都被人使为公公,从没有哪一位娘娘叫老奴老傅。”
“只为这个原因?这一个名字?”锦媛有些惊讶。
“是!”傅公公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让锦媛明白对于他这个奴才来说,一声老傅有多重要。
这不是在叫唤一个公公,而是亲切如亲人。
他早已没有亲人,所以在锦绣乡宫见到她后,便决定了自己的背叛。
“所以你为了这一声称呼,情愿死,也要为我杀了碧乔?”
“她是您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行!”傅公公淡道。
“可是拔了我也会痛啊!”锦媛鞭子挥起,抽在空气中啪啪作响。
“伤迟早会好的,娘娘!”傅公公道。
“所以你绝不会再让我看这画了是吗?”
“是!”
“那么,你烧了它吧。”锦媛松手,丢下鞭子,“我早已经不是我了,在这皇宫里,便不是我了。”
傅公公点燃了墙上的油灯,将画递上去。
“一朝生死两茫茫,纵思量,终将忘!”
锦媛念道,画布在她面前燃起,将恩爱过的点点滴滴,烧毁殆尽。
一转身,已是隔世。
卷尾 舞起有时
“傅公公——”
“你现在立即动身,去追七王爷,给他递风声,说秦海楼已经辞了官,段花梨嫁给了他,两个人离了京。”
“是——”
数月之后……
一个恬静的午后,段花梨躺在竹制的躺椅中,享受十月日光的明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温和的嗓音和稚童娇嫩的嗓音交织在一起,简直就是最好的催眠曲。
段花梨昏昏欲睡!
“花梨,要睡进房去。”
段花梨扑哧一声笑出来,睁开困眼瞧着这个无心教学,时不时溜出来与她说话的夫子。
“海楼,你又将学生丢在那啦?”
“正写字呢。”海楼替她拂开额前的乱发,一手还执着书。
自从离开京城后,鬼使神差的,秦海楼将段花梨带到了这里。谁知段花梨一来便爱上了这个地方,于是两人在经过善良淳朴的村民的同意之后,长住下来。
甚至于海楼恢复了女装,与她亲密无间,都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怀疑。
在全村人的帮助下,两人搭建了属于自己的竹屋,秦海楼并腾出一间来做为学堂,教这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按照段花梨的话,这也算是子女满堂了。
“夫子夫子,小麦子不写字——”
竹屋里传出一个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声音。
秦海楼叹了口气,转回竹屋。
段花梨笑眯眯地看着她走了,然后又忍不住被睡神召唤。
“花梨姐姐——花梨姐姐——”
段花梨呻吟一声,看来今天的午睡没门了。
“宝儿,你来啦?”
宝儿,正是那日提木桶去擦拭石碑的年轻女子。自段花梨她们来后,她来这里的次数很勤,原本是对她们的好奇,可后来无意看到段花梨以竹代笔,以土代纸,竟画出许多逼真的动物时,她便迷上了,时常央求段花梨教她画画。
也是宝儿有天份,段花梨其实教的也挺愉快的,按照秦海楼的话,叫夫唱妇随。
“嗯,”宝儿挥着一支断树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我昨天回去仔细研究了一下我家的猫,果然像花梨姐姐说的一样,它的眼珠子白天和晚上真的不一样呢。”
段花梨笑,好不惬意,“画画就是要仔细观察,你做的很好。”
“只是可惜!”宝儿突然耷拉下脑袋,“我好想画画给碧乔姐姐看,她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们?”
段花梨的笑微僵。
上次京城出来后,海楼便给她看了碧乔留下的信,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选择,段花梨除了痛哭一番外,已没有权力去评论什么。
“宝儿,碧乔不会再回来了,她有她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很远吗?”宝儿眨眨眼,似懂非懂。
“嗯,很远很远!”段花梨掉头,看向远方,目光有些迷离。
“哦,对了,”宝儿看她那么出神的看着远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我们村子外好像又来了几个人,围着那舞起石总转,哈哈,他们一时找不着我们的村子。”
“什么人?”段花梨心一动,问。
“男的,好几个,”宝儿歪着头想了想,“我好像听到其中一个叫另一个人鹰,嘻,又不是老鹰,他才不会飞呢。”
鹰?
段花梨唬地站起来,宝儿吓了一跳。
“不要告诉夫子我去了哪里,我一会儿就回来。”段花梨严肃的对宝儿道。
“哦!”宝儿连忙点头。
该来的,还是会来,她早想过,也没有逃过!
只是,不要在这个地方!
这个村子,就叫舞起村,村里的人,都是曾经那位将军的亲人,每日给那石碑擦拭,是村中的传统,至于选在黄昏,是因为这个时候人才停下劳作。
不再是闻鸡起舞的时代,村里的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延续着生命。
自然的、纯粹的!
果然,是七王爷!
从高草丛中钻出来,段花梨无声地站在了石碑的后面。
先发现她的是七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鹰,他低喝一声,一剑直指过来。
“等等!”段花梨连忙叫道。
剑就停在她的鼻尖处,鹰森然地盯着她。
“段——花——梨——?”
另一匹马上的人缓缓转边身来,充满阴鸷的目光扫射过来。
“花梨拜见七王爷!”
“你还能如此安心?”七王爷踢着马肚子,走到她的跟前,翻身下马,一把直接掐上她的喉咙。
“咳、咳、咳!”段花梨连声咳嗽,在七王爷的掌下几乎不能呼吸了。
七王爷直到她满脸涨红,才放开她,“海楼呢?”
“她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您打算怎么做呢?”段花梨竟然还能微笑。
“什么打算怎么做?”七王爷皱眉,他还没有南巡完,便听到风声说秦海楼已经辞了官,段花梨也嫁给了他,两个人还离开了京城。碍于身上的事,他是直到前四个月才开始找她们的下落的。
四个月,他从没想过找一个人会如此艰难,就像一切蒸发了一样,但他终于还是找到了线索,有人看到她们一路从槐郡向北而行。
“七王爷,花梨一次性跟您说了吧,这也算是花梨很久以来想对您说的话,”段花梨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您想要海楼回去对吗?可是回去后要将她怎么办呢?您好像爱她,却不娶她,因为您知道要给她真正的身份必然麻烦,其实您也只不过是个安于享乐的王爷。真正要付出,您敢么?您敢放下王爷的身份、地位,带着恢复女装的海楼远走高飞?还是让她恢复女装娶她却囚她一世不让人知道她的秘密?更或是永远如此自我欺骗说她是个男子。您不是爱男子么,又为何也只是将男子当做您的禁脔?您根本不敢,无论您爱不爱她,您都是在一意孤行。”
七王爷窒息。
他瞪着段花梨,这个从来在自己面前巧言笑语的攀附之女,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责他的不是。
“带她走,告诉天下人,她是位女探花,然后娶她?”段花梨停顿了下,“或是就让她留在这山里,让她做她喜欢做的事,过她想过的生活。”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七王爷皱眉,脸色铁青。
“您请问!”段花梨柔顺地道。
“你做这一切,为什么?”
“因为爱!”段花梨笑,“很简单吧!”
“你爱上海楼了?”七王爷瞪大了眼。
“海楼也爱我!”段花梨笑的越发甜蜜,她深深万福道,“如果您是客人,我和海楼以后欢迎您常来,这儿空气清新,适合修身养性。”
“再说——”段花梨突然眨眨眼,佻皮地问,“王爷一定是有个疑问,所以才一直想要找到我问个清楚吧。”
“你怎么知道?”七王爷一愣,说完便气得住了嘴。
“那是自然,送给七王爷的画是花梨画的,怎么会不了解。王爷回到王府后,那幅画想必不会发光了吧?”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七王爷喝道。
“其实王爷只需把画拿到太阳底下,”段花梨做了个晾的动作,“经常这样,它就会一直发光下去的。”
七王爷的浓眉皱起,又扯平,又皱起。
“王爷想去见见海楼吗?”段花梨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主动问。
“你不怕我将她带走?”
“王爷不会的!”段花梨笑,眉眼间自信满满。
“找到这个地方来,是难了点,”七王爷突然上马,掉转马头,“以后若是想了,就上京去玩!”
段花梨但笑不语,再次万福。
“哼,”七王爷仰起头道,“段花梨,我走并不是因为你的那番话,而是想尊重海楼的选择。她一向都不自作主张,我替她主张惯了。”
“花梨恭送王爷。”段花梨三次万福。
七王爷终是睨了她一眼,然后挥鞭而去。
送走了七王爷,段花梨长长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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