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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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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我出身绿林?”
长孙月白微愕,“自然不是。”
很好,绿光,这笔帐她记下了。
“凤姑娘不是很喜欢树木的清新么?”
这下轮到凤西卓愕然道:“你如何得知?”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众所周知到街知巷闻的地步吧。
长孙月白笑而不答。
凤西卓拉了拉手中的蚕丝,抱怨道:“难道是因为废门的裙带关系?看来师兄讨厌废门还是有根有据的。”
长孙月白脚步顿了下,轻声道:“凤姑娘若不喜欢我知道这些事,月白以后决不冒犯。”
凤西卓原本只是开玩笑,见他说得这般正式,一时踌躇如何接话。让她说她很喜欢他知道这些事……那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但他的‘决不冒犯’四个字委实太过决绝,决绝得令她芒刺在背,不拔不快。算命的果然和她犯冲,连借用废门的名头开个玩笑都会惹出误解。
两人遂一路缄默,直至绿园。
那条蚕丝,却谁都没有松开。
凤西卓抬头看着龙飞凤舞的‘绿园’二字,小声道:“到了。”
长孙月白含笑点头,“凤姑娘早些歇息。”
他笑容完美一如既往,但凤西卓偏偏觉得碍眼,手里的蚕丝想收回,却发现他根本没松手的打算,“那个……”
长孙月白站在原地,气定神闲。
凤西卓勇气顿失,松手放开蚕丝。蚕丝一头失去拉力,如被风扫落的柳叶,在空中绵绵垂下。
长孙月白双眸微垂,脚尖略移。
“啊。”凤西卓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样手掌大小的东西塞到他的手里,“生辰贺礼。”
长孙月白一怔,摊开手心。
一只凤凰石雕在月光下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刻刀虽然卷了点,但她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天巧坊的手艺,但还过得去。”过得去的标准有很多,她自动降到最低的那级。
他置若罔闻地抬起另一只手,在石雕上轻轻抚摩,系在小指上的蚕丝随着动作一扬一抑。
凤西卓看着他瞬息温柔的眼神,整个人好象要燃烧似的发烫。“我……咳,那就这样,我先去睡了。”她飞快地朝园里跑去,又突然停住,转身道:“那个,长孙公子,身为名人,被别人知道喜好……也很正常。”天,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补充几点加以说明时,长孙月白抬起头,笑道:“长孙公子四个字听起来太麻烦了,叫我月白吧。”
“月白?”凤西卓傻傻地学舌道。
长孙月白露齿一笑。顷刻,月光好似从他身上弥漫出来一般,清亮得叫人移不开视线。待回过神,那抹素白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处。
凤西卓呆站了半天,才敲了敲脑袋,“居然又眼花。一定是睡眠不足,要补眠,一定要好好补眠!”
花落去(下)
翌日,天半灰,樊州尚在沉睡。
凤西卓挂着两个黑眼袋,摘了一根树枝在院子里练剑。
一夜失眠,让她被美食堵塞的思绪渐渐通畅。从落水被秋月救起起,到昨夜在秋月房间看到的那滩血迹,这半月的经历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一一掠过。
她虽然不知道秋月有多少敌人,但目前至少有四个可先列入嫌疑范围——
海棠、雨无瑕,她们久居秋月之下,定然十分不甘,这点海棠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此次天下富豪会集半月宴,正是让秋月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日的大好时机。
而景曦郡主邀约秋月被拒后一直耿耿于怀,上次借尚谆报复不成,这次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至于尚谆……他的动机太多。想起宴会上他那阴冷又得意的眼神,凤西卓就敢压九成赌注在他身上!四人之中,也只有他是男子。他做此事的可能实是比另三人高出两倍。
凤西卓越想越是怒气难抑,手中树枝游走如龙。她猛然跃起,凌空一招横扫千军,剑气所到处,叶残枝断。
她收招落地,随即蹲地不起。上次的内伤还未痊愈,适才勉强练功,使得受创经脉又添新伤。“该死,早知道留点伤和贱人拼命时再受了。”
尚谆罪名未经核实,她还是用贱人代之。
一个时辰后,绿光送来早点,看到被一刀剔平的树木道:“上半截呢?”
凤西卓尴尬地指着扫帚下的枝叶,“等着下葬呢。”
绿光呆道:“我还以为凤姑娘很爱惜树木呢。”
凤西卓怪笑道:“我出身绿林嘛。所以没人打劫的时候,喜欢打劫打劫树木过过干瘾。”
绿光想起自己当初敷衍凤西卓时乱找的借口,立刻干笑两声,“凤姑娘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请公子再移植几棵过来。”
“光劫树没意思。”凤西卓一个闪身到她面前,微屈食指抬起她的下巴道:“我更喜欢劫色。”说到劫色,不免想起秋月遭遇,说笑兴致顿失。她放下手,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绿光见她一会笑得洋洋得意,一会又垂头唉声叹气,顿时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凤姑娘?”
凤西卓眼睛瞟到她手上的托盘,“啊,春卷,汤包,红豆糯米粥……都是我喜欢吃的。”边说边毫不客气地将托盘接过来,“绿光,一起吃吧。”
绿光见她眼里骤然冒出的名副其实的绿光,笑着摆手道:“我不饿。”
凤西卓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拿起汤包往嘴巴里塞,“那我不客气了。”
绿光笑道:“凤姑娘不如去亭子里吃。”
事实上,等凤西卓走到亭子的时候,盘里已经所剩无几。
“凤姑娘今天起得可真早。”前天她来的时候,凤西卓还睡得人五人六。
凤西卓伸手将最后一个汤包塞到嘴巴,掸了掸衣襟道:“因为今天有事要做。”
绿光好奇地看着她:“什么事?”
凤西卓一抹嘴巴,“大事。”
虽然过了一夜。但微香别院却与昨夜离开前并无大区别。
张老爹斜歪靠廊柱,半张嘴巴打瞌睡。
穆天坐在台阶上,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没睡,见到她脸立马拉下来。“你来做什么?”
凤西卓四下张望,“映红呢?”
穆天冷声道:“百花洲的事不用外人来管!”
张老爹被他的声音惊醒,茫然坐直,看到凤西卓时,讶道:“小风?你怎么来了?”
凤西卓轻声道:“我来看小姐。”
张老爹叹了口气,“你还是回去吧。这浑水你别趟了,反正有岑总管在。”
“你们至少要告诉我是谁吧?”凤西卓不妥协地追问道。
穆天道:“告诉你如何?不告诉你又如何?难道你还能阻止事情发生?”
“我虽然不能阻止事情发生,但至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秋月的房门突然从里打开。映红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走出来。“小姐刚才好不容易睡了,你们难道想吵醒她?”
穆天瞪着凤西卓,撇了撇嘴。
凤西卓上前拉住映红,“你一定知道是谁,告诉我!”
映红为难地撇开头。
穆天冷笑道:“你告诉过我们你是谁么?小、风!”
从昨夜雨无瑕说她与陈虞昭同席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因此毫不犹豫道:“我是凤西卓,自在山,凤西卓。”
穆天和张老爹同时一愣。
映红脸色一变,道:“那你被表哥抛弃……”
“是假的。”凤西卓苦笑,“我是被南月绯华……和尚翅北逼下河的。”虽然不关尚翅北的事,但想起景曦郡主可能与此事有关,她只好顺便拉他下水,希望看在同仇敌忾的份上,他们能重新接纳她。
穆天道:“你认为我们还会信你?”
凤西卓连忙道:“有长孙公子为证。”
穆天想起她昨夜慌慌张张主动送长孙月白回去,不禁嘲讽道:“长孙月白的水上居、三两街,与百花洲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趟进来算什么?”
她不过是让长孙月白作证,怎么扯得她好象是长孙月白的人似的。凤西卓忍无可忍,“好,既然如此,我倒要听听百花洲准备如何?”
她看着沉默的三人,心中冷笑。若百花洲真有行动,那此刻他们就不是无精打采地坐在这里,而是摩拳擦掌地去准备大干一场了!一个失了贞的花魁,其价值可想而知。
穆天捋袖子站起来,“那你准备如何?”
凤西卓嘴角一掀。
穆天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的手已放在他的颈动脉上。
“我想,我能做得应该比你多。”凤西卓手指在他的颈项上轻弹了一下。
秋月房门再度被打开。
秋月站在那里,曾令凤西卓惊艳的以秋水月神为风骨的神韵黯淡得只剩憔悴。
凤西卓看着她,那种阵阵发紧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顺平王。”秋月的目光空洞无神,好象一只没有线的木偶人,“尚谆。”
凤西卓听到自己心里悬着的那把重锤轰然落地。即使事先有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结果,脑海依然出现了瞬息的空白。
之所以这样死缠烂打,除了想报秋月的恩外,其实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跑出来反复提醒自己——
秋月的今天,也许是你一手造成的!
这个也许,终究成了肯定。
驴肝肺(上)
尚谆看到凤西卓出现在他暂居的别院时,表情称得上愉悦。“果然是山野粗民,晋见本王都不晓得要通传么?”
凤西卓从背后拔出一把刚从厨房里偷来的柴刀,“你当我是刺客好了。”
尚谆骇然从躺椅上跳起,喝道:“大胆!”
凤西卓捶了捶胳膊,盯住他,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找死!”音落刀出。其身法快如鬼魅,脚下虚移两步,人竟飘至他面前。
尚谆虽不爱习武,但到底是龙子龙孙,自幼由名家教导文武兼修,到危机关头,神智空前清醒,一身所学发挥到极致,双手迅速一招空手夺白刃,反抢先机,朝柴刀迎去。
凤西卓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实战经验丰富何止百倍,随手用柴刀挽出一个剑花,吓得他立即缩手!柴刀既得寸,立进尺,步步进逼,如影随形。尚谆使出浑身解数连换几种身法,刀锋依然在身前几寸处!
“你在干什么!”凤西卓身后突然暴出一声怒喝。
凤西卓眉头微皱,强忍内伤,运真气于刀,无形剑气顿时使刀锋涨出六寸。
尚谆只见眼前刀锋处似有冷芒扫过,胸前便立即被一道冰冷割过,虽然不深,但那种生死存亡悬于一线的惊骇让他几乎魂飞魄散。
尚信的鞭子伴着风声卷过凤西卓头顶。她身后脚步声凌乱,尚谆的侍卫从外面匆匆进来。
凤西卓一手挥臂将柴刀朝尚信掷去,一手空接来鞭。鞭子重重甩落手心,火辣辣地疼!鞭尾余势未歇,灵动回转。她脸微微一侧,鞭尾啪得抽在她左脸上。
凤西卓恍若未觉,收招朝尚谆看去。只见他一脸惊魂未定地跌坐地上,柴刀自他腿外侧划过,半截入地。地上流了一小滩血,可见只伤到表皮。
侍卫冲上来,将她团团围住,与尚谆隔离开。
尚信收回鞭子,走到她面前,低吼道:“你疯了!”
凤西卓不理他,看着被侍卫扶起的尚谆道:“那日你问我得罪你有何后果,今日我告诉你得罪我有何后果!”
尚谆一边因胸前腿侧两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因她的话和态度气得咬牙切齿,“贱人!你无法无天,简直目无王法!”
凤西卓反驳道:“我若目有王法,就不会落草为寇了!”
尚谆反手打开扶起他的侍卫,“还不给我拿下!”
“且慢!”尚信转身挡在她身前,“至少先将此事来龙去脉弄清楚。”
尚谆怒极反笑,“我被她伤成这样还要什么来龙去脉!刺杀王爷,罪无可恕,我要把她满门抄斩!”
凤西卓抱胸道:“恭喜你,我一人就是一门,你可以少斩很多次。”
尚信回头道:“你杀他的理由呢?”
凤西卓眨着眼睛,“我几时说要杀他?”
尚谆指着伤口,“那这是什么?”
“意外。”凤西卓说得坦然,“不过终你一生,这意外会三不五时地出现,也许在你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撒尿的时候,打瞌睡的时候,做白日梦的时候……王爷最好祈祷自己血够多,皮够厚!”秋月被他毁的是一生幸福,那她就要他赔上一辈子的梦魇!
尚信见尚谆还要呱呱乱叫,不耐烦道:“你们还不把顺平王扶下去包扎伤口,若顺平王因失血过多而有什么闪失,这里谁都跑不掉!”
侍卫如梦初醒,忙将尚谆抬下去。
尚谆人远了,声音还接着吼过来,“尚信!此事你若不好好交代,休怪本王不给情面!”
尚信看着她脸上的伤口,皱眉道:“你现在总该告诉本王出了何事?”
凤西卓听到‘本王’两个字就大倒胃口,冷笑道:“骄阳王,我们是敌人吧?”说罢,转身就走。
尚信面色一沉道:“刺杀皇亲,死路一条。”
“你见过谁长生不老了,反正人人都要死,人人走的不都是死路。”
“你!”尚信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黑着脸道,“你难道非要和本王作对不可?”
凤西卓原本因他三番两次替她解围,还心存好感,但此刻一想到他与那只禽兽身上流着相同血液,便无名火起,“不错,从头到尾,与你们作对的都是我凤西卓,与旁人何干?有本事只管冲着我来!我凤西卓奉陪到底!”
尚信皱了皱眉,突然道:“今日事因可是与秋月有关?”
凤西卓看他的目光顿时充满憎恶与厌嫌,“你果然知道。”
其实他也是事后由探子通报才知道的,不过他从小在高人一等的环境下长大,虽不喜欢尚谆的所作所为,倒不觉得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顺平王虽然过激,但秋月出身风尘,发生这种事也是早晚。”
凤西卓鄙夷道:“难道出身风尘的人就没有灵魂没有意愿没有知觉?难道出身风尘就可以随意□随意肆虐随意玩弄?尚信,我原以为你多少与他们不同,却原来只是比他们多披了一张人皮!”
尚信双唇一抿,整个人陡然阴冷,“收回你刚才的话!”
凤西卓道:“人在做,天在看。有些话就算我不说,不等于天看不到!”
尚信瞪着她不说话。
凤西卓又道:“还有帮我转告尚谆,我凤西卓向来说到做到,你劝他以后最好睁着眼睛睡觉。”她说完就走,好象身后有什么脏东西要追她一样。
尚信低头深呼吸好几回,突然施展轻功跑到她前面,“等下!”
凤西卓冷冷地停下脚步。
“你曾经说过十一岁时有个知府调戏了你,现在那人我已经找到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对质?”尚信偏头不看她,好象在对空气说话。
凤西卓疑惑道:“你找到了?”
“恩,邱重因。那一年他刚好从大雍七角调任去新雍桑定,而且素有好色之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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