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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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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折桂园出来,才发现月亮西移,夜风吹在身上瑟瑟发冷。但凤西卓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悲秋景(上)

从南月奔赴樊州时,凤西卓充耳不闻世间俗事,一心记挂长孙月白。如今一切明朗,自然有了知世的闲心,方知宣朝之乱远比老祖宗说的要严重百倍。
原本大宣十二州因为四大郡王的关系,直接受控于皇帝的只有帝、戚、胜、奂、鄄、大雍等六州。樊州自与频州一战之后俨然浮出水面成为长孙世家独属的势力范围,以经商为手段,小心游走于四大郡王与皇帝之间。
自从戚、胜、鄄三州的义军势力日益庞大,朝廷恐其势燎原,不得不派兵围剿,再加上北夷趁机小动作频频,使得各地军饷军需急增,拖累国库耗尽,朝廷形势岌岌可危,几次向奂州借粮,更引起奂州官商反感,渐向蓝郡王靠拢。
至此,皇帝陷入孤立之境,处处捉襟见肘,尚氏江山风雨飘摇。看这次他打长孙世家的主意,便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狗急跳墙的地步。
知道朝廷的窘境后,凤西卓反倒为长孙月白担心起来。
以现下的局况来看,要皇帝发兵千里去樊州抄长孙家是绝无可能的。皇帝眼睛瞄准的多半是长孙世家在帝州境内的产业。
如今的他业已放下帝王矜持,披头散发不怕闲言碎语,豁出去了。他若知道长孙月白孤身前往京城,难保不会把主意直接打到他身上。
思虑及此,凤西卓睡意全无,匆匆收拾起行李,披星戴月地朝帝州赶去!
越近京城关卡越严。若非老祖宗有先见之明,替她准备了一份完美无缺的路引,恐怕她此刻只能当一路翻城越墙的夜行客。
如果说之前从大雍到新雍还只是流寇肆虐的话,那帝州简直官匪一家。
大街上,士兵穿着军装公然行抢。
山林里,强盗提着刀子无情劫杀。
凤西卓开始还动手撂掉几批,到后来实在烦不胜烦,只能依仗轻功一路飞驰。
这样的世道,光靠一人之力委实杯水车薪。
各城镇内更是风声鹤唳,凡声音所到之处,都流传着开战的预言。
预言里罗郡王、蓝郡王各个骁勇善战,日行千里,夺取城池如探囊取物。朝廷则昏庸无能,只知歌舞取乐,欺压百姓,遇到敌人根本不堪一击。城内官兵也任由传言叫嚣,不闻不问,又或者他们心中也为流言所惑,正寝食难安。
凤西卓初时还能当笑话听,但听到后来却不免有些凝重。
流言若是精准到几方将领名谓官职,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流言这么简单了。
看来罗郡王和蓝郡王都熟读兵法,知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是不知道他们之中,谁会抢先夺下京城,成为真正的灭宣之主呢?
她出身自在山,对那些高位者自诩的尊贵身份并不以为然。
所谓江山本无主,唯能者居之。当年宣朝开国皇帝也是从前朝手里将龙椅抢过来的。所以对皇帝和郡王之间的种种手段倒不觉得有多卑鄙。
不过频州和尚翅北对她和长孙月白来说都不是什么友善的朋友,反而因为自在山的关系,心中更觉得蓝郡王府更亲近,偶尔耳闻别人称缅州军为正义之师,也颇觉开怀。
马不停蹄赶到京城城门,以为和长孙月白再会可期,却又遇阻隔。
尽管有了万无一失的路引,凤西卓依然被扣住了。
城门兵懒洋洋地看着路引,“打哪来?”
“大雍永新城。”宣朝十二州中,唯独大雍还安安分分地依附着帝州。
城门兵嘿嘿冷笑道:“奇了怪了,怎么这两天进城的外乡人尽是从大雍来的?难不成是说好的?”
凤西卓听他口气不善,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两碎银,掩袖塞了过去,赔笑道:“还请官爷通融。”
城门兵眼角一跳。
换了平时,他自是乐意拿钱消灾,但这几日城里混进了不少武林人士,上头怕他们图谋不轨,查得格外严密。看凤西卓一介女流,容貌不俗,出手阔绰,却敢独自游历,想必不是简单人物。万一她在京城闹出事情,上面追究下来,自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竟敢贿赂官差!”他忍痛将目光从银子上移开,恨声道:“果真行迹可疑!”
“等等!”凤西卓见他欲张口唤人,急忙打断道,“我只是来京城看亲戚的,决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找我亲戚担保!”
城门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讥嘲道:“亲戚?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现下局势这么混乱,除了朝中有数的那几个人,还有谁能担保?
凤西卓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一心寻找可能帮助的人选。
长孙月白是绝对不行的。万一他泄露踪影给皇帝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甚少上京,根本没有什么熟人,若一定要算……只有尚信……
不过这位祖宗的脾气她可不敢领教。自从上次之后,他见到她不把她千刀万剐算是开恩。
城门兵等得脸色越来越臭。
她一拍掌道:“秋月。她是顺平王的夫人。”
“顺平王?”城门兵吃了一惊。他倒是朝中有数的人之一。秋月的名字他也听过,当初顺平王去了一趟樊州带回一个百花洲的当家花魁,还被传为美谈。
他不禁又打量了凤西卓几眼,觉得虽然风尘仆仆,依然难掩她娇丽艳色,想必是秋月姑娘在百花洲的旧人,语气当即软了下来,“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这还不简单,你随我去趟顺平王府便知。”说起来,这么多月一直没有收到秋月的信,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城门兵踌躇了下,“你等着。”
这等事情他是不能擅自作主的,只好向上级禀告。
上级一听是顺平王的客人,立刻眉开眼笑道:“只管去,有机会替我向王爷他老人家请安。”说罢,亲自雇了顶轿子,殷勤地请凤西卓坐进去,说了好半天顺平王的好话,又千叮万嘱磨得她答应在顺平王面前替他美言,才依依惜别。
京城有实权的王爷只有两个,巴结上一个就算熬出头。
一路上凤西卓朝城门兵旁敲侧击京城局势,方知皇帝已经久病未朝,政事皆由左右二相把持,偏偏二相向来不和,朝争激烈一日胜过一日。
而顺平王虽然没有迎娶正妃,却已经定下了顾相的小女儿,只等皇帝身体稍有起色,便行大礼。
凤西卓想起当初在船上,秋月满心对未来良人的憧憬,却因顺平王对自己的报复而明珠暗投,不由满腹黯然。
外头突然一声低喝。
轿子四平八稳地落地。
凤西卓掀帘而出,抬头便见到匾上书写工整的‘顺平王府’四个大字。

悲秋景(中)

没想到再次来见秋月,自己竟然还是被解救者的身份,凤西卓不得不叹息自己衰运旺盛。
知道是秋月的客人,门房并未留难,很快进去通报,只此一点,便可看出秋月在顺平王府的处境还不错。
不一会,里头转出个人,竟是映红。
凤西卓顿时眉开眼笑道:“好久不见,映红姑娘。”
映红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对着跟来的城门守道:“恩,的确是我家夫人的旧识。”
这么句不冷不热的话倒是证实了城门守的猜测。看来果然是出身百花洲,见秋月出头了,才眼巴巴地赶过来。
凤西卓倒是受惯了她的冷眼,也不觉怎样,仍是热情十足道:“秋月呢?”
“随我来。”映红说着,塞了样东西给门房,又低声嘱托了两句,随即头也不回就走。
凤西卓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走在府里,她见映红总是挑着无人烟的小道走,不由讶异道:“为什么不走大道?”
映红高傲的背影微僵,怪声怪气地回道:“大道是留给王爷和王妃走的。”
凤西卓冷不丁吃了一记闷棍,不敢再多言。不过将来顾氏女是要嫁入王府作王妃的,若她性情贤淑温顺倒也罢了,不然秋月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王府的屋院也不知过了几重,映红才领她到一处偏僻的院子里,“你先等等,我去通禀姑娘。”
凤西卓含笑点头。
这一等,便是一盏茶后,映红才姗姗出来,“你先随我去西厢房住下吧。”只见她双眼红通,声音沙哑,显是大哭了一场。
凤西卓愕然道:“你没事吧?”
“没事。”映红冷冷地领着她朝西厢房走去,“夫人说晚上为你举行接风宴洗尘,你且休息片刻。”
西厢房与东厢房相对,屋里橱柜高大,别有一番清冷。
凤西卓见到床就浑身酸疼,也不理还在屋里的映红,倒头就睡。依稀听到身后有人低骂了句:“猪。”
随后门被重重关上。
凤西卓睁开眼。眼中黑白分明,狡黠明灿,哪里有半分睡意?
她小心翼翼地倾听半晌,确定周围没有人声之后,才悄悄起床,推窗张望。
这院子果然是极偏僻的,除了映红之外,居然没有第三个人。
想了想,她翻出窗户,跃上房顶。院子的花草树木顿时收入眼帘。
主屋显然建在厅堂后面,映红正端着一碗姜汤行色匆忙地走进去。
凤西卓伏低身子,蹑手蹑脚蹲到主屋上,掀起一片瓦,房中情形顿收眼底。
秋月歪坐在床沿,双腮嫣红,姿如扶柳,眼睫盈泪未干,楚楚若雨后海棠。
“小姐,你先把姜汤喝了。如今正值春寒,若得风寒便不好了。”映红将碗递到她手上。
秋月稍稍坐起了些,执着勺子舀了一口正要往嘴里送,突然又停下,道:“给西卓送去了吗?”
“她?”映红嗓门一高,随即偷瞄着秋月的脸色低声道:“她正睡得熟呢。”顿了顿,又不服气地嚷道:“她害得小姐这么惨,你又何必再理她,照我看,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话不能这么说。”秋月用勺子在碗里轻轻溜了几圈,才幽幽道,“所谓福祸自引,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我的命,与旁人何干?”
“我总觉得那个凤西卓像扫把星,遇到她准没什么好事。”映红忿忿道,“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还要把她接到府里来住,要是被王爷知道的话……”
“你不是已经把门房打点好了吗?”秋月露出一丝强笑道,“这样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王爷日理万机,也不会注意这么件小事的。更何况,她既然不远千里上京城来看我,说明心中还是有我这么个人的,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待她?”
映红道:“但是总归是她才害得我们今日处处看别人脸色的田地。”
“以前在百花洲我们不一样是处处看别人脸色?”
映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凤西卓听到这里,心头又是愧疚又是感动,终于按耐不住,转身折返。
屋里秋月还待说什么,便听橱子里传出闷闷的男声,“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收起假惺惺的嘴脸了。”
映红怒道:“庄先生,我家小姐与你们王爷好歹也是合作关系,请你说话客气点。”这个庄先生每次来府里,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实在令人可恨!
庄先生打开橱门,悠然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未免太抬高你家小姐的身价了。你家小姐不过大宣千百王爷中一个小王爷的妾室,而我家王爷却是手掌北夷兵权的摄政王,两者焉能同日而语?”
秋月怕映红再冲口而出什么恶言,淡然打断道:“庄先生所言甚是,是我家丫头无礼了,请先生见谅。”
庄先生哈哈一笑道:“见谅倒不必,我看这丫头还几分姿色,你不若将她送给我,这样我办事说不定会更加尽力些。”
映红怒骂道:“无耻!”
“映红,你去做点桂花糕来。”秋月将仍自愤怒不平的映红打发走,才转头对庄先生嫣然笑道,“先生说我家丫头有几分姿色,那么我呢?”
“论姿色,秋月小姐当然远在映红之上,但是么……”他嘿嘿笑道,“我爱惜小命得很,对喜欢害枕边人的黑寡妇没有兴趣。”
秋月嘴唇一抖,咬牙道:“既然如此,只要事成,先生和映红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哈哈……”庄先生猛然大笑道,“我现在却有些喜欢你了。为达目的,不惜把自己最亲近的人赔进去,果然够狠够绝!”
“既然我的一生幸福没了,那别人的幸福又与我何干?”秋月秀如桃李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怨恨。
“虽然只是合作者,但我依然要提醒你……”庄先生抱胸道,“凤西卓是慕增一的师妹,据说武功不在他之下,犹以轻功见长,就算我亲自出手,也未必可以留住她。”
“这点庄先生可以放心。这是我的私事,自然不会劳庄先生大驾。”艳红的丹蔻缓缓没入掌心,“我有办法,让她的束手待缚。”
庄先生笑道:“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
接风宴上,秋月笑靥如花,哪有半分哀痛。
凤西卓知她强颜欢笑,心中更是惭愧,只得打起精神强附言辞,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让她难堪。
两人各怀心事,皆不愿畅谈心事,不约而同谈起各地风土人情。她们一个幽默风趣,见多识广,一个言辞机敏,才华横溢,硬是将半尴尬的饭局聊得风生水起,至映红忍不住换了第五壶茶,才依依惜别。
凤西卓走后,秋月面上笑容久久未散。
映红见状叹息道:“小姐还是与她谈得来。”
秋月笑容倏冷,“那又如何?”
映红被她目光中透出的森冷恨意吓了狠狠一跳。虽然理解那件事对她的伤害,但每次看到曾经温柔如水的小姐变成现在这副冰冷阴毒的样子,还是会打从心底升出一股寒意。
“我刚才的确忘记了一切,与她相谈甚欢。”她执起一根筷子,“但越是如此我越恨她!因为如果不是她,我可以天天过着这种生活。而现在的我,却只能在每晚不停地做着恶梦……”筷子突然举高,狠狠朝糖醋鲤鱼的眼睛插了下去,汤汁四溅,“在她和长孙月白恩恩爱爱双宿双栖的时候!”

悲秋景(下)

凤西卓一大早被屋外的喧哗惊醒。
其实昨晚睡得并不踏实。梦中,秋月用冰冷的眸子不言不语地盯了她整晚,彻骨的冷意让她一大早就坐起来运功驱寒,好不容易缓过神睡个回笼觉,外头又吵了起来。
她无奈起身抹了把脸,刚打开门,眼睛便被一大群官兵的钢刀闪了一下。
秋月见她出来,脸色微变,轻喝道:“小风,楞着在这干嘛,还不快去前院给王爷打洗脸水!”
给尚谆打洗脸水?就算她愿打,也要尚谆敢洗才行啊。
凤西卓眨了眨眼睛。
官兵中领头打扮的人转过头,忽而冷笑道:“秋月夫人,你这种支开人的招数未免太老套了。你说呢?凤二当家?”
敢情是冲着她来的。
凤西卓悠然抱胸道:“你娘没告诉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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