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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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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西卓老老实实道:“在意的。”
“在意?”他冷笑,“在意在哪里?在意在你在信里提醒他京城眼线密布?”
“你母妃没告诉你,不能随便偷看别人的信吗?”
“我母妃把信交给我的时候告诉我,小心女人,尤其那种出身草莽,心计如海的女人。”尚信下唇被咬得红艳如血,恨恨地盯着她睡意未消的娇艳脸庞,“别忘了,她是我的母妃,这是我的王府,你以为有谁会来帮你?”
凤西卓身体向床里缩了缩,赔笑道:“我也就是试试。”
尚信强忍住心头怒火,撇开头道:“我已经替你求了情。皇上同意只判监禁一年。你想在天牢过,还是我的王府里过?”
“天牢。”凤西卓小声道。
他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可爱!尚信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道:“那真是抱歉,我已经替你选好了,只能在王府!”
那还问什么?!凤西卓无语地打了个哈欠。
尚信脸色更臭,掉头摔门就走。
留下凤西卓缩回被窝找那些被摔门声吓光的瞌睡虫。
醋生波(中)
皇上久病,储位空虚,京城人心惶惶。天衣坊的生意也不如以往红火,往往天未全黑,铺门已经早早地关了起来。
今日一如往常,掌柜收起账本,向正在收拾的伙计叮嘱了几句,朝内屋走去。
内屋是专门用来招呼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客,因此字画盆栽样样周全,窗外还特地凿了个池塘,等春暖花开时推窗望鱼,闲情十足。
但此刻坐在屋里的这位虽然没有那些贵客的身份地位,却比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贵客更为难缠。
掌柜走到门前,脚步顿了下,才苦笑着进门。
“呵呵,谢掌柜,你今天关门很晚呢。我等得都快睡着了。”绿光抬起头,书大咧咧地放在桌上,依然是第一页,右下角还有一滩不甚明显的口水渍。
掌柜道:“绿光姑娘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消息我会另外派人送到府上的。”
“那可不行。万一你手下不小心泄露了公子的行踪怎么办?”绿光不敢苟同地摇摇头,“皇帝现在跟条疯狗似的,要是让他发现公子在京城,肯定会连皮带骨地吞到肚子里去。”
“我恐怕……”他翻身将门关实,才压低声音道,“我恐怕皇帝已经有所察觉了。”
“何以见得?”她神情一凛。长孙世家虽然在朝中有人有势,但那些人毕竟还是皇帝的臣子。让他们收钱暗中活动犹可,让他们公然对抗主子,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的。所以皇帝若真的撕破脸皮动手,那长孙月白在京城绝对孤立无援。
“自从朝廷收回天衣坊御用的牌匾后,很多达官贵人府里的衣裳都不敢明着让我们做了。但这几日,那些官夫人却都时不时地来看看,也不买东西,只是不断地探口风……”
“她们这不是打草惊蛇吗?”绿光皱了皱眉,随即拍掌道,“难道那些官夫人的夫家都是名册上的人?”
掌柜点了点头。
所谓名册就是收了长孙世家不少好处,一心一意与他们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这些人想必是得到了皇上知道长孙月白来京的消息,想泄露给他们,又不敢做得明显,才故意让家眷时不时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回去告诉公子,务必马上把凤姑娘救出来离开京城!”绿光拍桌站起来,恨不得插翅飞回府里,带上长孙月白和紫气,立刻离开京城。
掌柜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谢掌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的?”
掌柜叹了口气,从袖中递了张纸条过去。
“凤姑娘被转移到了骄阳王府?”紫气困惑地重复道。
绿光边将手中纸条放到蜡烛上烧毁,边道:“消息是从天牢里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只是不知道皇上如此做法是何居心。哎,不管什么居心,这对我们是好消息啊。天牢守卫森严,即使里应外合也很难救人。王府更容易些。”
“不一定。”紫气泼冷水道,“天牢里埋了不少我们的人,但王府只有两个。一个厨娘,一个花匠。”她单手翻着京城里被长孙世家收买的人的名册。
绿光转了转眼珠道:“可以让他们一个在饭菜里下迷药,一个在园子和路上洒迷药。双管齐下,这样总能万无一失了吧?”
紫气道:“你如何保证所有人同时被迷晕,只要有一个先一步发作,就会被其他人发现前功尽弃。而且,这个厨娘只负责一部分丫鬟的伙食。花匠更不可能将迷药弥漫到整个王府。”
绿光泄了口气,敲着桌面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很蹊跷。第一,凤姑娘是在顺平王府被抓住的,而且告密的是秋月。可是秋月和凤姑娘不是好友吗?凤姑娘去顺平王府定然也是去探望她,为何反而被她告发?还是……顺平王故意散播的离间计?第二,既然已经秘密拿下,这消息怎么又会突然流传出来?这不是摆明通知凤姑娘的朋友来救她?第三,天牢才是关犯人的地方,凤姑娘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转到骄阳王府去?”
紫气道:“或许是请君入瓮之计。”
“何解?”
“皇上传出消息,就是希望我们去救她。又怕天牢守卫森严,我们不敢前去营救,所以故意转移到王府,好放松我们的戒心……”
绿光顺着她的思路道:“而事实上,那里早就已经布下陷阱,等我们乖乖跳进去?”唉,皇帝为什么不再多点耐心呢,他们明明已经拟定营救的计划,只等具体部署了。这下可好,一切又要重头开始。
“凤姑娘与公子的……交情天下皆知。皇上会利用凤姑娘逼迫公子就范并不奇怪。”
绿光拍桌道:“啊,还有一件事。谢掌柜说皇上很可能已经知道公子身在京城了。”
紫气始终冰冷的脸孔终于露出一丝惊讶。
“公子?”得知凤西卓身陷王府之后,绿光便晓得要劝长孙月白离开京城更是难上加难。
长孙月白一直坐在角落,雅致的面容在烛光下柔若芙蕖。他默然垂眸,手指轻柔地转着一根白玉发簪。
“公子?”绿光又轻唤了一声,“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不如营救之事交给我和紫气,公子先离开……”
长孙月白转玉簪的手指一顿,微抿的嘴唇显出一抹坚定,“先支五万两,不惜一切收买骄阳王府。明天傍晚之前,我希望得到西卓在王府的所有消息。”
“是。”这等于否决了离开的建议。绿光偷瞄了眼紫气,其实离开的建议紫气一到京城便提过好几次,只是都被否决了。如今有了皇上这个威胁,紫气恐怕更会坚持到底吧。
果然,紫气冷着脸走到他身前,肃容道:“此事交给我和绿光即可,还请公子先行离开京城。”
长孙月白充耳不闻她话中的刚毅,将玉簪举到她面前,浅笑道:“你帮我看看,他们打造得像不像当初西卓送我的那个?”
紫气垂下眼皮,沉声道:“还请公子以大局为重,先行离开。”
长孙月白捏簪子的手指微一紧,轻叹道:“我曾在心里发过誓,在南月国丢下西卓是我最后一次主动离开她。”第一次是在秦阳,因为频州进犯樊州。
“难道公子想在天牢与她相会?可是皇上未必会把公子也关去骄阳王府。”
绿光见两人僵持,忙打圆场道:“要不我们先离开京城,再找机会偷偷溜回来?”
长孙月白沉默半晌,“紫气,你先回鲜都,替我向老祖宗报平安。”
“公子?”绿光愕然。这是变相的驱离啊!
紫气脸色一白,眼中水光凝聚,却强忍不坠,“公子……”
“放心。我自有分寸。”
离京城还有一日的行程,但陈虞昭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重。这份疑惑却是因半个月前的一封来自尚巽的亲笔信而起。
他居然来信要求召见缅州使者。
在尚氏江山风雨飘摇之际,在他常卧龙榻久未早朝之际,这意味着什么?
萧晋与穆归园等人整整探讨了一日,最后都将目光盯在储位上。若是兰郡王府和尚氏还有什么瓜葛的话,也只剩下蓝皇后生前留下的最后血脉了。
蓝郡王表面字只未提,但陈虞昭他们都知道,在他心中,还是很怜惜这个自幼失母,在后宫遍尝人间冷暖的亲外孙。尤其得知尚巽对这个神智低下的长子几乎不闻不问,连节庆都让他躲在自己的宫殿里头,以免出来丢人后,常常独自对着书房里几个子女的画像愁眉不展。
那么尚巽这次是准备让尚勤即位以拉拢缅州为助力,还是送还给兰郡王换取缅州对朝廷的支持?
萧晋心中又打的什么算盘呢?
毕竟若是尚勤回到王府,他的血统和身份都将使他成为最名正言顺的兰郡王府继承人。那萧晋这几年苦心经营就白费了。
陈虞昭忍不住看了在身边怡然自得的谢云一眼。
或许,这位将天下考生进士贬得不值一文的穆老先生高徒知道。
“二世子,这一路上你已经左左右右偷看我好几回了。若不是你看我的目光实在太过凌厉,我几乎要以为你是在暗恋我。”谢云回头迎上他的目光调笑道。
陈虞昭不动声色地转回眼珠。自从遇到过凤西卓,他的脸皮就在不知不觉中加厚变硬。
谢云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继续喝酒。
此刻已是酉时半,客栈大堂颇为寂静,偶尔有几声吆喝从大门里传进来,又被过堂风从另一头刮了出去。
自斟自饮已是三巡。谢云双颊如霞红,看人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陈虞昭见他喝多了,正要扶他起来回房,便听门口一阵车轮声,随即进来一班风尘仆仆的人马。为首的是一个富商,他曾在缅州见过,似乎是经营丝绸生意。
“看脚程明日就能到京城了!哈哈,我今天一定要和马兄痛饮三杯,一想到明天可以看凤西卓那个贱人吃鳖求饶的模样,心里就痛快!”
凤西卓三个字将陈虞昭扶人的手缩了回去。他调整了下姿势,以便将对方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
坐在富商左手边的中年文士似乎就是马兄,闻言赔笑道:“凤西卓被关在天牢,恐怕是看不到的。”
“那也没关系,只要知道那个贱人已经被抓了起来,我就痛快!”富商顺手捞起小二送上的茶水,咕噜咕噜猛喝了一通,才抹嘴巴道:“这次我连生意都搁下,马不停蹄地赶来就是为了看她的好戏!马兄,我这次全靠你了。这十万两你随便花,只要能将贱人送上法场,我不心疼!”
马兄眼中贪婪一闪而过,大笑道:“张兄放心,以我在京城的人脉,想把她置于死地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好好好!我一定要让她为当年羞辱的事付出代价!”富商转头朝等在一旁的小二喝道,“酒菜只管拣好的上,老子今天高兴!”
马兄喜不自胜。这几日跟着他赶路,一路吃喝都是干粮淡水,嘴巴真是要淡出鸟来。“对了,张兄,那个凤……贱人到底得罪了张兄什么?为何张兄如此耿耿于怀?”
富商面色一红,却是因为羞愤交加。“喂,你们坐到别桌去!在这里挤什么!”将其他人赶到别桌后,富商才附在他的耳旁道,“马兄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也无妨。当初我经商路过自在山脚,刚好遇到小妾闹事,我忍不住扇了她两个巴掌,却被那个贱人看到。她不但抢了我的货,还将我……”他嘴唇颤了三四下,才勉强接下去道:“将我脱光扔在路边,上面放了一块木板,写着……猪肉,半文一斤。”
根本是暗指他不值一文,那个凤西卓果然够损。马兄暗笑在心,面上却是义愤填膺,“世上竟然有如此无耻的女子,实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张兄放心,你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富商激动地将茶倒满,“为兄以茶代酒,先谢了!”
不必用茶,用银子就好。马兄一边饮一边偷笑不已。那个凤西卓既然进了天牢,十之八九是一个死,这件事疏不疏通关系都是十拿九稳。就算到时出了万一,嘿嘿,钱进了他手里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谢云似醉似醒间猛然伸手按住正要愤而起身陈虞昭,“二……公子,你怎么了?”
他没有陈虞昭的武功,自然听不见富商和马兄之间的对话,而且就算听到,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自在山和凤西卓在外人看来是一体,但在兰郡王府眼中,却是自家人和朋友的区别。因此对陈虞昭突然变脸大为不解。
陈虞昭收回手,平静道:“没事。”
没想到凤西卓竟然去了京城,还进了天牢。不知这是不是也是皇上对付兰郡王府的步骤之一。毕竟凤西卓和兰郡王府之间牵着一座自在山。
“凤西卓进了天牢?”谢云微熏归微熏,头脑却很清醒,“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预谋。”
陈虞昭面色一沉。
子时,家家户户都已闭门休憩,只有更夫耷拉着眼皮,边走边提醒大家小心火烛。
突然,撕心裂肺般的尖叫震得整座客栈一震!
房客们衣衫不整地匆匆从房里跑了出来,却看到屋檐上,有两个白花花的身影在扭动。
“啊!”
等房客看清楚后,都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有家眷的都暗自庆幸没有让她们也跟来,不然看到屋檐上这样两个赤身□的大男人肯定长针眼。
“怎么会这样?”掌柜和小二两人面面相觑。开客栈这么久,头一次遇到客人睡着睡着一起光着身子睡到屋顶上去的。
“快救我们下去!”此刻的富商哪里还有适才吃饭时的意气风发,一脸的眼泪鼻涕,比瀑布流得还快。
掌柜惊诧过后,立刻找人去搬梯子过来,又找了两件衣裤让小二送上去,这才将两人有惊无险地救了下来。
富商从屋顶一直哭到下梯子,刚换上的衣服又湿了大片。马兄倒是镇定,一言不发地径自回房,只是脸色白得和面粉似的。
房客见好戏散场,才三三两两地回去。
谢云走在最后,回房时,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隔壁陈虞昭毫无动静的门上。
次日凌晨。
谢云结账时发现那位富商和马兄已经连夜离开了,而且是分开走的。
醋生波(下)
陈虞昭和谢云到京城后见的不是尚巽,而是沈获。尽管只是右相,论职权尚在顾应权之下,但这是尚巽的父亲——宣灵帝怕沈家势高盖主,用来牵制他的手段。若真论起树大根深,顾应权完全不是沈获的对手。毕竟沈家在尚氏江山中扮演了百多年的肱骨大臣。尚巽对他忌惮归忌惮,在关键时刻还是非用不可的。
正如长孙月白所说:“想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就看沈相做什么。”他才是这个世上最了解皇帝内心想法之人。
对于此人的重要性,兰郡王府向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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