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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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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西卓归途行得虽疾,到底体力不同去时,花了整整一日方才赶到。
留守之人一见是她,也不隐瞒,将这几日发生之事一一告知。
凤西卓听到陈元殊拿下兆殷,且喜且忧。
喜者,自然是手中有多了一分营救晓晓的筹码,忧者,乃是两军对峙,最忌轻举妄动。恐怕营救之期,难以预算。
凤西卓在营地逗留了一晚,又重新上路,向兆殷城奔去。
或是凤西卓连日奔波成了习惯,当她日夜不休赶到兆殷城时,竟不觉得有多疲惫。
陈元殊和阮东岭一听她到了,都迎了出来。
凤西卓一见他们便道:“好消息,坏消息,要听哪一个?”
陈元殊立即接道:“坏消息是淄洛失守了,好消息是晓晓暂时平安。”
凤西卓摇头叹息,“你让我觉得这趟简直是白走。不过我还有一个消息。”
陈元殊皱了皱眉头,又看看阮东岭道:“这我却猜不到了。”
“晓晓得到消息,说朝廷要对陈虞昭下手。”
陈元殊面色一紧,“我早料到有这一天,放心。我们这几年也不是闲着的,京城也不是他们想象中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他既然这么说,想必在京中早有布置,凤西卓遂不再多言。
阮东岭问道:“他们是如何攻入淄洛的?”
“晓晓说是地道。”
“地道?”陈元殊一楞,随即骂道,“好他个尚信!我说他当初归还淄洛城怎么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原来是趁机在里面挖了地道以备后用!都怪我们当时太大意,才给他这个可趁之机。”
懊色在阮东岭脸上一闪即逝,快得无人察觉,“我们也有消息要告诉你。”
凤西卓愕然道:“哦?”
陈元殊脸色顿时有些许不自然,“此事还是阮大哥与你说吧。本世子还要去巡视城防。”
他这样避走,反倒让凤西卓更加好奇接下来的消息。
阮东岭与她走到一处稍隐蔽之所,才缓缓道:“蔺郡王起兵了。”
“什么?”凤西卓微讶。
没想到四大郡王继罗、兰之后,蔺郡王也按捺不住了。这样说来,只有地处南边的乔郡王依然观望。不过从他不惜将儿子入赘罗郡王府来看,恐怕他是和罗郡王同坐一条船的。
“而且得到了长孙世家的支持。”
这次凤西卓是真真正正地吃惊了。
长孙世家家大业大她是知道的。不但是大宣首富,而且坐拥樊州,论势力,绝不在四大郡王之下。但长孙月白向来是无心江山的,怎么会突然加入这场纷争中来?
怪不得陈元殊避开。
因为长孙世家一旦支持蔺郡王,那就意味着兰郡王真真切切地站在两个阵营。如今朝廷未倒,罗郡王犹在。若有朝一日,所有阻隔消失,那么直接照面的,将是大宣最东的兰郡王府和大宣西极的蔺郡王。
她思绪烦乱。近日来的变故委实太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阮东岭似是看出她的矛盾迷茫,“你可知长孙世家老祖宗被刺之事?”
凤西卓愣了愣,脑中立刻将这两件事牵了线,“莫非你是说……”
“主使者,乃是顾应权。”
“他为何要刺杀老祖宗?”这简直风马牛不相及。
“因为自顾应权出仕起,长孙世家与他一直暗中往来。”
凤西卓立刻想起长孙世家庞大的关系网,“你的意思是说,顾应权被长孙世家收买,一直暗中为他们做事?”
“是合作。”
“好吧,既然是合作,那为何他又要派人去杀老祖宗呢?”
阮东岭道:“因为沈获将他的底牌掀开了。”
“沈获?这又是为何?”
“沈获、尚信都是铁杆保皇派。大宣江山危在旦夕,顾应权身为四大辅臣之一,若是在此刻朝秦暮楚,与别家势力暗通款曲,那么他们就更加腹背受敌。”
凤西卓恍然大悟道:“因此沈获才逼顾应权不得不对老祖宗下手,以表忠心。因为若是他不这么做的话,那么下手的人就是沈获和尚信了。不过据闻那人武功路数颇似陆放翁和韩载庭,用的武器却像蔺郡王府总管夏容海的三勾尖刀……”
阮东岭沉默不语。
凤西卓渐渐看出端倪,缓缓道:“当今天下能只身闯入长孙世家又全身而退的,绝不超过十人。而这十人要打造一把像夏容海的武器,学几招陆放翁和韩载庭的招式并非难事。但难就难在,他如何用这些临时拿来的武器和招式在长孙世家全身而退。除非,这三样之中,至少有一种是他得心应手的。”
阮东岭依然沉默。
至此,凤西卓已了然于胸,“蔺郡王已经与长孙世家结盟,若是老祖宗出事,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处,若是曝露,反而会破坏同盟。而韩载庭和老祖宗更是多年知交,自然也不可能出手。那么剩下的就是……”陆放翁!
阮东岭不否认。
凤西卓气怒道:“为何?”就算不顾念着她和自在山的关系,老祖宗和他们无冤无仇,何至于让他们出动这样的绝顶高手来暗杀?
阮东岭道:“这是二世子与沈获交换的条件。”
凤西卓道:“什么条件?”
“若不是顶尖高手,顾应权又怎么肯冒这个险?万一刺客被抓住,他面对的就是整个长孙世家的报复。”
“这和陈虞昭又有什么关系?”
“沈获知道当今天下能向长孙世家老祖宗出手的高手不多,而刚好,兰郡王就有一个。为了尽早让顾应权下决心,他便私下找二世子商量。以二世子在京城的安危为条件,换取陆总管出手一次。”
凤西卓道:“那顾应权又如何会用陆放翁?”
“他根本不知道他是陆放翁。他只以为老天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来一个绝世高手投奔于他。”
凤西卓将适才的事一一理顺后,冷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适才说朝廷要对陈虞昭下手,你们这般老神在在,原来早在京中树立了大靠山。”
阮东岭道:“只是交换条件而已。一旦我们攻入京城,沈获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个交换条件。为了自身的利益和安危,就不惜出卖别人的性命。这样的条件,也亏你们兰郡王府谈得出来!”
阮东岭沉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不过是那些为了野心不择手段的人想出来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阮东岭漠然。
凤西卓深深地呼出口气,“你们刚才说蔺郡王出兵,所指何方?”
“频州。”
凤西卓听之冷笑。让尚翅北先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然后他再高举正义之旗出来收拾残局。大宣朝的四大郡王果然个个好智谋。
她顿时对这些你你我我他他的江山争霸厌恶以极。
阮东岭踯躅了下,淡淡道:“城门未关,你尚可离开。”
“不必你说。”凤西卓将心头窜上来的怒火压了压,低声道,“晓晓的事,你要放在心上。”
她既然如此说,显然是表明了立场。阮东岭应承道:“好。”
“自在山你也要多顾着点。”
“好。”
“我不去见他们了。若是他们问起,就说……”凤西卓长长叹出口气,“就什么也别说,只说我走了。”
阮东岭抱拳道:“保重。”
凤西卓也抱拳道:“保重。”说罢,头也不回朝城外走去。

趁火劫(下)

从兆殷城出来,凤西卓一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原本放下长孙月白赶来只是为了自在山,为了我往昔的情谊。而如今,她却发现这段情谊极可能为危害到他们。
若是让萧晋认为自在山和她藕断丝连,难保不会让他们重蹈顾应权的覆辙。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在这样的乱世,即便人心不变,局势却也由不得你的立场不变。
她原想回樊州,却又放心不下邢晓晓,只得在兆殷城不远处的镇子里歇脚。
这镇子虽小,来往行人却不少。
因为兆殷城是离缅州最近的城池,很多来往两地通商的商人不愿被兆殷城里的奸商宰,只好多走一段路住在这里。
凤西卓问了三家,才找到一间空房,正要付定金,便听到外面有人鬼吼鬼叫地扑进来。
客栈的人不由都停下手朝他看去。
只听那人叫道:“北夷打进来了!北夷兵王打进来了!”
凤西卓心头一紧。
客栈掌柜忙问道:“打到哪里了?”
那人道:“听说是快打到京城了。”
正说着,外头又扑进来一个人。
“阿大。”掌柜显然是认识的,“我让你去米铺买米,怎么到现在才来?米呢?”
那个叫阿大的人喘了口气道:“有人说京城快被罗郡王给攻破了,所以米铺面前全是人,老板把粮价翻了两番,还抵不住人群。”
掌柜奇道:“这究竟是北夷打进来了,还是罗郡王攻进来了?”
“北夷。”
“罗郡王!”
前后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凤西卓微一沉吟道:“大宣历代皇帝在北夷到帝州的路上修筑了重重屏障,北夷在短期之内绝无可能攻进京城。”
她是自言自语,却不巧被先前进来的那人听见,不服气道:“消息是从京城回来的人带回来的,还能有假?”
凤西卓愣了下道:“假是假不了的,恐怕是有夸大的成分。”
“什么意思?”
“丰裕关向来是北夷和大宣最大的屏障之一,多年来北夷久攻不下,皆源自于它。跋羽烈如何能在突然之间克服这道屏障……”她声音缓缓弱下去,猛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她追着伊墨灵从玄嘉山脉一路出大宣到北夷,未遇到任何阻碍,若是跋羽烈指挥北夷军队走这条路,那么就能绕到丰裕关的后防打个措手不及!
“该死!”她狠狠地一拳敲在桌面上。
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现在大宣内乱频起,更是为他趁火打劫提供了最佳的时机!
四周一个个都吃惊地看着她,显然想不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如弱柳扶风的少女竟然会武功。
先前那人小声问道:“姑娘,你还没说,为什么北夷不可能这么快打进来?”
凤西卓随口道:“因为,我刚离开京城没多久。就算大宣敞开门户,任北夷长驱直入,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京城。”
在座众人刚刚都被‘北夷入境’吓得魂不守舍,听她如此说,也不管是真是假,都赞同起来。
凤西卓突然道:“你们镇上有没有长孙世家的产业?”论消息灵通,天下又有几个能出长孙世家左右?
掌柜道:“以前倒是有,前阵子关了。不过听说兆殷城里还有一家天衣坊。”
“谢谢。”凤西卓掏出银子给他,“桌钱。”
最近盗匪猖獗,官兵懒散,就算有人在店里滋事,掌柜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因此压根没想过她竟然会主动给钱。
凤西卓哪里知道掌柜此刻正因她的赔偿而满心感动。她找了家成衣铺子换了身庄稼汉的衣服,又在身上捆了些粗布,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小胖子,又用土和着水将脸抹黄。这样任谁乍一看也认不出她就是凤西卓。
陈元殊攻占兆殷城之后并未下达门禁,因此百姓依然可以出入。
为了安全其间,凤西卓还特地等天色微黯的时候,混在一群晚归的木工里进城。
她在城里绕了一圈,等天色全暗之后才摸进知府衙门里去。
以自在山如今在兰郡王府的地位而言,邢师多半是和陈元殊、阮东岭等人住在一起的。
衙门不大,她蹑手蹑脚地边走边倾听。以大头的个性,除了睡觉之外,他每隔一会必然弄出点声响。
大头果然不负她所望。
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大头扯着破锣鼓嗓子在那里抱怨,“这日子老这么憋着,真是没法过了。”
他话音没落,八斗就在那紧张道:“你给我小点声。”
“你个死秀才,没事学什么乌龟?缩头缩脑的。我今天敢说,就不怕他听到。”大头越喊越大声。
八斗真急了,一掌就拍大头脑门上,“说了让你闭嘴,你还嚷嚷!”
“我嚷嚷,我就嚷嚷。”大头阴阳怪气道,“有些人没本事,看不住淄洛城,就拿别人撒气。打仗的本事没有,冤枉人的本事一等一……”
“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别说,你还越说越来劲?!”
“怎么?要不是他冤枉姑姑,姑姑也不会不辞而别。自从我们离开了自在山,这人心就越来越散。”大头口气突然悲凉起来,“当初在自在山的时候,有姑姑在,我们怕过谁来?现在倒好,连说个话都要挑地方,就怕冷不丁地窜出条狗!”
八斗气得说不出话,扭头就走。
凤西卓心中感动,更不敢逗留,悄然尾随于八斗之后。
在自在山,八斗认为邢师与他才是同道中人,因此与他的交情最深。每每遇到重大问题时,都是找他商量。
果然,她看着八斗进门不久,便听到邢师的声音传出来。
大头之事他们只是略提了下,便转到她和邢晓晓身上来。
邢师虽然表面不露,但字里行间显是十分担忧邢晓晓的安危。
八斗道:“以姑姑的武功,或许能救出晓晓。”
邢师道:“若是有把握,凤二当家又岂会袖手?我只是怕京中情势如此混乱,淄洛会生变。到时候,殃及池鱼。”
八斗道:“这倒大可放心。无论京中乱成如何,骄阳王的势力总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书信和谈,恐怕不会有假。”
“他不假,自然有人做假。京城那些人现在最怕的不是尚乐舞,而是萧晋。尤其是顾应权,他这几年与蓝郡王府嫌隙不小,焉能对我们推心置腹?让他们与我们和谈,难如登天。”
八斗道:“且看看骄阳王如何说。”
“只好如此了。”
两日又磨磨蹭蹭商量了会,八斗才告辞出门。
凤西卓待他一离开,立刻从敞开的窗户窜入。
邢师一惊之后呼道:“二当家?”随即,他警觉地起身将窗关严实,才转身道:“二当家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离开也能回来啊。”凤西卓微微一笑,从容坐下。
邢师沉吟道:“莫非二当家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听说北夷攻进来了?”凤西卓直言不讳。
邢师沉痛地点头道:“丰裕关已破。袁自空正亲自带领大军严守在威潭城。”
凤西卓道:“跋羽烈走的可是玄嘉山脉?”
邢师愕然道:“二当家如何得知?”
凤西卓长叹。
邢师见她不欲多言,也不追问,只道:“袁自空将抵御尚翅北的军队抽调了回去。京城吃紧了。”
凤西卓道:“一个是内乱,一个是外侵。袁自空做得没错。”
“他虽然没错。但这样一来,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帝州军更加溃不成军,据我所知,按脚程算,他们恐怕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个消息她在镇上已经听说,但从邢师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蔺郡王不是已经出兵频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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