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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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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先等纳九爷开了月亮门,才能去三进院落忙活一阵。这要是纳九爷忘了开门放相有豹出来,只怕饿极了的相有豹就只能跳墙?!
  就这做派,能进火正门堂口里边整修宅子的爷们看过了,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四九城里甭管什么买卖,只消是手里头攥着些绝活儿的,谁家都有个藏绝活的地方不是?
  没听说瑞蚨祥剪料子、做成衣的老师傅干活的时候,小徒弟不许拢边?
  不知道同仁堂配丸药的时候,手里头有秘方的老掌柜是叫人反锁了房门,啥时候配完了啥时候摇晃铃铛叫人开门?
  不这么干,那绝活儿不就都叫人学了去?!
  请来几个收场面的力巴把大宅子里碍眼的琐碎清扫一遍,再领着相有豹把前后三进的大宅子仔细搜检了三遍,坐到了大堂正中太师椅上的纳九爷却又皱着眉头嘬起了牙花子!
  场面是有了,架势也拿足了,可这么大个里外三进的宅子里,就自己跟相有豹一个人,真要是有人上门求着自己调教个玩意,这大宅子可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寻不出来,更别提能有人给自己搭把手了?!
  掰弄着手指头,纳九爷在脑子里盘算了半天,这才朝着正站在自己身边、拿着一条手巾扑打着衣裳上灰尘的相有豹说道:“你先回家跟纳兰说一声,我今儿晚上就不回去吃了。也别给我留门,只怕我今儿晚上。。。。。。”
  ‘啪啪’作响地用手巾扑打着衣裳上的灰尘,相有豹头也不抬地应着纳九爷的话:“老早就说过了,今儿晚上咱爷俩都不回家吃!我还跟纳兰说了今儿晚上给咱爷俩留门,反正您喝多了,我还能把您扛回去!”
  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纳九爷伸手指着站在身边的相有豹叫道:“你这死孩子,你又。。。。。。”
  把浑身上下的灰尘掸了个干净,相有豹抬手把那手巾朝着肩头一搭,坏笑着朝一脸惊愕的纳九爷说道:“等您想起来这相土门里就咱们爷俩戳着场面,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不是?这些天一来事忙,二来您看着这火正门的新堂口又戳起来了,只怕心里头早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不是?”
  也不等纳九爷开口,相有豹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粗砂点红纸的帖子,朝着纳九爷一晃:“今儿晚上,珠市口儿便宜居的砂锅席,就等您坐上座儿了!”
  一把夺过了相有豹伸到了自己眼前的粗砂点红纸的帖子,纳九爷一边看着那帖子上的字样,一边顺口小声念了出来:“秋高月好,宜旧友同乐。珠市口儿便宜居,恭候。。。。。。大驾!纳九顿首?”
  学着纳九爷扳弄着手指的模样,相有豹一板一眼地数算起来:“当年火正门里,跟师叔您和我师傅有交情、做事靠谱的人,差不离有六七个。来四九城这段日子我也打听了,还留在四九城里的有四家,都是拉家带口苦哈哈的熬日子!前几天瞧着堂口也整治得差不离了,我就逮了个空子,替您给这四家下了帖子!虽说都没见着人,可帖子我都从门缝里塞进去了,保管误不了事!”
  张了张嘴巴,纳九爷好半天才从喉咙里吭哧出一句话:“你这死孩子。。。。。。你师傅倒是从哪儿把你踅摸出来的?这整个就是个人精啊。。。。。。”
  朝着瞠目结舌的纳九爷嘿嘿一乐,相有豹伸手把坐在椅子上的纳九爷搀扶起来,摘下搭在肩头的手巾朝着纳九爷身上拍打过去:“瞧瞧您这一身土。。。。。。现如今您可是火正门当家掌门,进出走动的,怎么也得有点掌门的派头吧?”
  抬起了胳膊,纳九爷一边满意地享受着相有豹的殷勤伺候,一边扭着脖子朝弯腰扑打着自己裤腿上灰尘的相有豹说道:“那你约了这几位什么时辰过去?”
  抬眼看了看门外的天色,相有豹颇有把握地说道:“不急!这天色还大亮着,估摸着我们爷俩慢慢走过去,掌灯时分一准能到那儿候着那几位!”
  把身上收拾利落,纳九爷与相有豹抬腿出了大宅子,锁了门直奔不远处的便宜居。
  论起四九城里的吃食席面,照着好了说,在八大居、八大春这些老字号饭庄里整治一桌燕翅席,再来几个叫得响、镇得住的硬菜压桌子,一桌席面少说也就奔了二百大洋的开销。就算是拿着那些个饭桌上吃剩下的折箩去鬼市子上再卖一遍,那吆喝声都能比旁人敞亮几分!
  再朝下数,能让四九城里寻常人家吃得起的席面,也就是那些价钱实在的荤菜馆子了。掌勺的师傅手里多少有那么一两个菜的绝活儿,正经到了年节时拼手艺,把灶台搭在大街口上,一碗软溜肉片做出来朝着宽韭菜叶白面里一倒,那香味也能穿出去半条街。
  就像是戳在珠市口儿大街上的便宜居,掌勺的大师傅最拿手的就是做砂锅菜。
  大骨棒子加秘制佐料炖出来的打底汤十年没断过水火,老豆腐、嫩白菜,配上用枣木棒子打出来的肉馅汆的大丸子,端上来的时候再撒上一小把胡椒面儿,离着食客都还有一丈多远,那香味已经能叫食客的口水滴答到桌面上。
  拿鼻子闻了闻随风飘散过来的砂锅菜香味,纳九爷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扭头朝着跟在自己身后半步的相有豹说道:“是约了这地方?他们可说死了会来?”
  朝着前面一处胡同口一挤眼睛,相有豹半低着脑袋低声回应道:“您可别朝着那边胡同看,收了帖子的四个全来了,正戳在那胡同口等着您先到呢!”
  不由自主地将脑袋朝着相有豹指示的方向转动着,但却又强将脖子僵在了半道上,纳九爷别别扭扭地歪着脖子朝前走了几步,却是朝着站在便宜居门口迎客的掌柜笑道抱拳笑道:“钱掌柜,您财源广进!”
  穿着一声半新不旧的宽敞袍子,在便宜居门口迎客的便宜居钱掌柜立刻堆上了笑脸,迎着纳九爷一作揖:“纳九爷,承您照应了!您快里边请,雅间早给您预备下了!”
  点头谢过了殷勤招呼的钱掌柜,纳九爷一边抬腿朝着便宜居里边走,一边刻意放大了嗓门吆喝道:“劳烦钱掌柜,我还有几位贵客要来赴宴,您帮着迎一下?”
  打着响亮的哈哈,钱掌柜的嗓门也小不到哪儿去:“没说的,您脚下高升!”
  抬腿迈过了高高的门槛,纳九爷与相有豹才刚在雅座里坐定,一碗茶还才喝了两口,门外已经传来了钱掌柜那如同打雷般的大嗓门吼出的动静:“赴纳九爷宴请贵客四位,雅间里请,麻溜儿招呼着!”
  伴随着钱掌柜的吆喝声,一个小伙计一挑雅间门帘,侧着身子将几名与纳九爷年纪相仿的汉子让进了雅间。
  也不用纳九爷示意,相有豹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恭顺地站到了纳九爷身侧的位置上。而纳九爷也是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子,朝着那几个刚刚走进雅间的汉子拱手笑道:“几位。。。。。。师弟,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都还健旺?”
  乱纷纷地朝着纳九爷抱拳回礼,那几个刚刚走进了雅间的汉子七嘴八舌地回应着纳九爷的问候:“师哥您健旺!”
  “师哥您吉祥!”
  “劳师哥问,还成。。。。。。还成。。。。。。”
  朝着一个木纳着面孔、蠕动着嘴唇却不开口说话的干瘦汉子一指,纳九爷侧过脑袋朝着相有豹叫道:“瞧你这没眼力见的,这是你胡师叔!当年火正门里,你胡师叔伺候黄皮子、灰鼠子,那都是一绝,连你师傅都得自认不如的!”
  恭恭敬敬地朝着那木纳的干瘦汉子作了个揖,相有豹语气里透着的诚恳显而易见:“后学晚辈相有豹,给胡师叔问安了!”
  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光芒,那姓胡的干瘦汉子却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侧身受了相有豹半礼。
  抬手指点着横在了门口那条面色憔悴的魁梧汉子,纳九爷的话音里却是多了几分慷慨:“谢师弟,这么些年没见了,你这身板还能这么结实。。。。。。听说你媳妇刚给你添了第六个,是个小子?都还好?”
  惨笑半声,那面色憔悴的魁梧汉子却是没搭理相有豹的行礼问安,只是朝着纳九爷苦笑着说道:“还劳烦师哥您惦记!都说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家里嘴多,我也没别的手艺,只好混了力巴行!前些天师哥您上大栅栏招力巴,可惜了我要照应家里生病的媳妇,没赶上!要不。。。。。。”
  唏嘘半声,纳九爷一边招呼着那姓谢的魁梧汉子赶紧坐下,一边朝着另外两个面带窘迫笑容、相貌也有些相仿的汉子嗔怪地低喝道:“你们俩还不坐下?还让我请是怎么着?有豹,你师傅该是跟你说过的,当年火正门里有俩没出息的师弟,天天晚上撺掇着你师傅领着他们翻墙出去跟人斗野蛐蛐。赢了就买卤煮吃,输了就撒丫子跑。。。。。。”
  还不等纳九爷说完,相有豹已经客客气气地朝着那两个面露窘迫笑容的汉子拱手见礼:“见过两位佘师叔!师傅说过,两位佘师叔另辟蹊径,把蛐蛐跟蛇养到了一块儿,伺候出来的蛐蛐寻常都碰不上对手!”
  同样侧身受了相有豹半礼,那两个相貌相仿的汉子一边落座,一边朝着相有豹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么说。。。。。。你师傅是相重行相师哥?”
  伺候着纳九爷重新落座,相有豹一本正经地朝着那两名姓佘的汉子说道:“师尊名讳,弟子不敢言!”
  只一听相有豹这话,那两名姓佘的汉子顿时齐刷刷地竖起了大拇指:“说起你师傅,那没二话——正经的能人!可惜了。。。。。。当年火正门里那事,愣是把你师傅逼得闯了关东!”
  木纳着面孔,姓胡的干瘦汉子一双生得有些狭长的眼睛朝着相有豹脸上一扫,沙哑着嗓门接上了话头:“你也姓相?嗯。。。。。。无根人?”
  坦然地一点头,相有豹朝着那姓胡的干瘦汉子和声应道:“是师傅在闯关东的路上拣来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娘名姓。教了我几年后,也就赏了我姓名!”
  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与木纳面相绝不相衬的灵动光芒,姓胡的干瘦汉子再次追问道:“只教了几年,也就赏了你姓名?!火正门里规矩,无根人学不出师、概不赐大名!既然你师傅赐了你姓名,那。。。。。。你出师了?”
  提起温在粗瓷酒插子里的小酒壶,相有豹一边替坐在桌边的所有人逐一斟酒,一边和声回应着姓胡的干瘦汉子方才的问话:“出来的时候师傅吩咐过,有学不出师!都不说旁的,就在座各位师叔手里头攥着的绝活儿,哪一样都够我学一辈子了不是?要说出师,我还早着呢!”
  听着相有豹跟打太极似的推搪开了问话,纳九爷赶紧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朝着围坐在桌边的四名中年人一举:“都别光顾着说话,咱们且先喝着、吃着!先把五脏庙祭好了,咱们再说后面的话!”
  虽说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但四条汉子却是各有各的模样。
  姓佘的两兄弟二话不说便酒到杯干,捏在手里头的空杯子还没放下,眼睛已经盯上了桌子上摆着的四盘冷碟。
  同样酒到杯干的还有姓谢的那条魁梧汉子,却是把酒杯犹豫着凑到了唇部,却又像是赌气般地一口将酒喝干,方才重重地放下了手头的酒盅。
  倒是那姓胡的干瘦汉子,只是端着酒盅沾了沾嘴唇,却又轻轻将酒盅放回了桌面上,自顾自地低头出神片刻之后,抬眼看着纳九爷说道:“师哥今天让我们来,只怕不光是叫我们来吃顿荤腥、打打牙祭?早听说师哥得了今年秋虫会上的虫王,还在五毒庙前发话要重立火正门的旗号,今天让我们过来,就为这事儿?”
  像是没想到姓胡的那干瘦汉子会如此直奔主题,纳九爷愕然地张了张嘴,这才朝着侍候在一旁的相有豹使了个眼色:“这里面的路数。。。。。。师哥我嘴拙,怕是说不清楚!倒不如。。。。。。有豹,你来给你几位师叔说道说道?”
  朝着纳九爷恭声称是,相有豹放下了手中的小酒壶,一本正经地朝着围坐在桌边的几条汉子拱手说道:“师叔倒是真说过要重立火正门旗号的话,珠市口儿大街上火正门老堂口,现在也都翻新了一遍,就等着寻个好日子点炮开张!可话又说回来了,当年火正门里那么多前辈才支撑住的场面,靠着师叔一个人,那怎么也应付不下来!这才想着,请各位师叔重新出山,咱们大伙儿一块把火正门的场面、旗号顶起来!”
  话音刚落,姓佘的两兄弟顿时拍着桌子叫嚷起来:“好事啊!这可比我们哥俩在街面上寻人斗蛐蛐强多了!有了堂口字号,旁的且不论,在堂口里斗蛐蛐,怎么地也能有口安稳饭吃不是?”
  眯着眼睛,姓胡的干瘦汉子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火正门都散了这么久,手艺也丢荒了这些年。就算这些都不计较,只靠着我们这几个人,又能撑起多大的场面?”
  同样微微摇着头,姓谢的魁梧汉子也是一脸颓废的神色:“火正门里不养穷人!当年光棍一个,伺候些玩意混个肚儿圆,还能说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师哥您赎罪,不是师弟不讲究,实在是。。。。。。”
  脸上挂着狡黠的微笑,相有豹一边朝着有些不安的纳九爷递了个‘不必着急’的眼神,一边笑嘻嘻地朝着围坐在桌边的几条汉子说道:“几位师叔说的都是实在话!火正门的旗号戳起来固然要紧,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是连肚子都混不饱,家里人都养不活,那谁还有心思琢磨那点伺候玩意的手艺?”
  木然地点了点头,姓谢的魁梧汉子愁容满面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盅,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纳九爷举杯惨笑道:“不怕师哥您笑话,家里边两天没吃的了。自打收了您的帖子那天起,家里老婆孩子都眼巴巴的望着我,就盼着我能从师哥您这顿饭里面带点剩下的回去。。。。。。”
  说到心头痛处,姓谢的魁梧汉子一口将酒盅里的烈酒喝了个干净,伸出粗大的巴掌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眼泪,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微微叹了口气,姓胡的干瘦汉子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盅:“师哥您是知道我的,我说话不中听,可我心里头真盼着火正门能重立旗号。可是。。。。。。我也是一家老小要养活,只能靠着我在城外面套黄皮子赚几个饭钱!要是在火正门里伺候那些玩意,旁的不说,半个月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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