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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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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拿定主意;到底是接不接严旭递过来的这杯茶?
搁在潜行规矩里头;但凡是有人朝着同门平辈兄弟奉茶行礼;这也就算是自认技不如人;甘愿朝着同门平辈兄弟低头以求照应。从今往后;敬茶的这主儿不论在外面做了啥了不得的活儿;先都不论要交七成给照应自个儿的同门平辈兄弟;那就是日后有人问起这活儿是谁做下的;也只能说自个儿是听人指点、得人照应才能成事;断然不可妄自夸耀。
而这接应了同门平辈兄弟奉茶行礼的人物;也得时常照应朝自个儿低头的同门。哪怕那同门在外边闯下再大的祸事;都得出头替同门兄弟净扫祸端。
可也有那原本就无甚交情、更有些觉着自个儿本事能耐不够的人物;任由同门平辈兄弟敬茶三次却依然坚辞不受;那从此二人之间便算是再无交情;说不得更能成了一路同行中贴身的仇人!
眨巴着眼睛;章爷眼瞅着严旭递到了自个儿眼前的茶盏;犹豫了好半天;方才如同要抓起千斤重担一般;缓缓伸手接过了严旭手中的茶碗;送到自个儿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眉开眼笑地看着接过了茶盏的章爷;严旭双手一拢、弯腰一躬到底;口中朗声叫道:“潜行后进末学严旭;先谢过了大掌把子照应生财、路路平安!”
轻轻把茶盏搁在了八仙桌上;章爷却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严爷;您可就真甭拿着我打岔了!我这儿跟您说句托底的话——原本您昨儿在潜行兄弟跟前露脸;可有不少同门都想着您是要回四九城里……。我这里外都还安排了……”
抬眼看了看那站在八仙桌旁的精悍汉子腰间微微鼓起的摸样;再侧耳听听房顶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严旭不禁低笑着朝章爷说道:“大掌把子;这可也都难怪了您。我这猛不丁地打从四九城外回来;小一年都没跟潜行兄弟打过几回照面;这么骤然间就跟潜行兄弟掰扯起来;任谁也都想着我要回潜行混口饭吃不是?可话又说回来了;大掌把子;我是真真儿没觉着自个儿能坐上您这张金交椅!我这着急慌忙的来寻您;其实是为了旁的事由!”
“旁的事由?敢情严爷您是瞧上了四九城中哪处秘窑暗仓?得寻几个靠得住的帮手?”
“倒也不全是这事儿!大掌把子;咱们潜行里头可还有条祖师爷订下的老规矩——过江猛龙下山虎;往来酬酢叙分明。若无三炷心香奉;不教开扒四九城!”
“我说严爷;您就甭一口一个大掌把子了;这叫得我心里头都发憷!明白话您尽管撂;四九城里潜行八百弟兄;有一个算一个;您用得上的只管吆喝!”
“有您这句话;我可就当真是放心了!大掌把子;这回我想要练的活儿;不光是取物件;还得送物件;还都不能走风露馅!”
“这又取又送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呀……。”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人尽其才 (上)
四九城中关帝庙;也都甭管是三殿六廊的排场;还是片瓦寸地的做派;庙门前从来也都少不了黑白两道、军民官商各色人等来拜这位义气千秋的真神义仙;自然就能招惹得靠香客施舍活命的花子行里人物盘桓不去;正经算得上是伸手大将军扎堆的一处铁打的营盘!
眼见着又有人打从关帝庙里出来;早侯在关帝庙门前左近的七八个叫花子立马围拢了过去;口中不断篇地吆喝着吉祥话、手中更是破碗连摇;把那搁在破碗中的几个压底钱晃得响成了一片花儿:“关帝驾前一炷香;心诚换来万事灵!老爷您抬抬手、行行好;关帝爷眼睛瞧得着您善心善行、您必有福报了您呐。”
“人间钱财如粪土;义气千秋值万金!这位爷您走过五岳大场面、看过三江长流水;您指头缝里撒落点儿;能活一家苦命人喽”
乱纷纷的吆喝声中;那刚从关帝庙中走出来的干瘦汉子倒也不多说话;只是慢悠悠朝着伸在自己跟前的七八个破碗一挥胳膊;从袖管里头滑落出来的大子儿顿时便在那七八个破碗中敲打出来一串脆响。
低头一瞧自个儿碗里头多出来的七个大子儿;再瞧瞧身边几个叫花子端着的破碗里也全都是不多不少七个大子儿的施舍;挤在最前面的一个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顿时眉头一皱;压着嗓门朝那干瘦汉子叫道:“这位爷好一手七星邀月的功夫!敢问这位爷;您行哪山、走哪川;吃的哪口饭、穿的哪身衣?”
朝着飞快地将自个儿围拢到了当中的七八个叫花子瞥了一眼;那干瘦汉子朝着开口问话的叫花子微微一点头:“坐地鼎、长流水;万宗归流一口饭、百纳针脚半身衣p正门中胡千里;求卑田行里立棍儿赏见!”
耳听着胡千里对花子行里盘道问路的切口对答如流。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这才朝着胡千里举了举手中破碗:“原来是火正门中胡爷当面!早听说胡爷搁在四九城中场面上是数得着的扎实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立棍儿昨晚上跟人斗牌。天亮刚回了窑口歇身;这会儿怕是还没醒盹儿呢!要不然。胡爷您有话只管吩咐。我一准儿把话替您带到?”
抬眼瞧了瞧关帝庙前街面上三三两两扎堆儿或坐或躺的叫花子;再看看那些个叫花子拿着手中打狗棍在身边地上轻轻敲打的模样;胡千里低笑一声;再又朝着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点头笑道:“厩三百六十行;各行的讲究规矩;我胡千里不敢说全明白;可多少也都有所耳闻。这卑田行中想见立棍儿说话。先要过三门六槛的路数;倒是不知改了没有?要是这规矩没改。咱们街口馄饨摊儿上头;喝碗馄饨汤去?”
眼珠子一转;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顺手把手中破碗朝着身边同伴怀中一塞。翻手便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一件破烂棉袍脱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朝着胡千里一递:“胡爷这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倒是当真厉害;连我们花子行里落棍传讯的路数都能瞧得明白;显见得是在四九城中出挑拔份儿的人物!这天寒地冻的日子口儿;您这么金贵的人物可是千万不能冻着了。这衣裳您披上?”
毫不迟疑地接过了那叫花子递过来的那件破烂棉袍;胡千里一边将那脏兮兮散发着一股怪味的棉袍披在了身上;一边缓步朝着街口摆着的一处馄饨摊儿走去。而在胡千里身后;原本把胡千里隐隐约约围在了人堆儿当中的七八个叫花子;也都彼此间递了个眼色。紧跟在胡千里身后朝着街口走去。
就跟胡千里所说的一样;四九城中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各自的规矩讲究;外路人要是搁在这些这些个规矩讲究上出了错处;轻则被人客客气气送出门去;想办的事由自然落空;重则当面呵斥一番;从此两家再无往来。这要是再有自认江湖道上的朋友在这些个规矩讲究上出错;叫人赏了个三刀六洞的下场;过后都还得请了德高望重的长辈;高香厚礼的上门谢过人家教训得宜!
如同在这花子行中;外路人若是自认江湖道上朋友上门求见拜会;先就得拿捏住了称呼上的讲究;绝不能指着和尚骂秃驴;只能把花子行叫做卑田行;也算得上是在言语里头多了几分斯文恭敬。
而在这之后;要想见花子行中掌舵立棍儿的头领人物;还先得陪着引路的叫花子同桌吃饭;捎带着再披上叫花子递过来的破烂衣裳;取的就是个同袍共饮、平头论交的意思。等得陪着引路的叫花子把一顿饭吃完;求见花子行中立棍儿的人物还得从自个儿身上不拘掏出什么值钱的玩意;与饭馆酒楼的掌柜、伙计好言相商;只说是自个儿身遭窘境、分文皆无;只能求着掌柜的大发善心、容自个儿拿着旁的物件抵当了这顿饭钱;拿捏的就是个跟叫花子伸手讨吃十方时一样仰脸看人的劲头!
估摸着平日里也都是经过了有人走花子行中规矩、过这三门六槛的场面;街口馄饨摊儿后的掌柜见着七八个叫花子拢着胡千里在自个儿买卖跟前坐了下来;倒也一句多话没问;不过眨巴眼的功夫便照着人头数端过来七八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也都不顾路人瞅着自个儿的诧异目光;披着一件破烂棉袍的胡千里陪着七八个叫花子慢条斯理喝完一碗馄饨;这才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块灰不像灰、白不像白;只有核桃大小硬邦邦的玩意;站起身子双手捧到了那馄饨摊儿掌柜眼前;软和着嗓门朝那掌柜的低声说道:“掌柜的;今儿出门仓促;一时间身上有些不方便;求您高高手;赏脸拿着这物件抵当了这顿饭钱?”
双手接过了胡千里手里头捧着的玩意;那馄饨摊儿掌柜的却是打从自个儿怀里摸出一块火正门中主顾牌子;朝着胡千里低声笑道:“胡爷;敢情您是记不得我了不是?这倒也难怪;火正门中拿着主顾牌子往来的玩家;四九城里差不离得有小两千号了;我这儿可也去得不勤胡爷您只管忙您的;这物件我替您存着;改天我再上火正门堂口的时候;一并给您捎带回去!”
默不作声地拱手谢过了那馄饨摊儿掌柜;胡千里这才回身朝着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一拱手:“塌某不恭;不知卑田行里见立棍儿之前的这三门六槛的规矩;还有哪些路数讲究?”
一口喝干了碗里剩下的馄饨汤;那身量颇大的叫花子伸着手背一抹嘴唇;方才站起身子朝着胡千里一拱手:“胡爷;咱们今儿是头回见;我倒还忘了跟您禀告一声——现如今;四九城中花子行里这根打狗棍儿;兄弟我拎着呢!”
眼见着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打从腰后拔出一根只有一尺来长、早叫人摩挲得油光水滑的黄杨木小棒槌;胡千里顿时端正了脸色;朝着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拱手一揖:“火正门中坐馆胡千里;今日特来向卑田行中立棍儿赔罪;还请卑田行中立棍儿开江海之量;恕我火正门冒犯之责!”
翻手将那黄杨木小棒槌插回了腰后;那颇有些身量的叫花子却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朝着胡千里笑道:“胡爷;您这话可就说得远了!我花子行里人物伸手讨吃;从来是掌心朝上纳十方;到嘴的都是粮食、得着的全是好处!就您堂口里头挑了我花子行中能打大玉子、唱莲花落的兄弟办些差事;我这儿还该得谢您赏不是?哪儿还能有您这赔罪一说?”
一本正经地朝着那身量颇大的叫花子摇了摇头;胡千里却是低声说道:“马走日字象走田;哪行的规矩都是祖师爷定下来的;怎么着也不能轻易叫人坏了!这回我火正门中请了四九城里**成的卑田行朋友帮忙搁街面上传消息;虽说是事急从权;可到头也都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得不着立棍儿您一句话就搅扰了卑田行中这么些位朋友伸手相帮;这事儿怎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口中说得斩钉截铁;胡千里手上倒也丝毫不停;翻手便从怀中摸出来一张薄薄的拜帖;双手捧到了那身量颇大的叫花子眼前。
很有些诧异地看了胡千里一眼;那身量颇大的的叫花子迟疑着伸手接过了胡千里递到自个儿眼前的拜帖;只展开看过一眼;顿时便将手中拜帖一合;讶然仰脸朝着胡千里低叫道:“胡爷;您这是”
“这也就是我火正门中掌门赠与诸位卑田行朋友的丁点心意;瓜子不饱是人心;您可千万赏收了!?”
“胡爷您恕我眼皮子浅、见识薄;您这份帖子可太重了!我呆小七刚接掌了四九城中花子行里这根打狗棍儿;虽说算不得是能拿上台面掰扯的事由;可手底下好歹几千兄弟跟着我呆小七挣命求活!这要光为了我呆小七一个人嘴上抹蜜、腰里能揣;就叫手底下兄弟们拿命搪事儿。胡爷;这可不合适?!”
“呆爷您讲义气;我这儿倒也真没啥不能当着人面儿说的——今儿来寻您见面说话;除了是求着呆爷您恕我火正门中唐突冒犯的罪过;再就得请呆爷您手底下兄弟办个卑田行中本根儿的活儿?”
“花子行里本根儿的活儿?胡爷;您细说说。”: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人尽其才 (下)
跟胡千里披着破烂棉袍、陪着一帮子花子行里的大小叫花子在街口喝馄饨汤一比,佘家兄弟俩这会儿享受的可就算得上是天仙般的福气了。
就这大冷的天儿,半月楼后专门替熟客开出来的小暖阁里边燃着两盆银霜碳的火,炭盆里边还搁了丁点的铁紫檀的香末儿,叫那匀实着劲儿燃烧的银霜碳一烤,幽幽暗香顿时傍着一股子暖和劲儿在小暖阁中轻轻荡漾,闻着就觉着提神醒盹儿。
四扇斗方大小的小气窗高高开着,窗户上头蒙着的是一会儿碧纱笼的窗纱,既能叫小暖阁外头的清新空气透了进来,又能把那凛冽风头挡了七分。就这样的场面规制,在四九城中大户人家,那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
红木太师椅上垫着的是蜀绣面儿包丝绵的软垫、靠枕,不软不硬刚好能托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腰杆松快。太师椅旁边拿整块的黄杨木抠出来的小茶几上,一水儿景德镇纸胎细瓷的茶具中,隐隐荡漾着的全是当年雨前龙井芽儿的芬芳。
四样茶点是五芳斋早上新鲜出炉的、四样干果是天津卫海河码头昨儿刚送到的,就连水烟筒里头装好了的烟丝,那也都是打从关外踅摸来的蛤蟆烟叶尖子、四九城中云霓坊老掌柜亲手整治出来的小兰花烟丝,一块大洋一小两的价儿,有钱都还得赶巧——只打关外地面叫日本人占了之后,蛤蟆烟叶尖子可就不好找了
美食美器在侧,自然就少不了得有美人伺候。打从书寓胡同里头下条子请过来的八位红倌人打扮得姹紫嫣红,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穿花蝴蝶、叶底黄莺般在一张大圆桌旁端坐着的六位老少、胖瘦不一的爷们身边伺候着,倒是着实冷落了正在大圆桌主位上敞怀露臂、吆五喝六摇着骰子、数算银钱的佘家兄弟俩?
朝着坐在自个儿对家位置、身穿着一套烫金描边马褂、留着一条花白长辫子的老人挤了挤眼睛。佘有道使劲摇晃着手里头的宝盅,将宝盅里的三颗骰子摇得哗啦啦响亮不停,口中却是扯着嗓门吆喝道:“这可连开了九把大了,这一把是大是小,诸位爷您赶紧的买定离手了您呐”
捋着鄂下几缕鼠须,呐身穿烫金描边马褂、留着一条花白长辫子的老人轻轻咳嗽一声。却是将自个儿面前的一摞大洋推到了圆桌上铺着的红布上金漆书写的‘小’字上,摇头晃脑地开口说道:“有道是天阙地损,世上从无十全之事!既然连开了九把大,这一把小老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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