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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琴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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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昊启示意元宝把灯笼往小门上照,自己则凑近小门的门板一寸寸地仔细观察,特别仔细查看了两边门扇的门闩。见此,向都头也一个劲地跟着瞧。赵昊启指着右边门扇的门闩道:“元宝,你说那是什么?”

  元宝凑头过去一瞧,马上回答:“丝线。”

  向都头有点儿失望地道:“那有什么?”

  “问题可大呢。”

  向都头疑惑不解地搔搔头,“大概是谁的衣服被钩住了扯下的丝线吧,有什么问题?”

  元宝亦一脸急欲知道答案的表情。谁料赵昊启仿佛已经忘记了这根丝线的事,撇下等待答案的两人,向着灯火通明的出事地点——账房走去。

  走廊上的小门正对着的厢房是被害人邵老板的寝室,账房就在寝室的隔壁,而寝室是在最东北角。相对于面积较大的寝室而言,账房小了一半,刚好是正对着楼梯侧面的墙壁。为了隔离客房与掌柜们寝室两个区域,回廊这一侧都以墙壁拦住了,只面对内回廊开了个小门。

  窦威已然在里面转了好一会儿,正要退出来,瞧见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眼前,不禁诧异地脱口说道:“九公子,你怎么在这?”

  “窦大人,是向都头邀在下来的。”

  向都头一听急了,“九公子,我什么时候……”

  赵昊启回身及时截断向都头的分辩,“向都头,想知道琴音姑娘是怎么离开潆香楼的吗?”

  “想。”向都头的嘴巴条件反射性地自行发出声音。

  “待我进里头看完后就告诉你。”赵昊启又对刚张开口要反对的窦威道,“窦大人也感兴趣吧?”

  窦威双手往身后一背,下巴往上抬,冷哼一声,“窦某是有兴趣听听小孩子要怎么胡编乱造,但这命案现场可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赵昊启肃容正色道:“窦大人此言差矣。”又低头装模作样地嘀咕:“我看我还是明天让大哥写封手谕再来吧。”

  窦威登时拉长了脸。向都头连忙说:“九公子不必麻烦,现在就请进。”

  赵昊启一步跨入账房,向都头刚要跟上,赵昊启突然手往后一伸,“把灯笼给我,然后出去,别碍事。”

  向都头双眼倏地睁得滚圆,身后的元宝越过他递上灯笼,放入赵昊启摊开的手掌中。

  赵昊启接过灯笼自顾自地东瞧西望,完全没在意身后的事情。元宝拉着向都头的衣袖,“向都头,咱们出去吧。”又附在向都头耳旁细语:“别生气,公子误会您是我了。”

  账房里即使是凭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灯也能看出是一片狼藉。两旁柜子的门悉数打开,里头本应叠放整齐的账本全部被扔到地面,账房的门正对着的墙壁是一列上下两扇的支窗,窗外就是滔滔河水。窗子皆为从下面打开,以长细竹竿撑住的下撑式窗子。靠着最中间窗子下的墙壁是又长又宽的桌子,大约是邵老板平日看账记账所用,上面摆放了一堆账本。桌面只比下面窗子的窗框下部矮了两个指头的高度。

  邵老板的遗体原本躺在桌子下方,如今为了方便验尸被移到旁边的寝室去了,地板上留有大摊暗红的血以及被浸染了血的账本。一张鼓形的木坐墩倒在账本堆与大门之间。

  赵昊启高举灯笼,借助昏黄的烛光,把狭小的账房略略扫视一遍。接着他蹲下来,把灯笼放得低低的,几乎要贴到那些染了血的账本上。“元宝。”他喊了起来。

  元宝应声而入。

  “你看看那地面上是不是有点儿什么。”赵昊启指着靠近倒下的坐墩脚边,沾有血迹的地板。

  元宝仔细看了半天,摇摇头,“看不清楚,光线太暗了,只看到血。”

  “那算了,明早天大亮了再过来看清楚。”

  “公子——您还来吗?”元宝发出悲苦的低喊。

  赵昊启没理会元宝苦瓜般的脸,站起来仔细查看附近地面。一长条布片从账本堆中露出一半贴在地上,浸染了血,稍远地面上有两团相同的布料。

  “元宝,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元宝过去拿起布料,马上惊讶地喊了起来,“是袖子!还是宝隆号有名的薄丝做成的,太可惜了!这料子可贵了。”

  赵昊启点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他一边照着脚下的路,绕过染血的账本,来到桌子右边的柜子前。柜子里头当然是空空如也。只瞥了一眼,他已然对其失去兴趣,立在原地把灯笼伸向桌子。桌子右边地上一个白瓷杯子的碎片撒了一地,桌上靠右的地方倒了一个茶壶,茶水把那一片的桌面给沾湿了。一根细竹竿半截斜躺在水湿的桌面上,半截被账本压住了。他小心地走近,轻轻拿起几本搁在上方的账本,意外地发现下面是三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账本,形状有如一个立体的“凹”字,一方墨砚平放在中间稍矮的账本上,只是不见墨条和笔。

  赵昊启再次把灯笼放低,照向桌子前地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染了血的账本。三四块滚到桌子底下的墨条碎块引起了他的兴趣,不过也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灯笼撤回,照着脚下,小心地绕行到桌子另一边的柜子前。这回,他连一眼也没瞧向柜子,专注地在地面搜索着什么。在桌子脚边,一条蚯蚓般弯曲的绳子吸引了他的目光。绳子明显是一条从布料上撕下来的布条所扭成,边缘还有许多披散出来的丝。

  赵昊启满意地回身走向门口,在门扇前停下,瞧了瞧,又往右边门扇望了望,想要把门扇关上,怎知左边的一扇却是坏的。招手唤来元宝,让他把坏了的门扇托起恢复成掩上的样子,再把好的半边也一同关上,闩上门闩,再打开。邵老板很注重账房的门户,门扇包了铁,装嵌得非常贴实,几乎密不透风,门缝就是粗一点儿的棉线也难通过。门下有一道高五厘米的门槛,门上也有一道门楣,挡住了门板上下的缝隙。闩门的门闩只有一道,是非常结实的方木,高约十厘米,厚度有六厘米,相当的厚重。

  门外的窦威看着赵昊启意味不明的古怪举动,不屑地轻哼一声,转过头去望向下方被四方灯火环绕,却依旧晦暗的庭院。向都头和元宝望着赵昊启忙来忙去,迷惑不解。

  赵昊启示意元宝把坏的门扇重新打开,然后道:“元宝,你找找看门槛附近有没有丝线?”

  元宝接过灯笼和向都头两人弯着腰一寸寸地搜。“有。”向都头一手捻起丝线挺直腰杆。

  “别动!”赵昊启开口晚了,账本堆中的布条被拖了出来。

  向都头连忙抛下线头,“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线连着线,线连着布,布连着线。”

  “九公子,您打的是什么谜语?向某粗人一个,可不懂这玩意。”

  “公子是说这布连着线,然后这线连着外头那门上的线是吧?”元宝插话道。

  “对了一半,是这线本来跟外面的是同一根。不过你这猪脑袋猜中一半也很不错了。”

  “公子,您是在称赞我还是在损我?”

  啪的一声,赵昊启拿着折扇敲了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元宝一记,“瞧你那鸡脑子,还不明白?当然是在称赞你啊。”

  “到最后我的脑子还是鸡的。”元宝犹在退出厢房外的赵昊启身后嘟嘟囔囔的,赵昊启却把向都头拉过一旁询问。

  向都头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话,“邵老板的致命伤是脖子左前侧被割了一个大口子,那是血脉所在之处,估计邵老板没受多少苦就见着阎王爷了,大约是在四时十五分至五时四十五分毙命。酒楼大掌柜约是在五时四十分来找邵老板的,没见他开门,就找了二掌柜和两个伙计。小门的门缝颇宽,伙计跟厨子要了把薄菜刀,用菜刀从门缝一点点刮开门闩把门打开了。”

  “所以才会在门闩上留下那么多刀刮痕迹。”赵昊启小声嘀咕。

  向都头继续说道:“他们才刚冲进小门就听到账房里有动静。他们觉得不寻常,就让客栈二掌柜来衙门报官,酒楼掌柜就喊来几个粗壮伙计来撞门。”向都头拍了拍门框,“您都瞧见了,这是包铁门,结实,门缝密贴,既不能用刀也不能砸。”

  “地上的血好像不是太多……”

  “当时邵老板身上全是账本呢,把剑都埋了。”

  “剑?”赵昊启眉梢一挑,问道,“什么剑?”

  “是一把铁剑,极为普通的那种,但磨得很锋利,还是新磨的。这贼人不是普通货色,恐怕是练家子。”

  赵昊启闻言轻轻点点头。

  “贼人用那剑杀了邵老板后,往下一扔,扔在邵老板脖子上,然后把一大堆账本都堆到他身上,像座小山一般,简直把人都埋了起来。仵作来了之后,为了验尸才把那些账本都移开。”

  “邵老板当时是被捆起来的吗?”

  “是啊,那贼人大概疑心相当重,用布条把邵老板捆得像粽子一般,嘴巴也用布堵住,还蒙上他的眼。就算是这样子,稍有动静还是把人给杀了。这贼子也忒狠毒了!”向都头愤愤不平地啐了口唾沫。

  “桌腿上的布条是怎么回事?”

  向都头大声说道:“那也是件怪事,贼人把捆邵老板膝盖的绳子拴在桌腿上,就用那布条拴的,后来搬动尸体的时候松开了。”

  “邵老板的双手是怎么被捆住的?”

  “捆在身后。”

  “毙命时是侧卧、仰卧还是趴着?”

  “仰躺。”

  赵昊启踱至围栏前俯身往下瞧,下方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太黑了。”赵昊启很不满地小声抱怨,而后向左右两边望去,指着右方,“那边的门当时是关上的?”

  “对,那是摆放古玩珍宝的藏宝斋,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酒楼大掌柜亲自锁的。”

  “有钥匙的话从那边也不能开?”

  “没错,只能从回廊这边开门。而且那门是实心门,比这小门要结实得多。”

  赵昊启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察觉左方有块隔板,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鸟虫鱼图案,还是镂空雕花的。

  “九公子……”向都头欲言又止,“您要知道的向某已经和盘托出,那您没忘记……”

  赵昊启回身淡然道:“向都头放心,这就告诉你。”

  闻言,一直在走廊上负手等候的窦威转过身来,竖起耳朵听着。

  抚着木板上精巧的雕花,赵昊启缓缓道:“琴音姑娘是从最西北角的厢房里头朝江的窗口离开的,她是自己离开的,并不是被劫走。”

  “九公子,是您放走了琴音姑娘吗?”向都头一脸严肃地望着赵昊启。

  眉梢一扬,赵昊启讶异地反问:“为何是我?”

  “在公差搜索锁上的厢房前,九公子不是曾开锁进去那间厢房吗?”

  “就因为那个你就这么想?”赵昊启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向都头你错了,不是我,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不是九公子又能是谁?门可是上了锁的!”

  “能凭这点就一口断定嫌疑人,真不愧为经验老到的都头。”赵昊启一脸讥讽地说着,“向都头,刚才你自己不是也说过门是上了锁的?那么,不是该问问琴音姑娘进去后,是谁上的锁才对吗?”

  “对哦!”向都头一拍脑袋,“今晚怪事太多,人都被搞糊涂了……不对,门是锁上的,琴音姑娘进不去才是……”

  “向都头,门应该是开着的。”窦威忍不住插话。

  “大人您说是开着的?但是唐三娘说了,住北面一列厢房的红牌姑娘们都把门锁上了。”

  “琴音姑娘从她娘身上偷到钥匙应该不难。”元宝得意洋洋地插嘴,“而且当时唐三娘的钥匙不是不见了吗?”

  向都头狠瞪了元宝一眼,“这我早知道。我是想,是谁锁上的门,难道是本就在楼里的人?”

  “不是。”赵昊启立即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定。

  “为什么?”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惊讶地望向他。

  “是贼人。”赵昊启笃定地道。

  三人觉得更加奇怪了。众目睽睽之下,贼人怎么可能踏上二楼,即使有假扮宾客或下人混进楼里的,除了窦永庭、陆祁安和赵昊启主仆数人,其他人等都被窦威喝止在楼梯上,没有谁能踏上二楼的地面一步,童师爷等人也只是瞧了一眼,并未上楼。要是说假扮成龟奴,扳着指头来数也不过四个龟奴曾经走上二楼,一个被吓得马上掉头往下跑,只有两个胆大的搀扶着唐三娘,剩下的就是管事的,一直在替窦威跑腿,似乎没有外人能混进去的可能。不是原本楼里的人的话,人是怎么进入二楼的呢?

  赵昊启扫了三人一眼,仿佛听到他们心里的疑问般继续道:“靠近小巷的窗口……”

  元宝恍然大悟般一抚掌,打断赵昊启的话,“我知道了,贼人是从有绳子垂落的窗口爬上去的。若是如公子所说的琴音姑娘是自愿离去,只要在投花标之时给个信号,贼人就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爬上窗子。”

  “小巷前可是人来人往的。”被元宝抢先说出要说的话,向都头不服气地反驳道。

  “别忘了,小巷口刚好停有马车,街上的人的视线都被遮挡了。”

  无可辩驳,向都头合上了嘴,何况他本来就是那么想的。

  “贼人有可能是钻过巷口的马车进入小巷,或是早早就躲在巷子里的马车底下。等时机一到,他就顺着由琴音姑娘放下的绳子爬上二楼。尸体嘛,可以预先准备好装入麻袋,袋口捆上绳子,绳子一头自己拿着一同上楼,随后把尸体拉上去,扔在台上。然后贼人替琴音姑娘锁上门,再次回到原来的厢房,然后离去。”

  向都头打断元宝的话,“小子,我可是带了人在傍晚六时十五分就来到幸运阁了,当时我派了人手看管两处大门。后门因为门是从里面闩住的,小巷里又停满马车,我就只让人守在巷口横停的马车前。之后,那些停在那里的马车里里外外都被仔细地搜过。贼人若不是在那之前离开,就不可能藏匿在小巷里头。”

  “花标约是在下午六时开始,我记得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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