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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恨累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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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从瞬间沧桑时光不饶人的感慨中回过神来,看到迭墨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间忽然灵光了:“你准备的礼物,是《墨芳》?”
  迭墨脸上顿时有了表情:“哦?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扳手指:“你以前说过,三界八荒最难得的四样乐舞,三样我都有幸领略过了,只差这么一个。而师兄你作为一个器乐上的天才,怎么能只会一样呢?你说是不是?”
  狗腿是神马,可以吃么?
  淬蝶是种天生亲近乐艺的生物,对这方面的领悟对修为心境的提升也有不同程度的辅助作用。迭墨与我相处数千年,对这一点早已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否则也没必要花费不小的心思去寻那些所谓的“娱人之技”。
  “师兄,谢谢。”
  “嗯。”他点头,顿了顿加上一句:“真乖。”
  “……”
  
  迭荼山脚下便连着人界三千红尘,妖仙人鬼混居一处,竟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而那开满迭荼山的双生繁花,到了这里却已寻不到半点踪迹。
  “第二只淬蝶的气息并未笼罩到这里,所以没有花是很正常的。”听完了我的疑问,迭墨随意的回答。
  “没有淬蝶的气息就没有迭荼花?”我有些不解,“那当初我去人界报恩时,那个太子哪里来的迭荼花?”
  迭墨似乎有些不悦:“别再说什么报恩,那也算欠下恩情?……你当初下界虽封了仙力,气息却是不变的。在你呆着的那个地方,正巧有位正经历劫数的仙人,术法应该很是高深,正好对你产生了影响,因此在那里催生出迭荼花。”他顿了顿,“不过等你回返天界后不久,就该凋谢了。”
  “居然这么巧?”我有些无语,“真可惜,都不知是哪位仙人,否则或许能够拜望拜望。”
  “这种事要看机缘的,”迭墨的话明显就是敷衍,“好了,就在这里……”
  他似是微微一怔,余音顿止。
  这是迭荼山脚下的一处无人荒野,此刻视线之内百余米外的丛木间却有两人独处。那两人都是我的熟人,两个男子,正是三师兄玉重楼与七师弟史可卿。
  我与迭墨站在山脚处的高地上,视野居高临下清晰明了。我看到史可卿未褪晕红的面颊,玉重楼难得难得怒气分明的目光,无声的咽下一口唾沫。
  这是……什么情况?
  莫非传闻中拧折不弯的七师弟终于被锲而不舍的三师兄给掰弯了?
  又或者……是即将得手之际,被我们捉JIAN在野?
  
  直到一刻钟后被迭墨带上另一处无人林地,我还没能反应过来。
  “刚刚的……是幻觉?”我抬头仰望天空,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未如此不着调。
  “唔,我希望是幻觉。”迭墨认真的回答。
  “……”
  
  这场惊吓终究过去,我只默默祈祷刚才的意外没能打搅二位师兄的雅兴,毕竟有句话叫打扰人家谈恋爱会被某种长耳马科动物踢。而眼前的迭墨更是淡定如昔,从我手腕上脱下那只白玉镯笛,“听着啊。”
  “迭墨,”一瞬间忽然冲动的开口,“听完这支曲子后,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侧过头来看我:“就在这迭荼山上,有个好地方。”
  心底难言的惴惴感让我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看着那双温柔的眼咽下了那些说不清的不安,自抵达迭荼山后便始终未褪的不安,“哦。”
  
  意料之外的,《墨芳》的音色并没有与曾经相似的震动,除了那极为袅娜婉转的调子,柔丝盘绕一般,仿佛墨线成丝,无声的围拢裹挟,步步沦陷。
  一曲很快至尾,心头的不安不知何时消散,却有些微渐生的恍惚感。迭墨将镯笛重新套回我的手腕,玉器与肌肤接触的瞬间有些冰凉,很快被体温捂得温润。他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21

21、破印 。。。 
 
 
  我从不知道,偌大的迭荼山上,竟然有这么一个地方。
  当然以我的阅历和社交,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迭墨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直到此时才停下步子转头看我,露出似是一如往日的微笑:“师妹……觉得这里,如何?”
  那抹笑意映入眼底,不知为何让我遍体生寒。我怔怔的看着他,对这突来的异样感觉难以适应:“师……师兄……”
  他眼神温柔:“嗯?”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望着眼前的山脊,迭荼山最高且惟一隐入云雾的山心,竟然就在此地。然而同样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这山中的气息——并不是有什么强大或恐怖的感觉,实际上这里很安静,很平和——但就是因为太安静太平和了,反而让人觉得……怪异。
  仿佛是为了压制什么,致使此地所有声息灵气被统统禁锢,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迭墨就站在我两步之外,听了我的问题轻笑一声转过身去,却以熟悉的音调清清楚楚的传音入耳:“这里,封印了一个人,已有近两万年的时光。”
  “……”
  “师妹不妨猜猜,封印的是谁?”
  “……”
  
  他像是一直在询问,事实上我却无法发声,更无法动弹——心头只有恐惧与不安渐渐升腾。这忽然禁锢住我声音动作的力量,是熟悉的、亲近的,是这四千五百年中最依赖的那个人。
  就是眼前仿佛问着我的人,我的师兄,迭墨。
  
  我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他此刻的表情,然而身体的禁锢却是明明白白。迭墨他,究竟想做什么?
  “来,师妹。”他说出前一句话,便不再继续,忽然便反身牵了我的手,“不要怕,和我一起过去。”
  然后身体在瞬间失了僵直桎梏的力量,取而代之的却是身不由己的行动。牵线木偶一般,因着力量上的差异,而只能随他的动作,渐渐接近近在眼前的山壁。
  
  往日行速向来不慢,然而这段路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分明阻碍着前进的速度,又在触及我身体时,瞬间消散无踪。
  那是……什么呢?
  脑中忽然响起不久前听过的墨芳调,那柔丝盘绕般的调子袅袅娜娜,仿佛能透进灵魂中去。
  
  越往前走,体力便随着不断消没的阻力而渐渐流逝,勉强支撑的精神亦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直到置身山底门前,所有的阻力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仿佛大梦一场,大汗淋漓的突然清醒。
  然后,我站在那里,清清楚楚的看着迭墨伸出手去,仿佛拆解慢动作一般,按上了那道严丝密合的山门。
  
  血红的光晕在他触及的地方升腾晕开,带着浓暗的咒术,仿佛混了鲜血的毒雾。
  那是魔族特有的起式。
  
  山门无声的向两侧开启,只能感受到地面轻轻的颤抖,全无想象中的剧烈。就在这轻微的动作里,他的答案终于慢悠悠的吐了出来:
  “那个被封印了两万年的,便是当初魔界本源箜篌石化成的魔君,夜箜。”
  脑中轰然生出阵阵海潮般的嗡鸣,惊诧意外之余,竟感到些微的了然。仿佛……本该如此。
  
  是了,我无榭阁七淬,归根结底不就因此而生么?
  只是千防万备之下,竟还是成了这般境况。
  
  身体被他拉扯着再度前进,这次是直入洞内,毫不迟疑。
  于是九千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人的真身,那个传闻中以我自身为容器,才堪堪封印住了他体内的箜篌石的妖魔。
  原来所谓的封印,并非我当初所想。
  
  “淬蝶的身体有其他生灵所不具备的韧性,因而当初被天界选作封印的容器。但实际上封印的并非夜箜或者箜篌石的力量,而是解开他封印制约的方法。”
  迭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着他的这句话,我们终于走入洞中。
  “络绎、泗水、迭荼、墨芳……这四样散落三界的乐舞末等技艺,无人知晓它们真实的用途,反而自身的旁门用处被人当做正经,实在浪费。”
  我感觉身上的禁锢终于撤去,然而此刻却也无力再逃。只得转头望着说话的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望着我,重瞳如漆,其间竟渐渐泛起血色光晕,不过一瞬,便偏头望向此间某地:“因为……我就是他。”
  
  他视线所及之处,有个身影被缚室内角落。他一头黑发披散如瀑,蜿蜒汇聚在脚踝处仿佛一潭深水。银亮的锁链镣铐着手脚,乌色的衣衫早已残损,依稀可见少年纤瘦的身形,半跪的身影被垂落的黑发将容貌遮了个彻底。
  而随着迭墨话音落下,那人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缓缓抬首。重重墨发掩映间,是一张比我九千年来所见过的任何生灵更为妖邪妍魅的精致容颜,眼下一点泪痣天成,看上去不过少年年华,十八|九岁。
  却是勾魂摄魄、三界难寻的美。
  然而与之不符的,是那双无神而空洞的血瞳,仿佛这里的只是一具皮囊、一个傀儡,而非是传说中的那个,名叫夜箜的魔界帝君。
  然后我看到迭墨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忽然如齑粉般的碎化消散。下一刻,封印内暴涨的魔气怵然狂涌,几乎冲的我失去意识。窒息般的魔压里,我勉强俯在地上喘息,眼前一片白光,视线中的影像都变得隐隐而模糊。我听到锁链碎断的声音,看到银色的镣铐在魔气中腐蚀变黑失去光泽,然后彻底碎散灰飞。
  
  随着那些奔腾而出翻卷不止的力量激生于体内的,是从未有过、真正强烈到难以忍受的感情,将灵魂深处某些空置九千年的黑洞填补,又在交织的边缘撞击出喜怒难言的花火来。
  堆积在记忆中的影像段段回放,四千五百年前初见时容色清秀却重瞳妖娆的师兄、后来长长的日子里一路照拂庇佑着我的天界奇才迭墨。那些信任、那些笑语、那些温暖、那些并无暧昧亲密却也仅有他可以做到的靠近……喜欢,又或是爱,其实当小小的花苞不被允许破土而出时,便下意识扭转曲折成为毫无怀疑的全心依赖和信任。
  
  于是记起四千五百年前凤箫神君欲言又止、复杂莫辨的神色,那一瞬间心中空荡难言的异样感觉,此时竟是豁然开朗。
  
  曾经的七淬,其实喜欢着她那个叫做迭墨的师兄。
  然而曾经的她,却是个没有感情的封印容器。
  
  咆哮的魔息终于静止下来,脑中断续撕痛的窒闷感稍有好转。我喘了口气直起身子,便见到一袭绯色衣尾近在眼前。
  抬起头,看到陌生的妖美面孔与熟悉的重瞳,却变成染透鲜血的红。他低下头望我,身上的衣衫早已恢复平日模样,挑起的笑容刺的我心中发痛。
  他不是无榭七子之首、不是师兄、不是迭墨,只是那个叫做夜箜的、精心策划重得力量的魔……
  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永远、永远的,失去了那个叫做迭墨的师兄。
  
  “啊,久枉,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夜箜,夜景阑珊的夜,箜篌的箜。”
  他唇角的笑容却是我熟悉的弧度,眼下泪痣朱砂浸染般的殷红:“……还有,好久不见。”
  六个字,就像一句咒语。
  
  方才破开封印时倍受重创的身体再度发作起来,有什么隐藏在深处不知多少岁月、几乎快要消失殆尽的东西,忽然翻滚着起伏挣脱。胸口泛起渐渐强烈的痛楚,心中生出难以抑制的不安与无措,仿佛预感到什么。却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看那双重瞳里层层倒映出无数个少女的景象,然后纷繁变迭着,幻化出全新的异景。
  脑中回响起千万重音,错落起伏的,只是两句相同的话:
  
  “也算你有几分仙缘,我便助你一次,望你日后努力修习,早日得道飞升……取个名字,就叫七淬罢。”
  “如果没有名字,就叫久枉好了……喻意长久非枉,枉非久长。”
  
  仿佛,一梦九千年。
  而梦外前尘,梦里无寸迹。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祝自己生日快乐~




22

22、兰汀番外 。。。 
 
 
  还在方尘山上的时候,她就时常问姐姐:“我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姐姐总是温柔而耐心的微笑,面对她这个反反复复没个终了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为了成仙。”
  “成仙可以做什么?”
  “可以长生不死,可以让兰染和兰汀永远永远在一起,可以实现最重要的愿望。”
  
  很久很久以后,她将自己困在迭荼山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日日夜夜面对着身边那一抹虚弱到随时都会消散的残魂,就像小时候那般一遍遍询问:
  “那么……姐姐,到了现在,你有没有后悔?”
  只是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她生在京城的一户大家族中,是家里的二小姐。因为娘亲临盆时闹腾的太厉害,最终是在水汀生下了她,于是她的名字便成了兰汀。
  她的过去其实一直平顺,与姐姐同父同母,虽比她小两岁,却都是嫡生的女儿,也算得上受宠。
  然后便是十岁那年被入世的修道之人看中她们的根骨,带回修真界,一并收为祖师的亲传弟子。
  
  普通的百姓对于修真总带着五分的崇敬与向往,这件事让她的父母面上无比光彩。而她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开始接触成仙之道,那时却还不知,走上这条路之后,便再也无法回头。
  其实这三界之中,无法回头的路,实在太多;而可以后悔的事情,又着实太少。
  
  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方尘山,是方圆万里之内少有的大门派。派大是非多,修仙之人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群有着常人所不能妄想的未来的事俗之人。大到等级制度、地位变迭,小不过丹药分配、器具使用,基本是天天日日的争抢不休。
  她俩身为祖师的亲传弟子,天赋称得上秉异,又不像那些修仙世家的子嗣那般争强好胜,让省了不少心思的祖师格外喜爱,反而平白受了不少偏袒。那些偏袒又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大家也没有怎样为难过他们。
  修仙初时最易因外物烦扰而滋生的心魔,就因着这个缘故,被她们机缘巧合的平安渡过。
  
  数百年时光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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