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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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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有许多问题,想了想,问道:“你刚才在山上干什么?” 

  他有点不耐烦:“在陪我弟弟玩啊。” 

  “但是他已经死了。” 

  “对。不过说不定又会活过来。” 

  “为什么死人会活过来?” 

  “不知道,爹说的。” 

  “你见过有死人活过来吗?” 

  “没见过。” 

  “你弟弟什么时候死的?” 

  “前天。”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为什么你会有棺材?你生病了?” 

  “没有。每个人都有棺材。” 

  “你是说村子里每个人都有棺材?每个活人?” 

  “是啊。” 

  “为什么你爹不准你拉别人的手?” 

  “因为会死的。” 

  “为什么会死?” 

  “不知道。” 

  “但是我们刚才拉了手,你并没有死。” 

  “不一定会死,不一定拉了别人的手就会死,不过很可能会死。” 

  “村子里怎么没有狗和猪,也没有鸡?” 

  “都被杀死了。” 

  “为什么杀死它们?” 

  “它们是魔鬼?” 

  “什么意思?” 

  “不知道。” 

  “我在村子里没看见老人家和小孩,他们哪去了?” 

  “小孩都在家里,不让出门;老人家当然没有了。”孩子说着笑了起来。 

  “为什么?” 

  “这不能说。” 

  “你不说?那我告诉你爹去!” 

  他犹豫一下,叹了口气:“那些老人家都变成年轻人了?” 

  “为什么他们会变?”我心中一动,紧盯着他问。 

  “因为梁爷爷。” 

  “哪个梁爷爷?是不是在南城当医生的那个?” 

  “是他。” 

  “他做了什么事让人变年轻?” 

  “他带了一个小妹妹来,那天村里正好起了大火……”他说到这里,我明白是紧要关头,一切问题的根 本就在这里出现了。然而,他话没有说完,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那脚步声轰隆隆滚上楼来,杂乱纷繁, 显然不止一人。孩子闭上嘴,看着楼梯,大惊失色。我回头望望,却看见一群人大跨步跑上楼来,其中就有 村长、金叔和大林。 

  他们来得好快! 

  人群中一个妇人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将那孩子拖到身边,扬起巴掌作势要打,却没有落下手去,只是不 停喝骂,将那孩子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声明自己什么也没说。 

  “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到处乱走?”村长沉着脸看着我。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看屋子里其他地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棺材上,眼中闪烁一下,望着地面,缓缓道:“你在村子里 乱走,现在又走到别人屋子里来了,大概也不是记者吧?”他抬起头,望着我,“最近村子里遭贼,你还是 快走吧。” 

  “我不是贼。”我说。 

  “你快走吧,”村长皱着眉头道,“我们有拖拉机送你出去。”他朝一个年轻小伙子努了努嘴,示意他 带我出去。 

  “但是我的任务……” 

  “我不管你的任务,三石村忙得很,没空招呼外人!”村长大声打断了我的话。其他人目光炯炯地看着 我,全都是三十上下的结实汉子,形成一道逼人的肉墙,带着体温树立在我面前。 

  我又一次为自己不到两米的身高而懊恼了。 

  看来这次是不得不走了。 

  我笑了笑,朝前走去,准备跟他们下楼。 

  不料我这一走,竟然让所有人后退一步,他们的脸上掠过恐惧的痉挛,睁大眼睛望着我。 

  我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 

  只有村长站在原地没动,他觉察到身后那些人的动作,回过头去呵斥几声,又望着我。 

  “你们怕死,”我说,既然已经不可能继续探察,我决心将话挑明,心头连转了几个念头,又道,“因 为你们在祠堂火灾中,要不是有梁纳言和那个小姑娘,早就死了。”我这番话说得十分混乱,如果是一个不 知情的旁观者,必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但是刚才那孩子 说了,梁纳言在火灾发生时的确在场,并且还带了一个小女孩来,凭直觉,我感到那小女孩一定和整件事情 有关系,再加上他们害怕和人接触这一点,串联起来,说出这番话。果然,他们都大吃一惊。 

  “他都知道了,怎么办?”大林惊慌地抹着汗,问其他人。其他人也很慌乱,不知所措地摇撼着村长的 肩膀,“怎么办?李哥,他都知道了。” 

  村长死死盯着我,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他才开腔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不做声。其实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话反而显得比较深沉,一说话就露馅 了。 

  “你知道些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村长的语气越来越严厉,他身后那些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 ,忽然都镇定下来,互相看了看,都一致盯住了我,形成一个扇形,将我包围在中央。 

  他们的目光让我想起了狼。 

  村长看看他们,皱起了眉头:“我估计他不知道什么,也就是虚张声势。是不是?”他最后一句话是问 我的,同时对我挑了挑眉头。这是个很细微的动作,其他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没有注意到,如果我 不是一直和他对视,恐怕也会忽略过去。 

  我心中一动,望着他。 

  “你就是想套话,对不对?”村长望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他的眼神十分奇怪,让我感到迷惑。我望了 他一小会,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点了点头:“对。”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走吧。”村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了,便不再多说,跟着金叔到招待所取了随身带来的东西,坐上拖拉机离开了三石 村。 

并非谜底

  一阵尘土飞扬,汽车启动了。车内弥漫着一股热烘烘的气味,我打开窗, 探出头去,透过遮天的黄土,三石村和歧县,渐渐地远去了。送我的那个三石村后生,连同那片悬挂在天边 的青山,终于模糊成一片淡黑色的云,而当汽车一个拐弯,就连那一片云也消失了。 

  我关上窗户,舒了口气。仿佛随着三石村的远去,那些离奇的故事也消失了。车上的人大半都在打盹, 车子颠簸得很厉害,我在颠簸中有点想睡,便闭上眼,慢慢地想一些事情。 

  关于尸体人,一直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悬在我心中——所有发生变化的尸体,包括内脏,无论它们怎么变 化,依旧是尸体,没有产生生命,无论它们的外形变得多么完整,内在的活力依旧是缺失的。只有这具尸体 人,这具有着梁波外形的尸体,是活着的,可以移动、思考、甚至说话,从表面看来,和普通人并无分别。 我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直到刚才,那个孩子的话,才蓦然点醒了我。 

  原来我一直陷入了误区。 

  我和老王,在面对尸体的异常变化时,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眼前见到的现象,因此产生了关于“尸体人 ”的联想,这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找不出别的说法来解释梁波的死而复生。 

  但实际上,有一种说法还可以解释这种现象。 

  那就是,梁波根本就没有死。 

  我们之所以认为死者就是梁波,是因为死者的年纪和梁波相仿,容貌也符合照片中梁波的模样。但是我 们都忽略了一件事——郭德昌的尸体,明显地变得比他本人要年轻许多。秀娥曾经说过,这种变化在他生前 就已经开始了;三石村的那个孩子也告诉过我,全村的老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变得年轻了——既然同一系 列案件的其他人可以变得年轻,那么,梁家的死者,也应当有可能变得年轻了。 

  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将一名变年轻的老年死者误认为是梁波。 

  这有个前提,如果死者是一名老人,那么,这名老人年轻时的容貌必定和梁波非常近似,否则我们不至 于将两个不同的人误认为是同一个人——如果不存在这样一个老人,那就只能认定死者就是梁波。 

  而梁家恰恰就有这样一位老人。 

  我在梁家的卧室里看过梁家父子的照片,父亲梁纳言的容貌,如果再年轻20岁,几乎就是梁波的翻版。 

  如果死者是梁纳言,许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这件案件中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也就变得正常了。 

  死者身上穿的老年睡衣、梁波房间里匆忙的出逃痕迹、我们看见的那个“死而复生”的梁波……这些原 本让我们感到疑惑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得到解释。 

  存在的是梁波,而不是尸体人。 

  这个结论让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新的问题出来了: 

  三石村的村民伤势是如何恢复的? 

  香气在这里为何有不同意味? 

  老人为何变年轻? 

  动物为何都被消灭? 

  梁纳言父子在这些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在村里听到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 

  我陷入了沉思。 

  车子沿路溅出的灰尘均匀分布在玻璃窗上,外面灰蒙蒙一片,浩荡的人流朝我们涌来,路面豁然开朗。 

  南城到了。 

  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我在公共电话亭给江阔天打电话,手机一直在忙;打给貂儿,无人接听;打给老 王,信号不通。 

  我心下有些茫然,将冻僵的手指放到嘴边呵了几下,一些小温暖,让我格外地思念貂儿——那双柔滑温 暖的小手! 

  这种思念一旦产生,便不可遏止。大致推算一下貂儿值班的时序,这个时候,她应该没有上班。我叫了 辆车,直奔我们居住的那个社区而去。 

  正是下班的时候,社区门口人来人往,有些熟人跟我打招呼,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有件重要的事情 我忘记了——虽然知道貂儿住在这个小区,我却不知道她具体的地址。这小区内有几十栋房子,茫茫楼海, 要找到那个医院里的白袍子小护士,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望楼兴叹一声,只得先回家去。 

  首先给手机充电,才一充上电,便收到数十条信息,一条条翻开来看,大部分都是老王和江阔天他们发 来的,也有其他一些熟人发的无意义的信息: 

  “情况怎么样?——王”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王” 

  “你小子干吗呢?什么事也不招呼一声?——江” 

  “你没死吧?死了也跟我说一声啊!——江” 

  “你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王” 

  “怎么不回信息?你又不是警察,没事一个人去追什么尸体人?记得给我打电话。——江” 

  “你这家伙实在让人操心,到底是怎么了?快回电话!——江” 

  “担心你的安危,速回电话!——王” 

  “速回电话!——江” 

  …… 

  看来老王和江阔天他们十分担心,而且是越来越担心,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条接一条的发信息,要不 是我的信息存储箱爆满,想必还可以看到更多信息。这让我十分感动,这两个朋友,总算没有白交。 

  感动之余,心中也有几分失落——有几许感动,就有多少失落。 

  在这么多条信息中,只有一条是貂儿发出来的,是昨天下午我上车后不久 的信息—— 

  “今天一起吃晚餐好吗?——貂” 

  错过和她一起晚餐的机会,颇为惋惜,不知道她当时没有接到我的回音,心里是作何感想。除惋惜之外 ,更多的是惆怅。 

  除了这条信息,手机里再没有她关心我的痕迹。 

  再纯洁天真的女孩,她们的心也像海水一样,清澈见底,深不可测,变化万端。 

  我叹了口气——现在没这么多时间儿女情长,找江阔天他们讨论要紧。 

  电话依旧打不通。 

  身上不知何时沾惹了稻草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总归是异味,未免有点失礼。我原本想洗个澡再出门去 找他们,但是看信息里他们如此着急,倘若我回到南城而不第一时间让他们知道,似乎很不仗义。手机充了 10分钟电,大概可以维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我将事情跟他们交代清楚,然后再来洗澡睡觉也 不迟。 

  一辆的士,15分钟,便赶到了公安局。 

  见到江阔天时,他正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烟蒂,一团灰云笼罩在他头上,他眼 睛直直地凝视着空中某处,正愣愣地出神。 

  “想什么呢?”我问。 

  他蓦然回过头来,看见我,霍然起立,一个大巴掌用力拍在我肩上,眉眼齐飞,笑道:“你这一整天到 什么地方去了?”说着摇了摇我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快招供,干什么去了?” 

  “呵呵,别急,”我笑道,“知道你要逼供,我先来自首了。” 

  在我讲述之前,江阔天先命人火速去叫老王来。在等老王的时间里,他倒不忙听我说话,喋喋不休一番 批评教育甚至怒骂,痛陈单独行动的危险。其痛心疾首之状,让我感到自己能够活着回来乃是莫大幸运,不 可能中之可能。不多时老王来了,两个人对我又是一番责备,听得我肃然起敬,没想到这两位冷面男儿也能 如此婆妈的作长篇大论,让我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寒暄完毕,各人一支烟,一杯茶,关门坐好,听我慢慢讲述。 

  在三石村虽然只待了一天一夜,但经历却不少,道出其中曲折与蹊跷,颇费了我一番口舌。等到我说完 ,早已茶过三道,一地烟蒂。在我讲述的过程中,他们二人的表情也是瞬息万变,并不时提出各种问题,等 到说完,他们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家对三石村的种种怪异做了一番讨论,却得不出什么结论,反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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