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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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里，剧终，人散。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我跟蚊子在看完电影之后，并肩坐在穿城河的岸边堤坝上，倾听河水跟空气流失的声音。

但这次，他没有陪在我的身边，他让我先来，他随后就到。三分钟的间距，我看见远方飘来了一朵乳白色的棉花团。随后，他将脸从那个棉花糖的后面探出来说，惊不惊喜？幸不幸福？

这次我微笑，蚊子一本正经的说，好看多了。

我吃着棉花糖，蚊子吸烟，我们谁都不看谁。

吸完烟的时候他将烟头扔进脚下的河水中，空气中就绽放出吱的一记声响。我瞥过头去看他，他也看我，几秒的对峙。他收回眸子说，机器猫小姐，这已经是我数不清多少次陪你去电影院看蜘蛛侠了，下次可不可以换个别的？

我用力的舔了一下棉花糖，对身边晃荡着双腿的蚊子说，知道么？蜘蛛侠能够带给我幸福，可是你知道吗？我的蜘蛛侠却永远的丢了。

阳光泛起蚊子嘴角那一缕洁白的光泽，它一点点的酸楚了我的眼睛，然后连绵不断的袭向我的心底，化成晶莹的水滴，流出来。

蚊子将他宽大的格子衬衣脱下来给我擦眼睛，他一边擦一边说，阿猫，以前我以为你笑起来没有哭好看，现在突然发现，你还是哭起来比较难看一些。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就将蚊子的衬衣堵在眼睛上哭得更厉害了。

一看架势不对，他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是说，阿猫，你的蜘蛛侠早晚是要回来的，他可不想回来时看到你哭成胖熊猫的样子。

我的心就那么稍稍的平静了下来，蚊子接着问，那么，阿猫这次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白锦年是谁，他又是怎么成为蜘蛛侠的？

「三」

十六岁，一朵花开的年龄，我遇到白锦年，这年他二十二，大二，我初三，他是我的家教老师。

他有微微的胡渣，虽然每天都在刮，但从来没有彻底的刮干净过。

他说话的时候，口中有隐隐的烟丝味，他的右手手指上也强烈的充斥着这种味道。他的眉目很干净，如弯弯的新月，他的刘海不长也不短，经常打一种薄荷味啫喱，他说他经常瞌睡，这种啫喱可以提神。他的眼神令我平生第一次有了羞涩感，他有高耸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他说他叫白锦年，以后教我中文。

我是个不爱学习爱幻想的女孩，可是他的课我学得很认真，临走的时候，他还跟我妈妈说，你女儿这不是挺爱学习的么？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白锦年的课程从每周一节，加到每周六节，剩下的那一天还要他在电话里陪我学习。每次上课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带来各式各样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每每当我领悟了一个知识点，他就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对我进行表扬。我考试进入全班前二十名那天，他给我买了一个超大的机器猫玩偶，他说，小猫啊小猫，这就是你了。

他的网名叫蜘蛛侠，而我叫机器猫，他说因为自己是蜘蛛侠，所以能给我带来各式各样的东西，但前提是，我必须好好学习。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告诉我，他之所以叫蜘蛛侠，是因为他跟她看的第一场电影就是这个名字，他说她希望他永远做她的蜘蛛侠，给她幸福，给她一个温暖的未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锦年脸上布满了幸福的霞光，他眼睛清澈而深邃，仿佛那一刻他已经给那个女孩带来了她想要的全部幸福。

灯光暗下，电影开始，当时最热的《蜘蛛侠3》开幕。

我看着屏幕问身边的白锦年，你果真那么喜欢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隐隐的痛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仿佛是丢了什么，但是回头想找的时候，又不知道自己该捡起什么。

白锦年没有觉察出我情绪的变化，　他甜甜的微笑说，　是啊，　是啊……看到影片里的蜘蛛侠时，他仿佛突然顿悟了什么转过头来傻傻的问我，琉婉，你为什么叫机器猫？

我有些心酸的告诉他，因为机器猫可以满足主人的各种心愿。

白锦年说，哦。他不知道，机器猫可以变出主人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爱情。可是，白锦年不知道。

我的成绩由班内的后十名进入了前十名，因为我不想让妈妈像开除前几个家教一样赶走白锦年，我想看到白锦年微笑的样子，事实上他却是满脸忧伤。

那是唯一一次白锦年来学校接我，看到他的一刹那，我莫名的想到了颓废这个词语。他下巴上的胡子显然好几天都没有刮过了，他把嘴里叼着的烟一口气吸完说，琉婉，你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一路上，白锦年始终在吸烟，走到紫藤街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抱着我说，琉婉，你不是机器猫吗，你帮我想一个办法再让她回到我身边啊……然后我听到了白锦年强烈的哽咽声，我将自己的双手缓缓的压在他的脊背上，我感到这个男孩的体温正一点点的将我侵蚀，他身上强烈的烟丝气息将我包围得密不透风。

十六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除了父亲的异性深切的拥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听一个男孩的心跳。

……随后，我们并肩坐在人流如织的街道旁看着身边远远近近，近近远远的陌生面孔。

许久之后，白锦年将一直低垂的脑袋抬起来，他微笑着对我说，琉婉，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失控。

我将双手抱在膝上，看着背向他的行人回道，我没有怪你啊。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白锦年问我，你去找她了？我说，恩。白锦年接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回道，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白锦年继续说，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啊，你这样做我就很开心了么？我低着头回道，我不是故意跟她吵架的，可是看到她的手在别的男孩手里，我就不舒服。白锦年将课本扔在桌子上，背靠着椅子昂起头满脸无奈地对我说，琉婉，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她对我说，老大，咱们都分手了，麻烦你给自己留一份自尊，也给我留一份，好不好，你找个未成年孩子来吓我，有意思吗，这样只能使我更看不起你。我终于哭出声响，我说，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白锦年将昂起的脑袋一点点垂下，并朝我靠来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对白锦年说，我想成为你的女朋友，她没有资格做你的女朋友。

片刻的沉默，白锦年抬起头来苦涩的笑笑，他拍了拍我的小脑袋说，琉婉，我们该上课了。

「四」

白锦年是在年前的一个月被妈妈赶走的，因为她偷看了我的日记，日记里写满了我跟白锦年的一切，妈妈说白锦年是坏人。

最后一节课，我们学的是《诗经？　邶风？　击鼓》，他给我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故意将自己的手，跟他的手压在了一起。

他敏感的抬起头来看我，而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看着他，然后我感到他的手就那么一点点的抽了回去。

两双眼睛，一对面孔，就这样对峙着。

白锦年先将眸子收了回去，他说，丫头，你还小。

我固执的回道，我可以等。

他摇了摇头说，你好好的学习吧，等哪一天你的未来确定了，再考虑这个问题。

我依然满脸固执的问，是不是等到那一天，我就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了？

白锦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想像上几次那样撇开话题，我紧追着问，请你，回答我。

他将低着的头的抬起来，神色平静的对我说，琉婉，对不起，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况且，我一直像喜欢妹妹一样的喜欢着你，可那不是爱。

我眼中的海洋，终于承载不住风的力量，第一串珍珠急速流下，我昂着头向上倾斜四十五度角看着白锦年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说我可爱？为什么要送我各式各样的机器猫？又为什么说自己是蜘蛛人，可以给我解决一切困难？

今天的课没有上完，白锦年就仓促的收拾好东西离去了，他走的时候口中不断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这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酒吧，然后醉倒在紫藤街上，是蚊子，将醉梦中的我送回家的，他说我这天晚上一直喊着三个奇怪的字“蜘蛛侠”。

中考过后，我给白锦年打电话，我告诉他我想他了，我要去看他。

他说好的来吧。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牵着另一个白净细腻的女孩的手，他对这个女孩说，这是我的学生，琉婉，经常跟你提起的。然后又对我的说，这个姐姐，是我现在的女朋友。

我面无表情的跟她握手，然后，转身。

这个夜晚，空中群星密集。

白锦年，不知道，我昂起头是因为哪个瞬间，泪流满面。

「五」

高中开学的时候，我配了一副厚厚的平面镜，要了一套超大号校服，走在路上像个火星人，其实，我只是想换一个造型，换换心情罢了。

幸好还有蚊子陪在我身边，使我整个高一都在虚情假意中度过。

原因很简单，我帮蚊子写情书，然后落上他的名字去送给那些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少女们。

换到第七个女朋友的时候，蚊子忽然对这个世界满腹失望，他夹着一支烟对我说，阿猫，帮我追校花季佳可怎么样？

我不看蚊子的将手一伸，他将两张《蜘蛛侠》的电影票放在了我掌心说，电影票早就买好了。

影院里，看到屏幕上的蜘蛛侠在楼房间飞翔的熟练动作时，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经常蹲在学校围墙上那个送我包包的蜘蛛人，宇品秋。

第二天晚自习放学后，所有的人流都是从里向外，而他就那么逆着人流走了进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他在微笑，像极了白锦年。

他说，实在抱歉，如果我的酸酸乳你没有给我准备好的话，我就要送你一件礼物，跟我来……我没有动，他又折了回来拉起我的手说，跟我来。我用力的挣扎了两下，可是没有什么效果，他拉得那么紧。

而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说，孩子，你不会喊抓流氓吧？不要啊，我真的不是流氓？看到他滑稽的样子，我想将脑袋偏到一侧微笑，可是我没有，因为蚊子说过，我笑起来的样子好难看。

店门锁着，里面盛满了琳琅满目的漂亮服饰，他指着玻璃另一侧的衣服对我说，喜欢哪一件？

片刻的炫目之后，我的目光落在了带着一个猫猫图案的连衣裙上，他瞬间会意，然后搬起了一边的那块巨大的石头，等我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那块石头用力的砸在了对面的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全部破碎。

然后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拿起我想要的那件衣服之后，又急速的跑了出来，对我说，快跑。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他再次拉起我的手说，还不快跑，你在这里等着领奖啊？

两面的楼房依次后退，迎面的风连续扑来，他就这样牵着我的手在时间跟空间结成的黑白相册街道里，急速飞驰，像影片里的蜘蛛侠，拉着那个女孩的手在层层高耸的楼房间飞翔。

终点是一个没有路灯的幽长巷子，我们面对面站着，后背靠在两侧微凉的墙壁上，大口的喘气，空间里寂静得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你难道真是，真是蜘蛛侠？我一边大喘着气，一边问身边的宇品秋。
他蹲下身子回道，我不知道什么侠的是什么玩意，但是你喜欢这样叫的话是完全可以的。

　

那我还是叫你蜘蛛人吧，蜘蛛人，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我们去自首吧？我有些惊慌地对身边的他说。

放心吧，我爸爸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将我送进看守所的，因为这家服装店是我们家的，况且一块玻璃也值不了几个钱。他缓缓的站起来说。

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来说，这件事情应该是最令我震撼的了，我将抱在腹部用来缓解呼吸气压的手缓慢的移开，然后看着宇品秋那双模糊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他开始微笑，他说，我是有病，因为我想让你对我记忆深刻一些，还有就是，　你不是说我是那个什么侠么，　带上侠字的，　肯定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做事一定不会同于常人。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他说，宇品秋，　你神经有问题。

晚上回家的时候，　我将白锦年的头像拖入了黑名单，然后把宇品秋的名字，在备注里改上了三个字：蜘蛛侠。

「六」

2006　年夏天的末班车，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白锦年在我的心中已经渐渐的变成了一个省略号，我穿上了宇品秋送我的这件粉红色褶皱裙。

蚊子跟我说，爱情对他来说就像口香糖，起初的时候有点甜，慢慢的就味同嚼蜡了。

随后他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那双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悠悠的藤树芳香填满了紫藤街的每一个角落，弱弱的藤花，引来了数不尽鼓着眼睛的小蜜蜂。

我今天没有穿宽大的校服，亦没有戴厚厚的镜片，连那双旧旧的篮球鞋都换掉了。我梳了松散的披肩发，身穿一件粉红色的百褶裙，腿上是一双绣着黑色蝴蝶结边的蕾丝袜，脚上则是一双低筒的棕色小马靴。

蚊子苦涩的笑笑，然后对我说，阿猫，想不到你这样好看。

然后，我去找宇品秋。

他的脸上依然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为了我这件长裙，他被自己的爸爸宇世杰打得伤痕累累。不错，这个店是宇品秋的父亲给他的前妻投资开的，这个女人就是蚊子的妈妈，宇品秋说他恨这个家，也就是说，蚊子的妈妈曾是宇世杰的女朋友，但为了事业，宇世杰选择了宇品秋的妈妈，就算那时蚊子的妈妈已经有了蚊子，最后宇世杰还是离开了这个女人。

看到我时，他正跟一群处于叛逆期的小混混蹲在网吧的门口吸烟，接着，宇品秋过来上下不断的打量着我，他坏坏的笑，一口香烟过后，他吐出一连串的烟圈说，阿猫，不错啊。

我将双手背在身后，羞涩的低头，过了一会儿我拉起宇品秋的手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宇品秋跟蚊子在紫藤街见面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火药味，坐在地上的蚊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将我跟宇品秋拉着的手分开。然后看着宇品秋的眼睛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宇品秋冷冷的笑笑回道，我，现在还用不着你来教育。

随后蚊子一拳打在了宇品秋的眼角上，宇品秋没有还手，他想打第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