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仿佛一记银针贴着太阳穴刺了一道,冰凌凌惊醒过来,余光里看见垂地的湘妃竹帘下日光斑驳的影子,窗外的知了叫得声嘶力竭,吵得人再也睡不着,只死死盯着雕梁画柱想:夏日的午后,果然还是太热了些。

一念未了,帘影一动,已经有人进门来,到床边摸摸他的额头,问道:“好些了么?”

唐七黑的眼珠子动一动,看住父亲苍老的面孔,不做声。

唐易之叹了口气,回头要做介绍,身后那袭水红衫子已经上前一步,抢先道:“我叫半夏,是新来的大夫,以后你的病,归我管了!”

气势很足。

唐七的目光略略上移,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是个年不过十六七的丫头片子,眉眼生得粗疏,下巴略短,配着乌溜溜一双大眼睛,像猫,像张牙舞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野猫,说不上好看,但是斗志昂扬的神气确然十分有趣。

于是笑了一笑,随口道:“半夏有毒。”

“半夏归肝、脾、胃经,辛、温,大毒。”缺心眼的姑娘像是丝毫都没有察觉这味中药和自己重名,一板一眼背下去,如同应付师门考试,末了才一扬眉,惊道,“你也懂药理?”

“久病成医。”唐七慢吞吞把这四个字吐出来。他整个人都浸在日光里,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于是那眉眼也越发黑得肃杀。

半夏目光里的诧异迅速转为同情,三指切于少年手腕寸、关、尺三部,凝神听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手握成拳,大声道:“我一定会救你!”

这样的郑重其事,像是对整个世界宣告她的决心。

唐七笑着摇一摇头,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回答她:“你一定救不了我。”

这只是一个事实,因为他知道她是谁。

杏子林的医,唐门的毒。

天生敌对的两个门派,每年都有一次试药之赌,如果赢的是唐门,那么凡是唐门下的毒,杏子林都须遵约不能解,反之,凡是杏子林的病人,唐门都不可以冒犯。这样的比试,对江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众说纷纭,没有论断,只因比试定在中秋前后,便取了名作“月下重帘”。

月下清芳,重帘砌影,都道是风雅无双,谁知死生由命?

去岁杏子林侥幸得手,今年由唐门开赌,赌注是一个人的命,若生,则杏子林再胜一筹,如死,则唐门扳回一局。

唐七就是那个要命的赌注,生死指掌之间,江湖风起云涌。

他知道,半夏当然更知道,然而她只盯住他的眼睛再一次强调:“不,不会的,我一定会救你!”这样固执的口气和神情,连唐七自己都疑惑起来:莫非她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偏头看了这姑娘半晌,终于确认这回杏子林派来一决高下的,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只好苦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催命的人已经到了,除了睡觉,他原也无事可做。

二 蒙古大夫

但是自从半夏接手他的病以来,能够一睡耗去大半天的幸福日子已经越来越少,每次想起,唐七都忍不住叹一口气。据他自己计算,如果每叹一口气就折寿一刻钟的话,这一年的月下重帘,唐门可以赢得毫无悬念。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力充沛的大夫,从早到晚都在面前聒噪,管头管脚,没完没了地折腾他,又亲自上山采药,有时是半枝莲,有时是安息香,更多时候只是一堆永远都用不上的杂草。

每日看脉,遇难翻书,有时轻声背诵:“五脏有六腑,六腑十二原,十二原出于四关,四关、四关……四关……”

“四关主治五脏。”唐七忍无可忍,“姑娘,你确定你祖籍不是蒙古?”

“应该不是,不过也说不准,因为我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在杏子林中长大,所以祖籍哪里,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姑娘一点都没有听出“蒙古大夫”四字里的愤怒,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唐七觉得自己每一根神经都处于崩溃边缘,而明晃晃的银针又凑了近来,半夏对针出一口气,柔声道:“别动,我这一针要扎的是涌泉穴。”

“涌泉穴在右侧三寸,你现在对的是太白穴。”唐七闷闷地纠正。他开始深切同情半夏的师父,以及所有被半夏纠缠过的病人——当然幸运的是,这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是半夏的第一个病人。

白日里活蹦乱跳的骚扰,到晚上总算清净了。半夏守着火炉熬药,暗蓝的光照着漫长的夜,有时添一剂火,有时减一味药,到天亮来见,总是烟熏火燎的一张脸,端着浓黑的药汁,心虚地瞧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赔笑道:“不苦,我尝过的,一点都不苦。”

半夏所谓不苦的药把唐七的脸生生变成苦瓜。

唐七于是很恶毒地想:是否应该在药里加一味毒,把这只小野猫毒昏过去几日,长长记性,不要每次开的方子里都有这么多的黄连。

这个计划的最终没有实行,也许是碍于杏子林与唐门至高无上的约定,又或者纯粹只是觉得,如果这只野猫当真昏过去几日,他的日子……该是多么漫长和无聊。

夏日疏疏地就要过完,到立秋前几日,照例热得反常,连知了都热死好几只,掉在树下,半夏眉开眼笑捡了回来入药。

正忙得满身大汗,回头看见唐七恹恹地靠在床头,忽地一皱眉,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摸一把他的头发,问道:“很久没洗?”

唐七偏头要挣脱,无奈气力不济,只寒玉一般的眸子冷冷瞧住她,不说话。

但是半夏惯常地不会察言观色,径直打了清水过来,费劲地解开他的发髻,乌鸦鸦一头柔软的黑发自手中散开,浸在水里,泼墨一般。

唐七头皮一凉,只觉十只爪子在发见穿来插去,青涩的香,不知道是猪苓,还是半夏身上的味道,排山倒海地扑了过来,就像是春天里勃发的青草,又或是夏初的雨水,这样来势汹汹,这样生气勃勃,无往不摧。

他几乎要被这样的力量淹没。

然而他并不是不知道,族中长老已经下过论断,他的身体,是无论如何都拖不过这个秋天的,唐门的医药,纵然不及杏子林享誉江湖,也绝不会相去太远。

一个人知道自己的死期,总不是件太愉快的事,便如死灰燃尽也好,何必还要让他感受生的蓬勃与力量?

便是抱薪来救……又能延得几时?那火总归是要灭的,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轰轰烈烈,烧个干净。

一念及此,眼睛被水呛出泪来,唐七大声喝问:“完了没?”

良久无声。

半夏笑嘻嘻取了镜子放在他的面前,镜中唇红齿白的少年,眉目清丽一日好女。唐七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形貌,不由微微一怔,就听得身后“扑哧”一声笑,小野猫用爪子拨开他额前碎发道:“七少若是女子,必是倾国之色。”

“我是个男人。”唐七恼怒地回答。他略带着恶意的笑容略仰了面孔,于是薄唇轻轻擦过半夏的下颌。

室中一时极静。

遥远的地方传来沙漏落下的声音……

唐门最僻静的庭院里响起惊天动地的尖叫。

“至于吗?”唐七无奈地瞧着她,“你摸我的手的时候,我可一声都没有吭。”

一支银针奇准无比地钉在了他的哑穴上,唐七发誓,半夏认穴从来没这么准过。

半夏铁青着脸,幽魂一样从他面前飘过去。

三 惊马

半夏不同唐七说话,已经七天整。

这七天她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唐门的各个门庭,认识的道是因为七少的病伤了神,不认识的以为药庐的药人跑了出来,一边抱怨一边伸手去探有无脉息,然后被她直愣愣的眼珠子一瞧,浑身寒毛直竖。

但是诊脉、针灸、熬药仍然在继续。

三指搭在脉搏上,手指微温的触觉,唐七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直到少女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像花猫打翻了红染坊,却是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也照常针灸。照常扎不准穴,疼得唐七龇牙咧嘴,偷看半夏的神色,面冷如霜,只是浓眉颇为得意地扬了一扬,唐七恨恨地想:这丫头是故意的!

每日里清晨送药过来,那药越发地浓,越发地黑,也越发地苦,唐七破口大骂,半夏只无辜地瞪大眼睛,有时找了纸墨来,挥毫写了两个极大的字放到他面前,赫然是“活该”,自己也撑不住,转头去笑了一笑。

唐七于是唉声叹一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景况还会持续多久,偏头看一眼窗外的景,叶子已经开始变黄,打卷儿偶有飘落,秋风也萧瑟起来……不用等太久了吧,他把头枕在手臂上: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她会不会开口说话,会不会——哭?

也许不会吧,他讪笑自己自作多情,只是猛地想起初见半夏时候,她握紧拳,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救你”的那个神情,仿佛是极遥远的事了。

剩下的生命这样短促,便只是几日几时之前,都常常让他觉得,远如隔世。

半夏也觉察到,沉默的时光里少年的面容越发地苍白,眼睛深深陷下去,漆黑,就仿佛没有月光的晚上,眼睛下大片淤青,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半夜里过来察看,他忽然就睁眼来,静静地看着她。

这样静的眼眸,像是极渺远和陌生,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十分伤心。

眼见得天气没那么热了,便盘算着要让唐七下床来走走,哪怕只在庭院里走上一盅茶的功夫,也许精神也会好一些。

半夏把建议写在纸上,唐七看了许久,忽而笑道:“我要骑马。”

半夏皱了眉,同他商量:“从走路开始?”

磨了许久,终于达成协议,先是半夏扶着唐七在庭院里走,唐七身子已经越来越不济,每走一步都如同行走在荆棘之上,大滴的汗从额上滚落下来,半夏提了袖子给他擦,擦去一颗,又滚落一颗,而身子仍是凉得像冰。

意外的是,扎针灸会喊痛、喝药会叫苦的唐七少这时候反是一句话都没有,精神好的时候还会笑一笑,这样温柔的笑意,看得半夏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果然红颜都是祸水。

过不得几日,唐七就开始每天央求:“让我骑马,就一小会儿。”

他是江湖人,虽然当不得塞外民族的剽悍,到底不是文弱书生,便是死,也是不屑死在床上的。

半夏拗不过他,亲自去选了一匹看似温顺的白马,扶了唐七上去。唐七上了马,精神倒好了些,一提缰绳,马儿就迈起小碎步。起先白马只遛弯儿慢跑,到后来越跑越欢,撒开蹄子跑开来,风吹在脸上异常的凉,唐七伏在马背上,马颠簸得厉害,他的面容就越发地白:是时候了吧。

双指一并,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就扎在马的要害上。

白马身子一震,疯了一样向前冲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起先还能隐约听见半夏的叫喊声,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这样吧。听说狐狸死的时候,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去,唐七自嘲地笑一笑:当初是谁给他取得号叫唐门之狐来着?

闭上眼睛,最后一次,清醇的风抚过他的眉。

四 长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做了极长的一个梦,梦里他回到极小的时候,母亲还在,坐在庭院里笑吟吟看他攀上墙头去摘一朵素白的花。他失手从墙上掉下来,殷殷的血染在花瓣上,母亲变了脸色,冲过来紧紧搂住他,眼泪润湿了他的面容。

而年幼的孩子只睁大眼睛看着母亲,疑惑地问:“娘,你怎么哭了?”

他举起花儿要插到母亲鬓角上,可是总也够不着、总也够不着……

母亲的哭泣犹在耳边,可是他心里清楚,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那么是谁这样紧紧抱住他,又是谁在耳边哭得这样哀伤?

唐七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一只哭花了脸的小野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微微欢喜,想道:我若是死了,这丫头一定哭得很难看。

口中却只道:“哭什么,还没死呢。”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来说这句话,以为声如洪钟,实则微如蚊呐。

半夏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但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串珠似的掉下来,唐七想要笑问:“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不哭了?”

只是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听过他名字的人,无不知道他唐七聪明绝顶,狡猾得像只小狐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碰上这么个傻姑娘——莫非是前生欠她的?

唐七无奈地笑一笑,只是心里又生出许多细微的欢喜,就仿佛暗夜里的火花,一闪一没,一闪一没。

仿佛自母亲过世之后,就再没有过这样欢喜的时刻,也从来没有过一刻如这样哀伤,因为他知道欢喜这样的短暂,他只能看着他喜欢的人,放手。

放手让她走,因为他不能守护她一生一世。

到半夏终于收了眼泪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已经是暮云四合,天苍苍野茫茫,微弱的星在渺远的夜空中冉冉升起。

唐七再三追问才确认半夏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据半夏说,她一看到马疯跑就蒙了,跳上马就追,也顾不得看路,直到白马跑了一天一夜力竭而死,这才有机会将唐七抢救下来,扶进这个山洞里……料想仍在三百里之内。她满怀希望地问:“应该仍是你们唐门的势力范围吧?”

 

唐七强行忍住掐死她的冲动,摇头道:“如果是西南方向,只怕已经挨到青城的地界,或者往东,那是峨眉……若是峨眉倒是不打紧。”

半夏默了片刻,忽又跳起,道:“我去捡柴生火吧。”

兴冲冲地就往外冲,她像是永远都不会觉得厌倦和沮丧的一个姑娘,像初夏的风,初夏的雨,初夏的阳光里疯长的树叶子。

这样的姑娘,应该叫初夏才对,怎么叫了半夏呢?

不多时又见她冲了回来,倒提了一只肥美的灰兔子,擦亮火石,麻利地架上火,火熊熊地燃了起来。

唐七见她手段娴熟,不由笑道:“半夏你打兔子倒是好手。”

“是啊,我出去采药时候经常迷路,餐风露宿也算是寻常,所以……”她飞快地瞟了唐七一眼,见到他面上又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本最拿手的本事忽然就成了笑柄,声音就弱了下去,又不服气地问道,“七少你没走过江湖么?江湖人谁不是餐风露宿的!”

“走过的。”唐七取了小的树枝扒一扒火堆,兔子肉“滋滋”地掉下油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