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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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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列猜她应该又是和陈阿姨吵架了。阮小绵的母亲因难产而死，陈阿姨在阮小绵很小的时候就做了她的继母，本来她就看阮小绵不顺眼，再加上阮小绵十一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因车祸去世，陈阿姨就更当她是眼中钉了，变着法子拿她撒气。但阮小绵也不是柔弱的灰姑娘，她的性格里有尖锐和暴躁的一面，别人越是欺凌她，她越是不屈服，所以住在大院里的人经常能听到她们激烈的争吵以及玻盘杯盏碎裂的声音。许列的妈妈常对他念叨，看吧，这就是后娘，你要听话知道吗，要是把我给气死了，你爸找个后妈回来，有你好受的。许列唯唯应着，他妈妈又会叹口气，小绵这孩子，可怜哪。许列便会满怀希望地说，妈，小绵这么可怜，干脆让她来咱们家吧。他妈脸一沉，你给我好好念书，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去想。
其实许列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便他妈妈同意，阮小绵也未必肯来。有时候她是一个极其固执的女孩子，这一点许列从小便了解。然而他却不理解阮小绵为何会跟坏学生陆君豪走在一起，难道仅仅是因为今天物理老师骂她的时候陆君豪替她出了头？就算是那样，她难道不知道陆君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许列想起陆君豪看阮小绵的那一眼，那让他很不安，阮小绵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越想越担心，推着坏了的单车飞也似地往前赶，却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六月的黄昏，少年的额头和脸上，都是炙热而焦急的汗水。
【他说，有我在呢，我会一直在】
刚进大院，许列就听到陈阿姨的叫骂声。
你那短命的爹死得早，留下你这个赔钱货，我省吃俭用供你上学，你还真以为你是大小姐了啊，一张口就几百块，你当我是印钞机？我告诉你，一分钱我也不会给你，你要钱？自己想办法去。
然后是阮小绵的声音，我爸留给我的钱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不给我就不给吧，你留着进棺材好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阻断了她下面的话，也让许列的心猛地一疼。
接下来是陈阿姨更为暴烈的叫骂，如同迅猛的潮水，一波胜似一波，劈头盖脸地打过来。阮小绵捂着脸从许列身边跑过的时候，他放下单车追了过去。这样的情景许列很熟悉，因为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和陈阿姨吵架后，阮小绵都会跑到距大院一公里的那棵大树那里去，那棵树是阮小绵的爸爸在她出生的那一天种下，和阮小绵同岁。阮小绵说，她看到那棵树，就像看到了她爸爸。阮小绵从来不会哭，即使很痛也努力忍着不掉眼泪，她说因为爸爸看到她哭，会难过的。所以每一次，她都会久久地抱着那棵树，仿佛那棵树会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以前许列跟过去，阮小绵会叫他给她讲笑话，许列就讲很多的笑话给她听，她笑得很开心，笑完之后，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许列，走，回家去。我才不能输给老巫婆，我要继续和她斗智斗勇。
那个时侯的许列就觉得，阮小绵是世界上最勇敢也最坚韧的姑娘。
可是这一次，阮小绵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跑到那棵树那里，但许列看到她剧烈颤动的双肩，先是低低压抑的哭泣，然后就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她哭得那么用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般。许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阮小绵，这样软弱而无助的阮小绵，他的心也跟着狠狠地抽紧，只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阮小绵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望着前方，喃喃自语，有时候我真觉得，再也承受不了，这所有的一切，我再也不想承受……
阮小绵。许列说，无论你遇到什么，但是，有我在呢。他顿了顿，我会一直在。
阮小绵转过头，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这个和她一起长大，始终陪在她身边的少年。他的脸庞还显得有些稚嫩，可是眼神却无比的明亮与坚定，他说，有我在呢，我会一直在。那一刻的阮小绵，眼睛忽地亮了一下，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忽然见到一点光明。
然后，许列站起身，向阮小绵伸出手，她也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那天许列带阮小绵回了他家，许列的妈妈做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并且不停地往阮小绵的碗里夹菜。
多吃点。她笑意盈然地说。
许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偷偷笑着，他看着热情的妈妈和受宠若惊的阮小绵，心里乐开了花。
晚饭过后，许列的爸爸和阮小绵在客厅看电视，许列就把妈妈拉到了卧室。
妈，让阮小绵今晚在我们家住吧。许列见妈妈刚才那么热情，想着她应该会同意。
可是他妈却一脸惊慌的表情，她摸了摸许列的额头，儿子，你没发烧吧，怎么能让她在这里住？
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住我们家了，况且，不是还有一个空房间吗。许列不能理解妈妈的惊慌从何而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她的脸忽然沉了下去，声音也提高了，我这就给姓陈的女人打电话，叫她来接人。
妈……许列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了站在卧室门口的阮小绵。
她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阿姨，许列，我要回家了。然后她看着许列的妈妈，谢谢阿姨的款待。
阮小绵……许列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站在身后的妈妈狠狠掐了一把，接着是妈妈热情的声音，啊，小绵，你不多坐一会吗？
不了，我回去晚了陈姨会担心的。阮小绵笑着说。
那也是，我就不送你了啊，楼道上有灯，你看着点。许列明显感到妈妈松了一口气。
那叔叔阿姨再见。说完她就转身出门了，许列想追过去，却被妈妈紧紧地箍在怀里，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个世界真虚伪。许列想。
【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
第二天许列去叫阮小绵上学，叫了很多声阮小绵也没有出来。陈阿姨的声音不耐烦地从屋里传来，别叫了，一大早就走了。
许列只好一个人怏怏地去了公交站，他的单车昨天坏了，因为急着追阮小绵和陆君豪，也没来得及修。一路上想着阮小绵这些天的反常，先是放学不叫他，然后是和陆君豪走在一起，昨天她和陈阿姨吵架，好像是为了钱，最近学校没有要求缴什么费用，阮小绵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呢？她一向也不是奢侈浪费的女生，而且昨天哭得那么伤心，难道是陆君豪逼她给他钱？一想到这里，许列的血就直往上涌，一定是陆君豪。
浑蛋。许列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站在他前面的女生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许列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那个女生就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知道。停了一下，她又说，我认识你，你叫许列对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许列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女生看起来很面熟，但是他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我和你同校同级，不过是三班的，我叫舒怡。女生自我介绍。
哦。许列笑笑，然后不再说话，他本不是能言善道的男生，况且心中担心着阮小绵，表情就显得分外凝重。女生见他像是没什么和她交谈的兴趣，也就讪讪地回过了头。
到了教室，阮小绵的座位空空的，并没有人。
许列有种不好的预感，放下书包就朝教室外面冲去，好巧不巧的，陆君豪正朝他们教室走来。许列定定地盯着他，陆君豪也发现了，便朝他走过来，许列的手紧紧地攥成一个拳头。
同学，请问你们班的阮小绵在吗？许列一愣，他没想到陆君豪会这么有礼貌，不过既然他是来找阮小绵的，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了他的猜测没错呢？阮小绵这几天的反常，是受他胁迫。这样想着，也就更加警惕起来，用一副戒备的语气反问陆君豪，你找阮小绵做什么？
陆君豪这才细细地打量面前这个少年，和他一般高，但是很瘦，看起来是那种出生在普通小康之家，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没有受过什么苦难和挫折的男生，可是在喜欢的女生遇到麻烦的时候，又会倾尽所有的勇气去帮助她，保护他。然而往往是动机单纯，勇气可嘉，但力量也弱小。
许列见陆君豪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类似于嘲弄的眼神打量他，火气就上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找阮小绵做什么？
陆君豪就笑了，你喜欢阮小绵？
许列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对阮小绵究竟是出于怎样的一种情感，他只知道她伤心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难过，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会为她出头，包括陈阿姨，虽然她是长辈，他不会对她出言不逊，但也从来没有给她好脸色过。他只想一直保护着她，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他不能想象有一天她离开他的情景。这些细碎的心理拼组在一起，原来就是喜欢，只是他自己从来未曾意识到，现在被陆君豪一语戳穿，就像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自己还在思考着要不要说出来，它就突然提前暴露在阳光底下，愤怒、羞涩却也欣喜。
这个时侯阮小绵也过来了，许列看到她，忽然有些心虚，脸变得更红。可是阮小绵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只径直朝陆君豪走过去，她对陆君豪说了一句什么话，陆君豪的笑意就更深了，先是挑衅地看了一眼许列，然后凑近阮小绵，迅速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列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他抡起拳头，就朝陆君豪挥了过去。
结果显而易见，不到十秒钟，许列就被陆君豪放倒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还想向陆君豪扑过去，阮小绵过来拦住他，许列，你回教室！
许列不甘心，指着陆君豪，他刚才……我要杀了他……
阮小绵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我的男朋友你也要打吗？
许列一下子就蒙了，随即又回过神，阮小绵，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一定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你不要怕，有我在，他敢动你一根毫毛，这个人渣，我这就去告诉校长，开除他！
阮小绵深吸一口气，许列，陆君豪他从来就没有强迫过我什么，是我喜欢他。我的事，请你以后不要管了好吗？
许列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他望着阮小绵，眼眶通红，可是我，也喜欢你。
阮小绵，我喜欢你。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对于许列的告白，阮小绵并没有为之所动。反而是后退一步，什么话也不说就进了教室，陆君豪吹了个呼哨，也走了，只剩许列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许列，你还好吗？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许列转回头，是早上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女生。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一下子痛得直抽凉气，女生紧张起来，我扶你去校医院吧？
不用了。许列摆摆手，谢谢。然后就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向阮小绵的方向看过去，她头也没有抬一下，许列忽然觉得，他认识阮小绵十七年，却还是不能真正了解她。
他不知道过去那个坚强善良的阮小绵是真实的，还是眼前这个冷漠脆弱的女生才是真正的她。
晚上回家，许列的妈妈大呼小叫，儿子，你怎么了，和谁打架了吗？许列不理她，径直回自己的房间，他妈跟了过来，快告诉妈，是哪个下手这么狠，明天我就找你们校长去，简直是……许列不耐烦，把她推出去，妈，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也将他妈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他妈不罢休，砰砰砰地将门敲得震天响，儿子，快开门，妈带你去医院检查下，可别得什么破伤风就不得了了……
许列被她吵得心烦，干脆用被子蒙住头，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睡得昏昏沉沉的，做了许多梦，每一个都与阮小绵有关。他一会儿梦见她被坏人抓走了，一会又梦见她死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帮她，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想喊人，喉咙像被一只巨大的无形的手给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急得乱蹬乱抓，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有人在叫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妈妈焦急的脸。
儿子，你可醒了，吓死妈了。他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许列向四周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射进来，看起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问他妈，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说，你昨天关上门不让我进，叫你吃晚饭也没动静，我就叫你爸把门撞开，哎哟，你果真昏过去了，我一摸你额头，烫得哟，赶紧送医院，还好发现得及时，晚一点你的小命就……可吓死我了。她说着眼眶又红了，许列觉得有些内疚，于是笑着对她说，我这不没事了嘛。几点啦？我还要去学校呢。
呸呸呸，你给我好好养着，学校我请假了，等身体好了再去。他妈赶紧说。
那……好吧。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许列只好答应。
你好好躺着，我去买点粥上来。说完她就离开了病房。
嗯。许列躺在那里，想起刚才那个梦，忽然难过起来，如果阮小绵知道他病了，会来看他么？应该是不会的吧，她昨天对他那么冷漠，就算她肯来，陆君豪也不会让她来的吧。他现在可是她的男朋友了呢。
许列想着想着，就又睡了过去。
【谁在画地为牢】
再回到学校，已经是一周后。
一周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阮小绵和陆君豪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再比如有人看见物理老师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被陆君豪打了，可他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是主动向学校申请调离到一个偏远地区教学。那几天大家纷纷议论着这件事情，无不为物理老师抱不平。
陆君豪太无法无天了，应该报警抓他。甲说。
是啊，物理老师怎么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呢。乙说。
我听说这件事和阮小绵有关哦，目击者说陆君豪打物理老师的时候，有提到阮小绵的名字。丙说。
难道是那天物理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没回答上来，物理老师骂她，她记仇，于是故意和陆君豪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君豪去打物理老师？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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