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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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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有我这种妈，是你的命
陈叶子第一次见到唐柳，是在唐家那不可思议的豪宅里面。
花园、泳池、古董、字画，基本上构成豪宅的所有元素都能找到，就跟港剧里面演的一样。
那时的她只得十二岁，提一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件皱巴巴的衣服，瑟缩地站在母亲身后。偌大客厅里的瓷器泛着冷硬的光，倒让她怀念起闹哄哄的集体澡堂。
虽然在之前，去附近工厂的集体澡堂，是她每周最痛恨的事。
怎能不讨厌呢？那些哗哗的水声，密集得仿佛肉林的人群，白的黄的纤细的肥硕的裸体，而她只能端着沐浴盆，跟在母亲身后，从那片肉林中挤出一条生路，找个不那么拥挤的水位，听母亲跟人赔笑，你快洗完了我跟我女儿等在这里好吗？而她则被推搡上前，适时地摆出可怜又无辜的表情，让人心生同情，给她们母女行个方便。
她跟母亲轮流用那个水位，努力应用统筹法，一边听着周围女工的骂骂咧咧，水小了大了烫了凉了……谁让她跟母亲只租得起十平米的小屋，厨房在走廊上跟人合用，大小便要去几百米外的公厕解决。
所以，当她听说可以去母亲的东家那里洗澡，是相当期待的。
母亲的东家是小城首富，早年被强制用全部家当买原始股，几年后居然翻了百倍，用这本钱做起生意来，财富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首富发迹之后包了二三四奶，每人都送楼送车，终于把结发妻子给气死了，首富良心不安，拼了命地补偿发妻留下的儿子，为他请最好的老师补课，予取予求。
陈叶子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老师。首富够大方，才几个月，母亲就换了一堆首饰，化妆品的瓶瓶罐罐也快要放不下。
陈叶子原以为是偷偷摸摸来洗澡，没想到还要正式介绍。她对那个黑矮的胖子并无好感，应该跟他商业化的精明笑容有关，又或是因为母亲跟他交流的某种言外之意。
是唐柳领她去的浴室。他跟他父亲没有一点相似，瘦高个，五官精致，难得是一股清爽气质，差不多就是陈叶子那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够幻象的王子模样
那个澡没有洗得如陈叶子想象中那样舒服。虽然唐柳讲解过，但她根本记不住那些复杂的开关，一高一矮两个喷头不会调换，冷热水也分不清。后来她几乎是趴在地上冲了个冷水澡，回家第二天就感冒了。
母亲为她量体温、敷冰块、熬稀饭，说她不是享福的命。烧得迷迷糊糊的陈叶子突然来了气，说我又不会扎姘头哪来的福气。
稀饭撒了一地，将陈叶子的手指烫出硕大的水泡。母亲却没管那个，怔怔地看她，用十多年来第一次这么陌生的眼神看她，你再说一遍。
陈叶子其实有些后悔，那三个字冒得那么突然，她其实似懂非懂，不知是电视剧演的还是从哪本杂书上看到的，居然口不择言地说出来。但她固执地不道歉。
过半晌，母亲才说，罢了，有我这种妈，是你的命；有你这女儿，也是我的命。
后来母亲用缝衣针挑破了水泡，陈叶子忍着疼一声不吭。手上因此留了一道短短的疤，一厘米多一点，陈叶子每次看到这道疤，总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又隐隐疼起来。
四、她恨大人们肆意妄为
小孩子的直觉很准，母亲真的成了首富的第五个小老婆，他不仅买下那个租住的小屋送给母亲，还另外买了市中心好地段的套房送给她。
套房当然不能跟唐宅比，但有宽敞的厨房和卫生间，崭新的家具。陈叶子跟母亲睡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被褥充满阳光味道，不像之前潮湿单薄，小孩子的心也小，大概以为这就是天堂了。
可是这一觉还没睡踏实，陈叶子就听见楼下尖锐的刹车声。母亲接了电话，像个弹簧般跳起，怎么办怎么办，他应该是不想看到你的。
陈叶子揉着惺忪睡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母亲一把塞进卧室的衣橱中，竖起食指说你乖乖待在里面直到我让你出来，千万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衣柜很宽敞，陈叶子栖身的这一个尚未被母亲的新衣挂满，充斥着淡淡的香气，陈叶子抱着双腿蜷在角落，强打精神，怕自己睡过去手脚乱动撞开衣柜。但她到底还是睡着了，没有听到外面太多动静，等母亲打开衣柜，她还是保持着蜷手蜷脚的姿势，静静窝在角落。
陈叶子醒过来时看到母亲一张涕泪纵横的脸，她来不及参与母女情深的戏码，看到外头天已大亮，连忙去收拾书包上学。母亲却把她拉到床上去睡，说不用担心，我很快帮你办转学手续。
陈叶子听过那个校名，是刚刚兴起的贵族学校。半军事化管理，寄宿制，学生一周回家一次。
没想到会在新学校碰见唐柳，那个豪宅中的小王子。
惊诧的结果是失语。面对泰然自若地打招呼的唐柳，陈叶子连回应的礼貌都忘记。她不是怪唐柳害自己感冒，也知道唐柳不能代表他爸爸，但还是坚持装成陌生的样子。
说实话，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身份来面对唐柳。
兄妹？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啊。
她恨大人们肆意妄为，把尴尬的场面留给自己。
除了这个，假装陌生还有其他原因。
唐柳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王子。长得漂亮有气质，家里多金，成绩还好得不像话，这种人不当王子，实在没有天理。
初来乍到的陈叶子有很多需要适应，不想跟风云人物搅在一起。
贵族学校的花费相当令人咋舌，晚上跟母亲通电话，陈叶子不得已说出近期亟待支付的费用。没想到母亲一口应承，让她不用担心。
放下电话，陈叶子安慰自己，她为母亲腾地方，母亲也该付出代价。
陈叶子怕别人问起自己的家庭，刻意与同学保持距离，午饭时间也是一个人端了餐盘，默默走到角落吃。她甚至巴不得自己透明，不被任何人关注。
但唐柳却没有计较她之前的假装陌生，直接坐到她对面，而不问这里是否有人，一顿饭两个人都没开口，倒是引得其他人窃窃私语，陈叶子捕捉到那些闲言闲语，慢慢涨红了耳朵。
她不知道唐柳为什么揪住自己不放。如果跟唐柳扯在一起，真相很快就会被揭穿吧，她是富商小老婆与前夫的女儿，多么难堪。
唐柳先吃完，他在陈叶子面前放下一只信封，然后端起餐盘走向回收处。
这个举动引爆了众人的八卦天性，陈叶子迅速成为被王子看上的灰姑娘，证据就是那封情书。
但陈叶子其实很想哭。因为那只信封里装的不是洒了香水的信纸，而是她前几天跟母亲要求的费用，分毫不差。
五、西儿跟唐柳是两种类型
陈叶子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尴尬，于是周末都不去母亲的新居，却回到以前跟母亲相依为命的那间小屋。
虽然屋里只有电水壶电风扇，木地板踩上去的声音让人担心，但陈叶子却觉得无限自在，趴在桌前写好几个钟头的作业，时间过得不知多快。
母亲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劝阻，只是买了很多食物堆在屋里，又往抽屉中放上足够的钞票供陈叶子带回学校作生活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柳开始把周六的下午花在这间小屋。
他的理由很牵强，说他房间东西太多，桌子高度又不适合用来写作业，所以要陈叶子同意他每周借用半天。作为交换，陈叶子可以搭顺风车回家，不用辛苦挤公交。
陈叶子想起母亲曾暗示过，让她不要和唐柳把关系搞得太僵，不然会影响到母亲和首富的相处。陈叶子觉得好笑，但还是决定承担这个“义务”，对唐柳的要求没有拒绝。
于是每周六中午放学后，司机把两人送去小屋，晚上再开过来接唐柳回家。
空间很小，陈叶子略尽地主之谊，将唯一的椅子让给唐柳，自己则坐床沿，两人摊开各自书本，一人占据木桌一半，埋头苦写。
想不到王子样的唐柳读起书来一丝不苟，陈叶子多少生出点敬意，对自己的功课更加不敢马虎。
老旧的电风扇按了旋转模式，从陈叶子这边吹到唐柳那边，卡个几秒，再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般转回来。薄薄的纸页被吹得嘶啦啦地翻飞，两人就找墨水瓶和笔筒压住。
两人同年级同进度。唐柳的数学很强，陈叶子的英语游刃有余。于是在呼呼的风声中，有时便夹杂着“同段弧圆周角是圆心角一半”或“过去分词及动词ing都可用作定语”之类的对白。
大部分的时间是沉默，难题讨论是一回事，谁都不愿太丢脸，这样下来，以前需要拖到星期天的作业，也能提前解决了。渐渐地陈叶子觉得唐柳不那么讨厌，星期六下午招待他也不只是尽义务，甚至送唐柳离开时，开始有了不舍的感觉。
送走唐柳，陈叶子去走廊尽头的厨房煮面，住隔壁的西儿对她挤眉弄眼、怪笑连连，她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西儿是她的邻居兼小学同学，说起来也算青梅竹马。只是那些玩泥巴、溜旱冰的记忆太过遥远，后来大家各有各的生活，渐渐生疏。
西儿跟唐柳当然是两种类型的男生。西儿不是不聪明，却不肯花半分力气在功课上，父母常年不在家，只有个年迈奶奶看顾，他早早便学会逃课、混录像厅、拉帮结伙，用最新的港剧台词招惹陈叶子。陈叶子倒也不气不恼，任他说嘴，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他关于贵族学校的疑问，只在他掏出烟来点上的时候，迅速把煮好的面捞进碗，闭着气离开厨房回屋，用力关门，这个时候西儿就总是得意地大笑，还是模仿港剧里面周星驰的笑法。
当然，要到数年之后，陈叶子才知道，西儿模仿的那个人也不是周星驰本尊，而是他的御用配音演员。
六、离开，小屋变得空荡荡
小道消息流传得快，很多人都知道唐柳和陈叶子周六的秘密约会。两个当事人都不置可否，久而久之，八卦的热度也降下去，中考之后，两人都考上以升学为目的的重点中学，首富相当得意，因为朋友家的小孩多半为升学大费周章。
新同学都很陌生，对她和唐柳的渊源不太了解，主要关注他们在学习上的PK，陈叶子觉得这样比较好，当唐柳照例来到小屋，她终于鼓起勇气说，班主任是政工系出身，抓早恋不遗余力，恐造成负面影响，云云。
唐柳闻弦音而知雅意，爽快地点头，三两下收拾好书本就下楼。
他一离开，小屋显得空荡荡，无限凄凉，陈叶子忽然做了个戏剧性的动作，飞扑到走廊的窗子往下望，她怔怔地看着唐柳弯腰钻进车子，绝尘而去，陈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恨不得把那个背影刻在心头。
那时她也不怕被西儿嘲笑了，因为西儿已经彻底走上了古惑仔的道路，夜不归宿，交冶艳的女朋友，等等等。
七、她以为他连啤酒都不喝的
一路上竟然记起这么多前事。所以，这其实是上高中以来，唐柳第一次跟她同车而行。陈叶子在后座半闭着眼，尽管睡不着，也努力让呼吸显得缓慢均匀。
到了唐宅，唐柳和她下车。
暴发户风格的继父宴开百桌，高朋满座，见到宝贝儿子，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拉了他去主桌。
陈叶子与母亲会合，坐了妇孺席位。
继父六十大寿，五房小老婆和子女全员到齐，说也奇怪，除了唐柳，其他小老婆所出都是女孩，女孩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纷纷往有钱老爹面前撒娇。陈叶子目不斜视，仗着自己非继父所出，索性不动如山，只对久违的母亲有问必答。
酒过三巡，轮到子女辈敬酒，母亲暗暗扯陈叶子的袖子，陈叶子惶恐地数着那几个姐妹的敬酒次序，终于轮到她们这房，母亲领军，她低眉垂眼，捧着小小酒杯跟在母亲身后朝主桌而去。
在一群油光满面、高谈阔论的男人中，唐柳越发显得干净出尘，面对众叔伯的夸赞，也只是浅浅地微笑，并不恃宠而骄，面前只摆了一杯绿茶。
母亲上前敬酒，她的声音淹没在那堆划拳声中，还是唐柳对父亲示意，半醉的首富才转向她们。
母亲推陈叶子上前，陈叶子后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喃喃说了一些漂亮话，不敢抬眼，就仰脖喝了那小杯葡萄酒。
这个有钱继父让她受惠良多，在大场合敬一杯酒，也是应该的。
继父看了她几眼，这是陈叶子？好久没见着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
陈叶子惶恐，不知如何应对。母亲就忙着打圆场，说这女儿死读书读死书，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懂，得好好跟你爸学学。
陈叶子只能唯唯诺诺。
继父哈哈地笑起来，喝红的有啥诚意？换白的来。
陈叶子不知道这是继父作风豪爽还是专门针对自己，呆在那里手足无措。空杯子被倒满了白酒，微辛气味刺激鼻腔。
那些叔伯起哄，还不敬你爹一杯？
母亲为难，说不出话来。
陈叶子只能豁出去，可还没等那杯酒凑到唇边，就被人蓦地夺过，说陈叶子在学习上帮我很多，这一杯我帮她干，祝爸爸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是唐柳，陈叶子看他眉毛都不挑地吞了那杯酒，瞪大双眼——
他他他，不是说连啤酒都不喝的么？
一杯酒下肚，唐柳本来就白皙的面色更加苍白了，稍迟却转成薄绯，就像天边似有若无的霞光。
这一打岔，众人的话题不再围着陈叶子打转，却说起男孩子应该从小练酒量，陈叶子松口气，逃回自己的座位。
经过这个插曲，两人却还是无事。在学校里偶然遇到，如果唐柳身边没人，陈叶子就远远地对他点头，如果有女生跟他谈笑，陈叶子就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虽然在同学们口中，她和唐柳早就成了王不见王的死对头。
八、她绝不会变成他这个样子
西儿的电话来得很突然。陈叶子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追究他从哪儿打听到号码，匆匆去到他说的酒吧。
酒吧里面烟味呛人，嘈杂得很，男男女女随着重低音鼓点摇摆，仿佛群魔乱舞。陈叶子拨开众人看到西儿，他敞着胸，露出精瘦的身躯，笑容已经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没想到从前一起玩泥巴的伙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长得面目全非。
西儿遥指一个方向，那边的是你妹吧？她喝多了，你劝劝她。西儿一脸傲然，仿佛夜之帝王。
陈叶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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