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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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兰列斯推开单独关着那小女孩的房间的门。看到女孩的面孔之后，他得到的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答案。

小女孩穿着缀着黄花的白裙，约摸两岁的样子，金黄的头发，湛蓝的大眼睛。同其他这个年龄的小孩一样，她的小脸肉嘟嘟的，十分可爱。但是与其他孩子不同，她的眉目间透着耀人的光彩，就如佐奈一样……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如天使般美丽可爱的小女孩。

照顾女孩的宫女立刻退去，关上了身后的大门。正在翻着画书的小女孩，见到兰列斯进来，跳下板凳，跑到兰列斯脚边。她伸出双手，小脸扬起来，对着兰列斯喊：“叔叔，抱抱！”

愣在当场的兰列斯一阵眩晕，头疼起来，此时他突然觉得这几日的伤风有些加剧。他低下头，看到的是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

“抱抱沙蕾！抱抱！”

兰列斯看到她的蓝眼睛，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卡路，这是卡路的女儿……他突然抓住小女孩的脖子，女孩被他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

被扼住脖子的女孩叫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流泪，拼命的挣扎。

“你希望佐奈小姐爱上你吧！”……“这是卡路的女儿！”……“这是佐奈的女儿！”……

耳边响起无数的声音，有奥格兰伯爵的，也有自己的……

“佐奈，如果我杀了她，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吧！”

兰列斯的手突然松了，小女孩跌到地上大哭起来。兰列斯迅速离开这个房间，他再也不想见到那张脸，他也不知道无比矛盾的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改变决定。

等在门外的卡尔跟上他，看到他的脸色，焦虑的说：“陛下，你的脸色不好，好像发烧了！”

兰列斯没有理会他的唠叨，突然说：“让埃茄违里修书给卡路，我愿意和他和谈！”



第四章　曾经的知己



除了登基时遇刺中毒之外，兰列斯的身体一直很好。就算遇到一些伤风感冒他都不愿意吃药，也很快能痊愈。但是，这次不行。他终于发起了高烧，在见过被俘的小女孩的当晚烧到卧床不起。

又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御医叮嘱伺候的宫人，国王这时最需要休息，让他们不要随意打扰。

可是侍卫队长卡尔知道心情极度低落的国王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一般，这种时候国王会找人说话。他轻轻的推开一点门缝，立刻听到里面传来国王的声音：“进来吧！”

卡尔走进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没有灯光的卧室里，国王半躺着，眼睛冷冷的看着窗外的弯月，没有一丝睡意。

“陛下！我来陪您说话。”卡尔走进来轻声的说。听到这句话，兰列斯的脸色温和了些：“这个时候跟你说话是浪费时间！”

卡尔局促的低下头，不知所措。兰列斯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别在意，帮我叫埃茄违里过来！”

“是！”卡尔有些犹豫的走开了，他知道埃茄违里来后国王一定会和他聊上一晚。可是，他真为国王的身体担心。

卡尔出去了，埃茄违里还没有来。兰列斯看着窗外，思绪不觉被带到了本不愿去的地方……

也曾有这样一个夜晚，自己作为初获军权的王子和当时身为东军先锋队长的卡路促膝长谈，从晚餐后直到黎明时分仍意犹未尽。那之后，他就认定这稚气未脱的少年将是辅佐他成就大业的重臣……那时，一切都那么美好，充满了希望。那一年他18岁，卡路14岁……而如今，一切都面目全非……

“我们又要见面了！”兰列斯自语。

埃茄违里赶来了，见到兰列斯的第一句话就是：“匪首同意和谈！”

“那么快？”

“我们同时向威斯达和在斯特丽的皓甲军发了文书，斯特丽这边立刻就有回复了。”

“哦～他已经到了这里了！”兰列斯抬头，心里只有一句话：佐奈，我在用你的女儿换回你的安全……

和谈就安排在第二天的斯特丽行宫，似乎双方都不愿等了。

矿区山顶上的皓甲军仍然严阵以待，另有部分军队护送卡路和尤子翮到行宫外。并在这里等候他们的将军回来。

行宫的会议厅里灯火辉煌，这是皓甲军成立以来双方高层的首次会晤。当然，蓝申的大臣们是不愿这样看的，在他们眼里，皓甲军只不过是叛军，是一帮匪徒。

蓝申的国王和皓甲的首领分别入座了，这是两年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具体的谈判事宜由尤子翮负责，卡路只需要出席便可。他沉默的坐在长会议桌的一端，目不斜视的盯着刚刚入席的兰列斯。兰列斯并没有太大变化，依然长发束起，依然目光犀利，表情冷漠而自信，只是神色中有些许的倦怠。然而在兰列斯的眼里卡路的变化很大，他原本的短发在风中还可以飘扬，如今已经剪得很短根根竖立，脸部原本柔和的线条已经变得坚硬。他看上去精神矍铄，但是杀气腾腾。

两人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对方，根本不管身边双方谈判的进展。正在与对方的国务大臣说着话的尤子翮微微侧目看看身旁的卡路和对面的兰列斯，立刻觉得不寒而栗。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他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坐在这里，但是如果可以他们真希望用目光杀死对方……几乎就在同时，两人拍案而起，擦肩而过，向对面己方的出口走去。

这对曾经的知己，本次会晤，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对话。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愿战场上拔剑相向……

这一年，兰列斯26岁，卡路22岁……



第五章　水中的歌

双方的目的非常明确，所以尽管兰列斯和卡路不在场，谈判也很快顺利完成了：蓝申国归还人质，同时皓甲军撤离斯特丽。

完成使命的尤子翮走出会议厅，他认为卡路应该会在门口等他。然而，在会议厅的门口他看到的是蓝申的国王。面对以前的主子，他没有卡路那样理直气壮。兰列斯走到他身边时，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喊了一声：“陛下！”

“真可惜，尤子翮，”兰列斯脸上满是惋惜，他轻声说，“当年，你最多再等十天，整个蓝申东军就都是你的了！”

尤子翮抬起头来，有些惊讶。

“我本来就是要淘汰凌剑和连科，提拔你做东军唯一的统帅。可是，你却连这点时间都没给我！”看到尤子翮迟疑的表情，兰列斯很满意，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位子还是你的。”

言毕，兰列斯阔步离开。尤子翮却一时迈不开步伐。

人质交回了，皓甲军全线向威斯达撤退。

这一夜，兰列斯又没有睡意。他在等着皓甲军撤离矿区的消息。

已经十月初了，斯特丽已经寒气袭人。矿区的半山已经结冰。兰列斯心里担心的是天使的眼泪是否已经冰封。

国务大臣进来了，带来皓甲军已经撤离的消息。尽管正是凌晨，兰列斯顾不得自己的高烧未退，立刻下令前往斯特丽湖。

“陛下！”埃茄违里正色道，“就算您会记恨我，我也要说了。您现在不能去！”

“我不会记恨你，但我一定要去。”兰列斯一边说着，一边让宫女为他穿上外出的衣服。这几天都不能去斯特丽湖，他已经耐不住了。

可是埃茄违里拿出了谏臣正义的神色，正值壮年的他是全为国家考虑的：“您的身体不是您一人的！”

“斯特丽湖可能都已经冰封了，我再不去今年就没有机会了。”

埃茄违里挡在国王面前，却让国王推开了。他还想追上去，兰列斯便吩咐侍卫将他锁在国王的睡房里。任凭他大喊也毫不理会。

皓甲军已经撤退了，斯特丽湖又恢复了平静。天际已经微亮，湖水呈现出幽暗的蓝色和梦幻的紫色。

玄罗走出帐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凌，或许再有一晚，整个湖面就都会被冰封。

既然皓甲军退了，国王就该来了。

果然，兰列斯来了。他将侍卫留在入口，自己向这方跑来。见到玄罗，他笑了，那笑容就如孩子般纯真。可是玄罗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发烧。于是对跑到他面前的国王说：“陛下，您还是不要去吧。”

兰列斯并不回答，将一页信纸递给他：“看看，我刚写好的。”

说完迅速脱了厚重的冬衣，纵身跃入湖里，溅起好大一片带着冰凌的水花……

“难道真的不冷吗？”玄罗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刺骨的湖水他是不愿去碰的。

他打开国王递给他的信纸，只看了一下，眼睛就模糊了……

四年前，父亲临终前的样子还在眼前。在兰列斯王子的追杀下身负重伤的父亲将《月神族》交给了他。从此他便成了摩纳族的大祭司，同时也成了复仇者。可是，精心策划，好不容易潜入兰列斯身边的他却渐渐屈服了……

“父亲，原谅我，蓝申国需要一个能干的国王！”玄罗默念道。

他再次看那张信纸，那上面是一首写给佐奈的诗：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

天色渐白了，清澈的湖水里也有了光亮。此时的兰列斯已经忘了发烧的不适，忘了湖水的刺骨。只是一边下潜，一边注视着前方……近了……近了……，无数巨大的紫水晶立方柱就耸立在前方，在那些水晶柱中间有那身着淡紫色长裙的美人……那远远的，身着淡紫长裙的女孩……就如他初见她的那个晚上……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飘渺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的响着你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的面影。

……

她在水中的头发和裙裾似乎在粼粼的湖水中飘扬，再看就会发现那只是维持一个飘动的形状，却静止不动，她尽管闭着双目，仿佛也在微微笑着。

兰列斯潜上前去，伸手摸一摸她的面颊，她的身体已经被生长的水晶覆盖，近看就会发现周身已经敷上一层透明的微紫的晶体，她的金黄长发也有一半已经变成闪烁着光辉的银色。

兰列斯触摸到的都是坚硬的冰冷的水晶，可他的手是暖的，想把这温暖传给水晶中的美人。

阳光直射入湖面，照到水晶丛林中。幽碧的湖水，梦幻的水晶，在光亮中折射出晃动的光彩。他的美人就在这魅惑的光影中，就如绝美的女神。

兰列斯的手抚着她的面颊，只有在这种状况下，她才没有如从前般反抗。

“佐奈！我一定要让你苏醒。”兰列斯微笑，心中默念，“这一世你要为我而活！”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犹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犹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飘渺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的响着你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的面影。

……

如今

我要让你的灵魂苏醒

从此，我

有了神往，有了生命，

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本诗引用普希金的《致凯恩》并略为修改。



第六章　大战在即



如果卡路得知佐奈就在他唾手可得的斯特丽湖底，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如果他得知自己安排的巨石差点毁了佐奈，不知他又会作何感想。可是，他是不会知道的。当兰列斯准备从斯特丽动身回王宫时，卡路已经带着皓甲军回到了威斯达。

斯特丽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季，靠南一点的威斯达还是凉风习习的秋天。

塞娣西林是个难得的美人，至少以前她所接触的公子哥们是这样看的。她黑色波浪的长卷发，含情如秋水的黑色眼眸，还有姣好的面容、妩媚的神态、高挑的身材。无论从那一点看都非常吸引人。在蓝申北部，她是小有名气的社交之花。可是像那些蜜蜂般纠缠不休的纨绔子弟让她厌倦，于是，她跟着族人投奔到皓甲军营，这里的一线将军中有他们的族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他们的。她一进城，立刻成了威斯达城耀眼的鲜花。对于这一点她非常满意。不满意的是威斯达城里的生活条件比她想像的差。

她的目标绝不是一般的军官，也不会是柳炎这个级别的将军……

这天，威斯达城闹哄哄的，士兵们说卡路将军从斯特丽回来了。塞娣西林赶到城门的时候，那里非常热闹。出征归来的大队人马正在缓缓通过城门。

塞娣西林跑得快些，假装不经意的站到路中，正在行进的将军拉住了马，看向她。那个年轻的将军眉目清秀，英姿飒爽。她笑了，并没有让开，青年将军下了马，向她走来――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看上的人，没有一个漏网的。

“我不记得威斯达城中有这么美丽的小姐！”很好，他还是个有风度的绅士。塞娣西林昂起头来，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可是……难道他不是卡路将军？据说卡路将军是蓝发蓝目，但是眼前这位是咖啡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

“我是尤子翮！”他也笑了，眼中满是眼前这位女孩的影子。这样一位优美柔媚的年轻女性在威斯达这充满阳刚血性的地方太特别，太耀眼。

“啊！你就是尤子翮！”她立刻笑了，“我是塞娣西林！”

尤子翮一愣，他没想到投奔而来的本族人中有他儿时挚友的妹妹。真的是她，就算长大成人了，眉目见仍有小时候的影子。

激动的尤子翮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不住的追问：“卢卡在哪里？你哥哥在哪里？”

谁知听到哥哥的名字，塞娣西林眼中闪出泪花，挣脱尤子翮的手腕跑掉了……

此时，在威斯达城中最高兴的人要数弗雷，他的老伴和孙女都平安回来了。接到卡路一行的弗雷，高高的举起小诺沙蕾，花白的胡子不停的在她嫩白的小脸上蹭，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

卡路也笑了，这种笑容只可能对着自己的女儿才有。

“小家伙，你说说，那里有人欺负你吗？”弗雷板正脸，做出我为你作主的表情。诺沙蕾是个很开朗的女孩，而且也不爱告状，连忙摇摇头说：“没有，很多姐姐和我玩！”小姑娘已经忘了所有的不快，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快乐的事情。而卡路是心有余悸的，他总怕兰列斯得知这是他和佐奈的女儿后会情绪失控杀了她。还好……

“一定是佐奈在保佑着我们。”琳卡笑着说。

是啊，如果看到诺沙蕾平安的回来，爱哭的她肯定会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