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4-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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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月考的作文题目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老师让我们任意发挥。我满脑子都是他，几乎无法下笔，索性以他为主题。

那次我们组织去猴山，姚童虎和大家走散了，王代玉自告奋勇和我去找弟弟，结果到了一个林子里，一群猴子捡起石子扔他，把他逼出了树林。而有只猴子突然向我露齿一笑，红着脸跑掉了。我比较讨猴子喜欢，这让我树立了一点人生的信心。

所以，看到这个作文题目，我不可避免地跑偏了题到他身上。

在我的暗恋如火如荼的时候，姚童虎突然病倒了，十分严重，有说去就去的势头。高烧不退，检查不出问题，医生也束手无策。

我的孪生弟弟姚童虎，十七年来活蹦乱跳、满腹经纶，是高二文科生中公认的级草，在一堆莺莺燕燕面前大受欢迎，本以为他会大现才华来博佳人笑，谁料如此福浅命薄。

受他这种消极情绪影响，我也郁郁不振，脸色极差。他一直高烧不退，嘴唇干裂，医院已经不收了，让他回家静养。他虽然病入膏肓，但每天坚持上网，那时候他两眼灼灼如贼，身上散发出极大的热量，把靠近他的一切炭化。

我很害怕这是回光返照，但也不敢告诉父母，我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回想自己曾为了区区一个桃子对唯一的弟弟大打出手，我心里更是难过。我宁愿代替他去死。

　

王代玉主动来找我，坐在我同桌的位置上，给我拿来一杯冰激凌，说高二开学后，姚童虎打篮球就失魂落魄，没有了以前的那股冲劲，被人轻轻一撞能歪三米远，像是纸糊的。

作为和他心意相通的孪生子，我本应该能感觉到的，但是我的一门心思全放在暗恋的男生身上了。

是的，我的花痴，该收敛一下了。

直到有一天，我偷看了姚童虎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他喜欢上了训练营姓龙的带队员。那个女生长我们三岁，一路跳级而来，如今二十岁便已经是武大新闻系的研究生。

他不敢向她询问、打探，只是在网上搜集着古今中外龙的传说，E盘里，还有一篇未完工的《龙女赋》。每到文思被阻断的时候，满脑子里剩下的，只有绝望。

我明白姚童虎的这种无力感，他不敢开口，不敢期望，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胡同。

无奈之中，父母求助于玄学。算命先生说，是我们姐弟的名字取得不对，狮虎相争，岂能并存，必有一损。“虎”十二年一历，“狮”十二月一历，虽然12年里有365天是虎年，狮子座的总计天数也是365天，但因为周期不同，形成了“群狮噬虎”的局面。

姚童虎望着憔悴的我，勉强微笑：“嘿，终究是你占了上风。”

我会克死他吗？最后的权宜之计是，从那天起，我要改口叫姚童虎“哥哥”，来增加他的“气数”。

称呼只是一个代号，别说叫哥哥了，就是让我叫爷爷也无所谓，只要咱爸没意见。

之后，我的兄长姚童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我爸坚信这是神迹。我从“姐姐”贬为“妹妹”后，他怕我想不通，作了不少补偿，我们买笔记本的时候，姚童虎买的是戴尔的，而我买的是IBM的。

只有我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有这么一段QQ截屏被姚童虎珍藏起来。

猛虎嗅蔷薇：“队长，你是个敢于打破传统世俗的人吗？敢破旧吗？”

鼻涕龙：“哈哈，这也要看是哪方面吧，假如你坚持认为人死了不应该火化或者埋掉，而是挂在树上……那我是万万不敢苟同的。”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以后哪怕被拒绝，姚童虎也不会再有那种绝望的心理压力了。我从来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颗情种。

而姚童虎不知道，我给他的龙队长去过电话，告诉他，千万不要伤了他的心。

龙队长笑着说：“啊，被这么美好的男生喜欢，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我们到底是孪生子啊，在我最迷恋王代玉的时候，他的爱情炭火也烧得噼啪作响，我们相互呼应。

等等，我之前对王代玉的迷恋，会不会只是受我兄弟的感染？对于他，我会不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

这个想法让我害怕起来。

4

当姚童虎再次活跃在篮球场、辩论赛上时，我见识到了爱情的魔力，一句话让你生，一句话让你死。

自从姚童虎的事情后，我变得理智不少。但那天看到王代玉在一家动漫店门口，在橱窗里痴痴地看着一个高达模型，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见到别人家桌上的烧鹅一般，又憧憬又哀怨，我还是忍不住迈进了那家店。

我知道他上课打PSP被抓了现行，估计也没有零花钱来置办动漫家当了。其实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生迷恋像变形金刚那样的废铜烂铁。

一款EVA零号机要210元，看起来还是个塑料的，真黑心。

我表达愤慨后，店主一脸奸猾地看着我：“小妹妹，用这个来追男生最合适了，没人能抵挡这个的腐蚀。”

姚童虎是学校的组织部长，他要搞一个校园猜谜活动，作为妹妹，我要全力支持。

全校同学均可参加这个活动，参与者自制谜题，用自己的一两件爱物作彩头，送给答对的人。我本以为这个活动会无人问津，那种随便送东西给人的慷慨之人到底是少数，谁知到了那个周三文体活动课，操场上摆满了长桌子，出谜语的人多得不可思议。而奖品也不是便宜货，件件拿得出手。

旁边的女孩子们欢呼雀跃：“哇，童虎你太聪明了！”不一会，我的兄弟就得到不少奖品，得意扬扬地向我炫耀。

我看了看面前的零号模型，心虚地想，原来这些小妞和我怀着同样的目的而来。

有些题目，是为某些人量身定做的。某些奖品，注定只能被那个人得到。

我唯一的动漫知识便是《火影忍者》，这个民工漫画，几乎人人都看过，来抢夺模型的人数特别多，我不停地出着刁钻的问题，以打退那些人，但心里暗自着急，王代玉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扛不住了，模型要鹿死人手了！

他终于姗姗来迟，胳膊下夹着一个泰迪熊，手里拿着一个荷花灯零钱罐，我气不打一出来，且他身边还有两个哥们，也对我的模型垂涎欲滴。

我就知道，王代玉是不会和他们争的。所以，我问第一个挑战者：“大蛇丸为了做试验杀了多少人？”

男生憋红了脸，拂袖而去。

我问第二个人：“被杀的人都叫什么名字？”

第二个人白了我一眼：“算你狠。”

终于轮到王代玉了，我兴奋不已：“你说卡卡西是帅哥吗？”

他考虑了一下，点头：“是的。”

我大声摇了摇手里的铃铛，示意我的谜底被揭晓了，我双手把礼物送到王代玉手里。不论你说卡卡西是男是女，就算你说他是人妖，我也会算你正确的。

大家都大跌眼镜，王代玉受宠若惊，抱着模型万分欣喜，如同七十岁的夫妇老蚌得珠。

这时候，一个本班女生跑过来说：“王代玉，你的熊熊真可爱！”王代玉笑笑，把泰迪熊递给她。我气得咬牙切齿，话说我也想要。

另一个女生也咋咋呼呼：“代玉，你的莲花好美。”王代玉立刻笑盈盈地把莲花放在她手掌心里。

某男生也想学这俩儿不要脸的小妞一样向他讨模型，我恶向胆边生，抢先笑着说：“王代玉，你本人好帅！”

场面僵持了半分钟，大家才爆笑。我小心留意着他的表情，他也随大家一起笑着，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像个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二百五”。

不过，正因为我这样，他的同伴才没好意思讨要模型。我的210大洋啊，大半个月的零花钱啊。

5。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不过我不着急，因为他没有拒绝我的礼物。

模型送出手后，被他当宝贝一样供在窗台上，他没事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模型。我想你要是这么深情看我一眼，我就能考上清华了。

在高二下学期的一个周末，我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吞吞吐吐地问：“你家有孔子吗？”

我心想这要借钱说得还真隐讳，我说：“压岁钱不多了，不过可以找童虎帮忙。”

他羞涩地说：“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不是要‘孔方兄’吗？

经他解释后，我终于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总是觉得家里有一面墙是空心的，旁边还摆着一个大花瓶。通常转动花瓶，墙里面会露出另一个暗室天地，所以他趁父母不在，转动了花瓶。结果墙没有打开，反而把旁边的一个孔子石膏像弄得掉在地上了，把胳膊和手腕处摔断了。

我想，这个时代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判你的刑呀！

他解释道，他父亲非常喜爱孔子编辑的《诗经》，要是发现他如此大不敬，回来肯定要骂人的。

我心里很高兴，他遇上麻烦后，首先想到的人是我。

继而他解释：“你母亲是学美术的，借孔老爹的石膏像，先来救个急。”

我有点失望地说：“那我去找找看。”母亲的画室里，只有断臂的维纳斯，裸体的大卫，还有人猿泰山一样的伏尔泰……学美术的都有点崇洋媚外，这里面没有一个中国人。

我实在是抱歉，问清楚了孔爹爹的尺寸，抱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思考者去他家。王代玉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语文组长，家就在学校家属区。

我们把思考者摆在那里，王代玉哭丧着脸说：“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孔子的手是作揖，彬彬有礼。这个思考者，他的胳膊在哪儿放着呢？”

“在托额头呢。”我说，果然这不能鱼目混珠。

于是我们用绝缘胶布把断开的手腕处、胳膊处都粘贴起来，粘得很结实，但因为胶布是黑色的，看着像个忍者。

一直以来，我以为只有孪生子之间有心灵感应。王代玉的父亲在外面，突然觉得心脏痛得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石膏像裂开了两道），他回家休息，一回来便看到了我们。

见王代玉面色难看，我便先发制人：“子曾经曰过：‘青少年是祖国的明天。’如果您要是因为这件事发脾气的话，那就太违背他老人家的本意了，您这么爱他老人家的文学作品，也学学他伟大的情操吧！”

王主任没有说话，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我，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叫什么？”

我被他看得发毛，恨不得回答：“我叫红领巾。”

“姚幼狮？对不对？”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连晚饭都没有心思吃。

我问正在上网的姚童虎：“你们语文老师王崇志，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童虎是他的语文课代表，因为底蕴好，集全班六十六宠爱在一身，他对王代玉的父亲大加赞赏。我问：“他知道你有个孪生姐妹吗？你在作文里有没有提到我？”

他切了一声：“才不会，我作文里从来只写龙……”他警惕地打住了，不理会我。

到了学校，我问王代玉有没有被为难。

王代玉肿着眼睛说：“你那天怎么回去得那么早，通常客人在的话，他都碍于面子不发火。”

他说，“父亲在那里絮絮叨叨，以前家里的孔子像是座金属铜像，有一次他母亲做卫生，被铜像把脚给砸了，一生气把铜像捐给学校博物馆了。他父亲不好意思要回来，只好买了个石膏的，谁知道又被儿子给报废了，这母子天生不懂得艺术美。”

我忍不住问：“你爸爸怎么会知道我？”

他脸突然红得像上了胭脂，说：“大概是因为你和童虎都很出众吧……一个是最博学的文科生，一个是最美丽的理科女生。对了，你不是写过一篇作文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次他是阅卷老师……就这样的。”

姚童虎是他爸的得意门生，我应该也沾光了吧，应该不会留下坏印象吧。

6

高三的时候，功课日益繁重，整个教室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只有被王代玉放在窗台上的模型，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我很希望从这看不见的罗网里挣脱出来，盼望这平淡窒息的生活里平地一声惊雷，发生一两件趣事，来丰富人生。

姚童虎被他的龙队长鼓舞得如同吃了兴奋剂，学习起来劲头十足，让父母很欣慰。

有一个周末的晚上，八点来钟，我父亲的电话响了：“姚记者，快点，渝林中学4号教学楼发生火灾了，快去采访。我是职业报料人XXX，你快点过来，独家消息！”

姚童虎转告我：“你们理科楼着火了，真是羡慕死人了。”

我立刻打电话告诉王代玉这个好消息，让他隔岸观火，我们肯定能因为这个放几假天。

谁料王代玉一听就慌了神，说要去救火。

他能干什么，只会添乱。但他意志坚决，我也着急了，生怕他真冲进去，变成一具焦炭。我忙说：“让你爸爸来接电话。”

我想告诉王主任他儿子想逞英雄，得立马拦住。可惜此刻他家里的活物就剩下他和一只淡水乌龟。

“你干嘛非得去救火啊，你教室的大词典里，是不是夹了钱？”我气得直跳脚，“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啊！”。

他非要去，正要挂电话，我大吼一声：“王代玉，我很喜欢你。”

我希望他能被我的表白雷得失去知觉，发呆若干分钟，直到教学楼烧成灰，生米做成熟饭，消防员来也于事无补。

谁知道他嗯了一声，说：“零号还在里面，我要把它抢出来。”

等到我明白他说的是模型后，我真要吐血了。他果断挂掉电话，出门了。

我立刻打110：“警察叔叔，渝林高中着火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说：“火警119，这是110。”

“我知道，有个人他不自量力要去救火，我希望你们把他抓起来，要不然……”

“不要妨害公务，再这样我们追究你的责任了！”言毕挂断。

我又打电话告诉我父亲：“你一定要阻止一个男孩儿进楼抢东西！”

老父报怨：“只是一个值夜班的老师煮面造成电起火了，火已经被扑灭了。连一间房也没有烧完，你别指望放假了。”

就这样，我在五分钟内被人挂了三次电话。

那天，王代玉跑到教室里，把他的零号拿回家了，摆在孔子石膏像的旁边。他父亲很不满意这种东西与自己的偶像比肩，问：“哪来的？和姚幼狮有没有关系？”

他终于大义凛然：“是的，是我最喜欢的女生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