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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炽1红龙的归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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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跟当年是没法比了,当年这里面填塞着樱桃木、胡桃木和胭脂木的家具,全是由匠人们手工雕刻,红色的天鹅绒帷幕把不同的空间区隔开来,窗帘穗子都掺杂了金丝。
西泽尔踏入中央的圆形大厅,那里本该摆着一台钢琴,阿黛尔的琴弹的很差,但她喜欢弹琴,她小时候就喜欢坐在窗前,用手指、脚趾乃至于用下巴摆弄琴键。钢琴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一张破损的沙发椅,当初它是件很好的家具,体积巨大,王座般壮观,可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框子。
“对不起,还有些没来得及收拾。”碧儿说。
“现在的格局也挺好,视野开阔。”西泽尔淡淡地说。
碧儿心里有些难受,这样的格局挺好?多么言不由衷的话啊。昔日高高在上冷酷森严的男孩,如今去那么温和可亲,是马斯顿磨掉了他的锋芒,还是时间磨掉了他的锋芒呢?
“碧儿,我有点饿了,帮我弄点吃的吧。”西泽尔说。
“我这就去准备!请您稍后!”碧儿匆匆忙忙地系上围裙走向厨房。
晚餐是烟熏松鸡配芦荟,搭配蘑菇浓汤。厨艺不是碧儿的特长。贵族家中分工明确,女侍长是女侍长,厨师是厨师。原本坎特伯雷堡里有三位厨师,可现在西泽尔身边只剩下她了。
想想以前他们的生活,只需一道命令下去,最优质的龙虾、腌火腿、松露和鱼子酱就被送到坎特伯雷堡的厨房,厨师烹调食物的同时,女侍们开始布置餐桌,逐一地点燃蜡烛。西泽尔和阿黛尔并排坐在窗前的长椅上,看着夕阳坠落,阿黛尔的小马在花园里漫步。
那是西泽尔最安静也最温柔的时候,阿黛尔把头靠在哥哥肩上,兄妹俩就像一对娃娃。他们的身后,整个坎特伯雷堡亮起灯火,像是星星的海洋……如今那一切都过去了。
碧儿端着餐盘来到客厅,西泽尔正坐在窗外的长椅上。还是那张锈迹斑斑的长椅,西泽尔坐在左侧,留出右侧的空位。他默默地眺望着夜色中的翡冷翠,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星海。
有位诗人说夜幕下的西方世界就像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盘子,上面滚动着独一无二的夜明珠,那就是翡冷翠。蒸汽之力给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绝的火力,电灯照亮了大街小巷,高门大院中传出歌姬的轻唱,忘情的弗拉明戈舞娘在酒吧街上纵情舞蹈,长发纤腰。
这是座不夜之城,永恒欢闹,眺望着这座城市的西泽尔却像个孤独的幽魂。
碧儿隐约懂得西泽尔的心情,长椅的右侧本应坐着阿黛尔,可如今阿黛尔远在亚琛。
“大人,可以用餐了。”碧儿走到西泽尔身后,轻声提醒。
“维修这里的钱是你的私房钱吧?你父亲为此跟你吵架了吧?”
碧儿完全没提这事,西泽尔却猜到了,他一直都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人。
在过去的三年里碧儿的父亲几次强迫她嫁人,这样就能有一笔丰厚的聘礼,而失去了主人的碧儿早就没有薪水可拿了。但她在结婚市场上还是很抢手的,都灵圣教院毕业,曾是豪门大户的女侍长,高挑美丽,年轻健康,好几位商人都对碧儿的父亲表示了对碧儿的兴趣。
但碧儿表现出来令人吃惊的固执,她在一家书店帮人抄写古书,把赚来的钱都交给父亲,条件是他不再过问她的婚事。
前天教皇厅的人忽然来通知她说前任主人业已返回翡冷翠,她立刻去书店辞职,再去银行取出积蓄,雇佣工人对坎特伯雷堡做简单的维修,自己则上下打扫卫生。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赶回家中,本想跟父亲说一声,说自己这段时间都不能回家住了,西泽尔刚刚返回翡冷翠,想必会有很多事情要用到她。
等待她的是父亲阴沉的脸,接下来还有毫不留情的辱骂和劈头盖脸扔过来的墨水瓶。
最后她在父亲的咆哮声中走出了家门,随身的那只黑箱子里就是她所有的财产,她也没有地方去了,跟西泽尔一样。
“滚吧!滚吧!看看那个私生子能给你什么?我早该知道,养女儿就是养白眼狼,总有一天会跟奇怪的男人跑掉!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他比你还小呢!他现在不过是失势了,依靠着你,等到他有一天得势,你这样的女人还不是玩完了就扔掉?”父亲歇斯底里的尖叫犹然在耳。
可碧儿知道如果西泽尔真的得势,那父亲只会巴望着她赶紧回到西泽尔身边。
“很快就会变好的,我来想办法,”西泽尔淡淡地说,“坐下来陪我看看夜景吧,晚餐一时还不会凉。”
碧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委婉地拒绝了:“我还是帮您梳梳头吧,头发很乱了,在马斯顿那边不太讲究发式吧?”
“也好。”西泽尔点了点头。
碧儿站在西泽尔身后,默默地为他梳头。三年过去了,他长高了些,像个大人了,不能再用以前的发式,碧儿一边琢磨一边梳理,在那柄木梳下,西泽尔渐渐有了些翡冷翠贵公子的模样。
“碧儿?怎么了?以前你给我梳头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可你今天很沉默。”西泽尔问。
“大人您刚刚回来,我怕我手生了梳不好,所以就顾着梳头了。”
“不,这只是你的借口。你是觉得阿黛尔嫁去查理曼王国了,我孤独一个人回到翡冷翠,会悲伤难过,你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所以干脆不说。”西泽尔顿了顿,“不过你错了,我没什么可悲伤的,反而很高兴。”
“高兴?”碧儿愣住了。
“三年之后,我终于又回到了翡冷翠,重新站在了世界的中央,重新处在进攻的位置,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在过去的三年里,我离真实的自我越来越远,就在我觉得自己也可以作为一个马斯顿男孩长大、结婚、变老和死去的时候,命运再度把我召回这座城市。现在我又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真实的自我了,它在我的血管里跳动。”西泽尔无声地微笑,“是的,我高兴,我很高兴。”
碧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从这句话里隐约听见了……魔鬼的悲伤,她把手按在西泽尔的肩上,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小小的安慰。
“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担心阿黛尔。我仍是当年的我,你认识的那个睚眦必报的西泽尔·博尔吉亚,任何令我痛苦的人都会支付十倍的代价。而那些人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我都会一件件夺回来。”西泽尔拍拍她的手背,仍旧看着远方,“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说这样的话,你也会在心里嘲笑我吧?”
“我相信。”碧儿淡淡地说。
“你相信?”
“我相信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现实,我相信您会从亚琛迎回公主殿下,我也相信您会让某些人悔恨终生。”
“为什么?”这次轮到西泽尔惊讶了。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卒子啊。”碧儿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
五年之前,碧儿问过西泽尔一个问题,那时候她为西泽尔服务刚满一年,还只是贴身女侍。
“大人,当时为什么选我呢?”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桓了很久,很多次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揣测这位尊贵的私生子穿越无数期盼的目光把手伸给自己的原因。
西泽尔并不太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所以碧儿特意选在睡前为西泽尔梳头的时候提问,贵族起床要梳头,临睡也要梳头,梳好后戴上睡帽,免得头发被弄乱了。
壁炉里的火在燃烧,卧室里温暖闲适,那是西泽尔最放松的时候,多说两句话也不会令他反感。而且那天是碧儿的二十岁生日,问题问得不妥也会得到宽容才是。
“因为当时你的履历被放在最后,没人推荐你,所有人中你是被放弃的那个。”西泽尔淡淡地说,“换句话说,你是个弃卒。”
碧儿的心里有点难过,原来是出于怜悯……尽管自己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好,可还是不想被人怜悯。
“可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已经很多了对不对?”西泽尔忽然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当时壁炉的火跳荡在他的瞳孔深处,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令人惊悸的微笑。
碧儿茫然不解。
“为什么只能选优秀的人呢?即使是下棋,冲到底线的卒也会成为王后。也许所有的卒中只有一枚能做到,但就算血流成河也要往前冲,这就是卒的命运。”西泽尔扭过头来凝视碧儿的眼晴,“用王后取胜的棋手绝不是最好的棋手,我选择你,就是想看看一个弃卒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一年来我做得让您满意么?是个能够冲到底线的卒子么?”碧儿用干涩的声音发问,对此她没有把握,她对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把握。
如果自己没做好该怎么办?还能留在西泽尔身边么?既然是随便捡来的弃卒,如果做得不够好,迟早还是会被抛弃掉的吧?
“生日快乐。”西泽尔变魔术那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纸盒递给碧儿,“你的生日礼物。”
纸盒里是一身礼服长裙,用昂贵的真丝裁制,细长的束腰和宽阔的裙摆恰好适合碧儿修长的身材,毫无疑问是为她定做的。
碧儿呆住了,这种衣服对区区女侍来说太奢华了,而西泽尔竟然记得她的生日,还知道她的身材尺码。
“如果你是疑惑我怎么知道你的尺码,我得说绝不是趁你睡着时偷偷量的,关于你的一切,包括身材,履历里都有。虽然还没冲到底线,但我知道你一直努力地向前冲,这就很好了。生日快乐,从今天起,你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西泽尔冲她伸出手来,一如当年他选择碧儿的那一刻。
“呵,原来是那句话啊,你居然还记得。”西泽尔想了想,无声地笑了,“当时只是随便说的,想要鼓励你。”
“我收到鼓励了,我不会忘记的。”碧儿轻声说,“我,碧儿·丹缇,本该是某位老贵族的续弦妻子,就这么结束此生。但那一天,都灵圣教院门前白花铺路,每个人都期待着一位殿下的驾临。教皇厅的黑色的马车远远地驶来,您从车上下来,迎着海潮般的目光。我的每个同学都对您屈膝行礼,期望着为您服务。就是那一天,您选择了我,后来我成了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
西泽尔默默地看着这个白色橡树般高挺和美丽的女孩。
“今天我仍然是坎特伯雷堡的女侍长,而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坎特伯雷堡,无论它有多破败,最终都会回复往日的光荣。”碧儿的声音很轻,但是斩钉截铁,“因为,您回来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西泽尔挪开了目光,继续看向远方:“真高兴啊,碧儿,因为有你,我才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人是期待我回来的……我听人说,家里要有三个人才算一个家,我和阿黛尔只有两个人,有时候我却觉得坎特伯雷堡确实像个家……大概是因为有你。”
碧儿的手微微一抖,旋即使劲地握住了梳子。
他们不再说话,碧儿默默地为西泽尔梳头,西泽尔默默地远眺。
翡冷翠如一张光辉的棋盘在他们面前展开,仿佛直抵世界的尽头,那些恢弘的教堂放在棋盘上的卒子,世间再无人能下那样宏大的棋。除了那些被命运选择,也自己选择命运的人。
尾声·红龙再临
夜色已深,西泽尔在灯下整理碧儿帮他保存的东西。
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没收了,能够保留下来的都是对别人来说没什么用的私人物品。这三年里他长高了不少,旧衣服已经不合身了,领巾和袖口这类小饰品还能派上用场,以前用过的钢笔清洗笔胆之后也还能用。
那枚看起来不起眼的戒指上镶嵌的其实是少见的黑色欧泊石,贵族们认识的,但抄家的人就不知道了,所以他们没有贪污这东西,西泽尔至少还算有件出席场合的首饰。
勉强穿上当年的外套,钢笔插入内侧的口袋里,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领巾按照当年的习惯打成阿斯科特结……他从这堆东西里慢慢地恢复着自己以前的生活,镜中的自己渐渐变成旧日的模样。
镜中的人消瘦挺拔,眉宇修长。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仿佛白天和黑夜的交界处。他再不是那个黑山羊般的男孩了,如今他若是出现在翡冷翠的社交场合,服务生见到他会恭敬地躬身行礼。
“西泽尔·博尔吉亚,我们回来了。”他对着镜中的少年贵族轻声说,“回到了这个我们要一同毁灭的国家。”
他拎起一件素白色的睡衣,阿黛尔小时候穿的睡衣,把它挂在空旷的卧室床头,她很喜欢的小布熊摆在枕头上。
他许诺过这一生无论妹妹走到多远的地方,他始终会在自己家里给她留一间卧室,床头挂着她的睡衣,她喜欢的玩具放在枕头上,每天晚上仆人都会为她烧好洗澡水。随时随地她跟丈夫吵架了都能跑回哥哥家里来睡,不用给他打招呼。
他也许是个无情的人,但他认真说过的话就像诺言,听者也许漫不经心,他却很认真。
此时此刻,城市南端的卡龙达斯堡,一匹黑马冲破雨幕而来。大门早已打开,黑马喷吐着白气一直跑到会客厅的前门,健壮的男孩从马上一跃而下。
身穿白色睡袍的主人疾步出门,热情地拥抱少年:“胡安!怎么搞的?都淋湿了!你那帮卫士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出来跑马呢?有人对你不利可怎么办?”
“路易吉哥哥,进去说吧。刚刚听说一些事,真是让人烦透了!”十五岁的胡安·博尔吉亚狠狠地皱着眉。
“别烦,有什么事,在我这里都能解决。”路易吉搂着弟弟的肩膀拍了拍。
和过去的坎特伯雷堡一样,卡龙达斯堡也是座奢华的住宅。教皇的长子路易吉·博尔吉亚是这座住宅的主人,这是翡冷翠世家子弟日常聚会的场所之一,说是夜夜笙歌也不为过。
教皇的次子胡安也住在附近,胡安的年龄小于西泽尔,但是合法妻子所生的儿子,所以算作次子。按照宗教法律,当选教皇的人必须结束一切俗世的关系,所以教皇已经跟妻子离婚,但婚内所生的儿子还是被法律承认的。至于西泽尔和阿黛尔,则不归在教皇名下。
因为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路易吉和胡安之间非常密切,但这样深夜造访还是不多见的,路易吉听说胡安要来,大概已猜到弟弟是商量什么是的,急忙跑出来迎接。
红茶的热气驱散了寒意,胡安郁结的神色这才稍稍缓解。兄弟俩坐在同一张沙发里,路易吉爱惜地摸摸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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