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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加农炮-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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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先生。”艾德丽安挑起这段对话,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她话锋一转说道,“您为何会接到命令,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卫士稍微有点脸红。“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小姐。”
“安全?有谁会威胁到我吗?”
“那个刺客,夫人。”
“他还没被抓到?”
“没有。说实话,我们还不清楚他是如何下手的。”
“我明白了,”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艾德丽安的房间,卫士替她把门打开。
“我会守在外面,夫人。”年轻人向她保证。
“我相信您,”艾德丽安答道,并惊讶地发现这句话居然出自真心。她迟疑片刻,觉得似乎还有些问题想问他,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回那装璜华美的监牢。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阵挠门声,海伦快步走去应门。艾德丽安从高窗向外望去。天空中,从昨天一直延续到早晨的灰沉雾气已然散去。但温暖的日光仍旧是个假相;玻璃碰上去就像冰块一样凉。艾德丽安拿过一条披肩,紧紧围在华袍上。她已经让夏洛特去找些朴素点的衣服,但女孩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件。
她身后传来一阵息息索索的对话,接着海伦说道:“您有位客人,小姐。法迪奥?德?度利尔先生。”
艾德丽安吃惊地转过身,正好看到他站在门口,双手局促地转着一顶三角帽,头发有些凌乱。她快步走向客厅。“哦,是的,海伦,让这位先生进来。”门敞开了些,她看到年轻的卫士站在门口,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就让门开着吧,海伦,”艾德丽安说。
法迪奥笨拙地往前蹭了几步,行了个吻手礼;然后仍旧握着她的手抬起头来。在他的鹰钩鼻子上面,两只眼睛满怀关切,几乎显得痛苦。
“很好,先生,”艾德丽安试着调节气氛说,“在凡尔赛,刮门是最恰当的举动。看来您的宫廷礼仪学得差不多了。”
“啊……是的,”法迪奥嘟囔道,“我听说您在游船上。我……您还好吗?”
艾德丽安拍拍他的手。“别为我担心,亲爱的法迪奥,”她答道,“我的背有点烫伤,仅此而已。事情发生时,我刚好躺在甲板上。”
“太好了,”法迪奥继续说,“不过,看到那一幕的打击,可怕的打击……”
艾德丽安感觉呼吸有点急促,有点憋闷。“我想我得坐下。”
“抱歉,我不该提,”法迪奥连忙说。艾德丽安担心他就要留下眼泪了。法迪奥可决不能哭,不然她也要跟着哭起来了。她不认识那些人,那些焦黑的尸体;但她也许曾遇到他们,那怕只是远远一瞥。
她甚至没为这些人祷告。她只是忘了——死伤者四下横陈的场面溜出了她的头脑。但它没有跑远,如今一下子又回到眼前。艾德丽安用双手捂住面颊。
“哦,亲爱的,”法迪奥说,“我很抱歉。我该走了,晚些时候再来。”
“不,”艾德丽安止住呜咽,挤出这句话来,“不,请留下,先生,为了我。”
海伦和夏洛特走过来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用一块湿布为她擦脸。几分钟后,艾德丽安轻轻把两个女孩推开。
“请原谅,”艾德丽安向法迪奥表示道歉,差不多已经控制住自己的语调,“我想我打断了您。”
法迪奥耸耸肩。“我不记得我要说什么了,”他答道。
“那就告诉我,您为何这么快就到凡尔赛来了。”
法迪奥一眨眼。“哦,为什么呢。是国王把我们找来的。”
“您和古斯塔夫斯?”
“是的……哦,也不是……我是说,他把我们都叫来了——整个科学院。”
“什么?”艾德丽安吃惊不小。
“科学院已经搬进凡尔赛宫。我的所有设备明早就会送达。”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艾德丽安结结巴巴地说。简直是疯狂,她在心里把话说完。他们拿什么当实验室呢?“您看过自己的房间了吗?”
法迪奥点点头。“我们的住处有些促狭,”他说,“但是工作的地方绰绰有余。我们差不多马上就能开始干活。当然,我会找个人接替您,直到您痊愈为……”
“什么?哦,不,先生。我向您保证,我已经没事了。”
“艾德丽安,经过这场灾难才没多久,我怎能要求您这么快就回去工作。我保证……”
“先生,不!”艾德丽安叫出声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是说我需要工作。如果我闲下来,就会沉溺在这些事里。圣西尔学院教导我们,工作和责任是一切病痛的解毒剂。”
法迪奥注视着她的双眸,似乎想要通过它们找出她真实的愿望。他自然没能成功,只得不情愿地点点头。“如您所愿,”他说,“但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是我要求您这么快就回去工作的。”
“我向您保证,没人会说闲话。国王已经开始工作了,而且您也许知道,他的悲哀与伤恸比我要深得多。”
“国王似乎……心神狂乱,”法迪奥说。这个仔细斟酌出的词语,很明显暗示着,国王的状况用某个更极端的词语来形容,哪怕不很得体,也会更加准确。
“您见过他了?”
“我们简直是被拖到他面前的。他要求……”法迪奥顿了顿,嘴角略略一歪。艾德丽安相信他是想微笑一下,“我听说国王平素非常客气。”
“我从没见他有过任何不礼貌的举动,”艾德丽安说,“但现在肯定是最难挨的时候。他……对您有何唐突之举?”
法迪奥点点头。“唐突这个词很贴切。他希望我尽快完成研究。您知道,我曾向国王许诺了很多东西。”
“我相信您能完成的,”艾德丽安宽慰他说。
“希望如此,”法迪奥真心说道,“我只是觉得时间应该更多一点。”
“哦,那么,”艾德丽安说,“我们应该尽快开始工作。明天可以吗?”
法迪奥又试着婉拒了一次,但最终还是向艾德丽安坚定的决心低了头。
他走后,艾德丽安叫来卫士。
“先生,”她说,“明天我要回去工作了。您可以查问任何人,也可以陪我去任何地方,但我不能继续留在这个房间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屋外变得黑沉下来。海伦和夏洛特在壁炉里升起火。艾德丽安又裹上一条毯子,回忆起曼特农夫人说过的一番话。“对路易来说,”王后如此评价道,“一份建筑草图,若是没有两扇大门不偏不倚相对形成的完美对称效果,那就一无是处。“
托尔西来的时候,天还没入夜。
“小姐,”他说,“我是个忙人。有人试图暗杀国王,我们必须尽自己的职责,把那个人挖出来。”
“进行调查的不是国王的贴身男仆吗?”艾德丽安问。
“没错。他指派我处理一些特殊问题。”
“我明白了,”艾德丽安说,“那您同意来见我,就更令人感激了。”
托尔西脸上又闪过那猛兽的微笑。“不论您有没有邀请,小姐,我都会来找你的。”
艾德丽安身子一僵。“我不明白,”她说。
托尔西答道:“我会开诚布公。你记得我们上次谈到奥尔良公爵,还有你被安排到科学院的事吗?”
“当然。”
“那么你必然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问你昨天和奥尔良公爵夫人都谈了什么。就在悲剧发生前一会儿。”
艾德丽安只觉心头升起一团怒火。“都是些玩笑话,先生,”她说,“仅此而已。我就坐在她旁边。”
“是的,我知道。是我安排你坐在那儿的,想看看会发生什么。现在跟我说实话,她对你说了什么?”
艾德丽安眉头一皱。“您怀疑公爵夫人?”
托尔西板着脸说:“奥尔良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前就引起过怀疑。就是第一任王太子,还有勃艮第公爵 和公爵夫人死的时候。有人说他们可能是被毒杀的。”
“国王从来不信这种鬼话,”艾德丽安说。
“哦?你要为公爵夫人辩护吗?”
“不,”艾德丽安说完才惊讶地发现她确实想要辩护,“不,如果公爵夫人阴谋暗杀国王,那么只希望上帝可以垂怜于她,因为我决不会对她有一丝同情奇……書∧網。我只想说明这个事实:国王从不相信奥尔良公爵和公爵夫人涉嫌谋杀。实际上,他从不相信那是谋杀,而是怪罪一些少见的疾病。”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亲爱的?那时你才九岁。”
“我还记得,先生。勃艮第公爵夫人经常到圣西尔来。几年后,当我成为曼特农夫人的秘书时,那些丑陋的谣言还在滋长。但如果国王不予理睬,王后也不予理睬,我不知道我为何要采信。”
托尔西深吸口气。艾德丽安注意到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恕我坦诚相告,”托尔西平静地说,“我也从未相信过那些故事。我相信王太子等三人是死于恶疾,可能是麻疹或猩红热。但我现在必须考虑到每种可能性。而且我必须考虑到你,小姐。”
“我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艾德丽安坚称,“除了所见所闻,我对它也一无所知。”
“那就给我讲讲你的所见所闻。”
艾德丽安把她记得的每件事复述了一遍,包括她和奥尔良公爵夫人的交谈,只隐去了那张字条和上面的内容。
托尔西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仍要感谢你的证词。”他说完鞠了一躬,便要转身离开。
“先生,能再耽误您一会儿吗?”
托尔西疲惫地叹了口气。“什么?”
“我听说,国王把科学院搬到凡尔赛来了?”
“是的,我赞成他的做法,”托尔西答道,“这让那些科学的玩意离我的审查系统更近了。”
“我想回去继续为度利尔先生工作。”
“此时此刻,这不大可能。”托尔西说。
“我听说国王希望尽快看到这项研究成果,”艾德丽安坚持说,“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托尔西盯着她说:“如果你知道你的要求意味着……”
“您怀疑是一位哲人干的,”艾德丽安打断他的话头。
托尔西张着嘴愣了一下。“你为何这么说?”他压抑住好奇的语气问。
“首先,您显然在怀疑奥尔良公爵和公爵夫人,他们是宫里唯一真正懂得科学知识的人。其次,任何脑子比——请恕我无礼,先生——蠢蛋更机灵的人,都能看出这次暗杀是如何完成的。”
托尔西严肃刻板的面具突然产生松动,他笑了起来。
“多让人惊讶的少女啊,”他微笑着说,“我通常认为,让人惊讶的少女应该被关进修道院或是牢房。不过请先告诉我,亲爱的,王太子是怎么被杀的?”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知道该如何证明这个猜想。”
“继续。”
“我应该让海伦和夏洛特回避吗?要不要把门关上?”
托尔西毫不迟疑,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遣退了两个小女孩。
“好了吗?”门关上后,他问道。
“是无炎灯,”艾德丽安解释说,“国王御座上的那盏。”
托尔西沉默不语。艾德丽安低下头,继续说:“无炎灯是通过炼金反应工作的;灯球外表面可以松动空气中将纯光和气体束缚在一起的亲合力。”
“继续。”
“空气的组成是这样的,一个纯光原子与两个粘液原子酶合,再加上三个气原。无炎灯释放了纯光原子,所以剩下的就是一种无害惰性气体。但如果你释放的是与一个气原子结合的纯光原子,结果就是一道闪电;如果你释放的是与两个或者更多气原子结合的纯光,那么我想,只要粘液位置适当,先生,你就制造出了火焰。”
托尔西眯着眼睛说:“你是说无炎灯经过某种改装,让空气燃烧起来了?”
“完全正确,”艾德丽安答道。
托尔西转过身,双手紧握背在身后,一步步踱到窗口。
“向我发誓,”他背着身说,“以上帝和你父亲灵魂的名义发誓,除了这个猜想,你对此事一无所知。”
“我以上帝和我父之灵的名义发誓,情况正如您所说。”
托尔西猛一转身,五步走到她面前,迅疾如灵蛇吐信。他的脸离艾德丽安不过两寸,目光火辣,呼吸灼热。“再发一遍。”
“为什么?”艾德丽安问道,语气尽可能地强硬固执。“您不相信我。”
“是的,”他说,“是的,但我希望能够信任你;我必须确信一点:如果你撒了谎,那就要为这谎言和其他罪行受到诅咒。”
“那么好吧,”艾德丽安答道。她很难与托尔西蛇怪般的眼神对视,但仍勉力维持。“我以上帝和我父的名义发誓,我没有参予刺杀王太子和灼瞎国王的阴谋。”
托尔西逼视着她,仿佛在用匕首刺进她的双眸,然后搅一搅,看看她的脑袋里会流出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他猛地点点头。
“我接受你的誓言。我会安排你继续为度利尔先生工作。但我要你做点事。”他顿了顿,退后两步,“我要你调查出这是谁干的。调查出来,然后告诉我。”
艾德丽安觉得口干舌燥,只是点点头。
“小姐,如果你的解释正确,确实是空气被点燃了,那么为何国王能够幸免?”
艾德丽安干咽了一下,舔舔嘴唇。“他本不该得以幸免,”她说,“我也无法解释。”
托尔西冷笑着点点头,头也不回地打开房门,大步走出去,将门结结实实关在身后。
艾德丽安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张画有猫头鹰素描的便笺。
沉寂多年之后,贞女秘会终于又与她联系了。奥尔良公爵夫人就是贞女秘会的一员。这意味着,从某种曲折复杂的角度来说,她刚对托尔西撒了谎。
还是个孩子时,艾德丽安就很清楚,她获得的知识总有一天要付出代价。
她咬着牙,记起托尔西说过的那番作皇后还是小卒的话。她暗下决心,如果这些人非要把她拉进棋局,那她决不会作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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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要这样监视我们吗?”法迪奥指着站在门口的卫士抱怨说。
“我想是这样的,”艾德丽安答道,“听说是国王亲自把他派到我这儿来的。”
“哦,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法迪奥嘟囔着,显然仍很不安。
“我才不担心呢,他根本理解不了我们的工作,也就没法刺探什么。”古斯塔夫斯的声音悦耳动听,但目光却冷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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