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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绚烂的云霞-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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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地笑着,身边满是祝贺的朋友和亲人……

别了!我的音乐梦!别啦!我的竹笛、二胡、月琴、手风琴和温柔的小号……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牛黄叫上周三坐车到了市区;顺着热闹的街道边走边问;好不容易在一条偏僻的巷道深处找到了市看守所。说来好笑,在派出所和收容所干了近二年,二人竟不知道该如何探望?只好绕着警戒森严的看守所大门转呀转的。转久了,不但引起了岗亭里荷枪实弹的哨兵警觉,还引起了门侧一溜钉鞋与修鞋匠的警觉。岗亭里年轻的哨兵握紧钢枪的带子,眼睛圆睁,随着二人的脚步转动,注视着这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而鞋匠们心中早咕嘟开了:来了二个同伙劫狱?怎么搞的?眼钱没有报告呀,妈的,怎么回事儿?瞧这二小子衣兜下鼓鼓的,没错,肯定是凶器;再瞅这二小子满面的焦躁,没错,正盘算着怎样下手哩!

就在鞋匠们准备以满腔的热血舍身扑上去,捍卫无产阶级江山时,牛黄走近了哨兵:“同志请问,该怎样探监?”,“探谁?”哨兵生硬的瞪大眼睛。“我们同学”,“到隔壁办公室办手续。”,牛黄摸摸自己脑壳,与周三相视而笑,一吐舌头,转身朝隔壁办公室走去。

“探谁?”办公室里,一位与杜杀一样面相很凶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民警,面无表情的翻开《探视记录》问。“黄五”,“什么黄五红六的?说名字!”民警斥责:“正经点”,牛黄有点慌乱:“黄、黄正文!”,民警迅速在《探视记录》上写着,边伸出手:“拿来!”,二人摸不着头脑,望着他。民警伸了会儿手,见没有内容便又说:“拿来!”,“拿什么来?”二人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介绍信”民警瞪起眼睛,重复道:“介绍信!”。

“还、还要介绍信呀?”二人明白啦,禁不住心头乱打着鼓。“你们是谁?干什么的?准备干什么?谁叫你们来的?后面的黑手是谁?”民警警惕的关上抽屉,飞快地抓起了桌子上的警棍。二人好一阵解释,又摸出兜里的红袖章递给民警。民警狐疑地接过仔仔细细的看后,又按照二人提供的派出所电话号码打过去,指明找所长杜杀接电话。牛黄听见杜杀在电话里与民警好一通解释并保证,二人才脱了身。出了看守所办公室,牛黄懊丧道:“早该弄清楚再去,唉,枉在派出所和收容所白干。”。

周三也感气馁,悻悻的一抬脚,“呼”地踢飞地上一颗石子。石子飞出去,砸在前面一位埋头赶路的女人身上,砸得她“哎哟”一声。“干什么你们?”女人抬起头,一张年轻少妇美丽而熟悉的脸,是鲍玉兰。双方都愣住了。

“嘿!牛副所长,周管教!”好一个随机应变的鲍玉兰,愣怔之下,马上脆生生甜滋滋的叫道:“是你们呀?”,二人不情愿的点点头,没说话。鲍玉兰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衣衫上的灰尘显示着她的行色匆忙,整个人比二人在收容所看见她时更憔悴,没说的,一准是看黄五来着。此情此景,说什么呢?鲍玉兰大大方方的问:“你们也是来探视正文?”,牛黄窘迫的摇摇头,再看看周三。“路过”周三嗡声嗡气的回答:“你忙吧,忙吧!”,二人转身就走。“牛副所长,周管教,不!大兄弟,大兄弟。”鲍玉兰跟在后面叫:“告诉我,正文家在哪里?我要去他家看看,大兄弟,告诉我吧!”,听她在身后一迭声的呼叫,二人使使眼色撒腿便跑。

下午,二人回来到派出所办手续。在派出所的大门口竟遇到了姚三。

很久不见自己这位倒霉的老同学了,二人心有怜悯,便主动叫住他。姚三也长高啦,只不过因为极度的营养缺乏,脸色苍白,整个儿瘦瘦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穿着件旧劳保服的姚三,面对着面带喜色的老同学有些不自在。“老同学,你又到所里交待问题?”牛黄开他的玩笑:“这次是思想上的还是心头上的?”,“不是,都不是。”没料到姚三居然带着些许笑意说:“我是来找你的”,“找我?”牛黄惊愕道:“找我有事?”,“有事”,“真有事?”,周三瞅瞅姚三那一付担惊受怕;喏喏唯是的可怜样;也恶作剧的开玩笑道:“好啊!红色工人和国家干部的儿子与国民党宪兵连长的儿子有事,是商量反攻倒算吧?瞧我不揭发你俩?”。

姚三脸色一暗,牛黄看在眼里,忙劝道:“周三,别乱开玩笑。”,“什么事?说吧,只要我能帮你。”,“供销合作社有间小门面空着,我想租来做个小饭馆。”,牛黄觉得姚三简直是异想天开:做饭馆?做饭馆干什么?这么多年来谁听说过私人做饭馆的?街上都是国营饭馆嘛。退一万步说,既使能做,未必会租给一个专政对象的儿子?“我到街道办去过,李妈倒是答应,可要我到派出所征得同意,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牛黄沉默良久,道:“你在家好好呆着就行,何必非要跑出来找麻烦?”,“找麻烦?”姚三睁大眼睛,凄楚地说:“我的疯妈和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从我记事以来我就没沾过油荤……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我们好歹也是人,也是人啊!”,一时,三人相对无言。

牛黄一咬牙,进了派出所。他和周三找到杜所长,汇报了收容所里的工作情况,然后把姚三的情况讲了,并表示特别乞望杜所长能同意。杜杀听了,半晌无语,淡淡道:“这种事儿我劝你们最好别帮,也帮不了。牵涉到阶级立场和政治方向,事情复杂呢。不谈它啦,咱办正经事儿吧。”,他接过二人手中盖着招工单位公章的《政审表》,左看右瞧,迟迟不签字。

牛黄急了,提醒道:“杜所长,我们还要到街道办去!”,“慌什么?”杜杀威严地盯他俩一眼,脸上浮出严厉的神情,想说什么,顿顿,终没说出口,只低下头疾快的签字盖了章。

杜所长送二人出门,九月的太阳正悬在空中。

居高临下望去,纵横交错的红花厂区尽收眼底。那阳光下蜿蜒东去如腰花点缀在大地上的,是长江;那一片花花绿绿随风起舞的,是花海;那一片整齐划一的苏式房顶,是车间;密密麻麻的房顶间,忽儿似飘带般飘逸忽儿像布带样挺直的,是厂区大道和各种小道。红砖房顶的海洋之上屹立着钟声村的打钟台,牛黄甚至看见那半截在钟台上吊了几十年的钢轨,那被几代敲钟人敲得锃亮如新的钢轨中心,正随着太阳闪着耀眼的光芒……老房呢?哦,在那儿!在那一大片连一大片的房顶之下,老房宛若见惯百年风云和世事沧桑的老僧,不起眼的蹲着,默默无言地蹲着,不动声色的蹲着……

哦,我的老房!我的红花厂!哦,我的熟悉得令人心疼的生长的地方!

今天,我们要告别童年、少年,跨入青年时代。在您怀抱,我们撒下了儿时的梦想、少年的绮丽和心灵深处最初的萌动,今天,我们要进入另一个陌生的世界,那儿有我们壮丽的青春和斑斓的人生;我们会一如既往的爱您,在以后泱泱岁月中,聆听从世界深处传来的轰鸣,挥写下自我生命的壮美和骄傲。请祝福我们吧!祝福我们,因为,我们是您的儿子!……

二人激情澎湃,四下环顾,不能平静。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周三诗兴大发,脱口而出,挺胸眺望着山下。“好!很好!”杜杀响亮地在背后拍拍手掌:“好极啦!有激情,到底是年轻人。”,他转向牛黄:“你呢?我们的吹笛手,不也来抒一下?”,本已跃跃欲试的牛黄涨红了脸,摇着头。“好啦,高兴够啦,情也抒啦!现在,我送几句话给二位,听么?”,二人点头。“到了单位,就不能再像收容所那样,感情用事啦。知道吗?你们擅放公安部通缉要犯陈二妹,已犯了法哟。”正在兴头上的二人大惊失色,相顾无言,惴惴不安的低下头。

“低头干什么?抬起来!”冷不防,杜杀在他们背后大喝一声:“天塌不下来,地陷不进去,一切有我呢!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见他俩抬起了头;杜威所长满意地笑了。稍后,他慢慢道“哎,现在,现在有些事情你们还不懂,但将来会懂的,所以不必后悔和后怕!说实在话,我真想留住你俩,所里太缺人手了,可我无法让你们有正式身份……还是李妈说得好,再留就耽误了你们的前程。去吧去吧,不要给我老杜给老房和红花厂丢脸就行。记住: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江湖上,做人要堂堂正正!敢做敢为才是好汉!此时此刻,听我老头子一番话,今生今世都用得着哇!”。

牛黄感觉自己周身的热血,猛然冲上了脑门。他无言的对杜所长鞠躬,再鞠躬……

身边,一阵凌厉的风匆匆刮过,天边响起几声炸雷,暴雨就要来了!

(未完待续)

二十、工作

4

 十九、

1971年7月15日,牛黄周三手持《工作报到条》,到本市房地产公司报到。

坐落在临街一条小巷上的房产公司,插满红旗,锣鼓喧天。公司柳书记亲率全公司抽得出空的干部职工,穿了新衣服鼓掌欢迎新生血液。早晨9点正,报到的青年陆续到来,人人喜气洋洋,高兴得不能自禁。牛黄与周三到时,刘海正低着头坐在乒乓桌后登记。房产公司团支书兼公司行政办公室副主任刘海,三十一、二岁,转业军人。此时,他微微偏着头,一枝黑色钢笔在手中一个劲挥舞。桌上,一迭厚厚的登记簿摊开,旁边是一大盒打开的红印泥。

“下一个”,牛黄忙把薄薄的报到条递过。“牛黄,男,18周岁。”刘海边喃喃地念,边麻利的写着。“哦,牛黄,就是××路派出报执勤排的那个牛黄?”他饶有兴趣的抬起头,牛黄发现他的眼睛很亮。“是我”,“不错呀,牛队长。”刘海笑笑,又低下了头,边写边说:“知道吗?牛排,本来你不是我们这个单位的,人家道路维修先要了你哩,还是我硬抢了过来。”,牛黄一怔,和周三相互望望。“道路维修有什么好?一天光吃灰。还是我们房产公司好,至少在你将来讨婆娘时,可以分一套房子。”刘海又对牛黄笑笑,接过周三的报到条。

“哟,周三?牛排的助手嘛。幸会、幸会呀!我是说早晨起来,怎么总感觉右眼跳?怎么今天我光跟伟大的革命小将打交道?”刘海把周三浑身上下瞧瞧,低头写着,突然问道:“周三哎周三,你是周瑜的后代?那谁是诸葛亮呢?”,牛黄掩口而笑,一时没转过神来的周三呐呐的垂着手,未可置否。排在后面的青年都笑了起来:“喂,你知道周瑜是谁?”,“是周总理家里面的?”,“我哪里知道?”,“反正是革命路线上的人。”,“我就是周瑜嘛!”

“报了到的人,就在会议室等着”刘海大声招呼着:“待会儿还要整队。”

约十点多钟,前来报到的100名青工都齐啦,将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满满的。男青工占了绝大多数,女青工呢,只有屈指可数的十几人。这些昨日的社会青年,今天的青年工人们,个个兴高采烈,坐着、站着或半依墙壁靠着,会议室一片嗡嗡声。“哟,那不是牛排吗?”一个头发卷曲的男青工突然叫了起来:“二娃当心,乱提劲嘛,谨防人家牛排抓你起来。”,“哪个?”背向他的二娃转过身,晶亮的眼睛骨碌碌的打量着牛黄:“牛排,你要抓我?”

牛黄哭笑不得:“我不认识你,你又没犯法,抓你干什么?”,二娃呼地瞪起眼,露出瘦削的胸膛:“抓嘛,怎么不抓?当初你不是嚷着要抓我吗?”,牛黄这才发现,二娃就是D段出了名“玩具”。要说“玩具”出名,源于那一次轰动地区的情杀案。

出身“旧学阀”家庭的二娃,鼻梁坚挺,面色白净,个头儿高出同龄人足足一半,因此人称“玩具”;玩具耳熟能详,默化潜移,身上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这让工人住宅区里见惯工人男孩子的女孩儿们,很是痴迷,于是便引发出许多风流小事来。于是,便有一对在红花厂当纺纱工的同龄姐妹,竟为了玩具的垂爱而相煎;二姐妹起床就吵嘴相骂,气得老爸老妈再一旁捶胸顿足。最终,姐姐把梦中的妹妹捅了三刀。妹妹虽没死,却留下了终生殘疾……

“你不是当了缩头乌龟吗?”牛黄不客气的瞪着他。

“妈的,谁是缩头乌龟?”玩具气势汹汹的逼上来,英俊的脸上满是杀气。牛黄退后一步,握紧拳头,周三一下拦住玩具:“干嘛?想打架?”,卷曲头发的男青工猛地低叫起来:“快,玩具,头儿来了。”,没待围观的青工们散开,刘海跨了进来:“整队,快,整队。”

由内到外,青工们排成了长长的纵队。几个系着蓝围腰的头,在门口躲躲藏藏的晃荡。“池芳,龙三妹,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干啥?”刘海高声斥责到:“不去拎灰桶上班,要打旷工哟。”,几个青年女工笑着跑了,跑着跑着,“哎哟”,一个女工被地边的树干绊了个倒栽葱,集合起的青工队伍轰的下全乱了,笑声、口哨声、跺脚声响成一片。

“严肃点!严肃点!”刘海忍着笑高声宣布:“为展示我们革命青工的革命激情和革命精神,现在,我们要从公司正门重新进来一次。注意:大家要随我高呼口号,有多大劲使多大的劲。听我口令:立正!稍息,齐步走!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刘海带着大伙儿绕过公司大门,顺着一条通向大街的青石小路走去。

路上行人都惊恐地瞧着这群青工,牛黄看见,好几个中年人惊慌的避开,远远的注视。太阳悬在空中,街上行人稀少,许多店铺紧闭,只有米店、饮食店和煤店大开着门。“抓到,抓到,抓到起。”传来阵阵喊叫,一个挎着竹篮的中年妇女,脸青面黑的跑过青工队伍,竹篮里小玻璃瓶中浸泡着塑胶花,在水中摇得叮当乱响,清水洒落一地。妇女机灵的顺着街边小巷,一闪就不见了。这时,二个戴红笼笼的“治安”才气吁吁的追上来。

“嘿,到哪儿去啦?”,“怎么不见了?”,二人站住喘着气撸着衣袖东张西望。“往那边跑啦”玩具笑嘻嘻指着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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