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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合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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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果然高明。关键就在太后。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众人皆知,属下推测那个敌手一定是秘密结交了内宫人等,趁着禁军百密一疏之时放火暗害了太后,却放出流言嫁祸给国师,再暗中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从而使皇上在悲愤之下,听从了他们的挑唆。借金殿殿祭之机,当众提出要君臣同去西泠山跪经礼佛。只是皇上毕竟还是嫩了些,作戏作过头了,国师是何等眼力,立即便起了疑,并没给出确切的答复,实在是高明。”
  “那你说这些人哄骗了国师与重臣亲贵们去西泠山何为?”郑阶立刻问道。
  “这就与端妃娘娘所察觉出的事情有关了……”杨辰一笑, “臣推测这些人既然有手段策划出太后之死这样的大事,其势力多半已侵入后宫。皇嗣之事虽然隐密,却难保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只是国师手握一万京师禁军,实力不可动摇,就算他们手中有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证。只要是在京城里,怎么都翻不出什么大浪。”
  郑阶又是一声冷笑,  “这不就结了。以国师的威望,谁还敢在金殿上告他不成?”
  “郑先生所言极是,”杨辰躬身一礼,  “对方手中若无兵力,便握有泼天的罪证,也无奈国师何。所以属下妄断,这位暗中的对手,一定是握着某些兵权的人……”
  “杨先生这一杆子,打翻的人可就多了……”郑阶嘴角一撇。
  “可是他能调度的兵力,一定不在京城,就算在京城,数量上也超不过禁军。”
  郑阶噗哧一笑,  “这京中本就没有数量超过禁军的另一股兵力啊……杨先生,你今夜可有些大失水准了……”
  “是、是,”杨辰又是一躬,  “在下口拙,总是词不达意。其实在下的意思是说,正因为对方在京城里没有与禁军相抗衡的力量,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把国师和重臣们引到城外……比如金顶寺去……”
  听到这里,郑阶也轻吸一口气,开始细细思忖起来。
  “若是国师未能明察秋毫,发现皇上言行有失常。试问国师会去西泠山吗?”
  “近来太后之死在京中谣传甚多,其实老夫本就有意将她的丧礼办得隆重些以平物议,如果阳洙那小子殿祭时懂得以退为进的话,老夫多半已经毫不疑心地依从他的意思了。”
  “那么再问国师,若按您平日的行事,会带多少禁军护卫?”
  “西泠山离京只有百里,又是去礼佛,按平常的想法。最多带个三、四千就足够了。”
  “那国师现在应该已经看出对方的手法了吧?”杨辰嘿嘿一笑,捧起茶  盅喝了一口。
  “杀太后、嫁祸、收伏皇上、引我去金顶寺、发动兵变、在王公亲贵面前以混乱后宫的罪名先处死我,让禁军与檄宁军群龙无首……哼,果然是步步连环的好计!”
  “而这样一个计划,只需要六千左右的兵力就能完成了……”杨辰淡淡补了一句。
  “那要是国师没有中计,坚持不肯去金顶寺呢?或者国师谨慎。将一万禁军尽数带去护卫又当如何?”郑阶有些不甘地再迫问道。
  “大不了真的只为太后做一场法事罢了。”杨辰抿着嘴角笑道。  “有什么要紧的?”
  孟释青冷哼了一声,手指慢慢敲动着桌面,半晌后才阴阴地一笑,道:  “如此盛情切切,老夫何忍相拒?既然天已经亮了,今日早朝,老夫就命礼  部尚书拟旨,叫三品以上大臣与宗室亲贵们五日后随老夫去西泠山金顶寺为  太后跪经。”
  “国师去不得!”郑阶忙叫了一声。
  “郑先生着什么急?”杨辰笑嘻嘻拉了同僚的手,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  不垂堂,西泠山地势狭窄险要,密林遍布,却只有一条上下山的独路,纵然占了先手,也难说万无一失。国师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会轻易犯险,到那  荒山上去当诱饵?”
  孟释青赞赏地看了杨辰广眼,笑了两声,道:  “还是年轻人脑子快。没错,对手的棋局走得既缜密又顺利,中途并没有犯错,只是因为小皇帝行事不老到,端妃又太机灵伶俐,才让老夫发现破绽,动了疑心。我下这令,不过是宽宽他们的心,让他们以为老夫还对此阴谋一无所知,继续他们的行动。到时,只要看看是谁手下的兵营有异动,就不难钓上一条大鱼来。抓到一个,老夫就有手段端掉一窝,处理掉他们,小皇帝便无足轻重了。”
  “国师思虑周全,属下佩服。”郑阶先奉承了一句,方问道,  “国师的意思,是不是对外佯称随驾前往,其实却只去一顶空轿,以此蒙骗对方,诱使他们向西泠山调动兵力,最后来个螳螂捕蝉?”
  “不错。”
  “可是从京城到西泠山,至少都要两天,若是与皇帝随行,中途驻跸一早一晚,按礼仪都应由国师率随行众臣去请安的,若是不去,总得有个说法。”
  “称病如何?”杨辰建议道。    
  郑阶斜了他一眼,讥讽道:  “皇帝来探望怎么办?硬挡吗?要知道策划兵变之人,都是谨小慎微的,一点小小的疑虑,皆有可能让他们临时停止行动。国师既然要放长线钓大鱼,这线就得放稳一些。”
  “郑先生果然稳重,不知您是否已想到解决之法?”杨辰表情谦恭地问。
  郑阶哼了一声,还是转向孟释青道:  “国师是否记得,以前曾有一个旧例,先光帝入山寺为母跪经时,要比百官先行一日,彻夜守灵。此次不妨援此旧例,让皇帝先走一日,到寺中守灵,国师率百官次日再起行。只要皇帝不在,国师就是位份最高的人,也没有什么必须露面的场合了。”
  “郑先生真是见多识广,我到底年轻,这样的旧例竟丝毫不知道,以后还要请老先生多多教诲啊。”杨辰笑着拱手,表情倒也真真诚诚的挑不出毛病。
  孟释青也向郑阶赞许地笑了笑,道:  “就照先生的意思办。皇上先出京后,他周围的关防戒备不能变紧,但也不能变松,要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就好。只不过……小皇帝在山寺之中等老夫入瓮的时候,老夫却在京城仔细收拾他的那忠臣良将们呢。”
  两个谋士一齐笑了起来,杨辰凑趣道:  “可惜属下没福,看不到那小皇帝空等一天不见人来时的脸色。其实国师这些年来为他费心治理江山,让他在后宫尽享清福,已经是恩同再造,他居然还想恩将仇报,图谋扳倒国师,实在是自不量力啊。”
  孟释青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回头看郑阶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郑阶一惊,忙躬身道:  “倒不是什么成熟的想法,只是觉得……若国师要监视周边兵力的异动,不妨多派人手,注意一下津门的盘山营。”
  孟释青眉睫一动,丝丝吸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
  “杨老弟方才不是说了吗,对手能成功暗害太后,其势力必定已侵入内宫。那么又有兵权,在后宫又有人的……自然嫌疑重些……”
  郑阶不愧在孟氏帐下多年,此时提出这一条来,杨辰也不禁眉梢一跳。  
  “沈荣吗?”孟释青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历来没有什么不轨之行,皇后在宫中也还安分,难道连他也……”    “属下也不是有意怀疑什么人,不过要论离西泠山最近,最易暗中调动的兵力,还是当属盘山营……”    
  “郑先生所言极是,”杨辰镇定了一下,立即附和道,  “沈大将军在外能随意调度盘山营八千人马,在内有皇后娘娘主管后宫,确实不能疏忽了,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  “自从沈将军公开归附国师以来,先皇的老将们安稳了不少,所以没有确实的证据,还请国师不要轻易动他。”    
  郑阶撇撇嘴暗暗冷哼了一声,孟释青却是态度温和,点头道:“这是自然,近来政局不稳,刁民四起,有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过了。”说着便起身,松泛了一下筋骨,又道,“你们两人先下去休息吧,老夫也该上朝议事了。”    两位谋士早就跟着站起身来,听了此言,便不再多说,行礼退下。    
  孟释青喝了两口茶,也步出东花厅。其时天已大亮,他在院中花树下立了片刻,命人前去召唤礼部尚书。
  第六章
  重熙十五年十月十二。为还太后生愿,上谕礼部,停灵后将驾临西泠山皇家金顶寺宿夜跪经,自国师起,三品以上大臣及五服内宗室延后一日随行。
  十月十四,太后停灵,皇帝皇后由两千禁军护送,起驾出京,前往西泠山。
  素白裹青的浩荡队伍,自京西定安门出,预计中途在菩吉镇驻跸一晚,次日中午抵达金顶寺。
  在皇帝与皇后起程后的第二天凌晨,以孟释青车驾为首的第二拨队伍也离开了京城。
  当然,那辆仪仗华美程度不下于天子的马车中,坐着的并不是孟释青本人。
  此时此刻,当朝国师正稳坐在他的府邸中,好似一个垂钓的老翁般等着鱼上钩。
  如他所料,重臣与亲贵们的车队出发后不久,距西泠山仅半日路程的盘山营首先出现了异动。由四名总兵率领的四千兵马偃旗息鼓,更换了军服,暗中向西泠山方向进发。
  下午,除一千人留守外,另外三千盘山营兵也离开驻地,但令人不解的是,这队人马在西泠山与京城之间的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仿佛是在准备接应,又仿佛是在等待友军。
  与此同时,靖山营、乌柳营、和浦营等八大营盘都有一到两千不等的队伍出动,而且行动的方向不确定,有的向西去西泠山,有的朝东去扶栩镇,有的到岔路口与第二队盘山营会合,有的竟是朝京城前进的,让孟释青一时竟无法判断这是个什么态势。
  但令他心惊的是,这些队伍虽然零散,但加在一起人数竟已过万,只是不知为何东一块西一块的,没有整合在一起。
  京都一万禁军,随皇帝去了两千,随群臣又去了两千,此时留在孟释青身边的只有六千干。原本以为对手既然千方百计要在京城之外动手,兵力一定不足一万,所以这六千人本来是准备螳螂捕蝉时当黄雀用的,没想到八大营盘都有异动,又低估了对方人数,此时再从檄宁军调人最快也要两天,所以这六千人是死活不敢放出京城去的。
  不过尽管情况超出意料之外,对方还是不知道孟释青本人竟不在随行的车驾行列中,凭此一点他已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仍然可以耐心地等,等所有心生叛意的人露出真面目。
  然而两个时辰后,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探子来报,驻于松潭的泰矶营也出动了一千人马。
  泰矶营的总督孟战青,是孟释青的亲弟弟,一向忠心不二,就算天下人都反了,他也是最后站在兄长身边的人。
  所以在接到此项探报的那一瞬间,孟释青意识到自己已落人了对手的圈套中。
  毫无章法被调动出来的八大营盘,不过是迷人眼目的烟雾,而在京城按兵不动准备钓鱼的自己,却早已失去最宝贵的先机。
  孟释青立即派出四千禁军飞速赶往西泠山,同时下令孟战青亲率五千人马同时出动增援,京郊其他营盘的总督全数进京。
  两天后,他得到一个令人咬牙切齿的消息。
  护送皇帝皇后的两千禁军,刚到西泠山不久就遭到了四千盘山营兵的猛烈攻击,损伤大半,自然再也无力控制住阳洙。而西泠附近大县大镇有七个,人口众多,脱离了禁军控制的皇帝皇后去向不明,就如同水滴融人了大海。顿时杳无踪迹。
  而奉命来到京城的八大营盘总督,都拿出了兵部调度行动的公文。
  公文虽都是伪造的,但符印却几可乱真,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命领,比如某某处出现盗匪,派一千人去征剿啦,某某处饥民闹事,派两千人去镇压啦,诸如此类,是各营盘经常接到的那些调令,总督看了公文,根本想不到会有假,便随意指派了总兵去执行,以致于到处都是异动,扰乱了孟释青的判断,以为对方兵力众多,从而不敢将身边的六千禁军派出。
  而且这样一来,除了兼任盘山营总督的沈荣大将军已确认反叛以外,其余七个营盘总督中是不是还有真的反叛者也分不清了,只好一例降薪责罚。
  专政数十年的当朝国师孟释青,面临了他从未遇到过的最严重的政治危机。
  重熙十五年十月十八,朝廷明发诏谕,宜大将军沈荣于太后祭礼日兵乱,致使皇后被害,圣上受惊患疾,病卧后宫不能接见外臣,故而严令各州府追捕潜逃在外的沈荣及其同党数人。
  伴随着这道明发的诏谕,还有一道由孟释青亲拟的密令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达到了他遍布各地的心腹手中。
  在这道密令中,孟释青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搜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钦犯,并随附了两个人的图像及所有体貌特征。    
  虽然有一些人敏感地认出了这两个所谓钦犯的真实身份,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开口对此发表一个字的评论。
  因此在各地如煮开锅般沸反盈天地缉捕逆党时,一股更激烈的暗流却在无声涌动着。
  在西泠山附近十天行程内的所有府县,受命实行了所有不在户籍的外地人都必须尽数前往官衙中报备的制度,小到各级村镇都设了关卡,稍微解释不清来历或略有嫌疑的人都悉数被收押,等待京城方面搌国师特使前来审查勘别。
  原本就因世道惨淡而生意欠佳的客栈酒店,这下因为时不时就有客人被查房的官兵拖走,而显得更加门可罗雀。那些本就是以游走于各地间获利谋生的商人或卖艺者更是凄惨,他们几乎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先去衙门里住上几日。
  “孟释青这次,可真算得上是不惜血本呢。”
  “是啊,看起来确实是天罗地网,如铁壁一般。不过如今的世道,饥民流丐如此之多,像这种程度的搜捕,地方财力到底能支持多久呢?”应崇优语调淡淡,可看向阳洙的目光之中,却满含赞赏之意。
  从孟释青的手中成功逃出,对于这个自幼便被权臣如傀儡般掌控着的少年来说,仿若是脱胎新生般,来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天地之中。连仅在宫中生活了两年的应崇优自己,都觉得心情难以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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