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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离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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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肯定那个使得胡明知道有“人体支离活动”的情形的那个人也是邓石,但是这情形无疑是和邓石的手、足分离十分相似的。
所以,我向白素列举了一千零一种非去不可的原因,白素也讲出了一千零一种不可去的道理,我们像联合国大会开会一样,展开了冗长的辩论。
我们之所以不能一起去的原因,倒并不是因为年关在即,而是白素的父亲白老大病得相当重,这个中国帮会中罕见的奇才,究竟也到了暮年了,如果我要去的话,就需要和白素分开。最后,我之所以能够成行,还是白老大的一番话,他对白素道:“让他去吧,人生是如此之短促,而世界上神奇莫测,不可思议的事又如此之多,他既然有机会去探索一件怪事的真相,你为甚么不让他去呢?”所以,我才能登上飞机,到开罗机场的时候,胡明在接我。胡明和我的相识,是在多年之前,我对考古工作有兴趣,参加了一个业余的考古团,在中亚一带进行过考古活动的缘故。而我不久就退出了这种活动,因为我的兴趣是希望每天发现一座湮没的古代大城,而实际上,从事考古工作是十分辛苦的,往往一两个月,找不到一片瓦片。
但是胡明却乐此不疲,后来还进了一家著名的大学去专攻考古,他可以说是亚洲、非洲古迹的研究专家,已有很高的学术地位了。我一下飞机时就看到了他,虽然已有多年未见,但是他的样子,和多年前一样,矮小、黧黑,讲起话来,快如连珠炮,在田野中活动的时候,目光锐利,动作敏捷,活像一头田鼠。
胡明一见了我,便拉紧了我的手:“我相信你一定不虚此行。”
开罗我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我还曾在阿剌伯沙漠之中,和一名叫作尤索夫的刀手决斗,我曾在一个极古的古城的地下建筑中,找到过可以使动物肌肉变成透明的物体,那时候胡明正率团在中亚的阿塞拜疆一带考古,所以我未曾遇见他。
是以,我这样回答他:“如果你这次的事,不如我上一次经历的那样奇特,我一定不再睬你。”
胡明“哈哈”地笑了起来:“不论你上次经历了甚么样的怪事,都绝对比不上如今事情的古怪,你一定会继续将我当作好友的。”
我们驱车进城,胡明的住所,是大学的教授宿舍,他虽然只是一个人,而所占的居住面积,却大得惊人,实际上,他的住所,等于是一个小型的博物院。
他一进屋,要他的女管家准备食物,可是却吩咐将食物送到地窖中去,接著,他便将我带到了地窖之中。
他的地窖中散发著一股难闻之极,无法形容的气味,才一进来的时候,几乎被那种气味弄得作呕,可是胡明却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辉来:“这里的空气多美妙,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才感到生命的价值!”
我放眼看去,地窖的灯光虽然明亮,但是置身其中,却也不免使人感到阴森可怖!
因为,老大的地窖中,几乎有近八十具木乃伊在,还有各种各样的石棺和殉葬品,一切的怪气味,全是那种几千年之前的东西上发出来的。
我叹了一口气:“教授先生,你老远地叫我来,不是为了请我在木乃伊的旁边进餐罢。”
胡明叫道:“当然不,你来看,就是这个,这些石棺,你看到没有?”
胡明指给我看的那些石棺,都放在一张巨大的橡木工作桌上。
石棺一共是六具,其中的一具特别小,呈正方形,只有一呎见方,那可以说是一个石盒,其余四个石棺,全是狭长形的,而有一个却特别大,有四呎长,两呎宽。
那些石棺,一望而知,是年代极其久远的了,石棺上全是剥蚀的痕迹,在棺盖上,有著浮雕,但也因为剥蚀的缘故,已看不清楚。
我走近去:“这是甚么意思?这些石棺,看来虽然是古物,但也十分寻常。”
胡明却摇著头:“你错了,绝不寻常,你打开看看,先看那最小的一只。”
我疑惑地望了胡明一眼,然后双手按住了那最小的石棺,那是一只方形的石盒,我用力揭开了棺盖,向内望去,当我一看到棺内的东西之后,我的双手,不由自主松了一松,“拍”一地声响,我手中的棺盖跌了下来,在桌角上撞了一撞,又跌到了地上,跌崩了相当的一大块,可是我却不顾得去拣拾它,因为棺中的东西,实在是我所意想不到的。
那是一个人头!
那是一个齐颈被切下来的人头,这时当然已成了木乃伊,乾瘪了。但是它乾瘪的情形却十分好,五官还可以看得十分清楚,甚至在腊黄的皮肤上还可以看到胡渣子的痕迹。
那是一个广额,高鼻的人,在生前,这个人的气势一定相当慑人。
而那颗人头,是恰好被放在石棺中的。我的意思是,那石棺中整块石凿成的,凿出了一个凹槽,那凹槽便是人头的形状,那人头放在凹槽之中,天衣无缝。
我看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这太奇怪了,我未曾见过这样零碎的木乃伊。”
胡明又摇了摇头,他走近来,抬起了我因为意外而掉到了地上的棺盖,放在桌上,然后才道:“你又料不到了,他是完整的。”
我几乎疑心胡明是白痴了,但是我还是耐著性子:“这是甚么意思?完整的?我可只见到一个头。”
胡明以十分快的动作,“砰砰砰砰”,将别的几具石棺盖一齐推过了一旁,使我可以看到所有石棺中的东西,我明白胡明的意思了。
这具木乃伊,的确是完整的!
它并没有缺少甚么:在两只狭长的石棺中,是两条手臂,另两只较大的长形石棺中,则是两条腿,而大石棺中所放的,则是身体。
手、足、头、身体,根本不缺少甚么,你能说它是不完整的么?当然不能,但是,它却是分离著的,而不是连在一起的。
看到了这样的木乃伊,不禁使我的心中,产生出一股极其恶心的感觉来,因为这是违反自然的,毫无疑问,这是古代酷刑的结果。
我退后了几步:“这木乃伊生前犯了甚么罪,受到了分尸的处分?”
胡明摇了摇头:“你太没有知识了,能够被制成木乃伊的尸体,非富则贵,怎么会是一个被分尸而死的罪人?”
我向胡明瞪了瞪眼睛:“那么,这是甚么人?”
胡明道:“我已经考证过了,他是一个在位时间极短的法老王,他的金字塔十分小,一年之前由我带领工作人员发掘出来。金字塔中并没有甚么陪葬品,只有这五具石棺,当时排列的方式,就和如今我放在工作桌上的位置一样。”
我感到十分有兴趣,将几千年之前,早被湮没了的事,一点一点地发掘出来,那实在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我道:“你还考证到了些甚么?”
胡明道:“金字塔中有一块石头,清楚地刻著这个法老王的名字,那绝不会错,他的一生,在历史中也有可以查稽的记载,这个人是一个十分忧郁的人,他独身,不接近女人,二十六岁即位,二十八岁去世,他在位的时候,没有甚么贡献,本来,这样的一个法老王,是不值得去研究的,可是──”
他讲到这里,又向那几具石棺指了一指:“他的木乃伊为甚么会这样子呢?历史上绝没有一个法老王被分尸的记载,关于这个法老王的死,记载上说是突然死亡的,继位的是他的叔父,他的木乃伊何以被分成了六个部分,这是一个谜。”
我想了一想,自以为是地道:“大概是他的叔父想谋位,将他害死了。”
胡明道:“你不懂埃及历史,所以才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我不禁大是有气,高声道:“胡明博士,是的,我甚么也不懂,我没有知识,但请问,你叫我来,是为了甚么?”
胡明“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一定平时恭维话听得太多了!”
我仍然没好气:“恭维话我听不到,可是刻薄话倒也听得不多。”
胡明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下:“好了,好了,谈正经的,我在发现了这六具石棺之后,便朝夕研究何以这位法老王肢体分离的缘故,我请了最有名的外科专家一齐来研究,据几位外科专家研究的结果,这位法老王的肢体分离,绝不是任何金属铸品切割的缘故,骨胳全是在关节处分离的,自然而圆滑,所有的大小血管,都有封闭而完好的痕迹──”
我忍不住道:“你说甚么?”
胡明道:“切口处的血管,是经过封闭的手术的,就是说,血仍然在手臂中,可以说没有流出来过。”
我冷笑道:“这几位外科专家有毛病了,现今要进行这样的外科手术,尚且十分困难,何况是几千年之前。”
胡明道:“是的,这一点,他们也知道,但是事实是如此,他们也不得不作出这样的结论来。”
我摇了摇头,这是无法使人相信的事情。
胡明道:“我为了这具木乃伊,作了不知多少猜测、假定,但是没有用处,我甚至未曾向外界公布过有关这具木乃伊的事,因为没有结论,我怕人家会说我故意制造出这样的一具木乃伊来哗众取宠。”
我“唔”地一声:“现在,你可是有了结论?”
胡明在他上衣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本日记簿,小心翼翼地将夹在其中的一张剪报,拿给我看:“你且看看这个新闻。”
那是一则花边新闻,登载这个新闻的报纸,显然绝不相信它所报导的是事实,所以文字十分简单,大意是说,在开罗的一幢房子中,有人看到两只手,推开房门进去,但没有人,见者更可肯定,其中右手上戴著一只猫眼石戒指的云云。
我看完了这则新闻之后,一定十分失神落魄,以致胡明连声问我:“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来:“他在开罗。”
胡明连忙道:“谁,谁在这里?”
我道:“一个人──”
胡明急不及待地道:“一个人,当然是一个人,我的意思是甚么人,何以你的面色如此之难看?”
我定了定神:“这事情太巧了,我必须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向你说明,你还是先将你自己所要讲的话,先讲完了再说的好。”
胡明看了我片刻,才道:“也好,这个花边新闻,使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你看这些分开了的尸体,会不会是他在死前,就已经分开了的呢?”
我望著胡明,他能够作出这样的假定来,这说明他是一个想像力极其丰富的人,看他的神情,像是很怕我笑他,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却并没有笑他,我只是道:“很有根据。”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根据记载,这个法老王是十分孤僻的,他或者有甚么神奇的方法,使得他的肢体分离,或者他是一个魔术师,你知道,在中国和印度,古代都是有著可使人肢体分离的魔术的。总之,这是一件十分值得研究的事情!”
我又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才道:“胡明,这件事情,你找到我,可以说再好也没有了,因为我也见过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手,和不属于任何人的脚,我并且曾在这样的脚上,踢过一脚!”
胡明惊讶地望著我:“你!”
我点头道:“我!”
我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胡明讲了一遍,我讲得十分详细。不必我再加油加酱地渲染,事情的本身,已是足够神秘的了。
所以,胡明的面色,越来越是苍白,而等我讲完之后,他的面色已是极其难看了。
我们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听得胡明道:“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你所讲的那个人,邓石,他分明是具有这种分离自己肢体的神奇力量!”
我道:“你找到的那具木乃伊,他也可能具有这样的能力!”
胡明伸手,轻轻地敲著自己的额头:“可是,我仍然不明白,一个人就算是有了这种能力,又有甚么用处呢?这不像是隐身人,人家看不见他,他就可以做许多普通人不能做的事情。”
我只好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
胡明向桌上那些石棺指了一指:“我想,我们只有暂时将这具奇怪的木乃伊放过一边了,因为有关这具木乃伊,可以研究的资料大少,不如去找邓石还好些。”
我自然同意:“我找他许久了,如今可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便被一下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所打断了。那一下尖叫声,从上面传来,接著,便是“乒乓”一阵打碎瓷器的声音,接著,又是一阵尖叫声。这不断的尖叫声,任何人听到了之后,都可以明白上面是发生意外了。
胡明叫道:“女管家!”
我们两个人几乎是一齐向上冲去的,当我们冲出了地窖,到了上面的起居室之际,我们看到女管家在掩著脸尖叫。
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令她发出尖叫声的东西来。
那是一双手!
【第五部:偷石棺的一双手】
那仅仅是一双手,不属于任何人,可是,我却可以知道,这双手是邓石的。
我不但认得出那一双手,而且更可以毫无疑问地认出那一只猫眼石的戒指来。
那双手显然“听”不到女管家的尖叫声,因为“它们”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它们”只是顺著墙,在慢慢地向前摸索著。
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那双手是悬空进行的,它们何以能够不向下落来,这是我那时所最关心的问题(人在突如其来的刺激之中,脑子往往会想及许多无关紧要的事的)。
胡明也完全傻了,他当然是第一次看到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手。
那双手不但“听”不列女管家的叫声,“它”也“看”不到我们在注视著它。
它们仍然在移动,在半空中缓慢的前进的。并且向我们慢慢地接近来。
我是最先恢复镇定的一个人,因为我究竟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离奇的情形。当我恢复镇定的一刹间,我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许多有关大魔术的传说来,中国走江湖的魔术家,常常在街头演出“大卸八块”。
据说,如果有人在一旁,捉住一只苍蝇,等魔术家砍下一条腿的时候,便拉下苍蝇的一条腿来,那样就会破了魔法,使得被大卸八块的人,再也不能复原了。
我如今自然没有法子立即去捉一只苍蝇来,而且,如今我们所看到的那种奇幻的情景,也是远远地超过魔术的范畴了。
我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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