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倾尘-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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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哼道：“我爹爹向来口是心非，刚过府那会，我回去看他，他还说我不懂事，整日往娘家跑成何体统。”

桂姨笑道：“这也怨不得你爹，你那会经常往家跑，虽说住得近，但叫外人看了确实不大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原府给你气受呢。眼下你有些日子没回去了，你爹倒想你得紧。”

馨月一直记挂紫凝病情，本来心里就郁闷，此时又惦念父亲，几丈之隔，却不能经常回去看望，到处都是世俗规矩的约束。想到这里，馨月不免有些伤情。

正在此时，原真走了进来，和桂姨打过招呼后，发现馨月眼圈有些发红，忙问道：“怎么了？”

“沙子迷了眼睛。”馨月哽咽道。

原真显然不信，一没有风，二没有沙，见桂姨在此，便说道：“有日子没回去了，今晚咱们就过去瞧瞧，看看爹又藏了什么好酒。”

病榻前守候（6）

馨月感念原真了解自己，便更觉贴心。

此时，紫凝仍是昏迷不醒。

林师傅坐在一旁，注视着紫凝，唯恐死神随时降临。

紫凝在睡梦里苦苦思索，若真的有轮回，那来世自己又将在哪里？这一世的爱与苦，是否就能彻底放下。若人死后，一切灰飞烟灭，那这一生的荣与辱、爱与恨，岂不完全失去了意义？既已坠入无边的黑暗，只能向前走下去，或许远方是另一个世界。

晚上，馨月和原真从成阳府出来，向回走去。

原真说道：“既然两府住得这么近，干脆开一条长廊，直接连在一起不是更好？你也省得惦念家里。”

馨月笑道：“还是各住各的好，我久不回去，我爹才会想我。若是天天见，肯定嫌我聒噪呢。”

原真点头道：“话是不错，天天见，是有些聒噪无聊。”

馨月笑着向原真捶去。见原真左躲右闪，馨月无计可施，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此别过，各回各家，也不用见面，彼此念着对方的好就行了。”说着向回走去。

原真跟在后面，说道：“你还是跟我回去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馨月叹了口气，说道：“可怜我天仙似的人物，凡人无缘欣赏，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原真走过来，笑道：“你确实美若天仙，就是世人眼拙，看不出来而已。”

馨月见原真走近，立即作势捶过去，却感到头有些晕，一时站立不稳。

原真扶住馨月，问道：“怎么了？”

馨月趁机答道：“天仙见你长得太过平凡，怕你自惭形秽，只好低下头去。”

原真不服气道：“原来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馨月就过来看望紫凝。

林师傅见馨月进来，忙说道：“昨晚，紫凝的手动了一下。”

馨月忙过来查看，只见紫凝纹丝未动，说道：“要是能醒过来就好了。”

苏醒过来

林师傅说道：“大夫来看过她的脉象，只觉奇怪，按理不应该昏迷这么久。”

馨月思忖道：“那她为什么……”

话刚说了一半，馨月想起紫凝疗伤前伤心难过的样子，只怕她是心病过重，就伏在紫凝耳边，低声说道：“紫凝，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一到冬天就打雪仗，凿冰摸鱼。我还梦见玉轩，还是他失去记忆以前的样子，说他不想看见你这么痛苦，希望你早点醒过来。我还见到林师傅，他说你那幅画画得不好，他怎么看都不满意，让你赶紧醒过来再画幅新的。”

馨月在林师傅面前开始胡诌八扯，继续说道：“你大哥说，等过几天告了假，就带着你到海边玩，你不是最喜欢大海么。还有你二哥，派人捎回来好多宣州的土特产，大家都没动，只等你醒了一块吃，你若不醒，我们都没得吃。”说到吃，馨月又开始列举各种好吃的东西。

紫凝梦中，在暗夜里行走，只觉耳边有嗡嗡声，挥之不去，就尽力捂住耳朵，但声音还是能传入耳内。

那声音仿佛从某个方向传来，紫凝想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顺着声音的指引，紫凝走了许久，突然看见一间房屋，里面有自己的亲人，忙奋不顾身地向前奔去。

馨月惊呼道：“醒了，醒了，紫凝醒了。”林师傅忙凑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紫凝。馨月忙吩咐旁人：“快去把太太叫过来。”

“紫凝。”林师傅握着紫凝的手，低声唤道。

“师傅。”紫凝气息微弱，缓缓开口。

馨月开始暗自佩服自己，竟能让紫凝苏醒过来。

“师傅喜欢那幅画么？”紫凝问道。

林师傅连忙说道：“喜欢，喜欢，紫凝画的师傅都喜欢。”

没多久，原老夫人也已赶到，又是免不了一番痛哭，随后命人熬粥煎药。

紫凝喝药时，见大家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回不来了，谁知还能见到你们。”

割舍不下

原老夫人说道：“这孩子，又说傻话了。醒了就好，明天我就去寺里还原去。”

紫凝喝过药后，问道：“吴明在哪里？不管怎样，要谢谢他才好，费尽心力为我疗伤。”

“他和蓝茗在我爹那里，说是一看见你就觉得愧疚。”馨月答道。

“代我好好谢谢他。”紫凝嘱咐道。

馨月说道：“等你身子好了，亲自去谢。到时候再摆上一桌酒，大家庆贺庆贺。”

紫凝虚弱得很，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那么一天。

林师傅想劝紫凝好好休息，又怕她睡过去后再不能醒来，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原老夫人说道：“林言，紫凝从小到大，不知道给你添了多少麻烦。眼下你又这么劳神费力地守着，叫我心里直过意不去。”

林师傅说道：“夫人言重了，紫凝是我徒儿，我自然盼着她好。”

原老夫人叹道：“等紫凝好了，得让她给你磕头谢恩才行。”

“早就磕过了。”林师傅回忆起当日紫凝拜师行礼之事。

原老夫人又说道：“林言，你还是去歇着吧，府里上下可不想再多一个病人，再说，这里这么多人守着呢。”

紫凝朝林师傅点点头。

林师傅会意道：“明天师傅再来看你。”

到了晚上，众人齐聚紫凝房内，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为了不让紫凝伤怀，大家尽量有说有笑

。紫凝望着一屋子的人，都是自己心中割舍不下的亲人。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玉轩，紫凝本想将那枚玉佩带入坟墓中，后来改了主意，人既已不在，尸首不留也吧，还不如化成一阵风，一缕烟。人死后，一切的音容笑貌只留在相关人的记忆中，而不是在坟墓里。

馨月走过来，说道：“等过几天你身子好了，我们就一起出海，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紫凝听着馨月的话，突然只能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自己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还洋溢着笑脸。

离合总关情

紫凝只觉五脏六腑在同时燃烧，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紫凝伸手抓住近在眼前的馨月，意识一点点地抽离出去，只是死死地盯着馨月。

众人连忙围上前去，有人去叫大夫，有人呼唤紫凝，有人泣不成声。

馨月看着紫凝的脸，惨白无比，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

不多时，馨月的手臂已经发青，望着紫凝留恋不舍和似有嘱托的眼神，馨月连忙点头。

不管紫凝的眼睛在传递着什么消息，馨月只顾着点头，心想，你的痛苦、你的不舍、你的放不下，我都知道。

数月后。

孤星冷烁，残月如钩。秋风乍起，浓浓夏意随风而逝，散落在虚无飘渺间。

林师傅决定返回西梁的东原山庄，过去的一切有如云聚云散，最终会消失于无形。

门口处，众人目送林师傅远去。林师傅放眼望去，送行的队伍中没有当日那个吃着翠梨的小女孩，也没有日后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放下车帘，只影向西去。

馨月站在门口，感慨道：“都走了。”

原真说道：“其实都还在。”

馨月点点头，向回走去，突然感觉头晕得厉害，连忙扶住原真。

晚饭时，馨月望着满桌的菜肴，只觉浑然无味。眼下，蓝茗已和吴明重返梅炉峰，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感觉实在有些空寂。

馨月没有胃口，只喝了点粥就返回房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意正浓时，突然被人唤醒，馨月睁开眼睛，只见原真近在眼前，睡眼惺忪地问道：“天亮了么？”

原真笑道：“你还不是一般的糊涂。”

见馨月不明所以，原真说道：“你睡了一天一夜，要是再不醒，可就错过了上好的鱼汤。”

馨月一想到荤腥，就连连摇头道：“没胃口。”

原真劝道：“你不用愁没人陪你。”

馨月开玩笑道：“这么说，你辞了官、不用去上朝了？”

路见不平（1）

原真握住馨月的手，满脸笑意，说道：“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叫大夫来看过了。”

馨月坐起身，惊道：“你是说……”

原真点点头：“我们要有孩子了。”

馨月先是惊喜，随后又感叹道：“要是紫凝在，她也会很高兴的。”

原真劝慰道：“她会知道的。”

…………

寒冬季节，西梁南部的一座小城。

饭馆内，众生喧哗。突然，门口处一个小男孩开始放声大哭。这时，一个男子骂骂咧咧，一位妇人啜泣不止。

男人作势要走，见妇人和小男孩苦苦拦住，登时大怒，一脚踹向那位妇人，随后扬长而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被一位女子拦下。

“对着妇孺拳打脚踢，你还是不是人？”女子张口训斥。

男子冷笑道：“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欲要离去，经过女子身边时，突然脚下不稳，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

女子说道：“快说，他们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打他们？”

男子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才摔倒在地，根本没察觉到是女子捣的鬼，仍继续不耐烦道：“赶紧滚远点，耽误老子的正事，小心拿你开刀。”

女子一拳下去，喝道：“还不快说！”

男子吃痛，此时才知女子身手不凡，说道：“他们是我老婆孩子，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去赌钱。”

“为了赌钱竟对自己老婆孩子下狠手，可见你有多可恶。”女子下手越来越狠，一拳拳地捶打下去。

这时，先前那位妇人和小男孩跑了过来。

妇人求饶道：“求求这位姑奶奶，别再打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娘俩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女子停手，说道：“我在替你出气，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不用，不用，都是我们家务事，不劳姑娘费心了。”妇人说道。

女子顿觉没趣，说道：“他要是以后恶行不改，你们的日子才难过。”

路见不平（2）

“娘，我饿。”小男孩说道。

妇人拉过小男孩，说道：“刚攒的几个钱，就叫你爹拿去赌了。”

女子越想越气愤，欲要再教训男子，那男子却不知何时已经溜之大吉，又见小男孩饿得可怜，说道：“走，我带你们吃饭去。”

饭馆内，小男孩吃得杯盘狼藉，嘴里还是不停歇，一看就是饿了许久。

女子问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妇人叹道：“都是命，活该我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混帐，可怜我的孩子跟我一起受罪。”

女子说道：“这样下去，你们家迟早会被他败光。”

“已经败光了，”妇人说道，“他没日没夜的赌，整天不回家。孩子大了，本应该送到私塾里去念书，我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钱，谁知他这时又回来了，拿着钱就走。我左拦右挡，从家里一直拉扯到这里。”

女子听闻，心下已经了然，说道：“这样吧，我这里有点碎银子，你先去交给私塾。”

“这可怎么好？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拿你的钱？”妇人推辞道。

女子将银子塞到妇人手中，说道：“你先拿着。对了，你家男人平时在哪里赌钱？”

妇人千恩万谢后，说道：“就在这条街上的齐元赌坊。”

齐元赌坊内，热闹非凡，各种赌博活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女子发现方才那位男子已将孩子读私塾的钱输个精光，正四处求人借钱。

女子走过去，说道：“我这里有钱，二分利。”

男子好像发现了救星，连连说好。

“慢着，”女子递过去一张字据，说道，“签了这个，这钱就归你。”

男子正输得眼红，迫不及待地想翻本，二话没说签了字据。

整整一个下午，男子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算帐时，连本带利欠下的钱已经非常可观。

走出齐元赌坊，女子说道：“说好的，二分利，三天内凑齐，否则拿命来抵。”

路见不平（3）

男子告饶道：“求求姑奶奶，再宽限几天，我一时凑不出这么多。”

女子冷道：“那我可管不着。白纸黑字，欠债还钱。”说完转身离去。

男子哀求无望，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上，先前吃过这个女子的苦头，知道她不好惹，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想找亲戚朋友借钱，但大家知道他好赌，避之唯恐不及，就连街坊邻居见了他，也是快步走开，不想沾染晦气。

回到家里，男子看见孩子已经睡下，妻子还在缝补衣服，补贴家用，不由得悲从中来，到厨房拿起菜刀欲要抹脖子。

妇人连忙拦下，哭道：“你这是何苦？钱没了再赚就是。”

男子冷笑道：“只怕没命赚了，三日后，我肯定交不出钱。”随后，恍恍惚惚地走出家门。

三日后，男子唯恐被人发现，整日躲在破庙中。

黄昏时分，三日期限已到，男子不由得庆幸起来，幸亏自己早日离开，让她找不到，正兀自高兴时，只见庙门口站了一位女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说道：“你，你……”

女子冷笑道：“我的本事还不止这些，过会再让你看看我这把长剑的厉害。”

男子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赶紧跪地求饶道：“求求姑奶奶，我家里尚有妻小，您就再宽限几天，等我凑齐了钱，连本带利一起还。”

女子提剑走了进来，说道：“妻小？你不是整日连打带骂，痛恨他们拦着你么？这样，送你上路以后，我连他们一块收拾了，省得你在那头不放心。”

男子赶紧磕头，说道：“我孩子还小，我媳妇这些年辛辛苦苦，求求你放过他们。”

女子握住剑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