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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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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儿笑骂道:“好个小人,岂能以你之心,度我之腹,此番我既已将佳人送来,你不瞧也要瞧的,只是--”他眨了眨眼睛,顿住语声。
王怜花笑道:“我知道你眼睛一眨,就有花样。如今花样果然来了,反正我已上了你的钩,你这‘只是’后有些什么文章,还是快些作出来吧,也省得大家着急。”
沈浪、欧阳喜俱不禁为之失笑。熊猫儿道:“只是你想瞧瞧这两位佳人,还得要有些手段。”
王怜花道:“要有什么手段,才能瞧得。”
熊猫儿道:“你且说说你除了舞刀弄枪,舞文弄墨,吹吹唱唱,看天算卦,和医人肚子痛这些花样外,还会些什么?”
王怜花道:“这些还不够么?”
熊猫儿道:“非但不够,还差得远。”
王怜花摇头笑道:“好个无赖,只可惜我不知你爹爹生得是何模样,否则我也可变作他老人家,来教训教训你这不肖之子。”
熊猫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就是了。”
王怜花、欧阳喜都被他骇了一跳,齐地脱口道:“是什么?”
熊猫儿道:“你还会易容之术,是么?……嘿嘿,莫摇头,你既已说漏了嘴,想补可也补不回来了。”
王怜花苦笑道:“却又怎样?”
熊猫儿道:“那两位绝色佳人,如今被人以易容术掩住了本来的绝色,你若能令她们恢复昔日颜色,我才真算服了你。”
王怜花目光一闪,道:“这两位姑娘是谁。”
熊猫儿道:“这……这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们姓白。”
王怜花目中光芒立刻隐没,似是在暗中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姓白……”
突然一笑,接着:“老实说,易容之术,我也只是仅知皮毛。要我改扮他人,我虽不行,但要我洗去别人易容,我还可试试。”
熊猫儿大喜道:“这就够了,快随我来。”
朱七七与白飞飞已被安置在一间静室之中,熊猫儿拉着王怜花大步而入,沈浪等人在后相随。
朱七七一眼瞧见王怜花,心房又几乎停止跳动,全身肌肤起了悚栗,她委实做梦也未想到熊猫儿拉来的竟是这可怕的恶魔。
那时她落在“青衣妇人”手中时,她虽然已觉这人并不如“青衣妇人”可怕,但此刻她方自逃脱“青衣妇人”的魔掌,又见着此人,此人的种种可怕之处,她一刹那便又都想了起来。
她只有凝注着沈浪,她只有在瞧着沈浪时,心头的怕,才会减少一些,只恨沈浪竟不瞧她。
熊猫儿道:“你快仔细瞧瞧,她们脸上的玩意儿你可洗得掉?”
王怜花果然俯下头去,仔细端详她们的面目。
朱七七又是惊恐,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只因为她深信这王怜花必定有令她完全恢复原来面目的本事。
但她却实也未想到造化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竟要他来解救于她,她心中咬牙,暗中忖道:“苍天呀苍天,多谢你的安排,你的安排确是太好了,只要他一令我回复声音,我第一件事便是揭破他的秘密,那时他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想到这里,连日里她第一次有些开心起来。
她生怕王怜花发现她目光中所流露的惊怖、欢喜与感慨,这些强烈而复杂的情感,赶紧俏悄闭起了眼睛。
王怜花在她两人面前仔细端详了足有两盏茶时分,动也未动,熊猫儿等人自也是屏息静气,静静旁观。
只见王怜花终于站起身子,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手段……好手段……”
熊猫儿着急问道:“怎样了?你可救得了么?”
王怜花先不作答,却道:“瞧这易容的手段,竟似乎是昔年江左司徒家不传秘技……”
熊猫儿大喜,击节道:“果然不错,你果然有些门道,你既能看得出这易容之术的由来,想必是定能破解的。”
王怜花道:“我虽可一试,但……”
他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为这两位姑娘易容之人,实已将易容之术发挥至巅峰,他将这两张脸做的实已毫无暇疵,毫无破绽。”
熊猫儿忍不住截口道:“如此又怎样?”
王怜花道:“在你们看来,此刻她们这两张脸固是丑陋不堪,但在我眼中看来,这两张脸却是极端精美之作品,正如画家所画之精品一般,实乃艺术与心血之结晶,我实不忍心下手去破坏于它。”
熊猫儿不觉听得怔住,怔了半晌,方自笑骂道:“狗屁狗屁,连篇狗屁。”
王怜花摇头叹息道:“你这样的俗人,原不懂得如此雅事。”
熊猫儿一把拉住了他,道:“这是雅事也好,狗屁也好,我全都不管,我只要你恢复这两位姑娘原来的颜色,你且说肯不肯吧。”
王怜花苦笑道:“遇着你这只野猫,看来我也只得做做这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了,但你也得先松开手才是。”
熊猫儿一笑松手,道:“还有,她两人此刻已被迷药治得又瘫又哑,你既然自道医道高明,想必是也能解救的了。”
王怜花沉吟道:“这……我也可试试,但我既如此卖力,你等可也不能闲着,若是我要你等出手相助,你等也万万不能推诿。”
说这话时,他目光有意无意,瞧了沈浪一眼。
沈浪笑道:“小弟若有能尽力之处,但请兄台吩咐就是。”
王怜花展颜而笑,道:“好,一言为定。”
他目光当即落在欧阳喜身上。
欧阳喜失笑道:“这厮已在算计我了……唉,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我的王大公子,你要什么?说吧。”
王怜花笑道:“好,你听着……上好黑醋四坛,上好陈年绍酒四坛,精盐十斤,上好细麻纱布四匹……”
欧阳喜道:“你!你究竟是想当醋坛子,还是想开杂货铺。”
王怜花也不理他,接道:“全新铜盆两只,要特大号的,全新剪刀两把,小刀两柄,炭炉四只,铜壶四只,也都要特大号的,火力最旺之煤炭两百斤……还有,快叫你家的仆妇,在半个时辰内,以上好干净的白麻布,为我与这位沈相公剪裁两件长袍,手工不必精致,但却必需绝对干净才可。”
众人听他竟零零碎碎的要了这些东西,都不禁目瞪口呆。
熊猫儿笑道:“听你要这些东西,既似要开杂货铺,又似要当收生婆,还似要作专卖肉包子的黑店东,将这位姑娘煮来吃了。”
欧阳喜笑道:“却坑苦了我,要我在这半个时辰里为他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岂非要了我的命了……”
他口中虽在诉苦,面上却满是笑容,只因王怜花既然要了这些令人惊奇之物,想必自然有令人惊奇的身手。
而这“易容之术”,虽然尽人皆知,便却大多不过是自传闻听来而已,欧阳喜虽是老江湖了,但也只到今日,才能亲眼瞧见这“易容术”中的奇妙之处,当下匆匆走出,为王怜花准备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欧阳喜果然将应用之物,全部送来,炉火亦已燃起,铜壶中也满注清水并已煮得将要沸腾。
王怜花取起一件白布长袍,送到沈浪面前,笑道:“便相烦沈兄穿起这件长袍,为小弟作个助手如何?”
沈浪道:“自当从命……”
熊猫儿忍不住道:“我呢?你要我作什么?”
王怜花笑道:“我要你快快出去,在外面乖乖的等着。”
熊猫儿怔了一怔,道:“出去?咱们不能瞧瞧么?”
欧阳喜笑道:“他既要你出去你还是出去儿,咱们……”
上怜花道:“你也得出去。”
欧阳喜也怔住了,道:“连……连我也瞧不得。”
王怜花正色道:“小弟施术之时必需沉心静志,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只因小弟只要出手稍有不慎,万一在两位姑娘身上留下些什么缺陷,那时纵是神仙,只怕也无术回天了,是以不但你两人必需退出,就连这位金大侠,也请暂时回避的好。”
欧阳喜与熊猫儿面面相觑,满面俱是失望之色。
金无望却已冷“哼”一声,转身退出。欧阳喜与熊猫儿知道再拖也是拖不过的,也只得叹着气走子。
王怜花将门房紧紧掩起,又将四面帘幔俱都放下,帘幔重重,密室中光线立时黯了下来,四下角落里,似乎突然漫出了一种神秘之意。而那闪动的炉火,使这种神秘之意更加浓重。
沈浪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他,火炉上水已渐渐沸腾,蒸气涌出,发出了一阵阵“丝丝”的声响。
王怜花突然回身,凝注沈浪,道:“小弟请他们暂时回避,为的自是不愿将‘易容术’之秘密,泄漏出去,此点沈兄想必知道。”
沈浪笑道:“不错。”
王怜花沉声道:“欧阳喜与熊猫儿俱是小弟多年好友,而兄台与小弟,今日却是初次相识,小弟不愿泄秘于他两人,却有劳兄台相助,这其中自有缘故,以兄台之过人智慧,此刻必定已在。暗中奇怪。”
沈浪微微一笑,道:“在下正想请教。”
王怜花笑道:“这只因小弟与兄台虽是初交,但兄台之照人神采。却是小弟平生所未曾见过的,委实足以令小弟倾倒。”
沈浪笑道:“多承夸奖,其实在下平生阅人虽多,若论慷慨豪迈。洒脱不羁,虽数熊兄,但若论巧心慧智,文采风流,普天之下,兴真允,人能及兄台。”
他语声微顿,目光闪动,突又接道:“除此之外,兄台想必还另有缘故,否则也不……”
王怜花不等他话说完,便已截口笑道:“不错,小弟确是另有缘故,是以才对兄台特别亲近。”
沈浪道:“这缘故想必有趣的很。”
王怜花笑道:“确是有趣的很。”
沈浪道:“既是如此有趣,不知兄台可愿说来听听?”
王怜花先不作答,沉吟半晌,却接道:“方才欧阳喜为小弟引见兄台时,并未说及兄台的大号,是么?”
沈浪笑道:“欧阳兄想必是根本未曾听清小弟的名姓,或是听过后便已忘了,这本是应酬场中极为常见之事。”
王怜花道:“但兄台的姓名,小弟却可猜出来的。”
沈浪笑道:“兄台有这样的本事?”
王怜花微微一笑,道:“兄台大名可是沈浪。”
沈浪面上终于露出了惊奇之色,道:“不错,你果然猜对了,……你怎会猜出小弟的姓名,莫非是……早已有人在兄台面前提起过小弟了么。”
两人言来语去,朱七七在一旁听得既是吃惊,又是羞急,又有些欢喜,既不愿王怜花说出沈浪的名字,又想听王怜花说出沈浪的名字,既不愿王怜花向沈浪出手,又恨不得沈浪一拳将王怜花打死。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瞧着王怜花,究竟要如何对待沈浪,究竟要说出什么话来?
只听王怜花笑道:“兄台若要问小弟怎会知道兄台的大名,这个……日后兄台自会知道的。”
转过身子,将醋坛启开,再也不瞧沈浪一眼,但手掌却不免有些颤抖。
朱七七暗中松了口气,心头亦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此刻她心情之复杂,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工怜花将铜壶的壶口对住了白飞飞,那一阵阵热气直冲到自飞飞面上,白飞飞也只得闭起眼睛。
过了约摸盏茶时分,王怜花道:“有劳沈兄将壶盖启开。”
沈浪一直在静静地瞧着他,此刻微笑应了,伸手掀起壶盖,那炽热更甚于火炭的青铜壶盖,他竟能满握在掌中,竟似毫不在意,王怜花似乎未在瞧他,但神色间却已有了些变化——这变化是惊奇,是赞佩,是羡慕,还是妒嫉?也许这四种心情,都多少有着一些。
他将醋倾入铜壶中,又过了半晌,壶中冲出的热气,便有了强烈的酸味,这蒸馏的酸气,使白飞飞眼睛闭得更紧了。
这样过了顿饭工夫,半坛醋俱己化作蒸气,白飞飞嘴角僵硬的肌肉,已有些牵动,而且已泼出些唾沫。
王怜花放下醋坛,取起酒坛,将酒倾入壶中,酸气就变为酒气,酒气辛辣,片刻间白飞飞眼角便泌出了泪水。
满室火焰熊熊,沈浪与王怜花额上都已有了些汗珠,王怜花又在两只盆中注满了酒、醋与清水,口中道:“麻烦沈兄将这位姑娘的衣衫脱下,抬进盆里。”
沈浪呆了一呆,呐呐道:“衣衫也得脱下么?”
王怜花道:“正是,此刻她毛孔已为易容药物所闭塞,非得如此,不能解救。”
说话间自怀中取出三双小小的木瓶,自瓶中倒出些粉未,分别倾入两只铜盆,忽又笑道:“堂堂的男子汉,连女人的衣衫都不敢脱么?”
沈浪转首望去,只见白飞飞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里已流露出混合着惊惶、羞急与乞怜的光芒。
他轻叹一声,道:“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但请姑娘恕罪。”
缓缓伸出手掌,解开了白飞飞肋下的衣钮。
熊猫儿与欧阳喜在门外逡巡徘徊,走个不停,满面俱是焦急之色,那心情真的和枯守在产房外,等着看自己妻子头胎婴儿降生的父亲有些相似,金无望虽能坐着不动,但目光也已有些失去平静。
只听房中传出一阵拨动炭火声,嗤嗤水沸声,注水入盆声,刀剪响动声,还似乎有些洗澡之声。
熊猫儿忽然笑道:“听这声音,他两人竞似在里面杀猪宰羊一般,那两位姑娘,不知要被他们如何摆布……”
欧阳喜苦笑道:“他若肯让我进去瞧瞧,要我叩三个头,我都心甘情愿。”
熊猫儿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只可惜……”
突听门里传出一声惊呼一声轻叱,竞是沈浪的声音。
金无望霍然长身而起,便待闯入门去,却被熊猫儿一把拉住了。
金无望怒道:“你要怎地?熊猫儿笑道:“兄台何必紧张,以沈兄那样的人物,还会出什么事不成?金兄若是胡乱闯进去,王怜花一怒之下,说不定将剩下的一半事甩手不管了,那时便该当如何是好?那两位姑娘岂非终生无法见人了。”
金无望沉吟半晌,冷“哼”一声,甩开了熊猫儿的手,大步走回原地坐下,他想象沈浪这样的人,的确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但这时,门内却又响起了一阵手掌相击声,响声急骤,有如密珠相连,金无望不禁又为之变色,再次长身而起。
欧阳喜亦自皱眉道:“这是什么声音?”
熊猫儿沉吟道:“只怕是王怜花在为那两位姑娘推拿敲打。”
欧阳喜连连颔首道:“不错……不错……”
金无望口中虽不言语,但心里自也接受了熊猫儿的猜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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