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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相逢未嫁时-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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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梢一扬,惊问:“你有未婚夫?”念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很不舒服。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可以有吗?难道我长的一副嫁不出去的样子么?是歧视我的容貌还是人品?她噘着嘴不吭,心里却有点不悦、不满。
  没眼色的商师兄根本不管她的嘀咕和不满,继续逼问:“以前的,是什么意思?”
  到底有完没完啊?她有些急恼,冲口而出:“就是,他退婚了。因为我家败落了,我成了穷光蛋,高攀不上他了。”
  说完,心里竟是特别的舒畅,好象将过往还残留的一点点怨气都喊了出去,心里通透的明亮着。其实,她也没喜欢过他,不过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的一点点怨气只是对暴露在世态炎凉面前的人性有点失望而已。可是,喊完了她又稍稍有些后悔,他不会笑话她吧?被人退亲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果然,商师兄翘起了唇角,笑了。
  虽然他笑得惬意开朗,丝毫看不出嘲讽,她还是又羞又恼,很想再在他脚上狠踩一脚。
  商雨笑眯眯道:“司恬,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变成个财迷啊。”
  和他说不清,司恬看着树上的乌鸦窝,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商师兄好象打探出了她的隐私之后,心情很好,春风挂眉梢,施施然让出了路口,司恬沉着脸,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气场很强大。

  眉间心上

  司恬刚刚走过他的身侧,突然,杨婶的儿子从对面跑了过来,急匆匆的神色很慌张。他见到司恬愣了一下,大声喊道:“司小姐,你回来的正好,你娘又吐血了,我去叫周大夫,你快回家看看。”
  司恬脸色一变,急忙往杨婶家跑去。商雨愣了愣,站在路口略一迟疑,疾步跟了过去。
  司恬冲进屋子,看见母亲趴在床边,半个身子倾在床外,床头的一个铁盆里,暗红的鲜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这场面她已见过多次,但依旧惊惧地想哭,她强自镇定上前扶起母亲,一连声的说道:“周大夫马上就到,娘你忍耐一下。没事的,没事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母亲,还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慌乱无依。每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她都怕的要死,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病弱却是她心里的依靠。短短一年时间,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她无法想象再没了母亲,她会怎样?
  席冉无力地靠在女儿瘦弱的臂湾里,轻飘飘的似乎被掏空了身子,连呼吸都很吃力,肩头轻轻地颤着。
  土屋低矮,商雨弯着腰身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他略一犹豫一步跨进了屋内,走到席冉的床前。
  眼前一片阴影罩过来,司恬抬头见到他,一怔!方才心慌意乱之下,根本没觉察到他也跟着过来。她顾不上去招呼他,也没心思和他说话,只是看着母亲,心急如焚的等着大夫。
  他更近一步,弯下身子扶着席冉靠在床头,然后看了一眼司恬。她根本没心思看他,目光焦灼地锁在母亲的脸上,神情骤然变得忧郁而成熟,和刚才在路口嫣然巧笑、明媚清纯的那个少女,仿佛已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心里象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鬼使神差,他居然很想伸出手去,抚一下她的眉间,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川字,纠结在她的眉间,又仿佛传到了他的心上,让他,很不舒服。
  席冉缓过口气,看见床前的商雨,惊异地问道:“这位是?”
  司恬看了他一眼,眼中隐约的泪光让她的明眸有一种哀婉含烟的波光潋滟,郁郁的涟漪似乎漫过他的心头,他明显地感觉到心尖处一动,而后是重重的一坠,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里。
  片刻的怔然与恍惚之后,他落落大方道:“我叫商雨,是司恬的师兄。”
  席冉点头,想多说点什么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闭着眼睛喘息着。
  商雨低声问道:“你母亲是什么病?”
  她愁容满面,低声道:“大夫说是痨病。”
  他眉头略紧,看了一眼盆里的血,问道:“经常这样?”
  司恬点头,眼泪在眼眶中转着,却拼命忍着往回咽。这样的神色,他第一次见。他打她的手心时,她也未曾这样。这样的她,居然让他心里纠结,呼吸不畅。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心软如此,不能看见一个人的眼泪?又或是,单单不能看见她的眼泪?
  他惊了一跳,想要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掀过去。这个骤然、油然而生的念头,居然让他,有些慌张。
  “我回去叫苏姐过来看看。”他说完就起身离去,似乎晚一刻就要被什么东西缠绕在心扉之间。
  她抬眼间,他挺拔的背影在房门处一闪,人已经跨出了门外。
  半个时辰后,周大夫才急匆匆过来,开的照旧是以前的药方。司恬压抑着心里的焦虑,小声问道:“周大夫,能不能开些好药,我娘好象吃了没什么效。”
  周大夫没吭。等他提着药箱子走到院子里这才低声对司恬道:“司小姐,你四处去打听打听,痨病可有治得好的?”
  这句话,他直言不讳,听在她的耳中何其残忍,眼泪,瞬间磅礴。
  他有点不忍心,又违心地安慰一句:“慢慢养吧,也许会好。”
  司恬抹了眼泪,拿着药方跑到村口的小药铺子,买了药匆匆又赶回来。把药泡到罐子里,熬了一会,商雨带着苏姐进了院子。
  司恬站起身看着苏姐,心里又升起一点渺茫的奢望来,即便治不好,能少吐些血也好。
  苏姐匆匆问道:“你娘在屋里?”
  司恬将他们领进屋子。苏姐先是看了看盆里的血,这才号脉。而后问了问席冉患病的起源和症状,沉默下来。
  司恬在一边焦急的等着,苏姐的脸色平静却严肃。
  她思虑了片刻,对司恬道:“依我看,你娘这症状的确象是痨病,但倒也象是中了毒。”
  司恬惊道:“中毒?”
  苏姐点头:“是,因为我经常和毒打交道,觉得她这症状很象。不过年时已久,却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你好好想想以前可吃了什么?”
  司恬沉吟了片刻,低声道:“苏姐,我家以前很是富足,光厨子就有十几个。平日饮□致不说,花样也多,吃的东西经手的人也多,此刻你问起来,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席染低声道:“姑娘,我平时从不出府吃饭,对下人也很和善,府上应该没人毒害我吧?”
  司恬点头:“苏姐,我爹娘感情很好,府中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争、醋之事,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什么人会害我母亲。”
  突然,席染神色大变,对司恬道:“小岸,莫非也是?”
  司恬心里一痛,不由也怀疑起来:“苏姐,我有个弟弟,和母亲一样的症状,已经去世了,会不会也是中毒?”
  “极有可能,一个孩子,自然抵抗力差得多了。”
  司恬的心又痛又乱。最最难受的是,如果真如苏姐所说是中毒,她根本想不出,谁会害她们?
  苏姐道:“我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中毒并不敢确认。这样吧,我回去先配些解毒清血的药,若是你母亲吃了有一点起效,就说明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司恬含泪点头,苏姐起身走到屋外,看着药罐里熬着的草药柔声道:“你别太焦虑,这药先吃着,反正是滋补的,我回去配些药让商雨送下来。”
  山风清凉,似有雨意暗暗酝酿。跨出院门时,他情不自禁回眸了一眼,她站在屋前,楚楚惹怜,轻锁的黛眉下眸光盈盈,如烟似雾。他顿时觉得心里轻愁一片,漫无边际的曼延开来。
  薄暮时分,落了雨。
  司恬听着屋檐下滴答的雨声,心里很焦急。母亲每次吐血之后都十分虚弱,恹恹的连话都没力气说,屋子里静寂的可怕,让人心思惶惶。
  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他还会来吗?她要不要先回去,亲自去找苏姐拿药,明晨再送下来?
  她正在胡思乱想,院门处一声轻响,她匆匆起身,来到门口,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院门处闪身而入。他到底还是来了,她莫名有些感动,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他收了伞,一见到她站在门口,似愣了一愣,转而垂了眼帘将一个小盒子递了来。
  “苏姐一时急促,先配了几枚药吃着,每日一丸。”
  “谢谢大师兄。”她没顾得仔细看他一眼就急忙转身就进了屋子,倒了热水喂了母亲一丸。
  席冉吃了药,歇息片刻喘口气道:“恬儿,你先回去,一会天黑了也不好走。这里有杨婶,你放心吧。”
  司恬依依不舍,很不放心,但为人弟子,拿着人家的月银却也不敢太过随意,只好点头。
  “母亲,我有空就下山看你。”
  “去吧,别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就是。”
  跨出房门,她赫然发现,商雨并没有走,撑着一把油伞站在屋檐下。雨水从伞上滑落,他静静看着雨帘,侧面刚毅俊秀,握着伞的那只手,劲瘦修长,充满了力量,在此刻,她有种奢望,她要是有个哥哥,象他这样,该有多好。
  一帘雨雾朦胧,他长身玉立如青山,似是一副画卷,突然激起了她心底深埋的一份依赖。
  “大师兄,你怎么没走?”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其实很庆幸他在等她,因为,杨婶家只有一把伞,她实在不好意思拿走。
  他回过头来,对她提出这样的问题很诧异,等她本是自然而然,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把伞伸了过来,将她的身子罩了去,动作也是自然而然。
  两人踏进雨幕。
  山雨如烟,群山笼在暮色里,如浓墨染就。
  他擎着伞,罩着她的周身。山风吹拂,雨烟纷纷,搅动着她心里的忧虑和疑惑,不知何人、何时对母亲和小岸下了毒。她心不在焉地走在他的一侧,一路前思后想,却毫无头绪,这样的谜团让人发狂。
  雨湿石阶,走起来格外费力。上到一小半的时候,她就累了。身边的他默然相陪,清净的山雨中,他象一棵遮风挡雨的葳蕤大树,在这一刻,在她的身边,竟让无助的她生出一丝若有肉无的亲情来。她有些歉然,算起来,商雨已经一天之间在这石阶上来回了三趟,有两躺都是为了她。其实,他虽然时常“欺负”她,人却不错。一把伞,他大半倾斜在她的头顶。
  她看着他淋湿的那一侧衣角,轻声道:“大师兄,谢谢你。”
  “客气什么。”他的语气怎么有些急匆匆的样子?莫非是嫌弃她走的太慢?她加快些步子,上的更是气喘吁吁。
  突然,商雨停了步子,说道:“我背着你吧。”
  她吓了一跳,忙道:“不了,我自己可以。”
  “罗嗦什么?”他皱着眉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着眼睛,有点“恶狠狠”地威胁着。
  “真的不用。”她急了,挣了挣却挣不开,她怎么敢劳烦他在这累死人的石阶上背她?他已经来回了三趟,光想一想,就觉得很罪过。
  “快点。”他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更加“凶恶”。
  她一边磨蹭一边抗拒,摆出了坚决不从的架势。
  硬的不吃,他只好来软的。
  “丫头,这只有一把伞,雨一漂过来,我这边就湿了。我背着你,你拿着伞,两个人都顾着了。”他柔声细气的说着,简直带着些“低声下气”的味道。
  的确他的衣服湿了不少,她的歉意更浓:“大师兄你只顾着自己就好了。”
  他恼了,软的也不吃?
  他不屑多说,将雨伞望她手里一塞,然后蹲下身子不由分说就将她背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被强迫着上了他的身子,反抗之际,手里的伞险些被风吹走。
  “别动!”她刚扭了两下想下来,就被他喝了一声,声音很严厉,俨然拿出了打手心时的那份气势。
  她不敢再挣扎,生怕两个人一较劲,从石阶上滚下去就可不好了。除了她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贴身的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
  为了不至于羞赧过甚,她心里拼命地为他和她的关系往纯洁的师兄妹上撇清着,但是,事实是,这种接触很暧昧,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是不争的事实。
  她尴尬地直着腰身,根本不敢将自己的胸趴在他的背上。于是,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撑着他的肩头,这姿势,其实十分的艰辛。
  一路上,她委委屈屈,不情不愿,还充满了内疚和罪恶感,丝毫也没享受到被人背着上台阶的那份“恩宠”。
  有时候,太过霸道的男人,实在是让人头疼。

  弹指一瞬

  快到山门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师兄,你今天都来回了四趟了,我实在过意不去,你放我下来吧。”
  这可否理解为心疼?于是,他即便有那么一点辛苦也立刻不着痕迹地烟消云散。他轻声回了一句:“我不累。”当心甘情愿为一个人付出的时候,周身都有无穷的力量。再说,他五岁便习武,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早习惯了这磨死人的石阶。有时候还很喜欢这道石阶,因为它,七势门不知道少了多少的江湖叨扰,保有一份红尘中的清静。
  她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累,以前我爹背着我的时候,也说不累,可是过后却让我娘给他捶腰。”
  这句话她本是无心,他听着却有点别捏。他背着她,怎么会让她联想起她爹呢?难道大了五岁,她就觉得他很老么?眉头便不由自主地拧了一把。
  终于到了山门,她以最快的速度从他背上跳下来,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解放了!一路上腰酸肩疼!
  她将雨伞高高举起罩着他。他看着她掂着脚尖的吃力模样,很想她此刻快些长大,不过,十五岁,也快了。
  他敲了树上的铃铛,海力跑过来开门。
  他擎着伞一直将她送到朱雀院的回廊下,看着她略湿的裤角,低声道:“你去洗洗吧,把湿衣服换换。”
  其实这话应该是她对他说才是,他的下半截衣服都湿了,新靴子也湿了,她心里充满了内疚,一个念头强烈地蹦出来,下个月发银子了,她想送他一双新靴子。
  她心里充满了内疚,所以道谢听起来格外的诚挚,明亮的眼眸水汪汪的,并不令人沉溺,却让人,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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