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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破,卿倚国-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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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岳奉辽略之命一直留在殿内,此刻看娓娓怒气未消地进殿,不与自己打招呼,又直接坐到了皇位右手第一个位子,月影也同样黑着脸进来,坐在娓娓旁边的位子上,虽有疑虑,却没有开口。辽略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样子,将想要行礼的侯岳按在娓娓对面的座位上。唯有凛风昂首入内,余光扫过殿内不顾君臣之礼的一干人等,向辽略行礼,不卑不亢地立于殿中。
辽略似乎从未与凛风兵戎相见一般,温和地请他入座。
于是凛风坐在了月影的对面。
此刻宫女奉上了茶,到娓娓时,她并没有接受,而是在宫女递过茶之前先掀开了杯盖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又示意宫女端下去。
辽略见了,只微微一笑,向近侍耳语几句,那近侍急急忙忙跑下去,不一会儿,那近侍奉上了另一盏茶。娓娓掀开杯盖,脸色略微和缓,让近侍把盖碗搁在了一旁的几案上。
侯岳不解,凛风也似懂非懂,只当是辽略对娓娓的宠溺。唯月影扫了眼只有他与娓娓杯壁上的水珠,端起盖碗来掀起杯盖浅抿一口,也将脸色放缓。辽略含笑望着娓娓和月影。
凛风一直用余光注视着辽略,自然是把辽略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陆将军前些日子派人来讲和,朕没想到朕耽搁了几日,昨日陆将军竟亲自来了。”辽略收了目光,对凛风道。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眼中的山水换成了冰窟。
娓娓和月影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辽略知道凛风是来和谈的,他们又递了折子上去请求不接受和谈,那辽略应该不会太过执拗。
月影的左手搭在了扶手上,重心也跟着左移。娓娓则更随意,不仅保持着刚才斜倚着左边扶手的姿势,甚至把右腿搭在了左腿上,端过茶几上的盖碗,浅抿一口里面的东西,又瞥了一眼月影的,慵懒得仿佛就等着有人给她塞一只软垫过来了,只是她右手手腕上的银丝,一直是最方便攻击的形态。
“臣奉惠斋公主之命前来和谈,愿将安宁城让出,换五年和平,在这期间,还会向零丁国缴纳供奉。”凛风装作没有看到那两人的动作,起身拱手道。
月影只顾低头品茶,娓娓干脆玩起了自己的发丝,侯岳见两人这般,也不表态。
“天下苦战久矣,皇上总不想一直生灵涂炭下去吧?”凛风再道,同时扫过了娓娓的方向。
辽略和侯岳也或多或少地用余光注视着娓娓。娓娓只是又端过了盖碗,徐徐饮着。
“安宁城,不值这个价。”月影放下盖碗,开口道。
“那幽冥湖以西,可全部让给零丁国。”凛风很是爽快,却在爽快的同时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娓娓,毕竟幽冥湖中的花开花榭,是他们曾经待过的地方。
娓娓依旧饮着杯中的液体,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以和平换和平,那曾经身为络绎国百姓的人必会心有浮动,到时胜负又是未知之数,这便是娓娓和月影不接受讲和的原因。待络绎余军韬光养晦至分庭抗礼之时,近日他们为拉拢人心所做的一切都成泡影,旧民面对故土,那什么矛头都会指向新的国家、新的臣子、新的皇帝。辽略不是想不到这层。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凛风见娓娓毫无反应,便问向辽略,“那里还是右相大人的故乡。”
这才是凛风有胆量,有自信来见辽略的原因,因为安宁城曾是娓娓的家!
“再来一杯。”不知何时娓娓饮尽了杯中的液体,把空空如也的盖碗放回近侍的托盘中,长舒一
口气,满殿飘过一阵酒香。
月影终于露出笑意,原来娓娓杯中的是冰镇杨梅酒,他还以为那与自己杯中一样是酸梅汤呢。辽略望着娓娓,竟笑出了声。侯岳则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凛风突然想知道,究竟是娓娓的酒酸,还是自己的心酸。
近侍又急急忙忙地取了一盏杨梅酒来。
娓娓啜了一口,“左相说得对,安宁城不值五年和平,甚至连当年天姿国土地也不值五年和平,而且,臣也不需要什么安宁城。”她放下盖碗,将头转向凛风,“若陆将军想给本相留个念想,那不必劳心,本相最好的念想,是玖沥城。”一朵讥讽的花在她唇畔悄然绽放。
“但是朕……”
“皇上容禀,臣与左相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求您不要接受任何和谈,臣与左相恳切之心皇上明白。若臣的请求得不到皇上允诺的话,那当年皇上亲手赐的右相之位,臣不要也罢。”娓娓起身行礼,转身走向殿外,中途又停了下来,“略,把小匙还给我。”
辽略苦笑一声,把龙椅后的木箱打开,两条饭匙倩游弋出来,一条强壮的不甘心地给另一条让出道路,另一条便跟着娓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殿中,酒香萦绕,因为娓娓,没有盖上茶盖。
凛风回去了,和谈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看似有了一个结局,殊不知,当娓娓将双脚伸入水塘任红鲤亲吻时,辽略和凛风各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后者瞒了前者,前者瞒了娓娓。
作者有话要说:
☆、不疯魔,怎可活
当日午后,辽略命侯岳回玖沥城操办祭祀事宜,侯岳便携菱歌回去了。
第二日傍晚,月影在宫中用膳,回府路上遇刺。娓娓赶到左相府时,辽略正亲自为昏迷中的月影把脉。
“伤得极重,又中了剧毒,我与月影虽百毒不侵,却也有疏漏,恐怕只有毒谷里的毒虫以毒攻毒才行。”辽略一直低头凝视着月影的手腕,不敢看娓娓的眼睛。
“怎么伤得这么重,不是有死士吗,你走开,换我来!”娓娓推着辽略。
“我怕陆凛风伤你,所以把死士都派到你那儿去了。”辽略仍然低着头。
辽略究竟是怕凛风伤了娓娓,还是怕他在取找娓娓?娓娓也不敢确定,只快步奔出门外,备马赶往毒谷。
低着头的辽略,这时才抬起头来,表情像极了一只未猎物布好了陷阱只等收网的野兽。
日夜兼程了三天,娓娓才赶到了毒谷外,当年离开时只有她与辽略月影三人,所以今日也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从何处入谷。娓娓随便把马一拴,步行着去寻他们曾布阵掩好的入口。她不需要辽略在鹿皮上绘的地图,就找到了机关。
“略,我和娓娓,你更看重哪个?”娓娓将要把手放在机关上时,想起当时月影喝醉了,这样问辽略的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娓娓一直都知道,在辽略心中,她比月影更重要一些。那么,辽略是否会为了自己,去伤月影?如果是,那刺杀月影的人才会有机会通过重重监视去用下毒这种无用也无害的方法,然后消失,而且都是挑辽略和娓娓不在左相府的时候动手。只有这样,辽略才不担心在动荡的时局下会有人伤了娓娓。辽略明白,世间只有他和月影才会让娓娓失了分寸。他此刻支开娓娓,究竟想做什么?
娓娓收了手,施轻功下山,策马向回赶去半日后,遇到了寻来的月影。
“略要我把你从毒谷寻回去,他说备了份大礼给你!”月影策马挡住了娓娓的去路。
“你也被他骗了!去安宁城,略收了侯岳的兵权,又让你我离开,此刻必已出兵攻打安宁城!陆凛风定也布了局等他!”娓娓吼道。
月影立刻明白了娓娓的意思,以及辽略的计策,闪开道路,与娓娓一起赶向安宁城。
又一个三天,两抹在马上的雪白,如箭一般直指安宁城。他们各备两匹马,轮换着骑,不眠不休,只用娓娓的丹药提着精神,丝毫不理会因体弱和跋涉以及过冲的补药引起的喉咙里的腥甜。
安宁城下,战鼓雷鸣,但零丁国的军队遇伏,形势危急。
娓娓和月影弃了马,施轻功借着士兵的肩膀和马头,寻到了那个身披金甲狂妄不羁的人,就算是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也倨傲地杀尽妄图近他身或挡他的路的人。
最后,娓娓踹下马上的络绎士兵,策马至辽略身前,“你来攻打安宁城做什么,这是他们的地方,你要他做什……”
娓娓住了口,因为她想起儿时在毒谷,她曾问辽略的话:“略,你若成了零丁国的皇帝,会不会攻打安宁城?”
“那是你的家,我抢它做什么?”辽略当日回答时的表情,就与现在在马上的表情一样,理所应当又无拘无束,眼中只有一个人。
辽略所做的一切,才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他为的只有娓娓。他深知娓娓思乡,便决心把安宁城还给她,这也是他想接受凛风讲和的原因。
“娓娓,等我把这天下送给你!”纵使面对城墙上挽起弓的士兵,辽略也是这般狂傲。
此刻城墙上万箭齐发,零丁国士兵下意识地将辽略护在中间,娓娓和月影也吐出一直游荡在喉中的腥甜,一个舞着苗刀,一个挥着长剑,将辽略护在身后。
箭矢没有伤到他们三人,但死士已死伤大半。
娓娓回头关切地望着辽略,却对上了辽略同样的眼神。娓娓嫣然一笑,跃到了辽略马上,扳过他的头,吻上了他的唇。
辽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抱住了娓娓热烈地回应着,并把娓娓护在身下。
凛风和微注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
最后,辽略松开了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娓娓,娓娓深情地望了辽略一眼,又高傲地一笑,跃回自己的马上,向着全军高喊:“我聂娓娓,爱的是辽略,若今日有命平安归去,定与他携手偕老,若苍天不顾,我定死与他同穴!”
“我辽略,是这个世上最爱她聂娓娓的人,必拼死护她周全,守她喜乐,无论沧海桑田,世道变迁,此情不渝,此至不泯!”辽略弃了头盔,让长发迎风飘舞。
微注在城楼上,将娓娓明媚的笑容尽收眼底,“将军,臣愿出城取辽略人头。”他跪在辽略身边,而非拱手。
凛风也注视着城下的一幕,第一次有了嫉恨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
城门大开,微注挥舞着双锏冲了出来,“我乃天姿国公主聂娓娓心腹羌管,并非络绎右将军微注!”他知道,他是羌管,是应该守护姐姐明媚笑容的傻弟弟。
那个少年,那个擅长吹横笛的少年回来了,那个吃水油鸭子吃得满嘴都是油的少年回来了,那个让娓娓放心托付凤火蝶衣的少年回来了。
“原来是微注。”凛风此刻终于知道了娓娓每次都能准确知道络绎余军消息的原因,原来她早就在自己身边布下了棋子。
“这个蠢货!”娓娓虽是骂着,脸上却是感动。
“姐,你说过,你不会在战场上伤我,更不会与我交手,那我又如何能眼看着你被人伤害?”羌管策马至娓娓马前,“我也才是近日才知有埋伏,有弓箭手在道旁。”
辽略、娓娓和月影听了,同时吹出了尖利的哨音,竟有百十条毒蛇爬了出来。
城楼上传来嘶哑的哨声,几只蛇雕飞了出来,攻击着地上的蛇。
娓娓轻蔑地笑了,抽出了辽略的弓箭,在箭头上点起火,射向空中的蛇雕。
“妙哉!”连凛风都不禁赞叹一声,娓娓此举,即使射不中蛇雕,也会在滑过它羽毛的瞬间点燃它,自己苦思良久的破敌之法,竟被娓娓在一笑间破解了。
更高的城楼上,一支有着能穿透盔甲的精钢制的箭头的箭,对准辽略射了过去,那是唐惠斋命人特制的箭。
箭飞近的那一瞬间,城下的人看清了他们心中比性命更重要的是什么,娓娓挡在了辽略身前的同时,月影将辽略拉到一边,自己向着箭,辽略在被拉开的同时,也拽走了娓娓,离开了箭的方向,但这支箭,没有射中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而是,由羌管的身体挡住了。
“羌管,羌管!”娓娓被辽略拽下马,羌管恰好摔在了她身边。
“姐姐,姐姐。”羌管握着娓娓染了风尘与血渍的白裙,那支箭力度大的竟使箭头没入了羌管的背部,又穿过前胸的盔甲伸了出来。
凛风回头望着更高的城楼上的唐惠斋,下令撤军。
“我们不是说好了,但求自身安乐,勿让彼此挂心的吗?还有,你让菱歌怎么办?”娓娓抱着羌管的头。
“姐姐,我如何能放得下自己的姐姐呢,而且我知道,你会照顾菱歌的。”羌管的眼睛很明亮,“你在音律方面真是没天赋,其实你那一首笛曲吹的真是糟糕透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吹给辽略听啊。还有,你不要再酗酒了,我每次都是借着曼陀罗花找到你,而不是酒香,因为借着酒香,我会迷路的……”
随着羌管声音的消失,随着娓娓泪水的缓缓落下,随着络绎余军的手柄,唐惠斋的箭,瞄准了娓娓的头。
在凛风跑上城楼之前,箭矢飞出。
“不要——”月影没能抓住飞奔过去的辽略。
辽略再一次抱住了娓娓,用他的背挡住了箭,精钢制的箭头,也穿过了他的盔甲。
“略!略!”娓娓反过来抱住了辽略,她的脸上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
“你居然想要杀娓娓!”城楼上,凛风真的不想再顾及多年情谊直接杀了唐惠斋,但却被清嘉打昏过去。
“娓娓,我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但我看你真的很思念安宁城,所以来攻打它,我立了圣旨,我若死了,你便登基。”辽略笑道。
“你别动,我帮你把箭取出来,我和月影在这里,我们能救你。”娓娓着这一边扶着辽略的的月影,“快帮我,帮帮我。”
“娓娓,”辽略握住她的手,“没用了,我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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