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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铃-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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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而此刻裂口上所堵之物,已被海水冲开,我们却都不知道。”

南宫平恨声道:“好狠毒的妇人,难怪她自称有三十六条毒计了,此刻我们可有什么补救之道?”

风漫天冷冷道:“除了弃船,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那癞子黯然叹道:“我若不提议将那救生小船,唉……我……我……”

风漫天仰天笑道:“我等性命,本是阁下所救,阁下叹息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我终于还是死在那得意夫人手里,到了黄泉路上,还要看她得意,却实是难以甘心。”

南宫平转身道:“我且去看看,能不能……”

风漫天道:“还看什么?食物清水,俱已被水所浸,你我纵然能飘在海上,也要被活活饿死!渴死!”南宫平呆了一呆,顿住脚步。

那癞子突地轻轻叹道:“风老前辈,你当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风漫天狂笑道:“我早已活得不耐烦了,岂是当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七哥,你且去舱下的海水中找一找有无未曾开坛的酒,未死之前,我总要好好的痛饮一场,也算不虚此生。”

那怪物“七哥”脑海中生似完全没有生死的观念,果真下去寻上两坛酒来,道:“只剩两坛,别的都冲碎了!”

风漫天拍开缸盖,立即痛饮起来,船越沉越快,那些狮虎猛兽,虽然久已气息奄奄,但此刻似也本能地觉出死亡的危机,在笼中咆哮起来,风漫天端坐在舱板中央,眼望着连天的海水,对着坛口,仰天痛饮。

南宫平一面饮酒,一面却突然叹息了一声。

风漫天道:“你叹息什么?反正你到了诸神殿上,亦是生不如死,此刻死了,反倒痛快得多。”

南宫平一时也没有体察出他言下之意,朗声道:“晚辈虽不才,却也不是贪生借命之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是以忍不住叹息,那人若是在这条船上,得意夫人的毒计就未必得逞了。”

那癞子眼睛突然一亮,道:“那人是谁?”

南宫平缓缓摇了摇头,缓缓道:“梅……”

那癞子身躯一震,脱口道:“梅吟雪。”

南宫平变色道:“你认得她?”

那癞子却不答话,颤声道:“此时此刻,你怎会想起她来?”

南宫平黯然叹道:“我怎会想起她来?……唉,我何曾忘记过她。”转目望去,突见那癞子全身不住颤抖,有如风中寒叶一般,目中亦是泪光盈盈。

南宫平奇道:“阁下怎地……”

那癞子颤声道:“我听了你这句话,就是死了,也……”

那怪物“七哥”深深吸了口气,嗅了嗅海凤,突地大喜道,“陆地,陆地……”

风漫天双眉一扬,道:“什么事?”

“七哥”道:“前面便是陆地。”

那癫子顿住语声,改口道:“你怎会知道前面便是陆地?”

风漫天叹道:“人类虽是万物之灵,但嗅觉却远不及兽类灵敏,你看那些狮虎野兽此刻的神情也大不相同,你知道这些野兽也从海风中嗅出了陆地的气息。”

那癞子诧声道,“但是他……”

风漫天黯然一笑,道:“你问我他怎会自风中嗅出陆地的气味是么?这个……你不久就会知道了。”合上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那怪物“七哥”爬上船桅,看了一看,又滑了下来,找了个铁桶,跃下船舱,船舷离水,此刻只剩下一尺多了。

他三人竟在死亡中突地发现了生机,这本是大大可喜可贺之事,但南宫平、风漫天以及那癫子面上却竟然全无半分喜色。

南宫平更是满心狐疑,忍不住问道:“你听了我那句话,便是死了,也怎样?”

那癞子呆了半晌,木然道:“便是死了,也觉得你可笑、可怜、可惜得很。”

南宫平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出神许久,又忍不住问道:“怎会可惜得很?”

那癞子长身而起,走到船头,道:“我方才听你说起你朋友的名字,俱都是武林中声名响亮的侠士,就连叶曼青、王素素她们,也都是温柔美丽的女子,但梅吟雪么……哼哼,她心肠冷酷,声名又劣,加上年龄比你大了许多,你临死前偏偏想起她来,岂非可笑、可怜、可惜得很。”

南宫平面色大变,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连喝了几口酒,突地缓缓站了起来,缓缓走到那癫子身后,缓缓道:“无论你说什么,但我知道她是世上最最多情、最最温柔、最最伟大的女孩子。她为了要救别人,要保护别人,不惜自己受苦难受侮辱,她纵然声名不好,她年纪纵然比我大上许多,但她只要能让我跪在她脚下,我已完全心满意足。”

那癫子身子震了一震,没有回过头来。

南宫平目中一片深情,凝注着那癞子疮痕斑斑、肮脏丑怪的头顶,缓缓道:“她是个最爱干净的人,但为了我却不惜忍受污秽,她是个骄傲的人,但为了我却不惜忍受屈辱。她虽然对我千种柔情,万种体贴,但在我生存的时候却不告诉我,只是独自忍受着痛苦,只是有一次在我将死的时候,才露出了一些,这不过是为了……为了……”话未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那癞子双肩抽动,晶莹的泪珠,簌簌地流过他那丑恶肮脏的面颊。

南宫平伸手一抹面上泪痕,突地悲嘶着道:“吟雪,你为什么还要瞒住我,难道你为我牺牲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多么……”

那癞子突地惨然呼道:“平……”反身扑到南宫平怀里。

南宫平紧紧抱着他的身子,亲着他头上癞疮,再也看不到他的丑怪,嗅不到他的脏臭,因为他已知道这最脏、最丑、最臭的癞子,就是那最真、最香、最美的梅吟雪。

梅吟雪紧抱着南宫平的身子,悲泣着道:“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从此以后,世上任何事我都不再放在心上,我就是又老又丑,就是别人口里的淫妇、毒妇,也要死跟着你,不管你讨不讨厌我。”

南宫平满面泪痕,道:“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独自受苦?”

梅吟雪道:“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想撕开我外表那讨厌的假装,告诉你我一直是在你身边的,无论到天涯,到海角!”

风漫天仍然端坐不动,头也未回,但在这冷漠的老人紧紧闭着的眼帘中,却也已流出了两行泪珠。

他纵然铁石心肠,却也不禁被这其深如海的至情所动。突听“轰”然一声,船身蓦地一震,甲板上的酒坛,却都震得跳了起来,溅得满地俱是酒汁,原来船已搁浅,而距离那满布着尖岩与黄沙的海岸,也已不及三十丈了——船里的海水,却仍未浸上甲板。

久别重逢的喜悦,误会冰释的喜悦,再加以死里逃生的喜悦,终是比深邃真诚的爱情中必有的那一份忧郁愁痛浓烈得多。

南宫平、梅吟雪双手互握,涉着海水,上了那无名而又无人的荒岛。

风漫天看到这两小的柔情蜜意,心中只觉又是欢喜甜蜜,又是悲哀痛苦,苍天为什么总是将浓烈真挚的爱情,安排在磨难重重、艰苦忧虑的生命中?难道平凡的生活,就不会培养不平凡的爱情么?

梅吟雪剥开了笼罩在她头上的易容药,露出了她那虽然稍觉憔淬却更添清丽的面容,这无人的荒岛上,便像是盛开起一朵纯白秀绝的仙桂幽兰。

只见海上碧波荡漾,岛上木叶青葱,湛蓝的苍穹,没有片云,更像是一颗透明的宝石一样,天地间满充着美丽的生机,柔情蜜意,花香鸟语,死亡、阴谋、毒杀……

人间这一切丑恶的事,都像是已离他们很远了。

一株高高的椰子树下,他们在倾诉着彼此的相思。

另一株高高的椰子树下,风漫天却在啜饮着仅存的苦酒,一阵潮水涨起,将那艘三桅船冲上了海滩,甲板上的兽群,骤然见着陆地,便似又恢复了威风,各各在笼中咆哮不已。

那怪物“七哥”不知在何处寻来许多野果,又拾来一些椰子,但开壳一看,里面的水汁却已将干了,原来还是去年留下的。

梅吟雪倚在长长的树干上,口里嚼着一枚果子,轻笑道:“若是我们能永远在这里,我真不想回去了,只可惜这艘船可以补的,船补好了,唉……”

海涛拍岸,配着她梦一般的语声,当真有如音乐一般……

南宫平叹息道,“谁想回去……”

突见梅吟雪面色骤然一变,惊呼道:“不好!”翻身一掠,向风漫天奔去。

南宫平心头一震,这两日来他连听两次“不好”,一次是中了迷毒,一次是坐船将沉,两次俱是险死还生,两次都是十分侥幸才能逃离险境。此刻他第三次又听到这“不好”两字,实是心惊胆战,惊问一声:“什么事?”人也随之掠去。

梅吟雪一把拉住了“七哥”,惶声问道:“你方才那两坛酒是在何处寻得的?”

“七哥”瞪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风漫天道:“梅姑娘向你问话,正一如老夫向你问话一样。那怪物”七哥“眼睛翻了两翻,道:“舱里海水冲激,水缸和酒坛都撞破了,只有那两坛酒,是另外放在一处高架上的。”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

梅吟雪呆了一呆,恨声道:“好狠的得意夫人!”

风漫天面容木然,缓缓道:“我早已觉察出,但我唯愿你们在临死前这短短一段时期里,活得愉快一些,是以不忍说出来。”

南宫平茫然问道:“什么事?难道那两坛酒里,也下了毒么?”

梅吟雪黯然点了点头,道:“正是,那得意夫人算定船将沉时,风老前辈必定要寻酒来饮,她生怕大海还淹不死我们,便早已在这两坛酒里下了剧毒,唉……我怎地这样糊涂,一时竟没有想到她用的毒计,俱是连环而来的,一计不成,还有二计……”

她语声微顿,突然大声道:“风老前辈,得意夫人所施的迷药,虽然无法可解,但毒药与迷药的药性却是不大相同!”

南宫平忍不住道:“有何不同?”

梅吟雪道:“她所施的迷药以迷人神智为主,药性乃是行走于神经大脑之间,而且散布极速,便是有通天的内力,也无法可施。但这毒药的毒性,却是穿行胃腑,内服的毒性,虽比外伤的毒性厉害十倍,但内功若是到了风老前辈这样的火候,十之八九,可以内力将毒性逼出,风老前辈,你却连试都未曾试上一试,这是为了什么?”

风漫天垂目道:“老夫一个人活在这荒岛上,又有何意思,还不如陪你们一起死,大家在黄泉路上,也落得热闹些。”

梅吟雪呆了半晌,凄然一笑。

南宫平笑道:“我这条命本该早已死过许多次了,此刻不过是捡回来的,老天让我多活一段时候,让我见着了你,让我们还能痛痛快快享受这几个时辰,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仰天一笑,又道,“何况,人生在世,若是堂堂正正地活了一生,叉有风老前辈这样的英雄,和你这样的女于陪着一起去死,当真是可庆可幸之事,我南宫平夫复何求?”

风漫天张目望了他一眼,森严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慈祥的笑意,喃喃道:“好好……”

梅吟雪垂下眼帘,偎向他身边,死亡虽已将至,但他们却毫无畏惧,反面含微笑,携手迎接死亡!

死亡!你虽是千古以来最最可怖之事,但你有什么值得骄做之处!

椰子树的阴影,静静地笼罩在他们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漫天突地一拍大腿,大声道:“你们还等什么?”

梅吟雪、南宫平微微一呆,风漫天道:“你两人彼此相爱之深,可说老夫生平仅见,既是同命鸳鸯,还不快些同结连理?”

南宫平道:“但……”

风漫天大声道:“但什么!此时此刻,父母之命,媒的而言,一概可以免了,待老夫强作冰人,让你们临死前结为夫妻。”

南宫平、梅吟雪眼波交流,对望一眼,梅吟雪虽然豁达,此刻也不禁羞涩地垂下头去,眼波一转,面上突地现出幽怨之色,咬一咬牙,转身大步走了开去。

风漫天大奇道:“什么事,难道你不愿意?”

梅吟雪头也不回,道:“正是,我不愿意。”

南宫平大惊道:“你……你……”

风漫天心念一转,忖道:“是了,梅吟雪比南宫平大了许多,在武林中声名又不甚好,是以她暗中不免有了自卑之感,心里虽早已千肯万肯,但一提婚事,却又不免触及了她隐痛。”

这睿智的老人心念一转,便已将她这种患得患失矛盾到了极处的心情分析出来,当下冷笑一声,道:“梅姑娘,我先前只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哪知你却笨到极处,此时此刻,你竟然还想到这些。”

梅吟雪顿住脚步,却仍未回过头来。

风漫天道:“你如此做法,难道真要与南宫平含恨而终,在羞辱痛苦中死去么?”

梅吟雪双手扑面,放声痛哭起来,突地回身扑到南宫平身上,哭泣道:“我愿意嫁给你,只要你愿意,我愿意生生世世做你的妻子。”

南宫平颤声道:“我……我当然愿意……”语声来了,喜极而涕。

风漫夭哈哈一笑,道:“两个孩子……”一手一个,将南宫平、梅吟雪两人强拉着跪了下来,接口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皇夭后土为证,天地君亲为证,今日我风漫天作主,令南宫平梅吟雪两人结为夫妻,生生世世,不得分离。”

他早已站起,此刻又换了个地方,大声道:“新郎官,新娘子行三拜礼,一拜天地,二拜鬼神,三拜父母……”忽然又移到南宫平、梅吟雪两人的身前,大笑道:“第四拜还要拜一拜我这个媒人。”

他一身竟兼了主婚、媒人、司礼三职,南宫平、梅吟雪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声来。他两人面上泪痕未干,笑容又起,亦不知是哭是笑。

要知道两人的婚事,在为世俗难容,若不是两人一起来到这荒岛,若不是有风漫天这样的磊落英雄强作冰人,他俩纵然彼此相爱,却再也不能结为夫妻。只是此刻聚时已少,他两人的毒性已将发作,思想起来,又不禁令人伤感。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大礼已成,新郎倌新娘子,便该入洞房了。”

梅吟雪面颊一红,垂下头去。

风漫天大笑道:“新娘子还怕羞么?”

这老人兴致勃勃,将南宫平、梅吟雪两人拉起,指着一对高高的椰子树道:“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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