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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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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枪明箭。
她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这世上,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爱情永远一帆风顺呢……
恍然出神。
“你莫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她气哼哼打断我的思绪,“他又不在此处,你做样给谁看!你的椅子我偏不坐!”
这……很明显是在赌气吧,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敌人支持的就要反对”?咦,如果这时我说请她留下来,她是不是立马就会跑出去?
汗……
“真不知你这女子有甚妙处!无非是略有几分颜色罢了,除此一无是处!功夫差,没心肝,用情不专,水性杨花!偏他就……他就……”她一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心神激荡之下说不出话来,只能改用眼神杀我。
“你别这么激动,对你的伤势不利!那个,你要是想倾诉,不妨坐下来慢慢说吧……”是不是要我客串心理医生?
“你休要充好人!”她刚才一直中气不足的样子,这句忽然拔高了声音,我赶紧拦她,“小点声!!你想被人现吗!!”如果她被抓住,李归鸿一定不能等闲视之,嗯,倒时恐怕老女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想着都麻烦。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扶着桌子的手臂簌簌颤抖,哆嗦了半天,忽然哇一声哭出来!我吓一跳,有限的几次接触,加上李归鸿的评价,我早把这位姑奶奶定义为容易冲动、脾气急躁的胆汁型人物,现在我越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我叹,“好吧,你哭出来就好受了,”很显然她压抑得够呛,这回只不过是有了个宣泄的
“不过你小点声,我关一下窗户啊。”我慢慢走到T(上窗户,顺便往外瞟了一眼,没人。
据说对待劫匪也是这样,动作要柔缓,温和,不能让对方觉得你有逃跑或攻击的企图,以免在“谈判”中节外生枝,如果在武力不济的情况下想出奇制胜,也该先让对方放松警惕。
诶,好象把她当劫匪了……
“水性杨花!没有心肝!贱人!!”蔚霓裳断断续续地骂着,翻来覆去就是这几个词,说到骂人,她可不是我见过的最BH的……她抽泣道:“你可知他为了你……为了你……”
心里蓦地一紧,“他怎么了?”
她大瞪着一双泪眼,水雾后,又象能喷出火来,“去年我与他在回鹘,回鹘公主愿劝其父王兵,助师弟复国,只要他……他肯作回鹘国的驸马!!他却为着你回绝了公主!更打伤公主侍卫,一路杀将回来!终使借兵之事成为泡影!!后为师父知道,罚他跪了三日三夜方才气消……”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竟然是这样……
“可昨夜里,我们进宫,却见你和那皇帝靠坐在一处!喜笑颜开,不知自重!!你可知那时他心里头是何等难过!!你……你……贱人!!!”
我呆呆坐着,任她骂,脑中一片空白……
她哭一回,骂一回,最后抽噎着似乎要背过气去,才勉强收了声。
我颤颤开口,声音飘惚着不象是从我的喉咙里出来的,“我不知是这样……我确实对不起他……是我负了他……”用力闭目,掩饰目中湿濡,“听了这些,如果我还是无动于衷,也就不是人了……我很感动,谢谢你告诉我,”我深深吸口气,清了清声音,“不过,你就那么想让他娶那个公主?”
她猛抬头,怒道:“你混说什么?!”
“我是说,你就那么希望他娶别人?”
“休得胡言!我、我杀了你!!”
“你要是想杀我刚才就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你也不想让他恨你吧……”
“你!”她终于软倒在椅子上,哭道:“那公主风骚的紧,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围着他转,惹厌之极!可、可我不愿又能怎地!男儿自是要以大业为重,若那公主能助他一臂之力……我……我……”放声大哭。
我等了一会,轻声道:“你刚才的原话好象是‘回鹘公主愿劝其父王兵’?也就是说,回鹘国主原本是不想出兵助他反周的,是不是?”
她一愣,止了哭,红着泪眼看我。
“似乎让我说中了,我记得今年正月大朝会,回鹘还派使来朝贺呢……且不说公主历来就是王室对外和番、对内拉拢权臣的工具……你别这么震惊,我说的虽然直白,但你可以想想历代的公主们,基本上都是我说的这两种命运,”一叹,“且不说那个公主未必就有如她自称的那么大的影响力,好吧,或许在一般的事情上是有的,但面对国家大事,只要不是昏聩到一定程度的君主,政治家,都不会为女儿的爱情牺牲掉国家利益……
贸然兵与周为敌,劳民伤财生灵涂炭不说,进攻现在的大周,以回鹘的实力,又有几成胜算?动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无论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其实背后都是有利益的驱使!这两个政权,以目前的状况,彼此都有利益上的需要。夷人有个叫邱吉尔的曾有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国际关系方面,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她直愣愣瞪我半晌,轻声嘟囓道:“无怪乎那些藩王、领一个个……所以上回师父才那般生气,难得回鹘公主肯吐口应许……既是这样,他,他,又该如何自处……”忽然一口血喷出来,染红了半边桌面。
我惊跳起,赶紧翻出条帕子递给她,她推开的我手帕,自己掩住口,低着头不吭声。
我轻叹,柔声安慰她,“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也看淡一点吧,这种事,又怎么能强求。而且你一定也知道的,他对政治并不感兴趣,根本不愿意做什么皇帝,让他过轻松惬意的生活不好吗?何必要逼他去做他既不喜欢、且风险大、成功概率还低的事情呢!”
她垂头不语,静了一会,扶着桌子站起身,刚要迈步,又是一晃。
我一把托住她的胳膊,“你别急,要不,先歇会儿缓一缓?喝水吗?没毒!唉,荣哥说没下杀招,怎么还是伤的这么厉害……”
她象触电一样推开我,靠着桌子站住,死死盯牢我,忽然一声冷笑,“你莫要出言讥讽!”呃,我哪有讥讽她了?“不错!我存心的!我有意刺你那剑,我知道他们定然都会助你!可惜那皇帝下手不够狠!嘿嘿,可惜!可惜!”
啊?她说什么??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她胡说什么呢?难道身心受伤导致心神大乱、胡言乱语?
她嘶声笑着,“你不曾想到吧!哈哈,我活着不得进到他心里,何妨便弃此残躯!若是能因他而死,死在他跟前,我虽死犹生!!”她昂着头,骄傲地睨我一眼,“生不得同衾,死也要在他心里留下印记!我要他刻骨铭心记着我!我要他永生永世忘不掉我!即便他日后白皓,而我却可永驻红颜芳华!我要他永世为我内疚,永世记得我的好!”
她眼中华彩大盛,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刚才的病槁一扫而空,那感觉,就好象是原本颓败的花朵,轰然蓬勃出生命极致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娇艳怒放!她大步走到窗前,
夜凉如水,云淡星希,一勾小月挑在梢头,纵然比昨天略肥了几分,仍是形销骨立的让人心疼。
不觉痴住……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玄青五 第17章 翠穿珠落索
尺蝉翼以淡胶矾水托过,不怕露矾,我提起玉管紫毫翠斑莲花端砚上舔了墨,凝神静气,以淡墨勾勒花头,中墨勾花萼、反叶,浓墨勾正叶、花枝,一盏茶的工夫,犹如雾渐开,一丛白描牡丹一点点从熟宣纸面上现了出来
昨夜我没能进入深度睡眠,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一夜噩梦不断,再醒来时,太阳已高悬在半空了
无精打采地吃了早餐,想出去走走又没什么精神,我从书架上拿了本唐人笔记小说,翻了三页便放下,恹恹的总是神思恍惚,卧室茶几上那片暗赤提醒着我昨夜的一切,尽管我已叫人擦了许多遍,可仍觉得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屋里
一闭上眼,那两人就出现在我脑海中,他们说过的话,打散了,重复着,一句一句,在我耳边挥之难去……
阳光刺透松绿窗纱,明晃晃地铺在画案上,我从旁边的花梨木架上取张洒金蝉翼,拿明矾、明胶调了胶矾水,细细把宣纸刷了一遍这是我的习惯,这么处理过,外面买的薄型熟宣才无露矾之虞
画工笔可以让人灵台清明,我想试着让心静下来
书房外窗子下栽了两株牡丹,一株是乌龙捧盛,一株是玉版白那玉版白,荷花型的花冠,洁白大片的花瓣,基部微微晕出些极浅淡的嫩绿色,加之株型娇小,衬在植株高大的重台型的乌龙捧盛边上,愈发显得娇怯怯惹人怜惜,如果以花喻人,玟紫色的乌龙捧盛明艳爽朗好似现代都市美女,玉版白则堪比含蓄内敛的古典淡雅佳人
古典淡雅佳人……对了,古代佳人也未见得都是淡雅的……
……
在写生基础上归纳组合画出线稿,藤黄加花青再加一点点朱膘调出淡芽绿色,我舔饱了色笔,夹了水笔,临要分染花瓣了,猛然发觉,外面那株玉版白,原本白中透绿的花瓣,细看之下居然变成了白中带粉?莫非是隔着窗纱有色差?我搁下笔跑到院中,哈,果然不是我色盲,在每一片花瓣的根部,都有一抹极淡地嫩粉柔柔地晕开,如美人脸上的娇羞浅笑,虽然也别有一番风韵,可是和我记忆中的却不同,我分明记得在几年前,那时我刚住进来,曾为它雪白瓣子上那一点淡绿兴奋了许久呢……一瞥瞧见旁边的乌龙捧盛,会不会是蜜蜂蝴蝶在这两株花之间传粉,于是就……
正在思维发散忽听背后有人低咳一声“立在太阳地里做什么呢?”声音渐渐近到身后
“思考人生啊我发现有时候坚持自己地本色是很难地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就被改变了颜色……”我转过身看着身后地人
荣哥微微一笑“若是旁人比如你周遭之人出此叹喟倒也罢了你发这不相干地感慨作甚?”
这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夸我?心里得意可还是习惯性地狡辩道:“好吧就算我毒性大毒害了很多人可自己没准也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呢所谓‘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他莞尔并不理会我地胡搅蛮缠伸过手来轻轻把我地手握住
午后地太阳偏心地把所有光辉都洒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浑身上下流溢出明炫地光芒我仰头细细看他地脸竟觉得似乎很久没见了……
莫名的,眼中化开湿润……
我手搭凉棚,勾起嘴角,“你真晃眼”
他笑笑,拉着我往屋里走,“做什么呢?……可有想我?”
“才没有呢……”我低头轻笑,“给你看我画的白描,一定要说画地好哦”
进了书房,我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屋中一隅停了一下,待我看他,他已转回视线,走到画案前,赞道:“当真是好的”
这家伙在杂学上从不留意,我也不难为他,尽管我觉得要是逼着他做艺术评论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收起坏心眼,想起刚才他目光瞬息的滞留,套他的话,“我这屋里难道有什么东西能入你的眼吗?喜欢就拿去好了”
忽然腰上一紧,他抱起我,作势往门外走,口里说着:“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讨厌!放我下来!”我大笑捶他肩头,这厮居然被我调教得有幽默感了!我挣扎跳下地,整整衣襟,今天穿地是件银丝纱白底翠绣纹春衫,揉皱了未免太“三宅一生”了,还是不要让人误以为我在屋里“摸爬滚打”过吧……我瞧他,一袭鸦翅青团领袍,腰上扎了条青玉梁大带,我伸手在他大襟上攥了一下,果然,就是皱了也不显眼,太不公平啦
他走到后窗边的灯挂椅旁,摘下一物,转身对我道:“既是得你亲许,这个我就取走了”
他手里拿的是一条宝蓝色的梅花络,看着有几分眼熟,对了,这好象是那天我在相国寺万姓交易市场买地络子,随手挂在这椅背的搭脑上做个装饰,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个?
“你确定想要这条梅花络?”我疑惑,“就这条?开玩笑吧?”我伸过手去,打算拿过来再确认一下
不想他居然让开我地手,面无表情道:“不与我,莫不是要留给旁人?”
啊?不会吧,就这么个东西,难道还有很多人惦记?
“是这样,这种玩意只要有耐心,当然手也不能太笨,都能结得均匀整齐,但是外面卖的基本上只有那几种样式,设计组合上没什么新意,象这条络子地构思和工艺就都很一般,上面穿的还是假玉珠子,雕工更是……不提也罢”我苦口婆心给他讲道理
“彼时为何买下?”他淡淡道:“那日我在你身后,见你原本未见要买,听了那妇人之言便忙不迭买下了”
“什么啊?我听了什么就买下了?我都忘了!”
“当真忘了不成?那妇人道,此物‘送与送给情哥儿正好’……”
“啊啊!!才不是因为这个!!”腾地红了脸,“我当时只是一时心软,觉得那卖编结地女人谋生不易,才不是因为她讲了什么!还‘忙不迭买下’,瞧你把我说的!而且就这么个东西,说实话这还不如我做的呢,我要是想送……送人,自己做个不好嘛!”
他霁颜道:“如此
过些时日就是端午,你结一个与我便是”
离五月初五还有将近一个月吧,不过在端午日送人这个倒是应时应景
大约自南北朝时起,女子就有在端午节结“百索”的习俗,这时代当然也例外,所谓“百索”就是以五彩丝线编出的花结,也叫朱索、长命偻、五色丝,女子打出来,在节日那一天分赠家人亲眷,让大家系在手臂上,据说是能辟邪、去病什么地,女子们为了显示自己心灵手巧,打出的绳结往往花样百出,到最后已经演变成女子暗中较劲斗巧的集体“行为艺术”了
本来我给他打一个也是无妨的,不过为什么隐隐觉得有点别扭呢……
我望天想了想,啊!原因就在“家人亲眷”四个字上!
这不是明摆着占我便宜嘛……
还未等我开口,他已促狭笑道:“莫非你方才只是说嘴?唔,连烹鱼都不会,何况这细巧的玩意,实在做不得也就罢了……”
“少来!我三岁就不吃激将法了!”好端端地,提做鱼干什么……我撅嘴,“好啦,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勉强给你做一个吧,到时候你就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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