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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三两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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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大不敬了,姑且把话说清楚,这当中,定然有蹊跷。
我大步走到墓门正前方,拦住棺木前行的趋势,环视四周不同人的不同表情,尤其是高寺略带警惕与惑的神情,让我的心里竟如擂鼓一般。
我伸手指着地上一滴滴的血迹,冷声道:“恕在下冒昧,然而明眼人都能看见,这棺木里居然溢出血来……想必这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不错,这是……血光之灾(注:此处“血光之灾”不是成语的解释)!”
话说至此,有些人已经开始躲闪地咳嗽,几个孩子吓得躲到大人身后不敢睁眼,冯夫人更是眼睛直翻,作势要昏倒,被两个丫鬟搀扶着。
正文 第一三七话 开棺验尸
四周寂静得吓人,我稳了稳声音,带着心里最后一丝渺道:“看来棺中的人难不成有天大的冤屈,已经三日了,居然还能溢出血来?”
“够了!”肃国公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我的面前,冷声道,“这是小儿的葬礼,南宫公子与小儿情同手足这一点我们都明白。 只是……现在不是南宫公子情绪激动的时候,该克制的时候就应当顾全大局。”
在别人看来,他似乎是很宽容地给我台阶下,然而,我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到一些别的有效信息,却收获甚微。
“咳,”肃国公轻咳一声,“还请南宫公子入列。”
“不……”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却不知此时的自己已经再次将理智抛至脑后。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回事儿,肃国公上前一步伸手拉我的胳膊,在我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可听见的声音道:“还望陛下通融一下,给老臣一个面子。”
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有种令人感伤的熟悉感。我清楚的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于他那个曾与我朝夕相处的儿子,毕竟是亲父子,有时候,举手投足间便带着一种极为肖似的气质风度。
然而此刻的我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与惑,猛地甩开肃国公的手,在场所有的人都随着我的动作而倒吸了一口气。
以肃国公的脾气,倘若不是女皇,恐怕早已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肃国公见我态度认真了起来,不像是闹着玩儿,他挑眉问道:“那南宫公子究竟想要如何?”
我冷笑着伸手指向斜后方地棺木。一字一顿道:“开。棺。验。尸。”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立即如炸了锅一般交头接耳。是啊。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多么荒谬地闹剧。原本出殡之日棺木溢血已是不祥之兆。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便罢了。此时却冒出个半大娃娃没心没肺地愣是把这事儿给挑明了说。身为外人地他居然还要当着所有人地面儿开棺验尸?他有什么资格?
我知晓他们地想法。然而这不在我地考虑范围内。我只关心肃国公地想法。肃国公收起面上地惊诧之色。眯着眼打量我。而我地态度。却不曾有一丝退让。
“主子!”高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地身旁。低声对我语重心长道。“这般实在不妥。陛下若是想要知道些什么交给奴才便是。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他环视四周。与肃国公冷冷对视一眼。继而对我说。“奴才现在就带您离开!”说着拉起我便要走。而我地脚却如磐石一般没有随着他地动作移动半寸。
我对高寺不予理睬。而是面上略带笑意地望着冯尚兮地父亲道:“肃国公大人。您考虑好了没?怎么。没胆量让我开棺验尸?”
肃国公伸手示意抬棺地人将棺木轻放下。那群膀大腰圆地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了一番。才带着满脸地不可思议。犹犹豫豫地将棺木放下。
肃国公转身面向众人,高声道:“出殡之前,棺木滴血,实属未料。既然这位公子想要开棺一看究竟,亦是忧心可鉴也。相信吾儿在天之灵定然不会怪罪于他,既然如此,那便如他所说。也好让诸位心安。”肃国公话音刚落,不仅我怔住了,场下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哗然。那长老冷哼一声道:“实在是荒唐!”
我并未理会他,而是与肃国公那双熟悉而冷戾的眸子对视一眼,毅然走向棺木的旁边,停下了步子。
抬棺的几个男人疑惑地望着我,却乖乖地让出了位置。
“有劳各位将棺盖打开。”我平静无波道。
我强忍着心底的悲痛,望着他们当中犹犹豫豫站出来地两个人,两人缓缓地走到棺木的前后,一拉一推,只听哗啦一声,那横在我面前已久恍若阴阳两界般地阻挡,就这么徐徐地撤离,露出棺木那洁白的内衬。
我抖落自己急切而又恐惧地目光,拂过棺椁里躺着的人。华丽地寿衣,黑色的花纹,左右衽反交,袖口一寸的边儿有着华美的刺绣。然而华衣所包裹着的,却是那般的令人绝望。……瞬间丧失语言能力的我,看到的,不过是枯的发,焦黑斑驳的皮肉紧紧包裹着的骨头,以及额头上隐隐约约几乎看不出的刺青。我双手猛地扶着棺口的边缘,迫使自己不会倒下去。一手踟蹰于半空中,隔空缓缓移动,像是在摸索着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
寂静得犹如暴雨初霁。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在高寺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走,也不记得身后的棺木何时再次阖上,步入那万劫不复的墓道。我只知道我当时就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慌乱中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却是没有一滴泪水,干瘪得犹如长安城这个没有雪的单薄的冬。我自觉得很假很过意不去,然后又胡乱嚷嚷了几句做出精神受极大刺激的模样,最后在肃国公深不可测的目光中,在冯夫人痛恨得无以复加的注视下,缓步走出了骊山皇陵的大门。
之所以提前离开,是因为原本肺就有痼疾的我,在经历了那场大火以后,更是落下了病根子。一旦看到燃烧旺盛的火,便会呼吸急促咳嗽不止。
从此以后,我决定对于冯尚兮的离开,再也不提。
从此以后,我决定对于冯氏逆贼,绝不轻饶。
晚。和沁宫。
我换了身明黄的女装,躺在后园的躺椅上,感受着底下温泉氤氲出的暖意,一个平日里伺候魏如玠的宫女正小心翼翼地替我捶背,另一个宫女正在帮我剥腰果吃。
捶着捶着,动作便停下了。我一口将送到嘴边的腰果吃了下去,漫不经心道:“别停呀,继续捶背啊。”
然而身后并未传来意料之中地答话。取而代之地,是柔软的绒披肩儿被人细心地替我披上。温暖有力的胳膊顺势从后头环住我的脖子,魏如玠在我耳边吐气道:“两个宫女早退下了,不如让小臣来伺候陛下,如何?”
我绝非柳下惠之辈,然而此刻并无风花雪月的心情。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笑,轻轻拉开他的手。他看出我地颓然,绕到我身边坐下,懒洋洋地问道:“陛下在想什么呢?”
我故作高深地呈思索状,望着天上接近圆满的月,喃喃道:“关于人生……”
魏似有好笑地轻嗤一声:“人生?难不成是关于孔春竟然也仪表堂堂的感慨?陛下莫不是……又动了什么心思?”我立马飞过去一记眼刀:“胡说!他可是我好兄弟,你可别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哦……火坑啊……”魏如玠故作恍然大悟状。
我把孔春的事情向他说明了,然而关于今日去了冯尚兮地葬礼之事,我却是只字未提。只是此时,一个白日里曾思索过的疑惑却蹦入我地脑海。我稍加犹豫,继而开口道:“上卿大人,我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不知上卿大人能不能替我解疑?”
魏面色稍显惊诧,继而笑道:“但说无妨。”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试图用嬉笑的语气将这一丁点儿也不好笑的问题说出来:“那个……我听说秀贤她……她是秦楚源的小妾?!”
魏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我的问题会和秀贤有关。他面色潜移默化地沉入一个凝重的格调,如沐春风地皎洁目光也逐渐冷峭地打量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为何……没有告诉我呢?”我尽量让自己地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在质问或是在责备。
“她不是你的姐姐么?若是想让你知道,那她为何不自己告诉你,反而要绕我这么个圈子呢?”魏如玠微微昂着线条优美地下巴,不紧不慢地说着,一种不愉快的气氛正悄然在我们之间慢慢升起。
我笑了:“上卿大人有些强词夺理。我关心她所以想知道更多关于她地事情,就算我没有资格,您也要替她那可怜的母亲多想想吧?”说到这,我就想起现在十三娘正一个人打理着贤樱布庄,忙里忙外也没个照应。她多半不知道秀贤已经入狱的事情,说不定还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秀贤能回去陪她过年……想到这,我心头不禁一酸。
“陛下当真想知道?”魏如玠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嗯。”我点点头。
“那好,”魏如玠眸子里滑过一丝不忍与愤怒,他换了个姿势坐好,目光投向远处,清雅的声音在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料峭,“如果说,一个尚未许人的姑娘家,便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人给凌辱了,那么那个人该不该给这姑娘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而不是通房丫头那么简单呢?”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我面上的表情却彻底凝固了。
“你,你说什么……?”半晌,我才听懂魏如玠的话,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一把扯过魏如玠的袖子,高声重复道,“你说什么??!!……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魏终于显露出了他极少表现出的不耐烦,他试图拉开我扯住他袖子的手,却发现我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将他的衣服攥得紧紧的,怎么也拉不开。他姑且不再理会,而是望着我眼睛,怒极反笑,用轻柔却饱含愤怒的语气道:“呵,什么叫自愿?!是被强的,陛下您听懂了吗?”
恍惚间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七零八落的愧疚从天而降,将我砸的体无完肤。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我凑近他的脸,质问道。
“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呢?!立马治他的罪不成?!”
一股汹涌而来的愤怒猛地上升。我蹭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咬牙切齿道:“秦楚源……这个……衣冠禽兽……”亏我还以为他真心关照着秀贤,还指望这次能通过他保住秀贤的性命。没想到这个畜生竟对不到十七岁的秀贤做出这种无耻行径……
我立马抬腿往外走,魏如玠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么晚了,陛下去哪儿?”
“顺天大牢!”
“那种地方还是白天去的好。”魏如玠语气柔和下来,“我明白你的心情。我迟迟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冲动的性子又气不过,去做出什么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儿来。丞相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若是要治他的罪,怕是要从长计议。不论是出于何种理由,这个人都不能留。但对付这种老狐狸,倘若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
犹豫着回首,他的一双杏仁目在夜晚的月光下格外幽幽。
正文 第一三八话 顺天大牢
魏如玠说得句句在理。然而发生在秀贤身上的事情却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种心头被抑制住的感觉,想哭却哭不得的感觉,竟是那般的难受。
前两日我派人去刑部尚书乔辉礼大人那儿打听过,莫说是秀贤了,就连清河书院的山主都有可能被判以极性。至于究竟是怎么个死法,尚未确定。然而《大律例》规定,春季不得实施极性,所谓秋后问斩便是这个道理。
现在已是腊月中,这个案子肯定是不得拖延到年关后的。只怕在铁面无私的乔辉礼那儿,秀贤当真是难逃一死。
倘若我亲自下圣旨赦免她呢?这倒也是个法子,但却是下下之策,因为难堵悠悠之口不说,还难免在秦楚源手里落下什么把柄。
当晚我身心俱疲地留在了和沁宫就寝,虽是同卧一张宽大的床,我与魏如玠却是各自占着一床丝被侧卧于床榻的两边。身后是他平静安详的呼吸,而我,却好似瞬间被人抽离了入睡的能力,望着袅袅生烟的香炉,一夜轻叹。
……
翌日,我带着高寺,一路向顺天大牢的方向过去。接待的狱卒举着火把走在前头,恭恭敬敬地替我们带路,一路上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在一个漆黑的巷陌中,那狱卒替我们打开牢房的门,点头哈腰道:“启禀圣上,姑娘便是暂且押在这儿了。”我点头示意他退下,正要迈步进去,却被身后的高寺拦了下来:“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笑道:“你大可放心,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高寺没有说什么,顺从地守在门外,倘若当真有什么危险,他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救我的。
木制地内门缓缓拉开。空旷地牢房有些陈旧。灰白地墙壁已经被岁月褪去了颜色。牢内显得很昏暗。地上和简陋地绣床也都蒙上了灰。只一束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淡色地光晕明亮了我地视野。秀贤抱着膝头坐在地上。蜷缩在距离我最远地那个角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熟悉地身影。半晌竟不知说什么好。
她终于听见了我踏在稻草上簌簌地脚步声。抬眼望向我。她地发髻很是凌乱。唇上地胭脂糊上了嘴边儿。耳坠子也丢了一只。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就好像不认识我一般。
我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尝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见她地眼里立马浮上警惕地神色。我黯然地笑笑。心平气和道:“秀贤。我只是……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聊聊天儿了……”
“陛下不是很忙吗?”秀贤面无表情地打断我地话。声音冷戾。我从未听过她以这种语气说话。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地冷漠。然而此刻地她显然神志是清楚地。
“是啊。很忙。”我苦笑着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在稻草上坐下。望着高高地天花板。“忙得我们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了……那时候地日子真好。不是么?”
她疏远地向一旁挪了挪:“可莫要让草民这笨手笨脚地弄脏了您地龙袍。若是要赔。草民恐怕把小命搭上也赔不起。”
“秀贤……”我有些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她麻利地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道:“陛下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还是请回吧。这牢里寒气重,莫要冻坏了陛下的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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