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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成仙-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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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望着他,不解地说:“怎么啦,我不是开玩笑哦,这种东西给你不要紧,况且我要多少有多少。”



“嗯?”他淡淡疑问,然后才说,“要多少有多少?未必吧。”



“什么未必,”我靠前,不经意对上他懒懒的眼神,蓦地又退后,伸手捂住嘴角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才粗声粗气说,“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骗你,我在后山……”



“采衣,”他忽然慢慢地开了口,“你知道这东西叫做什么吗?”



“一块玉。”我笑眯眯地回答。



他摇了摇头,有点失笑:“你总是想事情如此简单。”



“难道这东西不简单?”我好奇心起,坐在他的旁边,跟他一起看着那块玉。



白净的玉佩如一片雪花,停在君怀袖白的透明的手指尖上,我目光迷蒙地看着,不知道是在看玉,还是看君怀袖的手。他说:“你仔细看看……”



我“嗯”地答应,他的手指尖尖,且长,并不小,看起来很可靠,观赏性更高。



“这里……”他举起另一只手,点在那玉佩表面。



哇,指甲也这么完美,有一点粉红色,简直叫人嫉妒的发狂,我忽然觉得自卑,下意识地把自己双手藏到身后去。



“这分明是历经百年的上好古玉,配之有辟邪的功能,这些暂且不提……”他慢慢地解释,果然是位耐心的好老师,可惜观察力不够,没看到我这不成器的学生在走神。



我不经意地将眼睛在玉身上扫过,随口问:“那么要提什么?”



目光眯起来,顺着他的手向上,掠过那诱人的手腕,素白一身衣裳,逐渐地转过头,盯着他的下巴,那脸……



“我脸上有字么?”他慢慢地还问。



“嗯。”我信口回答,心底在念诵: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有什么字?”他问。



我张口背诵:“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行云流水地念出来,声音惊到自己。



我打住,对上他惊诧的目光,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君怀袖在说:“看样子改天我要好好地照照镜子,我的脸上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字,那岂非是一个丑八怪?”



我无地自容,只好垂死挣扎:“不……不是的,我是说,我昨晚夜读诗经,咳咳,所以背的熟了一点点。”举起手指尖给他看什么叫做一点点。



他点点头:“那你还要不要听这玉的事?”



其实只要他说吧,什么我都能听。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我于是很郑重很好学地点头。



“其实这玉,叫做帝圭。”他转过头,看着那块玉,说。



我是不敢再猛盯着他看了,为了挽回在他心底的印象分,只好随声附和:“哇塞,叫地龟啊。”



“不是地龟……”他僵了僵,转头看着我,似笑又没有笑,咳嗽一声,说,“是帝王的帝,玉圭的圭,那,就是你刚才说的,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他毁人不倦地说。



我讪讪地在地上画圈,自我解释说:“我还以为这块玉的名字怎么那么有个性来呢……”



“哈……”他笑一声,“你能看到上面的字么?”



“奉天啦!”这个没错了吧。



“嗯。”君怀袖答应,“这个倒是没错,只是……采衣,你知道为什么这块玉叫做帝圭,上面又刻这样的字吗?”



我的好学之心正在减退,若非君怀袖美色当前引诱着,早跑了。



当下只好敷衍:“大概如你所说,来历非凡吧。”



“不错。”他点点头。



“那给你啦。”我再次重申。



他又是一僵。



然后摇了摇头:“采衣,你说,这帝圭是赵深宵亲手交给你的?”



“是啊,那个傻小子。”我低头玩弄自己的衣带。



“那你就收了?”他问。



“我本来不想要的……有什么!还不如给我带只烤鸡。”我嘴角一撇,“但他可怜巴巴的,我只好收下了,免得他难过。”



“呵呵……”君怀袖低声笑,“会怕人难过、所以收下么……好……好……”



“好什么,给你啦给你啦!”我的耐心到达极限,拍拍衣襟,从地上跳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读诗经,有没有看到这么一首?”君怀袖忽然慢慢地说,声音低沉。



“什么?”我低头去看他,因为对“匪君子”的热爱,我很是翻看了一下那本书,或者我会知道,嗯,趁机在他面前展露一下我的才华也不错。



※※※※※※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君怀袖仰头,望着面前湖光山色,念着这么一首诗。



我愣了愣,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采衣,”他的声音随风轻轻地传来,“这块玉,是赵深宵亲手交给你的,你既然收下了,就要好好收藏,切记不能送给他人。”



“为什么?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给谁。”又是玉,不就是一块“地龟”嘛,好不耐烦。



“永以为好,永以为好,傻子,你竟还是不明白么?因为……”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因为这块玉被交出,就意味着,接受这块玉的人,将来……是……是送出这玉之人的……”



“什么?”我歪着头眨眼看着他,怎么跟绕口令一样。



“你接受了它,你将来,就是——赵深宵的妻。”君怀袖眼睛一眨,像是掀开了一个无底的梦。



005章 知子之好之(1)



我很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



因此当听到君怀袖说那句话的时候,直觉就是想大笑:这家伙定是口误了。



——“你接受了它,你将来,就是赵深宵的妻。”



亏他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笑死我了。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我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君怀袖用一种极度沉静的目光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嘴角的笑开始抽抽,然后引得心也开始抽抽为止。



“咳,你难道……说真的?”我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问。眼角还挂着方才大笑流出的泪。



“我有对你开过玩笑吗?”他慢悠悠地说。



“有。”我诚恳地看着他。



他原本清高脱俗不可一世的坐姿忽然趔趄了那么一下,然后很快地重新调整好,想了想再说:“这么这次……绝对不是开玩笑。”



“那个臭小子……”我变了脸,目光四处游弋,嘴角喃喃地骂。



君怀袖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好心好意怕他难过才接受的,该死的赵深宵啊,居然敢这样害我!”我磨着牙说,这两天忍得辛苦,总想去咬他一口,牙都忍得痒了,那小子就这么报答我,实在欠揍,嗯,欠咬。



我撑着腰向天笑,心想:是他的妻?因为要了一块破玉?这规矩是谁定下的,要知道,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如果这世上还有用一块破玉来换人的说法,那好,我现在就去后山,搬一整块玉出来给君怀袖!



我气咻咻地看着君怀袖。



他懵懂眨眼,全不知道我心中想些什么。



我想说出来又怕唐突佳人,跺了跺脚,忍得好辛苦,赵深宵不在眼前,不好去教训他,想来想去眼睛重新看着地上。



君怀袖问:“在找什么?”



我弯腰,捡了一块石头,在手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太轻,随手扔了,弯腰再去捡另一块。



君怀袖忍不住咳嗽:“采衣?”



最后我捡了一块大小始终分量十足的,走到他的跟前,伸手:“给我。”



“什么?”他微微皱着眉,嘴角却带着笑意,问。



“地龟。”我生硬地说。



“你先说你想干什么?”他的眼光从我的脸上到我的手上,在那块青石头上逡巡一个来回。



“我看那块玉造型不是很好,我要把它再打磨打磨。”我眼珠一转,掂着手中的青石笑着说。



“是——吗?”君怀袖狐疑地看着我。



“那是当然。”我自觉笑的很无害。



“我看你是想砸了他吧。”君怀袖一语中的。



我张张口,好吧,既然如此:“被看出来了那也就是不用隐瞒了?君君,你乖乖的把那东西交给我就罢了,不交的话……”



“你想干什么?”他害怕地看着我,伸手拉了拉领口。



我左手来回摸着下巴做色狼笑:“你说呢?”



阳光下他的脸有种近乎玉一样苍白而圣洁的颜色,独独双眼黑黑嘴唇的颜色轻红,微风吹动他的袖子并他的长发,真是诱惑至极,看的我快要兽性大发。



在刹那间满心满脑飞着一个词:扑倒扑倒扑倒。



※※※※※※



我托着那块石头,正想着该怎么办,是冲上去抢玉还是冲上去扑倒。



君怀袖忽然说:“你的小宵宵来了。”



说着手指向着我身后方向一指。



我吃了一惊,然后大喜回头。



君怀袖袖子一挥,整个人轻飘飘地飞身离开。



我回头之时看到身后空空,情知上当,转过头正好看他姿势曼妙倒飞离开,手中还托着那块帝圭,我大怒:“君怀袖你又骗我!”脚在地上一跺,连滚带爬追了过去。



“哈……哈哈……”他轻轻地笑着。



我提了力聚在丹田,努力让自己追上他,不过到底是修为不够,眼睁睁看着他飞身入林,倒退的行云流水毫无阻塞,我当空爬了两爬,终于狼狈地抱住一根树枝,再也无法动弹,累的呼呼喘气。



正在绝望,嘴里骂着:“君怀袖,有种你别跑。”



一阵风过晃得松树动,我像蝉一样趴在上面,微微有点晕眩。



正在这时候眼前多了一双白色的,边沿绣着金色小花的靴子,长袍垂落,轻柔的绢丝随风飞起拂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望见君怀袖背负双手,居高临下望下来,他的眼神,凌厉的眼神,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他这么轻而易举站在我面前,树枝居然连动都没动,我很羡慕又气愤,却听他说:“就算吃了……也竟然只能如此了……”声音淡而空洞,有那么一点无望的味道。



※※※※※※



“把玉给我!”我眼前冒金星,拼命大叫。



君怀袖忽然抬起头,松涛阵阵之中他说:“这次是真的来了。”



就算是刚上当过一次,听他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沿着河畔,一个踯躅少年,捂着胸口,一步一步,正慢慢靠近。



006章 知子之好之(2)



君怀袖一说,我急忙扭头看,果然见到有个人影,沿着河岸一步步向着这边走来。



“真的!”我一惊,然后喜道,正好,捉不到君怀袖这只老鹰,便拿赵深宵这兔子撒气。



我松开双手,沿着松树枝哧溜哧溜向下滑。



君怀袖冷笑道:“看你这点出息……”



我大怒:“我也会腾云驾雾!”



一时被他刺激到,犹豫了片刻撒开双手,身子千斤坠地向地面落去,我惊叫一声,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拖住,流星般的去势才止住了,只是将近落到地面之时,那股托着我身体的力道忽然消失。



我正暗自欣喜,以为自己神功大成,等这暗力消失之后,已经什么都来不及,大叫一声便跌在地上,落了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我知道事有蹊跷,于是抬头看枝头的某人,正巧看到他脸上一抹空前绝后的坏笑一闪消失。



“君怀袖!”我顾不上叫疼,从地上怕起来,指着高高在上的他,便要问候他的周围亲戚。



“采衣,注意你的形象。”他面容一变,变成一本正经状,谆谆对我教导。



我下意识低头,伸手整理了一下稍微凌乱的衣裳,这才反应过来,恨恨地说:“我去你的形象。”



虽然这么说,心里到底是有些惶惶然,转过头去看,却见到河岸边上那个人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动多少地方,他在磨蹭什么?



“奇怪……”我喃喃念一句,“他在干什么?”



去看头顶,那边却空空如也,君怀袖赫然不见。



他跑路的本领真是一流。



只有枝头吊着那枚白色素净的帝圭,风吹来,它随风摇曳,颇是可爱。



※※※※※※



我想了想,还是先任凭它吊在这里。



假如我不管,却有其他人来捡了去的话,那么赵深宵的妻子,岂非换人做?



我忽然又想,假如是一只猴子来捡了去的话……会是怎样?



赵深宵一身红衣,手牵一只猴子愁眉苦脸的样子,爽到了我,我哈哈笑了两声,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我蹦蹦跳跳向着河边走。



“深宵!”我乐呵呵叫了一声,心底盘算着怎么问他帝圭的事。



那边不知低头正干什么,听我一声唤,刹那抬起头来。



我一愣,在瞬间觉得他的脸色仿佛有异。



“采衣!”但是笑容仍旧没变,傻呵呵的,一见到我,撒腿就跑过来,先前的踯躅样顿时不存。



我放了心,方才大概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采衣……”他忽然开口,双眼亮亮地看着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正巧,本来我也有件事想要问你,既然你要说,那就你先说吧。



我点点头:“什么事?”



赵深宵低下头,又抬起,我注意看到他的手有力的握了一下,虽是少年,随着这一动,纤长手上,骨节毕现,如怀着重大的心事,做了抉择般。



我十分惊奇。



“你……”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跟我走吧!”



什么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赵深宵说完,直直地望着我,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坚毅。



而我想,注意听,是“跟我走吧”,不是“跟我走好吗”,或者“能不能跟我走”。



多么不由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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